
黑化男妈妈巨龙✘被巨龙捡到的小人类你(人外)
你坐在巨龙的山洞中,吃着手中的红果小口小口的咀嚼着,甜腻的汁水从你的指尖划过。
正当你准备咬下一口时,身边传来炽热的吐息,转身向后看的时候,手上传来一阵拉力,惊觉的看向手心,发觉手中已经空空。
身后咔嚓的咀嚼声飘来,你气愤的怒瞪着那头巨大的红龙,起身扑向它四肢发力发起攻击,甚至咬上它,却被它硬邦邦的鳞片硌得牙齿生疼,看着它身上毫发无损亮晶晶的鳞片,你不甘心地踹上两脚。
气咻咻地对着巨龙道:
“斯坦克勒大人,您为什么要抢我的红果吃,明明那些他们供奉给您那么多红果,您完全就不必强我这里微不足道的果子。”
说完之后,气鼓鼓地看向巨龙。
斯坦克勒盯着你可爱的表情,伸出猩红的舌头将你的全身舔...
你坐在巨龙的山洞中,吃着手中的红果小口小口的咀嚼着,甜腻的汁水从你的指尖划过。
正当你准备咬下一口时,身边传来炽热的吐息,转身向后看的时候,手上传来一阵拉力,惊觉的看向手心,发觉手中已经空空。
身后咔嚓的咀嚼声飘来,你气愤的怒瞪着那头巨大的红龙,起身扑向它四肢发力发起攻击,甚至咬上它,却被它硬邦邦的鳞片硌得牙齿生疼,看着它身上毫发无损亮晶晶的鳞片,你不甘心地踹上两脚。
气咻咻地对着巨龙道:
“斯坦克勒大人,您为什么要抢我的红果吃,明明那些他们供奉给您那么多红果,您完全就不必强我这里微不足道的果子。”
说完之后,气鼓鼓地看向巨龙。
斯坦克勒盯着你可爱的表情,伸出猩红的舌头将你的全身舔过,直到你的身上布满它的气息才满意的停下来。
巨龙鎏金的瞳孔凝视着你小小的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你的不满,小心翼翼的将你拢在它的怀里用它的脑袋蹭蹭。
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茫然,呆呆的像一块小饼干一样待在巨龙的怀里。
巨龙的心跳沉重的跳动着,你渐渐平复下来,感受着巨龙略带冰冷的怀抱,小小的扭动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巨龙感受到你不再排斥后,施展浮空术将魔物们献给它的红果递到你的嘴边,似乎是担心你有更想吃的就将卡拉果,曼卡果各种各样的果子递到你的面前。
你看着飘在眼前的五颜六色的果子,伸手拿过之前吃过的卡拉果,卡拉果的味道很像苹果和草莓杂的糅酸甜可口,你还蛮喜欢这股奇特的口感。
你又尝了几个果子,直到感觉有些饱了才停下,你靠在巨龙的怀抱里,睡意涌了上来,缓缓合上双眼。
巨龙盯着你甜美的睡颜,心脏剧烈地鼓动着,鎏金的竖瞳翕张,对你的独占欲似乎要满溢出来。
斯坦克勒很想将你吞入腹中,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独属于祂,祂嫉妒你将视线投注到任何人或物上,祂只希望你永远永远只看着祂。
但祂克制那总毁灭的倾向,祂不想看见你的眼里流露出任何恐惧厌恶的情感。
祂想要你注视祂的眼眸一直都是亮闪闪的,好像祂就是你的一切。
每每想到你,巨龙的心中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着,想是舔过刀尖蜜糖,令人沉醉不已。
任何一个小心心❤️都是对作者的支持嗷⊙▽⊙
个人摇光录同人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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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带番外二:《秘府令养娃日常一条》】http://yangchanyu171.lofter.com/post/30d3dd85_2bd0c0787
不做君:公主重生的IF线,更新至十七章(会把之前的剩下的一点草稿内容放出来)(是个坑)https://yangchanyu171.lofter.com/post/30d3dd85_2ba979697
不做君(十七)
第三人称
私设小长篇,来一点古早虐,手握剧本的“美强惨”公主x摇光录名士
前情设定:【重要,一定要看】
公主是主线中历经磨难的公主,在主线剧情中公主登上皇位。而后从六岁被送入禅院后开始,恢复主线记忆手握剧本,成功扫除一切内忧外患。自觉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公主从宫中假死脱身,打算体验其他的生活。会有拿剧本救赎剧情,会有病弱相关剧情!
角色黑化、ooc可能发生!
晟宁篇开始(背景有参考,如以后和摇设定不一样,以摇设为准)
张大待得脑子转过弯来,登时气得脸冒红光,大怒道:“穷酸无礼的下等人,你知不知道你欺侮...
第三人称
私设小长篇,来一点古早虐,手握剧本的“美强惨”公主x摇光录名士
前情设定:【重要,一定要看】
公主是主线中历经磨难的公主,在主线剧情中公主登上皇位。而后从六岁被送入禅院后开始,恢复主线记忆手握剧本,成功扫除一切内忧外患。自觉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公主从宫中假死脱身,打算体验其他的生活。会有拿剧本救赎剧情,会有病弱相关剧情!
角色黑化、ooc可能发生!
晟宁篇开始(背景有参考,如以后和摇设定不一样,以摇设为准)
张大待得脑子转过弯来,登时气得脸冒红光,大怒道:“穷酸无礼的下等人,你知不知道你欺侮的是谁?好啊,爷本来想给你个机会……现下你不必知道了!来人,给他好好地吃个教训!”说罢,一帮守在门前的奴仆黑脸高个,鱼贯而入,在光堂的厅里黑压压遮作一片。
有人闭目侧脸,不愿看那残忍一幕。
“打!”张大唾沫横飞,目露凶光。
正当几个领着头的撸起袖管抬步上前时,几枚金灿灿的物什当啷啷从首座滚落下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金珠子。原是那坐在主座上的银发公子玩乐般随意抛了几个珠子来玩,指缝一松,那些东西便滴滴答答掉了下来。
孙怀瑾仍未发话,依旧只沉默地轻摇着折扇,同往常一样淡然自若。
孙公子这是何意?众人惑然之际,看向了往前迈出一步的杜三。杜三在众人凝目中颤声道:“孙公子说,这出戏演得好,当赏——还让”
说着语气一顿,看了看场中被人团团围住却依旧傲然直立的姜恒,强作精神:“还让继续演下去,让他看完这出好戏,任何人胆敢阻拦,就是扰了公子雅兴,往后再也不可踏入太白楼半步。”
众人皆面面相觑。
孙公子这是何意?一时厅中静如悬针,一点窸窣的衣袖摩挲都如雨前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怎么,戏就唱完了?”像是刚从梦中醒来,坐在最上首的银发公子笑着用收紧的折扇点点掌心,音色依旧悠扬动听,“——你的话说完了?”
姜恒不屑于与这些人虚以为蛇,他甚至都后悔今日来这里惹了一身腌臜!但他的气未消,话也未说完,还有些好话还未泼到面前这无赖面皮上,遂顺着孙怀瑾的话摇头,“尚未,某尚有话要说。”
“即是如此——”那双紫玉般的美目仍是弯弯笑着看向张大:“张公子,还不快把你的人撤下去?”
“孙大人!我”
“怎地”孙怀瑾又是一笑,语气仍是慢悠悠的,仿若自带韵律,眸色却极其冷沉暗淡,“莫非是方才本公子说得不够清楚,还是张氏”
“真当这太白楼是自家的地盘,想进便进,想来便来。”
“张大不敢。”张大在心中暗骂,面上却连连赔罪,瞥了眼黑衣奴才,“去。”
黑衣如流水又去。
姜恒冷眼看着,笑了声:“猪狗虫蚁向来如此,相伴相生,群来群往,看了倒也不觉奇。”
“你!”张大刚想发作,没料到姜恒曾经也是和街边泼皮从小骂到大的,知道对待恶人要讲究个嘴快舌狠,当即喝道:
“某向来惜字如金,方才既已说一事,不妨再将其他的话说尽。有才者不论出身,有谋者不论男女,正如鸟善飞而鱼善游,万物皆有其所长之道,人与禽物无异,不过凭一己之长立于身,以一心所向立于行。阳华公主自韩党乱朝,与龙武军振旗鼓,夺晟宁,平北疆,安定大成四洲,收编红袍军,从前某久居灵州,更知五年前,公主曾助灵州官府破官学舞弊之私,补齐地方官学的钱资亏损,某身为学子,虽无入仕为官的念头,却尚知道感激,尚知公主胸襟广博,思虑深远,为大成社稷鞠躬尽瘁,如何到了公子这里,便只知碎嘴苛责,肆意评判,关心的除了男女婚嫁便无有其他,因小失大,鼠目寸光,若不是当年公主不咎往日党争,文武百官凭才论职,若不是阁下的父辈尚为朝效力,阁下当真以为自己能踩在万千白衣士子头上?可惜这唯一值得阁下洋洋自得的,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一厢情愿!”
满场寂然,所有人哑然失语。一些排在后面、本意是前来毛遂自荐的士子或是同样怒目转向张大,或是恍然若思,或是嘘声叹气。又是惊那书生胆识过人,又是叹他口齿犀利,一时百感交集,竟无人敢言。
这样的人若是入朝为官,若遇明主那可不得了,只可惜是年轻气盛,太早展露了头角。虽说那张大确实无礼,可这张氏毕竟还在晟宁城众世家里排得上号,即使称不上是领头羊却也算得上个中流砥柱,今日他如此不知轻重,开罪了人家,恐怕往后在晟宁,再想出人头地可就难了。
可虽说如此,那书生确实也算风流人物,这一番话下来,原本那身尽显寒酸的白衣也像是褪去了尘埃,发光似的夺人眼球。
友人站在队伍最后方,好容易挤到了前面,见此与情形,面上焦急的神色潮水般淡了下来,看了看孙怀瑾,又看了看正前方尽显风采的姜恒,眼中陡然闪过浓重的不甘,手指一点点攥紧了将本想今晚呈上、特意用熏香名花装点精美的诗卷,抿唇不发。
“你住口!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仔细大爷撕了你嘴皮子!”
张大怒得几近丧失理智,气急败坏下竟忘却了斯文的面皮,踉跄几步便要急着下梯,却突然脚下一阻,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如一个沉重的酒桶咕噜噜地滚到了玉阶下,摔得头冠尽散,衣袍凌乱,鞋履还丢了一只,巴着吃醉的肚子不倒翁似起身,身边却无人再如从前那般,趋之若鹜地赶去搀扶。
众目睽睽下,就他一个仪态尽失,单着一只袜站着,乱了边的名贵袍子遮了这边的鞋又露出那边的袜,捉襟见肘、颇显滑稽。
顿时第一个人笑起来,更多人笑作一团。张大屁也不敢放一个。
孙怀瑾笑完了,又不忘打圆场,“张公子莫怪,我吃了酒,就生性喜笑。”其他人无论如何皆知主座为大,见孙家的表了态,和张大有关系无关系地纷纷跟着或真心或假意地陪着笑起来,大厅中一时其乐融融。
张大尴尬站着,在众人的嘲笑中陡然起了恶念,盯着姜恒目光沉沉,又是恨那给他苦头吃的白面书生,又是恨那孙氏公子莫名发难,酒醒了一半,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无妨,在座皆是孙公子的宾客,愿笑就笑,张某当然没什么意见!”此话说得有深意,孙怀瑾却依旧如寻常纨绔,似未听出半点弦外之音,悠悠然挑着酒水循着扇面上的金纹上下流窜。
张大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孙怀瑾不就一介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败种!若不是他孙氏家大业大,孙氏一辈里他那弟弟又长年在外经商,没半点争权夺位的想法,又怎地轮到他孙怀瑾做这少主!可惜了,就算是个少主也还未到他继承家业的时候,现在当家的那孙沛说是代管家业,却老当益壮,是个精明的;他孙怀瑾有了当少主的命,却不知有没有当家主的福分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沦为必要时给家族顶罪,上无帮扶下无实权的玩意儿。今日他敢如此拿他取乐,来日定要加倍奉还!
这么想着眼中更是阴狠:“说归说,方才某听闻此生这番话,真叫一个颇有见解!”说着话锋直转:“倒是让本公子想起近来朝中议论的一个案子,说是晟宁有个什么劳什子的‘无字先生’,写的东西尽是慷慨激昂,论言国事更是字字珠玑,力透纸背。往日官府寻人无果,早五年前便已搁置不管了……不过嘛。”
张大向孙怀瑾遥遥一作揖:“听闻有人购入了这无字先生的书册,其中一本竟在夹层中以血做书,潦草写了短诗一行——”
两双眼睛,一狠厉,一淡笑。
孙怀瑾似是未读懂张大的警告,摇着扇子,面色困惑,“……多谢张公子提醒了,瞧我这几日,忙于携花采露,差点忘了大事。”
张大本作势挑衅,借机看看孙怀瑾那因查不出案子而满脸尴尬的苦脸,却不料碰到了颗软石子,当即如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理应说此乃朝政要事,又是福王秘密交办,若不是得了其父职领刑部侍郎的便利,便是他也不应知其内情的。
可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倒是使他骨若蚁附,进退两难。
孙怀瑾这人,莫不是与他相冲,怎地一点好都拿不到!张大刚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又听孙怀瑾开口:“哦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记起来了!说来张大人真是教子如方,想必张公子定是对此事知之甚多”说着便如寻常纨绔那般,笑嘻嘻道,“在场皆是能人志士!莫不如张公子说说是什么诗,让各位一起想想,倒是比我整日苦求而无果要好得多!”
此言一出,张大冷汗直冒,周围人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先不说这项职事被派给了孙公子,张大身为朝外闲人,又是如何知道内情的?莫不是张侍郎治家不严,把案子泄露给了自家小子?看孙公子的态度,寻常案子倒也无妨,说便说了,可这张公子却为何支支吾吾,迟迟不言,莫不是那案子有何隐密,不便外传?可若是如此,张侍郎莫非违背了朝廷律令将案情说与张公子听了,不然张公子怎会颇有把握?
现下看得便是张大如何说了。
孙怀瑾端得一个笑容满面,张大却一反张扬常态沉默下来。
“怎么不说话?”孙怀瑾蹙眉,笑容冷淡下来,“是不肯说?还是张公子瞧不得在场诸位?亦或是说——”
“这案子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此刻确是个进一步压那张大一压的好机会,可方才还步步紧逼的姜恒却不知为何并未乘胜追击,只站定了身子,神色恍然不知在想什么。
孙怀瑾仰头又饮一杯,桃花瓣似的眼如不经意般从姜恒的面色上一闪而过。
“姜公子怎地脸色这么不好看?是不是方才惊着了?”
姜恒猛地一抬头,未能在孙怀瑾脸上看出半点异样,只暗惊是自己没沉住气,“走神了而已,并无大碍。”
张大斜来怀疑的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朝廷重事,怎可私议。”一道清贵的声线传来,空气中随即拂来几缕清淡的药气。姜恒往门帘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袍的公子坐在木制轮椅上,面色苍白,眼下带着分疲惫的青黑,腿上还放着一只暖手炉。早已开春,晟宁城里早便无人燃炭,日到正中屋内更是闷热无比,可这公子肩头依旧拥着雪白的裘衣,应当是极为体弱怕冷。
“萧家的……”“他怎么来了……若不是接了孙公子的拜帖?”
人群中窃窃私语,唯姜恒一人无心去听这萧公子的来历——管他什么孙啊萧的,都没有他此刻心中的疑虑重要。
方才姓张的话里的那位无字先生自然就是姜恒,他著书立说向来不留名姓,倒不是因为惧怕权贵亦或是怕影响了自家那位买官的老爹,他向来不屑与这些官宦世族同流。被官府抓便抓了,他们能堵一张嘴,怎堵得了千万张嘴?若不是因好友孔真劝阻……再加上从前,公主身边那位女侍的提点。
姜恒若有所思地碰了碰胸膛处塞着的书册,那书册软绵绵的,被他的身体捂烫了,便如他心口的一块肉。
他现下最挂念的还是找到她,然后把他为她写的东西给她。这是他除了写书作文外最想做的事。
他想见她。
若阳华公主还是五年前那个,查清了灵州科举舞弊,为广大士子开了一条清明科举路的公主,想来也定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不论她是为何断了书信,他既已有为她写一册书的想法,便不会轻易改弦易辙。
“姜公子怎地神情恍惚?莫非公子是对那位‘无字先生’有印象?”正沉浸在思绪中,姜恒被这句中的字眼吓了一跳,举目凝神这才发现当场人早已走得走,散得散,主座上只有孙怀瑾一人似笑非笑。他身侧不到五尺处,萧家公子眉目冷淡,闻言只轻轻蹙眉。
“并无。”姜恒摇摇头。
桌案上酒冷羹滞,迟迟未来的友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见得他看来却慌乱侧过头。
或许是他想得太投入,竟也未曾注意到张大是何时离开的。哦对,似乎方才是有冷风从身侧吹过,有人咬牙切齿叫他走着瞧。
不过那不重要。
“孙公子,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姜恒犹豫片刻,开口:“我今日前来不为结交显贵,也不为举荐诗文,只想请见一个宫中故人。”
“故人?”孙怀瑾轻笑一声:“说来听听。”
“我想求见阳华长公主身侧的侍女绯凉。”此言一出,二人神色各异。姜恒摆摆手,掩去有关无字先生的部分,含糊解释道:“五年前,长公主曾短居灵州,在下当时靠写话本赚钱度日,绯凉姑娘对在下多有提点,于在下有恩。”
“绯凉?”一直静默无言的萧淮初突然出声:“姜公子是说,一个叫绯凉的侍女对你有恩?”
姜恒皱皱眉,不大喜欢萧淮初的反问,却依旧耐着性子答,“正是。”
“五年前,在下靠卖话本度日,未料到那话本入了公主的眼。”
“她买下了你全部的话本?”萧淮初依旧没什么语气,姜恒却觉得方才还只是冷淡的目光变得有些刺人,叫他心里不舒服起来。
这又是谁?他有何资格管公主的事?这萧公子看着也并非多事之人,怎地要这般事无巨细地追问?正欲开口辩驳,却想也罢,终究是求人手短,说了也无妨。他想说的说,不想说的……料他们也看不出,看出了他也不说。
这么想着,姜恒继续开口:“并非如此。”
二人皆是一怔。
“公主令绯凉姑娘买下了我的话本,却不是用钱,而是托姑娘带我去府中书阁寻书。”姜恒想到从前的事,眸光闪动,“绯凉姑娘说”
“公主惜才爱才,想托奴给姜公子带句话——听闻姜公子书文过人,有壮志奇才。若公子不嫌,往后有其他的墨宝话本都可送来公主府一份,姜公子也可来府中藏书阁借书,公主愿以诚相待,与姜公子以文相交。”
还未懂得以“无字先生”避其锋芒的姜恒年纪尚轻,不经意一低头就能看见少女头上坠着的红宝石金簪和布了精致粉黛的面。
“你是……?”
少女一愣,向他行了一礼,“奴婢绯凉,是公主的侍女。”
因是家中经商的缘故,从小姜恒便见惯了泼皮无赖,骂人从来只有让人哭的份,往后就算习了书也难改其尖牙利口的行文,现下被人如此礼待竟也生发出不知名的羞赧,而那姑娘站在他面前虽保持了距离却也不由让他心惊面赤,于是慌张地抬手作揖,一不留神竟把帽冠打到了地上,未精心打理过的发因着硬而长的缘故蓬乱露出来,脸颊的红就从耳根顺到了脖颈,“多、多谢姑娘好意,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在下无功不受禄,诗文绝非上品,不过言己所想,不知公主为何会”
为何会注意到他,他又是如何得了公主青睐。
他的话没好意思说下去,那个叫绯凉的少女却知他所想,“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公子所言,同样也是公主所想,尤其是话本中其中对大成地方科举舞弊现状的评述深得公主心意。‘天下寒士并非无话可说,并非无才可用,而是有话无处说,有能无处施展。’这莫非不是姜公子所言?既是如此,公主想给姜公子一个机会,一个施展才干的机会,就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姜恒记得自己当时踌躇着,并未马上应下来。他不知阳华公主的品性与他所知的那些世家豪族有何分别,更不愿自己的诗文成为他人手中的刀柄,为位高权重者所支配,于是沉默着婉言拒绝。
但虽是拒绝了公主,却每每都能遇见这位绯凉姑娘,偶尔他去藏书阁的时候,都能看到那戴着金红簪子的人安静坐在窗边。
她的见解总是独到,姜恒与她说起哪本书里的评述,绯凉也理解得毫不费力。
“许是公主从前去学堂时,总爱拉着奴婢一起,耳濡目染罢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姜恒悄悄塞给少女一张字条——那是他从灵州最好的郎中那里问来的药方。绯凉看着药方,竟也没露出意外的神色,“助眠养气的,是个好方子。”她面色苍白,眼皮半耷拉着,看起来很没精神。这么多日了,状态竟一点没有恢复。
窗户半掩,阳光泼洒在垂目看着字条的人身上也如一场风暴。
“坚持吃,会有效的。”姜恒莫名感到难过,挪开了眼,“若是这副药吃完了,你再书信和我说,我带着郎中来晟宁找你便是了。”说着又想起晟宁好的郎中定是比灵州多得多,劝说的话又戛然而止。
“没用的,老毛病了。”
“公主知道你这么难受吗?”姜恒说:“或许你跟着公主回宫后,找个什么好太医看看会好很多。”
少女却没再说话。
姜恒忍不住从泛黄的古籍里抬头,看见少女乌黑的后脑勺。她趴在窗沿上,手肘平放着倚靠在窗沿边,那只镶嵌着红宝石的凤凰金簪垂下细密的金丝流苏,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书阁旁那个新挖的水池波光荡漾,白色波纹从高高的木梁处荡染到她铺陈在坐榻上堆花样的裙摆上,一点也不像个侍女。
她真的只是个侍女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姜恒便打了打自己的脸颊。真是魔怔了,当真以为一个公主会屈尊降贵和酸书生待在一块?能为他开放藏书阁便已让他感激不尽了!再说了,绯凉姑娘颇有见识,他却对她妄加揣测,实非君子所为!罪过,真是罪过!
“姜恒,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姜恒缓步上前走到少女身侧,丈量着二人间的距离,又别扭地挪回一步。
少女觉察了他的动作,面色疑惑地看过来。姜恒扭开脸,手背在身后不自在地扭了扭。
二人一站一坐,共看着那方清澈的池水。
“这几日我……公主将带我离开灵州,有一话我怕来不及告别时说。”
她要回晟宁了?姜恒下意识想问往后能否再见,却又觉得逾矩,闷闷地闭上了嘴。
“先生锋芒毕露,不畏世俗,这本身无可指责,也是本性纯粹使然,只是世道清浊参半,想要达到先生所想的太平盛世并不容易,写文作诗并不是只凭笔下生花,一腔热血,拿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就能得其所愿。就算肯拿命去赌,也要论先生这条命值不值钱。”
池畔枝头,一只鸟似闭目闲寐。池中的小鱼大着胆子从荷叶中钻出,小心观察着,浮上水面。姜恒目光一滞,再次看向那人时,面上的红潮褪下。
“君子多能屈能伸,箪食陋巷可不改其乐,卧薪尝胆可苦尽甘来。先生既然选择以笔为剑,就要让这把剑师出有名,让这把剑开锋即让天下知,不然便是折戟断刃,废铜烂铁,顶多给人留下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在动身前最后问先生一句——”
“敢问先生愿不愿为公主所用?”
一阵清脆鸟鸣,鱼尾失措拍水却无济于事,得以饱餐的鸟衔着鱼,展翅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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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怀瑾和萧淮初主场下一章!
小孩是如何长大的(上)【陈齐X公主】
第三人称
子世代出没,私设取名陈平
SUM:大人在长大前,也是小孩
1
小孩是如何长成大人的?
五岁生辰刚过完,南沧的夏天才算开了个头。
陈家的练武场设在离主屋没几步路的地方,夏天最热,冬天最冷,说不清是什么原理。陈平年纪还小,每天上午跟着爹练弓的时辰不短,拿着自己的那把小木弓时,婴儿肥的脸上总显出一副认真用力的样子,弓一动,脸上的软肉也跟着抖一抖,惹得其他比他年长的师兄哈哈笑:“陈平,用手臂和肩膀发力就行了,别把牙关咬那么紧!”
可小孩这时候就显现出自己惊人的毅力和不亚于他爹小时的那...
第三人称
子世代出没,私设取名陈平
SUM:大人在长大前,也是小孩
1
小孩是如何长成大人的?
五岁生辰刚过完,南沧的夏天才算开了个头。
陈家的练武场设在离主屋没几步路的地方,夏天最热,冬天最冷,说不清是什么原理。陈平年纪还小,每天上午跟着爹练弓的时辰不短,拿着自己的那把小木弓时,婴儿肥的脸上总显出一副认真用力的样子,弓一动,脸上的软肉也跟着抖一抖,惹得其他比他年长的师兄哈哈笑:“陈平,用手臂和肩膀发力就行了,别把牙关咬那么紧!”
可小孩这时候就显现出自己惊人的毅力和不亚于他爹小时的那副倔驴样,小手往后一拉一放,那支箭飞鸟般窜出嗡嗡震动的弦,花蝴蝶似的停在了离靶心一两指远的地方便有气无力地躺卧在了地上。
周围又是一阵善意的欢笑声。
陈齐刚从屋里拿了擦汗巾来,见了这副场景也不由一笑,三两步跨过高台,来到自家小子面前蹲下身拧了把小孩脸上的嫩肉:“射箭可不是这么用力的,看着爹教你。”
说来也真奇怪,那么不服管教又娇里娇气的弓到了他爹手上竟就像木雕师傅手里的工具,就那么一眨眼功夫,还未等陈平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三支箭头齐刷刷飞出去,争先恐后地钻向靶心的方向。周围人待看清,又是一阵惊呼——竟是三发齐中红心,力度之重甚至穿透了草靶,称声入木三分怕也不为过。
那把小弓在带着茧的长指间转动几圈,陈齐还未来得及放下手头的东西,衣角就被用力扯了扯,顿首间,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眼睛雀跃地看了过来:“爹,爹,我要学这个!”嫩藕似的手又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就是刚才那个三支箭齐发的动作!爹,你是怎么做到的!
”
“你想知道?”陈齐不忙着回答,阳光下,一两滴汗珠从眉骨滚落到鼻梁处,又慌不择路地直接从鼻梁直没入锁骨。
陈平期待地连连点头。
“来,附耳过来。”陈齐勾了勾手指。
陈平急切地扶着他爹的手把脚尖踮到了和地面垂直处,耳朵都欢快地要飞上了天。
“那就先来说说你前几天乱用我的灵犀影给你娘发信息的事儿,怎么样?”
温柔和煦的风吹过,陈老夫人坐在木廊边喝茶,身边一阵风呼啦啦刮过,不由慨叹:“今天的风真大。”
婢女看着那道气喘吁吁的背影,犹疑片刻方道:“老夫人,那不是风。”
陈老夫人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还未等婢女回答,就听小孩响亮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往远处跑:
“爹,我错了!我不该偷用你的灵犀影和娘说话!”
“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忘了告诉你,你生辰那日我娘早就打灵犀影来了!但那不是您在喝酒我就没打扰您嘛!”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道气急败坏,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但多数武将的嗓门本就大些,如何压低其实起到的也就是个掩耳盗铃的作用:“你还敢说……!我那是以为你娘把我生辰忘了!若是你说了,你爹至于去借酒消愁吗?”
“爹,爹……哎呀冷静啊爹,我之后真的除了跟娘说你哭了的事儿以外,就什么也没说了!真的真的,爹,我就只说你哭得特伤心,修伯伯被拉着听了你一晚上的心事儿……爹,爹,别追了,我真跑不动了……”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跟他爹小时候一副德行。”
正要舒展筋骨起来把她那不像话的儿子和儿子的儿子收拾一顿,就听地动山摇似的“砰通”,紧接着是一刹那的安静,突然炸开了锅似的有人慌叫:“快、快!小少爷不小心撞到柱子上了……诶叫个人来接着柱子和小少爷,这俩都倒啦!!”
2
陈平有时候真不知道他爹是如何成为他爹的。
这倒不是说这个爹不称职或是说他不喜欢爹,而是别人王老二张老八的老爹都端得一副尊长样儿,老子像老子,儿子像儿子,而他呢,有时候说得不客气些,他爹真巴不得比他还小!
就例如在面对娘的时候,在武斗场上风姿昂扬,凌厉傲气的小陈将军就像从猛虎变成了家猫,再过一刻钟就要愈合的疤突然就变得珍贵起来,皱着眉撒娇的样子比他这个纯正的小孩还熟练。
娘回南沧的那日,陈平就是那样挺直着腰杆,脸蛋上还黏着在练武场上疯跑下来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灰土,眼巴巴地用那双酷似他爹的大眼巴巴地抬头望着娘,觉得娘比记忆里还要好看很多,比爹描述得还要让人向往。
但他就是不想上前去求抱抱,只是冷着张脸干站着,只有激动得在掌心里乱动的手指能看出他对娘的向往。
撒娇可不像男子汉。
待娘回晟宁那日,陈平和爹并排站在门前,看太阳带着马车远远挪走了,好像把父子俩的心都带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门前,直到太阳从高空沉下来还不舍得移开眼。
“爹。”陈平扯了扯陈齐的袖子:“娘的怀抱好舒服。”
他好喜欢娘抱他。
娘软软香香的,没有像爹一样宽而挺拔的肩,没有坚硬的肌肉线条,但那个怀抱却暖和又舒服,他窝在她怀里,会想起王二和自己说的事儿,说小孩都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要待一个四季那么长的时间。
陈平想,他一点儿也不想娘那么辛苦,但若是可以,他想和娘讨个商量——可不可以就待在娘肚子里很短很短的时间,然后他想一直一直待在娘怀里,就那么静静抱着她,窝在她怀里。
“我看你不是很黏你娘。”陈齐好不容易舍得把目光收回,看着低着小脑袋的孩子笑了笑:“你娘说,还以为你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那是因为。”陈平的小手无意识地扯皱了衣襟,说话却一反往常的吞吞吐吐。
陈齐也不催促他,只耐心地等在旁边,看着小孩下定决心抬起噙满泪水的眼:“那是因为,爹说了,要做个男子汉。”可能是想起娘温柔抚过面颊的手指和为他理顺发丝的动作,陈平自以为隐蔽地飞速抬起袖子掠走了几滴泪:“陈平要到五岁了,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窝在娘怀里。”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陈齐却听得清清楚楚:“陈平要像爹一样,保护好娘。”
夕阳落山前其实还有好一段时间。在这段一天中难得的光明中,已有人家亮起了灯,车马声在夕阳中显得很远,陈平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哭,所以才觉得这段时间过得那么缓慢而悠长呢?还是因为他一直在想着娘,一直一直不想让夕阳的余晖落下来呢?
陈平没有想到向来笑嘻嘻的爹在他身前蹲下来,平视他的眼。
他和爹长了一模一样的眼,从眼尾到睫毛,从眨眼的动作到笑起来时的样子都是朝气蓬勃的,像朵蓬松的小太阳:“陈平,你觉得爹没保护好娘吗?”
陈平仔细想了想,在他爹从疑惑转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矜持地肯定道:“爹有好好保护娘。”
“那你觉得爹在你娘面前如何?”
陈平小心翼翼用天然敏锐的直觉确定了他爹没在开玩笑,才放松道:“像个小孩子。”他又补充道:“看起来不成熟。像小孩。黏人。还占了娘抱我的时间。”最后一句话显然还带着点埋怨。
没想到陈齐听了却勾唇一笑:“这就对了。”
“我对公主姐姐如此,是因为这是我爱她的其中一种方式。”陈齐的眼睛依旧看着陈平,却好像看向了很远的地方,眼睛深处好像映着多年前南沧的星夜和大海,映着边界的战争与过去的岁月,依旧年轻,依旧燃烧着对某人的爱意:“我早就知道,为了她,我会甘愿做一切事。”
“在她面前,没有必要装作是一个男子汉。”陈齐稍用力压了压儿子的头:“很久以前,我就是属于她的男子汉了,”
最后一缕光被海面吞没,迎着最后几秒灿烂的波光,陈平在那片冰蓝的波光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要如何,才能成为爹这样的男子汉呢?”
陈平听到一声轻笑,好像是一句鼓励,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对时间的感慨:“等你长大。”
3
一片黑暗中,陈平晕晕乎乎地眯开条缝,光亮一个劲儿往眼皮里窜。他不适地又紧闭起眼:“拉拉帘子呀……”他含糊不清地说,也不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直到一道粗犷的声音传入耳朵:“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会出现在咱们营地里?”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不像师兄们的声音,也不像府里老伯的声音?陈平的脑海里回响着一些模糊的画面。
自己这是怎么了?是晕倒了,对,晕倒了……似乎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或许是在练武场旁边?爹取了他的小弓,射箭舌得可好看!……然后呢?似乎是他偷用爹的灵犀影给娘说糗事被爹发现了……然后爹追着他,跑了起来。再然后呢?他怎么就没意识了?
陈平强撑起眼皮,一睁眼就见张粗犷的大脸怼在面前,忙手带脚往后滑行几步,才发现又有一团团冒着热气的阴影围拢过来,抬脸看一个个穿着整齐军甲的汉子好奇盯着他的脸看,边看边问:“小孩,你是谁家的!怎么跑来营地了!”
有个汉子眼神灵活些,突然咦了声:“你别说,这小子长得真像咱小将军!”
旁边的汉子定睛看,登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嘿,你还别说……”
“真是,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还真有几分相似!”
“哟你看,这有点生气的样子,和将军真是一个模子!看着我都觉得脚杆发抖。”
陈平听出了南沧口音,纳罕又不乏害怕地谨慎打量着周围人,不动声色地问:“那、那我这是在南沧的军营地里?”
可那些汉子不理他了,只顾说自己的:“你说要不要带这小子找将军问问?”
“还是别了。”有个人反对道:“将军家里哪有这样的小孩?这几年你跟着将军也知道情况,战事不断,晟宁那边新君刚登基,将军可还是独身呢!”
这就怪了。汉子们也不怎么说话了,只好奇瞅着中间也好奇回望着他们的小孩。
这是谁家的孩子呢?
“你是谁家的孩子?”终于有人问出了声。
陈平咽了下口水,总觉得还未打探清情况就发话不太符合爹对他的教导。正是不知如何回应合适时,就听人堆子外传来清亮凛冽地一声问话,如刀锋出鞘,如皎月乍现:“正是训练时候,你们几个怎么不遵军纪!”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甚至于陈平听到那问话时鼻头一酸,甚至来不及将声音的主人和方才听到的信息联系到一起,就奋不顾身地一头钻向声音来的位置,边跑边吸着不知哪儿来的鼻涕泡叫爹。
“爹——!!!”军营里突然爆发了鸦雀无声的死寂。
刚刚加冠没俩月的陈小将军本还抱着整顿纪律的想法,没料到听了这一耳朵事儿,一面担心着是谁家将士的小孩跑了出来,一面又抱着看戏的想法打算静待会儿,看看是怎么个事儿,正抱着手臂立着,就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注目礼。
嗯?
小陈将军不明所以,刚挑起眉头打算呵斥几句,就感受到衣袖处传来的拉拽感。
低下头,小孩睁着海一般晶莹的眼泪汪汪看着他,不忘把鼻涕擦到他的袖口:“爹,你可算来了,我真不和你胡闹了,你别不要我。”
周围一片吸气声。
4
陈齐站在陈家门前,拉着那个固执要他当爹的小孩。
我真的不是你爹。小孩指指自己的眼睛,哭起来的样子垂着眼,可不就是他的样儿。
我真的不是你爹。小孩找了一把小弓吃力拉开,虽只有个雏形,赫然就是陈家家传的那个样儿。
陈大将军从院子里远远就看到陈齐的身影,吼了两嗓子:“回家了怎么不进来?!”可那小子竟是呆站着,跨过门槛就一动不动。
陈父想,我倒是要看看是怎么个事儿,于是扔了长戟,翻过武斗台就跨着大步而来。
“爹,别过来!!”
可已经晚了,陈父已经站在跟头,看见那个蓝眼睛小豆丁了。
一生戎马的老将军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眼神从迷茫到了然到愤怒,又被自家小子一句:“真不是您想的那样”堵回了茫然,只一本正经看着小孩:“你是谁?怎么说是我家的小孩?”本想着好好审审,可没想到刚一看到那双水蓝水蓝的眼心里就陡然软了。
那小孩竟也不怕他的冷脸,只哽咽着强装镇定道:“爷爷,我是小平,这名字还是你们根据爹的名字来给我取的,说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伯伯的小孩往后叫陈治,我就叫陈平,你还记得吗?”
陈父按捺住潜意识想要去摸摸小孩脑袋的手,抬眼将火气发给了一脸无措的小儿子:“陈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陈家治家向来严谨,你休来瞒我老头子!”
陈齐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小孩看起来五六岁大,断不可能是他的小孩!可他又和自己如此相像,又把陈家屋子里的东西摆设什么的说得那么明白,又把他研究出来的那点招数比划得那么像样,这么多事儿又要如何解释?
更何况……陈齐看了看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衣袖——真的有心机那么重的孩子会哭得把鼻涕都那么自然擦在他衣袖上吗?
陈母听得门前陈老将军唔里哇啦的说话又不见人进来,忙从屋里提了裙摆出来,一贯的女将风度:“怎的了这是,光说话不进来,还有没有规矩?”
“娘,先别出来!”
“夫人,先别动!”
晚了。陈家一贯的风风火火。陈夫人已经像踩着轮子一路来到了跟前,严厉的目光凝在了小团子脸上,不动了。
气氛一片僵直。
陈齐先跪下了:“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老将军看着小孩又看看目光越发微妙的自家夫人,突然也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多年婚姻生活中自家夫人生气前的压迫感,忙也跪下了:“夫人,你知道我老陈的作风。”
父子俩齐齐跪下了,陈平眼瞅着气氛不对,不跪不礼貌,也保持了队形,怯生生喊:“奶奶……”
陈老夫人不忙着心软,只严厉问:“你叫什么?”
“陈平。”
“你说你是我家的小孩?”
“我是陈齐的小孩。”
“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五岁。”
陈老夫人突然顿住了,目光缓缓飘到了陈齐猛然僵住的面庞上:“五年前……这么说,你是五年前出生的?”
莫非奶奶已经着急到这样的事情也需要反复确认了吗?陈平不解,却依旧回答:“是的。”
陈老夫人只是静静看着他,还没等发问,就听陈齐的声音冷冷响起:“娘,绝无可能。”像是一种破碎的、隐忍的悲哀,一时间,空气如同凝滞住了般。
陈平察觉到了事情不对,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来自爹对他不听话的惩罚,只那双冰蓝的眼还执着与陈老夫人对视:“我是爹的孩子,我是陈齐的儿子。”小孩的声音稚嫩,却顶住了来自在场三人的压力,一字一句满含坚定。
一道冰冷的目光投来,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来自自己那个总是笑嘻嘻的爹。
陈平鼻子一酸。
要当男子汉,陈平对自己强调,爹只是不认识自己了而已,时间是足够的,只要找到娘,只要、只要让爹想起来……
陈老夫人久久凝望着这个孩子,不和其他二人对视,只缓慢道:“您娘是谁?”
“娘!”这一声却不是从陈平口中发出的,是刚收回冰冷目光的陈齐:“这事绝无可能,拿不准是敌方派来扰乱军心的烟雾弹,你为什么……!”
“陈齐。”陈老夫人皱眉:“你这样,才是真正的被扰乱军心了。我要听这孩子说话。”
陈齐虽还有话要说,却嗫嚅着嘴唇,没发出声音。
陈平确信无疑在亲人目光中找到无法作伪的陌生,泪珠终于从眼眶里滚下来,声音却依旧清脆:“我娘是阳华长公主。”
我娘抱过我,为我梳过头发,会捏捏我的脸,身上有很好闻的气味,很软很香,虽然她不和我待在一块,却很爱很爱我。
“我娘是阳华长公主。”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很久,或许不过几个瞬息,突然听见衣角愤怒拍击地面,陈平坚持在泪眼模糊中望着对面脸色依旧严厉的夫人,就连陈老将军从地面起身的动静也未听到。
陈平坚持不想落下第二滴眼泪,却见对面的夫人目光好似软和了下来:“你不太像会说谎的孩子。”陈老夫人好似是整理着情绪,只陈老将军默然如山站在她身后,轻轻握住了夫人的肩,像种沉重无声的安慰。
“但你可知,陈齐今年方过二十。”
陈平想,真是奇怪,他爹明明前一阵子还在嚎叫着要吃二十五岁的饭了,说什么怕自己变老了娘便不喜欢他,怎么会只有二十岁呢?
但他还是镇定看着陈老夫人,陡然从她眼中读出一种欣慰:“你真的很像陈家的小孩。”陈老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了什么,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但你可知道,阳华长公主早已于五年前的抗韩战役中尸骨无存?”
这话如一声惊雷,陈平一动不动跪在原地,短暂的愣怔后,只觉得彻骨的悲哀从膝骨处寸寸向上蔓延。他知道,现下应当问清楚,应当理智,应当镇定,应当狠狠打自己一巴掌看看这是不是一场荒谬的梦,但他正如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五岁孩子,已然簌簌流下眼泪:“我、我娘怎么会……?”
陈老夫人怜爱地看了孩子一眼,摇了摇头:“我并未欺骗你。如果你没有去处,那么就暂时待在南沧吧。”
或许是在这个似曾相识的孩子身上看见了次子的影子,陈老夫人的目光柔和而悲伤地看着这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时间或许会给你一个更好的答案。”
5
不知如何浑浑噩噩度过这个夜晚,陈平在黎明中安静无声地落泪,黎明时,他捂着肚子在街角的铺子买了个包子。
他还看到了荷花糕,但是他现在只有几个铜板,他得省钱。其实还有一个想法,或许他饿晕过去就能回到娘和爹身边,然后就能清醒意识到这是一场很长的梦,但他终于在黎明时分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唤醒了,顶着反酸的胃咬了几口包子,然后听见有人在吆喝着招兵。不要小孩。
“小孩,你也要参军吗?”
陈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了军营前,甚至于那人的笔下都写好了“陈平”两个字。
“你多大了?”
陈平讷讷道:“五岁。”
“我们不要小孩。”
陈平想,我也不想现在参军,可是我得找到爹,我得告诉他这一切,就算他不信我也好,怀疑我是细作也罢,他是我在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如果娘还在……想到娘,他的眼眶又是一酸,但无人会把他当做小孩了。他已经不得不是个小小的大人了。
陈平说:“我刚开玩笑的,我六岁。”
“不要。”
“八岁。”
那人砰砰拍桌:“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平说:“我没地方去。我也没有钱。”尽管昨日陈老夫人说可以给他一点帮助,但陈平却不想要。他不甘心。
那人陡然沉默了,竟也没问他的爹娘,只是突然叹了口气:“你还小。”
“我在长大了。”陈平执拗道:“我可以做饭洗衣,我还会一些基本的枪法和弓法。”
那人不说话,只在纸上哗啦啦写着什么,不耐向他招招手:“进去。”
陈平低声道了谢,突然又回头:“我们现在为谁打仗?”
“为了南沧。”
“大成的新君是谁?”
“恭帝的长子,曾经的大皇子。”
陈平又问:“阳华公主呢?”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一道声音猛然闯入耳膜中,陈平抬头看去,小将军长身站立在前面,眼下竟有一层疲惫的青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是什么?”陈平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气自己,也气面前这个陌生的爹,也或许是恨五年前的那场战役,恨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成长是突如其来的。
陈齐不说话了,只突然丢了一把新手用的长戟来:“用这个,或是什么也不用。”
他说:“让我来看看你有几分在军中待的能耐。”
6
陈平从来没想过他爹的打招原来是那么凌厉,那么尖锐,那么一针见血,竟然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曾有,没用多少力道就让他打出的拳头消耗了自己的体力,只剩牙关和腮帮还在发颤。直到汗水淋漓躺倒在地时,少年将军才安静俯视他的双眼:“你不该提起她,也不该说关于她的谎话。”
“我没说谎。”陈平喘着粗气:“她就是我娘,她抱过我,她会给我买衣服和糖,她很爱我。”
陈齐的眼神陡然锋利起来,一点赤红从眼角蒸腾开:“不管是谁叫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以后都不要再说。”
陈平看着那双悲戚的眼:“你说,娘……阳华公主已经不在,那你又在为谁战斗?”
陈齐像听到什么笑话,想笑出声却迟迟没发出声音,只在小孩认真凝视他的眼中望出一种和他一样,如出一辙的,绝望又固执的那股劲儿——但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他的悲伤陈旧如新。他的难过崭新鲜亮。
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很多次。究竟要为了谁而举起手中的长弓,究竟要为了谁而举起长久不动的戟和剑?
大哥回南沧那日,看着他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举起长剑,问:“陈齐,为什么不用弓了?”他没回答,陈修又问:“陈齐,你的弓箭呢?你的弓箭在哪里?”
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他体内响起,波动,荡漾。他们在问,陈齐,为什么不用弓箭了,陈齐,你的弓呢,陈齐,你到底是为了谁在举剑,陈齐,你要保护的人都护住了吗,陈齐,陈齐……
“仗还没打完。”陈齐终于沉缓出声,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早已沙哑:“仗还没打完,我要守住南沧,我要为她守住江山。”
他说,他不用弓箭了,它们从没替他护住她。
他想,真奇怪,人竟然能够在已然丧失意义与斗志的情况下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而活。活为了不活本身而活。
已经有那么些年,无人在他面前提起她的名姓。而今,有个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小孩出现了,不但毫无顾忌地提起了她的名字,还用那双酷似他的湛蓝双眼,燃烧着说不清的火苗,问他现在为谁而战斗。该觉得啼笑皆非,但他此刻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为了我,为了南沧。”
还为了她。
但这句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因为他再也无法确定,他能否做得好。如果他做得好,为何梦中的人从未回过头看他,也从未主动来见他。
一阵冷风吹过。陈齐从思绪中回过神,才发觉已跑马出营很远,苍山在远方,沧海在脚下,只一匹用惯的老马在身下声声嘶鸣。
你在叫些什么?陈齐刚想好好问问这匹马,一抹脸却一手冰凉的泪。
曾经有那么长时间,他已不曾哭泣过,如今却不知是因这孩子频繁提起阳华公主的名字还是因他越看越像她的眉眼和说话时的样子,他竟也默然大哭一场。
Novocaine【吴亥x公主】
第三人称
(伪)现代pa2w+
*题目名来自码字时听的歌曲《Novocaine 2》,麻醉剂(Novocaine),又译名为:奴佛卡因。是一种用在小型外创手术里的麻醉药,多用于牙科手术【来自百度百科】
一个恨她的男人,精心设计了一切。把她从拍卖场中救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亡命之徒,他要她和他一起同流合污,他要她和他一起沉沦在疯狂与仇恨中,他想看她得知真相时的表情,他想用舌尖品尝她的痛苦,他想让她看清——命运就是如此谱写的,他们就该如此纠缠不清。...
第三人称
(伪)现代pa2w+
*题目名来自码字时听的歌曲《Novocaine 2》,麻醉剂(Novocaine),又译名为:奴佛卡因。是一种用在小型外创手术里的麻醉药,多用于牙科手术【来自百度百科】
一个恨她的男人,精心设计了一切。把她从拍卖场中救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亡命之徒,他要她和他一起同流合污,他要她和他一起沉沦在疯狂与仇恨中,他想看她得知真相时的表情,他想用舌尖品尝她的痛苦,他想让她看清——命运就是如此谱写的,他们就该如此纠缠不清。
1
这次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呢?
黄昏,陈旧的钢琴,半开的窗帘,屋里的流风,垂下星星灯的屋顶。有一张琴谱飞到了地上,吴亥懒得捡起。如果烦躁是一团火,回忆是发酵的温床,积攒了多年的情绪烧成云朵般的灰烬,把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堆得满满当当。
吴亥以为她会推门进来,或愤怒或悲伤,会面带笑容或涂上一层冷淡的面具,也许是披散长发也许会光着脚,如过去十多年一样。
但她没有。
他在等她?
【你在等她?】
脑中的声音与心里微弱得如同错觉的心声重叠在一起,如重敲铜锣,让他一阵恍惚。
“我?我怎么可能等她。”吴亥嗤笑一声,惯常如野兽戏弄猎物一样,狭长的眼上挑一些,勉强露出一个算得上是笑容的表情。
如果有与之久久周旋的人物,一定能够毫不犹豫地戳穿他虚伪的本质,但可惜大多数人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唯一一个探入他本质的人已不再回来。
脑海里沉默一瞬。
片刻,冷淡的机械音又响起【你的眼睛一直看着门,根据系统算法,这是人类表现想念的方式之一。虽然不知道普通人类的数据能否适用于你。】
星星灯丁零当啷作响,系统接收到了一个序列的情绪变化,本想分析归档,可无奈这串情绪感应过于复杂,只好团吧团吧暂且归到了数据库中。
2.3秒,情绪变化的时间是2.3秒。
“别啰嗦了。”吴亥站起身,把捏扁的易拉罐随意扔到了后院里:“报下任务进度。”
【主任务:获得任务目标的爱。
任务进度:70%
分支任务:
目标一:与任务目标共同生活(已完成)
目标二:获得任务目标的信任(已完成)
……】
系统慢慢报着,本以为会被打断,可没想到平日里耐性最差的人此时却安静坐着,屈着胳膊侧扶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报到最后一个任务,方才好像发呆的人开口:“错了。”
他说:“错了,我捡到她时,她应该才六岁。”
“准确来说,应该是六岁过两个月零三天。”
太阳沉入山头,吞没最后一丝光亮。吴亥起身,走出了门,没有开灯。
“要是任务成功,我就可以回到原世界了对吗?”
【是的。任务成功了,您才可以返回到原世界。】
吴亥打开门走在后院里,一脚踢掉了刚才滚到道路里的铁皮罐。本应感到高兴,可月光一照,铜黄色的一枚月亮看着让人心痒痒。
兜里有烟,正好拿来庆祝。
烟头一簇亮红,吊在手指间慢慢地燃,本该惬意抽完一根,还没燃完个头就被狠狠踩在了鞋面下。
【您很烦躁。】
“你搞错了。”
【你们人类的感情真是奇怪。】
“别来烦我。”
系统静默半晌。
【需要提醒您,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空无一人的后院,寂寞闪烁几次的灯,住了十几年时间,还像第一次踏进这后院一样。
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谁也没料到他会和自己的仇人共处一室,甚至在这里度过多年,现在想想这事儿荒诞得惹人发笑。
他或许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事情要从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说起。曾经的老对手挺着一副坚挺的脊骨,安静坐在一堆无用的衣料里,一边在手心里藏刀片一边等待着拍卖锤落下。
他的拳头出得比脑子快,左手狠狠拖拽住一个安保的领口,右手抽出裤腿上藏匿的长刀劈开近在咫尺的枪口。
会场一片混乱间,他看见他曾经的仇人从玫瑰金牢笼里望向他,如小鸟第一次睁开眼睛。
喧闹,喧闹。
踩过慌乱丢弃的钞票和枪支,他像提起鸟一样轻松将人连着笼子一起顺出了会场,在长长的廊道里狂奔,一路闻嗅着香烟和玫瑰香水的气息从不知哪一个房间里冒出。
随意打开最里间的房门,鸟儿连带着笼子被狠狠摔翻在地毯上,打了两个滚。她从笼子里惊愕地看向他,头发凌乱,一点可爱的茫然无措从麻木的外壳里破土而出。
对了,这才是她;好久不见,亲爱的老对手。
吴亥满意地抹了抹脸颊上的血痕,随手从外套里掏出了刚才随手收缴的微型手枪:“会不会用?”
她定定看着他。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聪明人。在那段如同被沉入深海的记忆中,尚未被锈蚀的回忆告诉他,最初的最初,他们的初次相见就是一场深思熟虑后的算计和一场命定的重逢:“玩个游戏?赢了就把车夫还给你。”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瞧,现在她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打量、探究、谨慎、算计、强作镇定……光凭这个眼神,他就知道——他的老对手又回来了。
对垒的快感又一次踏过征服欲轰轰烈烈袭来,门外嘈杂声渐响。可吴亥只是舔舔嘴唇,像一切为了复仇,在黑暗里与疯狂角逐多年的人一样,用急促又期待地眼神近乎狂热地看向笼中的小家伙,把手枪精确丢到了那一堆玫红色堆叠起来的布料上。
不远处传来不安的呼叫。
对讲机、警报、枪响、房门撞击声……
“快一点,我的小公主。”吴亥敲了敲笼子:“他们要是破开了这扇门,我可没工夫和你耗到底……你说我刚才带你跑了,现在又只剩你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是你在‘通风报信’?”
“枪里只有三发子弹,你可要注意了。”
几十秒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静音手枪第一发并不成功,擦过锁孔而去,在金黄的墙皮上留下一道乌黑的弹印,第二发子弹射偏时,吴亥望着笼中虎口通红的人失去了耐心。
难道换一个世界,人就会变得那么无聊了吗?
隔壁的房门被破开。已经打开的窗口下,一辆轿车叭叭按喇叭,一切仿若平常。
提前结束这个游戏吧。吴亥想着,蹲下身,门口突然传来剧烈的敲打声。
“什么人在里面?”
一只小鸟和一个疯子。吴亥在心里回答。
“什么人在里面!我们要破门了!”
亲爱的,别冲动,这可是贵宾房间,如果他和他的小情人还在床上做游戏,这么冒昧会不会让那个老头气得掏出手枪啪啪打?
枪响。门外噼噼啪啪放爆竹一样,门内静默一片,最致命的那一颗子弹却恰到好处地嵌在了他的左腿上,让他一条腿跪下来,射出子弹的人手指颤抖,却不是因为伤口处涌出的血花,而是枪膛处的震动。
惊讶。惊讶过后是从心底由内而外的愉悦,仿佛看到破旧包装而扔弃礼物,偶然间打开才发现是自己最爱的那个玩具熊——原谅他用了这么糟糕的比喻,这个句子来自于了解世界文化时一本恶俗的童话书。
门框松开一条缝,乌压压的人就要往里面冲。
吴亥没有犹豫,一刀把锁劈开,长刀指向女孩娇嫩脖颈上的金色项圈时顿了顿,终究是只砍掉了连着笼子的长链:“留点纪念品如何?”
女孩没回话,依旧警惕地看着他,刀片顺着抱向他脖子的姿势准确卡在了他的动脉处。
枪口密密麻麻冲进来,把原本名贵的丝绸窗帘打得一团糟。吴亥早抱着人从窗口处跃下,跳过几个平台钻进了轿车里。
风声混合着弹药味,打开广播按钮,调上几首节奏感强的架子鼓音乐——多谢几年前的酒吧经历,让他在这个无聊世界里找到些还算不错的东西。
“别闲着,后面的人追上来了。”驾驶座上的白发男人嫌弃道:“不是给了你最里面的房间?怎么还弄成这副怂样。”
“我和小公主玩游戏,你做好自己的事儿,前面瓦罐车。”
白翊墨啧了一声:“答应过的药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吴亥嗯嗯敷衍着,把怀里的女孩丢到了后座上,锋利的刀片从脖颈向上轻轻划过半边脸,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白翊墨转头嘲笑一声,超车驶入一条暗道中:“真少见,你吴亥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弄成这副模样。”
吴亥看也不看,随意往一个方向射了几发子弹过去,半长的碎发被风撩起来:“愿赌服输而已。”
“什么愿赌服输?”
“我和她玩了个游戏,这把游戏她玩得还可以,勉强过关。”
这个疯子。白翊墨翻了个白眼,心里不由对后座的小孩产生了一些同情。被这人盯上,也真是她运气不好。不过等待着被拍卖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任务目标爱意值:0%
主任务线已经开始,请继续努力。】
后座很安静。
吴亥从后视镜里望过去,多日来没睡好的小孩面孔熟悉而陌生,是他未曾见过的故人模样。终究是还小,体力不好,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就像抽了筋骨似的睡着了,身子时不时不适地动一动,手里还紧紧握着他随手丢过去的枪,白皙的脖子山还卡着那条象征着屈辱的金色桎梏。
突然车一个拐弯,小孩的头碰在车门上发出重重一声。吴亥不由闷笑一声。
小孩茫然醒来,那层空蒙的水雾在瞟到他投来视线的一瞬间转为尖锐的警惕,如一把小刀勾起他沸腾的欲望。
“小公主,刚才你拿着刀片是想干什么?”
“你把手枪丢给我又想干什么?”
小骗子,又想来套他的话。吴亥在心里发笑,其实她不用说他也知道后续发展是什么。
用刀片割伤自己,再把他的行动牵制住,这样人来了她也能故作委屈说是他强行把她带出来,然后再按照她的原计划,把刀片轻轻放到肮脏者的咽喉上……
“你为什么不求我救救你?”吴亥饶有兴趣道:“你求求我,我会心软答应你的。”
才怪。
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仇人,他宿命般纠缠的对手,见她求救不过是激起他更深的破坏欲而已。
说来真是遗憾,要不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他应当已经带她看遍海上花的“美景”,拉她沉沦在他的复仇游戏里。可谁知一朝来到这个任务世界中,自称为“系统”的声音莫名其妙出现,还告诉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已经做同样的任务失败了九十九次,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怎么能够可能让仇人爱上自己?想想都是天方夜谭。本觉得任务失败也无所谓,对系统提出的什么任务奖励也嗤之以鼻,可谁知对方倒是把他的性格拿捏得很准【你难道不想体验所谓复仇的快感吗?】
“让她爱我,算什么复仇?”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最爱一个人和最恨一个人的模样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当最极致的爱与恨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会有多大的乐趣吗?】
吴亥的表情顿住了。
此时她应该戏弄这个惹人讨厌的“系统”,并且毫不客气地嘲笑他一番,再威逼利诱地让对方乖乖把回到原世界的方法告诉他。但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以为你在之前的世界中,对她就是这种感觉。】
吴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我计算失误吗?】
吴亥没说话,自顾自笑得喉咙干哑,许久才沙哑着声音说:“来吧。”
2
爱是本能,要么有要么没有。
这句话不是吴亥这号人能理解的,把这句话认认真真抄录在便签上再傻兮兮贴在墙壁上的人也不是他。
李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无论何时都有这种讨人厌的生命力和虫蚁般旺盛的好奇心。
摸过枪的手,戴过窃听耳机的耳朵,说过指令的嘴。这样的环境居然还能让人把心思放到这些奇怪玩意儿上,也是稀奇。
与其说是像一个家,不如说像一个临时居所。没有卧房,只有一个长方形大小的起居室。两个长沙发隔着一个破旧的铁制茶几相望,茶几腿上留着几个子弹凹槽。
那是吴亥留下的。
有几个夜晚,他扣动手枪扳机,从黑暗中醒来看到沙发对面女孩的面庞,下意识偏转了方向。
灯泡的光摇晃几下,女孩棕黑的眼睛在灯光下看像他小时候在渔村里造的第一艘木船。爹不让他造大船,于是他赶早去旁边的林子里选了一块向阳的木头。
棕黑的一块木料,雕好了隔着太阳眯眼看是一片亮堂的棕,软和的棕。
回忆里难得美好的色彩。这样的色彩和仇人有什么关系?
吴亥烦躁地翻了个身,面对沙发,听见小姑娘的衣裙窸窸窣窣和被角摩擦的声音。
雪白的一条睡裙,白翊墨买的,他看着就心烦。
组织里的那些人仗着小姑娘年纪还小,人话也少,主要也是没人给撑腰,每次拨了任务费,本来数额就不算大,还从上往下扣扣减减。吴亥就这么冷眼看着,也乐在其中。
但那条裙子是怎么一回事?吴亥又翻了个身,故意把沙发吱呀呀的声音弄得很响。对面的小孩睡得不安稳,抬手做打蚊子状,当然是一无所获。
看着她睡得不舒服,吴亥心里莫名平衡了些。
第二天,吴亥顶着两只吓人的黑眼圈找白翊墨上药,去趁着白翊墨给他手臂上的口子涂酒精的功夫,吴亥道:“你倒是闲钱挺多。”
白翊墨懒得理他,把酒精随意一洒:“你又在这里阴阳怪气什么,人是小姑娘,总得好好打扮打扮。”
“打扮?”吴亥皱皱眉,表情看起来倒是实打实的疑惑。
白翊墨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是组织中资历最老的,平日里做起事情那么利索,可组织里没一个人见过他接触过女人。以前竞争一个位子的人挖苦说吴亥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看着连女人的手也不碰一下,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吴亥悠然地擦着长刀,看得旁边的人打了个哆嗦。
事情八成也是真的,起码有共同任务的时候,哪怕再需要和女人打交道,不到必要时候吴亥连嘴皮子都不想抬一下。十足的一把出鞘的刀,见血不眨眼睛,眼里只有任务没有男女分别。
本来以为是本人自个儿也不在乎这个事情,没想到今天这人形兵器还露出点别的情绪,白翊墨抬了下眼皮:“女孩儿长大了,知道爱美了,不能老是披着你上旧市场买的那些看不出款式的衣服,正好她生日,我送她条裙子。”
她生日?吴亥张张嘴,话却憋在了喉咙里。
【记得对方的生日并且送上贺礼有助于促进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升温。】
那他能送她什么?吴亥想,总不能是什么手指头之类的。那还能是什么?她讨厌谁,他把人解决了?
“你都养了她一年,你们不会每天什么也不说吧?”
养,一年。这几个字眼倒是把吴亥从漫无边际过滤的礼物清单里拉了出来。
对了,他要做的不过是得到她的“爱”。
他就是生长在泥潭子里的玩意儿,把全身洗干净了找不出那种东西来。爱若是本能,他早就把这种本能克服掉了,他不爱任何人和事,自然也不爱自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被放入海上花的时候?是目睹村落淹没在火海中的时候?是和野兽厮打一片争夺最后一块生肉的时候?还是冷眼看着身边坚持着愚蠢善念的家伙因为自己的天真和轻信倒下,一个个丢弃了信念为了一点吃的失去理智的时候?
不知道。他像是一种怪物,早就把最后一点爱意进化了,甚至把痛苦作为生存的标尺。
有一天,他一时兴起热了两杯牛奶,看着女孩喝完。
“好喝吗?”他问他的仇人,问把他悬吊在世上的唯一一根绳索。
“好喝。”女孩平静喝完,穿着那身白裙子推开了门,小包里装着刀。那条本就雪白的裙子因为经常洗涤而更显出一种僵直的白。吴亥便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十几岁的公主喜欢火红的裙子,喜欢华贵的首饰,锦衣玉食养在皇宫里,就算是回宫那天也是戴着凤凰簪子的。
高傲、贵气,越是在泥潭里反而越能展现出黄金的贵重。就像无论他怎么试图从内心让她屈服,她也只是用那双棕木般的眼看他,像一片神秘的森林,像他来不及做出的那艘木渔船。
牛奶凉了。吴亥突然也想试试牛奶的味道,把另一杯放凉的牛奶一股脑倒入嘴中。
咸,咸得发苦。哪怕像他这样曾经为了生存什么都吃的人都觉得难以下咽,她能不觉得吗?
但她还是喝完了。吴亥看着桌子上另一个空杯子,杯壁上还挂着没化开的盐粒子。
白砂糖和盐装在相同的两个罐子里,没贴标签,是模样相似的双胞胎。正如他们就算重来一次,就算放在了同一个篮子里,他吴亥还是一个十足的混不吝,做不了善人。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子,隔一张桌子,躺在相同两张长沙发上,呼吸一样的空气,喝一样的牛奶。然而公主还是那个公主,把【爱是本能】挂在墙壁上,喝了难喝的牛奶也顾忌他那一点下厨开火的温情而选择对他这个恶人释放那点不值钱的善意。
多傻,多傻。
吴亥把两个玻璃杯丢到了垃圾袋里,打开排风扇把厨房里的奶腥气散掉,刚才的一切也就没发生过。
【任务目标好感度:20%】
“就因为一杯牛奶?”
【我不知道。人的感情很复杂。】
吴亥突然觉得很可笑。就因为一点虚情假意的东西,就能巴巴把自己的信任交到对方手上,要是知道他的对手是这么天真的一个人,那么他的复仇路线或许也能走另一条捷径了。
“爱是本能,是吗?”玻璃窗里映出另一个吴亥,好像还踏着海上花的船,抽着两把长刀穿梭在海风里。
爱是本能,他偏偏就没有。
白翊墨处理完伤口,就见面前人毫不犹豫地要起身离开:“诶,你等等。”
吴亥回过头,一个白色的小纸袋出现在面前。
“什么?新的武器吗?”
“那小孩儿给你的。”白翊墨说:“前几天给她东西之后,这小孩儿问我你生日什么时候。我当然不知道,昨天她把这东西给我,要转交给你。”
吴亥不感兴趣地转过头:“不要,不感兴趣,你处理了。”
“确定要我处理?”
“给我也是浪费。你难道想要我把这东西砸碎了带回去给他看?”吴亥笑了声:“我就说打开就是这样儿,白医生,你觉得如何?”
白翊墨面无表情拿回了东西。
“你是不是对这小孩儿有偏见?”白翊墨把东西丢到了抽屉里:“总不能是有仇吧?就一个拍卖会上的小孩,至于吗?”
吴亥不理他,径直推开门离开医疗室,如冷峻的白鲨游入海中,所到之处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白翊墨看了看抽屉里安静躺在角落里的纸袋子,突然觉得这事儿也怪有意思。
吴亥刚把小孩抱来的那天,小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半步,吴亥都把刀抽出来恐吓了,人手指抓着衣角不放,指尖都泛白了。那吴亥也是,要真讨厌了按他的个性不得把手连那片衣角都一刀劈下来,哪儿还能有这种好耐心?更别提是吴亥还真同意养着这小孩。那段时间组织上下看跟在吴亥旁边的小孩就像是看一个奇迹似的,谁不敢见着小孩就往远了躲?吴亥发起疯来可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结果呢,把小孩丢到任务堆里又爱答不理,小孩干的活多,拿的钱少,管也不管。但有一次,一个新人把小孩落在任务地点了,吴亥回去后怎么也没等到小孩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儿差点要了那成员的脑袋。
这会儿也是,一个礼物而已,真不喜欢了直接扔了就是,看起来是不想要,实际呢却像是害怕这礼物咬人似的,难得一副自我逃避的样儿,看了谁还敢认是那个一笑就要见血的吴亥?
白翊墨摩挲着手术刀,只觉得生活的乐子又多了一桩,可再有趣也有趣不过这些药。以后看热闹还是得收敛些,吴亥要真小心眼起来拨在医疗室的经费可就没有了。
家里只有厨房那个隔间的灯亮着,小姑娘可能是回来又出去了。
吴亥晃到厨房里,两个水煮蛋在沸水里打转,吐司面包两面金黄,懒洋洋躺在白瓷盘里休息,砧板上片成片的番茄和火腿整齐排列,水龙头拧不紧,哒哒往下砸在铁皮水槽里报时。
雾气蒸腾起来,隔着雾气,吴亥看见今早那两只孤零零的罐子,神差鬼使地伸手拿过来。
两张便条,一张用楷体大大写着“盐”字,另一张大大写着“糖”字,“糖”的后面画了一个卡通奶牛头,这样他就算不看字也不会认错。
吴亥突然觉得手心很烫,拿惯了武器的手拿不稳两只轻巧的调料罐。
【系统监测到,您目前的情绪波动很大。】
“对啊。”吴亥漫不经心地把小罐子随手丢到柜台最里面:“现在真是恶心得要吐了。”
【这种情绪是恶心吗?】
“对。”吴亥肯定道:“是恶心。”
翻天倒海,像暴雨又像狂潮,从胃的最深处翻涌而来,手指神经酸痛,眼睛干涩,头脑空白,只剩下那个可笑的卡通奶牛头。舌尖不由自主抵到后槽牙,想要吐出来胃里除了胃液却什么也没有:“那种可笑的东西我是不会再喝了。”
“牛奶的味道最恶心了。”吴亥喃喃自语着,手指焦躁地扣弄着腰侧别着的小刀,如同缓解不安般自言自语:“反正已经把那两只可笑的玻璃杯丢掉了,以后也不会再一时兴起把这种东西买回来……味道真恶心,不想再喝第二次。”
“什么恶心?”身后,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吴亥猛然回头,就见对方的视线转到了被扔到垃圾袋里,还没来得及丢的玻璃杯上。
扔的力度很大,玻璃杯碎了一半。正如他们二人的关系,从最开始就注定是只残缺的玻璃杯,碎掉的部分永远留在了不可能弥补的遗憾里,只剩下半边完好的杯子,无论如何浇灌也会淅淅沥沥从裂口里淌走。
“杯子怎么碎了?”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被迫穿上海上花服饰的少女被他狠狠压在身下,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真相到底是什么,吴亥?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找我复仇?”
像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让他兴奋地咬破了口腔里的肉,在血腥味里越发地狂躁。
她是无辜的,对吗?说来也没什么不对,一个六岁就被送到禅院里的公主,一个刚刚回宫、不知世事的公主,一个没有见识过皇家斗争的公主,单调、纯粹,是后山里的雨和密林里的花,纵然有几分反抗的本事,在局势变幻莫测的时代也像一颗被迫推动的棋子,永远停留在哪一步也是乱世里的情理之中。
她是无辜的,他又何尝不曾是无辜的?
渔村被摧毁的那天,潜伏在莲叶下如一尾乌黑的鱼,瞪得发红的眼眶好像就要渗出血来,只有不断用往日带在身边的小刀狠狠刺入手心,才能勉强勒住理智的缰绳。入海上花、从尸山火海里走出来、被舫主带在身边培养、与百晓阁合作探查当年屠村的真相,事实荒谬得让人发笑。
那么多人命,那么多鲜活的人命也不过是上等人弹指一挥间。为了那尊金色的宝座,他们都得沦为绊脚石一个,为李家的王朝心甘情愿铺路。
二皇子李睿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大皇子李瞻体弱多病,唯独就剩下一个皇后所出的小公主,活泼快乐得像一株富贵花。
小公主六岁生日当天,吴亥想,送个礼物给小公主吧。
看着小公主的马车驶离皇宫的那晚,吴亥坐在树上享受着自己的战利品。多美的苦痛,多美的报复,人性的丑陋是他们这些以血肉为食者的狂欢。哭大声些,痛苦得更透彻些吧,他最喜欢的小公主,这样真正的棋局开始时,他们才能让彼此尽兴而归。
他们都背负罪恶,他们都无辜至极。这是他和公主两个人的游戏,也只能他们两个人一起玩。
“去上学吧。”吴亥在餐桌上开口了。他们少有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两个人的任务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有个任务,目标在学校里。”
“我想跟你一起。”向来很听话的女孩头一次反抗他的指令:“我想跟你一起,我不想去学校。”
李家的人真是狡猾。吴亥面无表情地咬掉了最后一口三明治:“跟着我,你就要开始杀人了。”
女孩的眼睫颤了一下,从吴亥较高的视角看,就像小时候捉过的蝴蝶翅膀。
餐桌上一片寂静。
“我还没有名字。”
“就叫‘公主’。”公主,是她的任务代号。
“我姓吴吗?”
吴亥支起下巴,看她机械地把食物小口塞到嘴里,突然想起她刚被接回来时,身上有无数个针眼大的小孔。
“是镇定剂。”白翊墨说:“也许还混入了禁药。能让人思维迟缓,昏睡时间变长。”
冬天的阳光穿过纷飞的灰尘,干燥的空气里,各种药物的气味混合发酵。隔着帘布,他看见她沉睡的面容。
“她好像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恢复过来。”白翊墨把小孩的身子翻过来,轻轻掀开蓝白条纹上衣。吴亥下意识拧住了那只掀开衣服的手:“干什么?”
白翊墨神情怔忪,反应过来后玩味一笑:“怎么,医生不能爱看病人的身子?”
吴亥看似温和一笑:“倒也不是。”笑容骤然消失:“只是想请白医生记住,她是我的猎物。”
阳光在洁白的棉被上画了长长一条分割线,床两边的人对峙着,阳光都照不清他们的脸,只从紧张的氛围中轻轻滑过,温柔轻抚熟睡者的脸。
读懂眼神里的警告意味,看够了戏的白翊墨主动后退一步,把药膏摆在了一旁的白色柜台上:“你很关注她。莫非是她的身世没有那么简单?不止是一个被拍卖的可怜小孩?”
“把门带上,白翊墨。”
“好吧。”白翊墨耸耸肩,语气仍是冷淡的:“伤口在背上,记得给人家擦药。”
吴亥瞥了瞥药膏,本想将东西扔出窗口,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吟叫,音调很低,可能是噩梦,也可能是噩梦般的现实。
【目标人物为李家最小的女儿,由于韩氏与李氏的内部争斗,被秘密带出晟宁,送到了拍卖场中】
【请宿主确认路线:是否要救下目标人物?】
“不救。”吴亥用安保帽遮住自己的脸。本来他应该看着她受苦,在这层伪装下肆意大笑,看够了戏就在拍卖场里逛上几圈,随意收割任务对象的几条命回去的。他不该救她,也不想救她。
是如何改变主意的呢?
似乎就在她被拍卖的那一瞬间。
一张张充满了傲慢与欲望的脸,垂涎欲滴,看着一件件明码标价的商品。拍卖牌上的价格越高,被锁在笼子里的人却越不值钱。掌上明珠本来应该是无价的,美好的事物本不该被堂而皇之地摔碎。
他应该感到高兴,曾经的老对手落到这步田地。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他不开心,他也不爱问为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拔出了枪。
【请宿主确认路线:是否要救下目标人物?】
明明系统没有发出声音,此刻他的脑海里却突兀闪过这句话。
又一次,他的身体背叛了头脑。想把药丢出窗外的手伸了回来,将衣料完整掀开,露出光洁皮肤上一条狰狞的疤痕。
从左边的蝴蝶骨延伸到右边,劈开一条锋利的山峰。是鞭痕。随着浅浅的呼吸,蝴蝶缓慢扇动翅膀,刮起微小的风浪。他粗粝的手指,被太阳晒黑的皮肤,触摸清凉的药膏,从一端刮蹭到另一端,带来一阵莫名的颤栗。顺着她细白的脊骨往上,点到那段脆弱的脖颈,一点点握紧她呼吸的气道,看见蝴蝶急促拍打翅膀,却再也感受不到比刚才更甚的快乐。
吴亥遗憾地收回手。
“我姓吴吗?”女孩又坚持不懈地问了一遍。
“我的代号名叫胡海,你姓胡合适些。”
“……嗯。”小孩握紧了手中的三明治。吴亥瞥了一眼,没说话。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她穿着宽大的校服跟在班主任身后,从一群嘻嘻哈哈的学生中经过,回头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已经消失在了校门不远处。
学生证很快发下来了。她念字写字都很生疏,只是干瞪眼看着。身边坐着的双马尾女孩一看,笑起来:“你姓吴啊?”
她不知如何回应同龄人的问候,只是看着双马尾。
“怎么会有人叫公主这种名字呢?”双马尾凑过头来好奇地看,意识到什么又慌张地摆摆手:“诶我的意思不是……哎呀,我的意思是,这个名字很特别!是你的父母给你起的吗?”
其实不是。她早就忘记了原本的名字,这个只是她出任务时的代号。
“公主是童话里最尊贵受宠爱的人了,真好。”
“‘公主’的意思是备受宠爱吗?”
双马尾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童话故事来验证她的观点,末了来一句:“你不看童话书吗?”
她没好意思问什么是童话书。
双马尾似乎从她的表情里明白了什么,扯开了话题:“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读过李瞻写的书?”
“李瞻?”
“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喔。”双马尾说:“可惜是家里的妹妹小时候走丢了,李瞻写的好多童话故事都是给他妹妹写的,自从他妹妹走丢后,好多预计要出版的书都被他自己取消了。”
“为什么?”
“‘妹妹不在的话,这些故事讲给谁听都没有意义了’。真想做他妹妹啊。”
“唔。”公主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和课本里的写得大大的楷体字奋斗。
“不过你要是升了咱们学校的高中部,倒是有机会听李老师讲课。”双马尾絮絮叨叨:“李老师每年都会来高中部做几天讲座。”
公主姿势别扭地拿出铅笔,在作业本上写了两排大大的‘吴’字。
“你爸爸姓吴吗?”
“不是的。”公主说:“养我的人姓吴。”
双马尾不理解这句话和她说的有多大差别,那边有人来喊着一块儿玩,便一溜烟跑了过去。
3
【任务目标好感度:60%】
“目标人物在三点钟方向。”
“小姐,能不能请你喝一杯酒?”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她心不在焉地答应,一边不动声色地整理耳麦,一边想起十六岁游泳训练时候的事情。她刚刚浮出水面,就听水中急促的一声呼救。
“吴亥!”她慌乱沉下身子去找,顺着声音找去,手却被牢牢抓住,身子直往水面下沉。
手太沉,腿摆动得姿势不正确。
耳边好像又回响起那个人的挑剔声。一瞬的失神后,她隔着护目镜,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他的手臂劲瘦有力,握住她手腕让她挣扎不得。没有戴护目镜,那双墨蓝的眼睛没入下沉的水中,却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瞄准了猎物伺机待发的白鲨。
渐渐缺氧,她张口,一串串泡沫快速浮动上来,让他的面孔渐渐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在逐渐下沉的空间中,阳光依旧是那么清晰,唯一的光亮恰好映照在对方的瞳孔上。
她的护目镜被扯了下来——对方的动作近乎粗鲁,她这才从逼仄的暗色中破开通往另一个空间的缝隙,学着对方顺着光的方向睁开眼,回应他的疯癫,回应他与常人不同的色彩。
又是一阵眩晕。再度睁开眼时,她睡在白翊墨的医疗室里,头发和衣裳湿透,披着一件尺寸过大的男式牛仔外套。
起身走到洗手间里,她惊愕地从透明玻璃上望见自己肿起的嘴唇。
亲吻发生在她无法意识到的时间中,与一切浪漫电影中所描述的那样不尽相同,更像是出于生存的本能,烦躁、不安、极端的占有欲与破坏欲,反复的吮咬,惯用齿一侧嘴唇的小小的裂口,舌尖上的几处破皮,口腔残余的酸麻震颤感。
无法解释内心的骚动,破口处痛痒难耐,像虎口处初次握枪时长出的薄茧。
她早知他不喜欢自己,却不知现下擂鼓般的心跳是为了什么。吴亥曾对着她小时候贴了【爱是本能】字条的墙壁冷嘲热讽,那条好意相赠的白裙子在尺寸实在不合适时,还未等她收回衣柜里便失去了踪影,那杯放了错误调料的牛奶玻璃杯也已碎在了垃圾袋里。
他憎恨爱意如同憎恨自己本身,当他顶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回来时,甚至还会把最深的那一道口子故意扒给她看,在她小心上药时狠狠撞上沾满酒精的棉棒,看着她满手血的样子笑起来,病态而近乎满足的喟叹,说这才对。
“这才对,我们本该彼此憎恨。”表情似哭似笑。
他从未喝醉酒,她只在一次,他受重伤需要打麻药时,趁着麻药未散时问过他,他们为什么应该彼此憎恨。本来也不希冀回答,或许正如他们所说,他只是纯粹缺失感知爱的能力。
“我们不能彼此相爱吗?”她没在说情话,只是单纯好奇他们为什么不能是彼此相爱的。
吴亥睁着一双看起来清醒的眼睛看她,向她说起一段故事。
说他们曾经在布满了易燃油的山头点火,他抱着她站在飘满摆布的树林里,他曾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但在一个刹那,看着怀里渐渐昏迷过去的人,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索然无趣。
游戏还不尽兴。他捡起十多年前的玩兴,想和怀里的人一起再玩很长时间。
这是他头一次想到“一辈子”的概念。
吴亥后来清醒过来,问他说过什么。她说什么也没说。
“昨晚你在这里受了一夜?”
是啊。
“没有,我回去休息了。”
“看来今天让人作呕的事情又会少一件。”吴亥瞟了眼她放在桌上的苹果块道。
“是啊。”他们的视线如不经意相对,又往不同方向挪开。
舞厅里灯火辉煌,任务目标只想着要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足够久,以及酒后她在哪个房间里过夜。
“你的裙子很好看,亲爱的。”
是的,这位油嘴滑舌的先生,但是你并不知道这条裙子是陪伴了我十多年的人为我挑选的。
他进我房间的时候关掉了所有的灯,用我最熟悉的那两只手为我换上了这条裙子。
“你的蝴蝶骨很性感。”
粗糙的手指滑过蝴蝶骨上斜飞过的一道浅浅的肉色疤痕:“你的体质真是奇怪。”吴亥低笑几声:“其他地方的伤好得很快,脊背上这一条擦了多少药也不见好。”
她不耐转过身,想打开灯,却被摁住腹部,推向腹肌绷紧的怀抱中。伤疤处被轻轻咬出一长排牙印,破坏了原本雪肌红裙的美感。
“赌一赌,我留下的牙印会不会持续到舞会那天?”
“如果会呢?”她状似不经意地瞟眼过去,才想起现在房间里关了灯,不需要再如此矫揉造作地掩饰自己的眼神和动作。
在黑暗里,他们是安全的,彼此无法看清,正好足够让那点浮现在水面上的东西再沉入水底。
“如果会,你就等着任务失败受罚吧,亲爱的小公主。”又在掩饰。
她抿紧嘴,听不远处传来钢琴的声音。自从中学以后搬到这里,经常会在晚上听到有人弹琴,断断续续只能听到个调。
“你以前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字叫公主?”
“因为你就是个小公主,又娇气又难……”
“我想听实话。”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钢琴声不断,她顺着琴音轻声道:“高中时候,你让我接近那个姓李的儿童文学作家,让我在他的水杯里下体寒的药物,又暗中操作让和李家联姻的王家公司融资困难,让手下人帮你调查传说中已经失踪两年的李家二子下落。这些是为什么?”
琴声中断。起风,星星灯被吹得叮当作响。
另一个人没有说话。
“李瞻真奇怪。”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见我第一面,就说我和他的妹妹真像,又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姓吴,我的名字就叫公主。”
那个笑容温和却与所有人都好像隔着一段距离的儿童文学作家静静看着她,看到她不自在才堪堪收回目光:“公主,是这个名字吗?”
“我朋友告诉我,这是备受宠爱的意思。”
那天下午,她把双马尾曾告诉她的所有有关公主的童话故事讲给一个早已熟知任何儿童故事的文学作家听,想起来也真是好笑,对方竟然一直认真地听她说着。
“那么,你是在关爱中长大的吗?”
临别前,作家递给她一张名片,钢笔书写了一行私人号码和住址。
她抬头看着刚入秋便穿上厚外套的作家,对方棕黑的眼睛温柔得像被抓到交易场时,每一个夜里对家人的诸多幻想。
她除了自己的来历,几乎从不撒谎。但那天她对李瞻说了谎:“嗯,我过得很幸福。”
“我可以抱抱你吗?”她犹豫了,担心绑在大腿上的匕首被发现,对方却已经蹲下膝盖试探性将她拥入了被体温熏暖的怀抱里。
她一晃神,不知道看似温柔无害的儿童作家把她快要露出的匕首轻轻又推入了衣料中,不留一点痕迹。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一个妄念,一个妄念而已。看过的书在同一时间哗啦啦作响,三月兔飞快从一个兔子洞里窜入另一个兔子洞:要是他是我哥哥就好了。
但她没有回抱他。
她的手里藏了让他的身体变差的药,她的大腿里绑了足够让他受伤的锋利匕首,她的手已经沾了十多年的血腥。
她不配做他的妹妹。毕竟她姓吴,她的代号叫公主。童话告诉女孩,公主最后都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可也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能受到宠爱。
“你看起来有些醉了,要不要随我回去休息。”按照计划,她的麻醉针应该已经打在他粗厚的后脖处了,一阵眩晕却猛烈袭来。
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刚才他摸过烟的手,还是他为她递过的酒杯?明明没有药物的痕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亲爱的,我们进屋说话,好吗?”她无力反抗,被拉拽进一个房间,仰躺在玫瑰红的床上,全身的武器被熟稔卸下,一切又如最开始一般,她坐在金色的牢笼里,装饰成一道玫红色的小点心,等待一锤定音。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开了手电筒仔细看她的脸,忽而笑起来:“你就是李家的三女儿?”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对方哈哈大笑起来:“吴亥这条海上花的走狗!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什么也没和你说?”
至此,真相已经不需要再多加阐述。
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也曾经任务失败过,也曾经手无寸铁,只能无力地发送最后一个求救信号,等待不知何时而来的救援。但从未有这一次般的无力感。
吴亥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眼角不知擦了什么,火辣辣一片。流血了吗?为何滚烫一片?
正脱着自己领结的男人嚷道:“不会吧?‘公主’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掉眼泪?”
药量太大,她抬不起胳膊,只隐约听见自己似哭似笑。
不知为何,耳边如那日和吴亥一同沉入水中,什么也听不清。突然一阵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枪声打散阴霾,这一次救她的人却不是十多年前的人。
4
已经在水里飘荡了多久?
“姐姐,姐姐,你怎么在水里?”
她从水里醒来,一个孩子好奇地问她从哪里来。
“吴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孩子挠挠头:“算啦!重新和你介绍一遍,我叫吴亥,我爹和我都是村里捕鱼的一把好手,以后捕鱼游水都可以叫我!”
孩子的手小而有力,将她从水中拉出,却突然重重放手。
她跌坐在水潭中,再睁眼时,不远处的渔村传来阵阵惨叫声。黑衣人从她的身体中穿梭而过:“任务都完成了?”
“一个不留……那边的水里还有一个!”
她回头,少年吴亥站在对岸,黑衣人行走飞快,一把长刀就要没入少年胸膛!
“吴亥!”她转身,想挡在他身前,长刀却从少年的侧腹穿过。如一尾血红的鱼,少年瘦长的身影没入水中。她想追赶着少年而去,却无法离开渔村周围半步。
一场大雨,火灭,一个村庄就此消声灭迹。
她走在废墟里,门牌哐当一声倒在她身后的路上。泥洼里,被烧黑半边的小木船斜斜只剩一个“吴”字。
她弯腰,木船从她透明的手指里透过。
“我们一定能够一起走出去的。”一个男孩问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就算这个地方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我也不会把刀锋对准你!”
她恍然看着面前的场景,身后有人笑了一声,就见方才开口的男孩不服气道:“吴亥!你笑什么?”
“没什么。”身后的少年声音沙哑,说话时已有了成年后把什么情绪都掩藏在漫不经心表面下的样子:“看了出好戏,想笑便笑了。”
画面又是一转。吴亥冷眼站在口吐鲜血的女孩面前。她站吴亥身侧,看得清楚——这就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女孩。
吴亥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丢在地上的小半个馒头:“这里面加了毒粉。”
吴亥的声音冷静而淡然:“你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是他做的。”躺在地上的人口鼻处流出鲜血,眼睛却依旧是笑着的:“他和我说话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看见今天的准备。”吴亥伸出手在人面前晃了晃,眼神开始不对焦了。
“死在他手上也不错。”血沫逐渐淹过咽喉,让呼吸和说话变得困难:“起码我也算得上心甘情愿。”
“给我个痛快吧,吴亥。看在我们都留到了最后的份上。”
吴亥没有说话,鹰蛇一般的眼睛不为所动地看着面前的画面,忽然出刀却是对准了身后的方向,身后人狼狈躲开,又很快飞身向前与他厮打成一团。
最后,吴亥把人放倒在了地上。
“不给我个说愿望的机会?”
“死人没有实现愿望的资格。”
“把我和她放一块儿吧。”那人咳嗽了几声,说:“从这儿出去的魂太多了,我和她得离得近一些,不然她找我不见,会害怕。”
“这是她进这儿后,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一块馒头,吴亥。”那人的脸很平静:“你把我丢过去,让我看看她是个啥表情。”
吴亥不耐地把人扛到了角落里,他却再也没爬起来。
“死了。”
“死了。”
隔着看不见的屏障,她和吴亥的声音相交叠。
吴亥坐了很久。她坐在吴亥身边,看见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如初,漠然而麻木,只有间或闪过的几簇复仇的火苗在眼里飘荡。
许久,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王皇后生了个公主,可惜了。”
她抬头看,眼前金珠玉翠连成一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斜靠在榻上:“你说,王氏的第一胎怎么就恰恰好是个皇子呢?”这个女人她认识,韩氏掌门人的女儿,后来嫁到了李氏。
“也罢,二皇子也好,公主也好,除一个也是除,两个也是除。就按爹的计划来吧。”
她往前一步,想要听得更仔细,画面却又是一转。
一个美妇人坐在榻上,脸色不是很好,身前一双儿女齐齐跪在榻前。
“睿儿,你一定要保护好你妹妹。”每日都能从镜子中窥见的面孔陡然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面前,让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公主,公主……公主为何与她有着同样的面孔?
“儿臣起誓,一定护妹妹周全。”公主身侧,失踪几年的李家二子的脸就这么映入眼帘。
李睿,李瞻……哈,原来她真的是李家人。
禅院中。
“父皇,母后,皇兄,身体安康……”小孩的声音一遍遍在空荡荡的禅院里回荡。孩童稚嫩的面孔已可窥见未来的容色,她年纪还小,声音有时磕磕巴巴,却一直坚持着念了下去。
她站在孩子身侧,看着自己幼时的面孔已然不觉奇怪。
“若不是命格不详,圣上怎会舍得把唯一的公主送到禅院里?”
“说来也是可怜,公主也才六岁……”
小公主置若罔闻,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经书。她侧身去看,下一秒一个长鞭袭来!她下意识往旁边一避,却已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低下的头被长鞭轻轻挑起:“来,你说说,当年吴家村灭村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意识附着在了这具身体上。
“小、小的不知情!都是王家的意思啊!王家无子,韩贵妃膝下有长子,国不可一日无嫡,韩家不能独占朝堂之上,所以、所以才……”沙哑的男声响起,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一枚暗器从不远处射来,喉咙一阵剧痛,只见吴亥的脸神色变化一瞬,长刀脱手向暗器袭来的方向射出,可惜早已来不及,那人咬烂了舌尖的毒囊。
“又是一条杂鱼。”
身体的主人慢慢失去温度。吴亥接过属下递来的长刀,突然笑出声。
身边的下属抖了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明明听起来是那么愉悦的笑声,却如从喉咙最深处挤压而出,极致疯狂,极致痛苦,双目通红却一点眼泪都没有掉。面颊上溅起的血点已经风干,如同渔村的废墟里,那只烧黑了半边的木船,一切都已成为过往,只有血凝肉铸的仇恨支撑起生命的桅杆。
曾经和吴亥一同出任务的那几年,他总是大跨步悠闲走在前面,她迈着小小的、急促的步子走在后面,观察他的背影如小孩用放大镜观察蚂蚁。
他的身躯高大,站立时脊椎习惯性向前倾,做出防御的姿态。他不习惯旁边有人,曾经在曾经那间逼仄的屋子里半夜惊醒,手枪在铁桌脚留下两个深深的弹痕。他不喜欢吃各种肉类,不喜欢牛奶的腥味……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她的心已经给了她答案:这就是吴亥所经历过的一切,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也就可以解释吴亥平日自相矛盾的举止,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吴亥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位故人,为什么给他处理伤口时,他说:“你本来应该恨我的。”
他恨她,他想把她吞吃入腹,想看她痛苦、看她备受折磨、看她在泥潭里挣扎。
一个恨她的男人,精心设计了一切。把她从拍卖场中救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亡命之徒,他要她和他一起同流合污,他要她和他一起沉沦在疯狂与仇恨中,他想看她得知真相时的表情,他想用舌尖品尝她的痛苦,他想让她看清——命运就是如此谱写的,他们就该如此纠缠不清。
【任务对象好感:滴滴……无法监测!无法监测!】
白翊墨看着在磨药粉的人,无奈叹了口气:“最近你没有任务,怎么不回家里睡?”
“那儿怎么会是我的家。”公主淡道:“我一个李家的人,再回去倒也不恰当。”
白翊墨瞅瞅她中指上的银戒指:“谈恋爱了?”声音很小,像怕被谁发现似的。
“嗯。”
门被推开,屋里的两个人都知道是谁的作风,一个仍旧是认真地磨药粉,另一个装作认真地翻了两页医书,清了清嗓子说着要出去采购药材大跨步离开了门。
脚步声停在左耳边,一时间无人说话,风顺着打开的窗灌满了整个房间。她甚至能听到风把她的长裙拍打到吴亥长靴上的声音。
“男朋友?”对方语气怪异。
“快结婚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说吃饭睡觉那么简单。正打算起身,手腕却被紧紧拉住:“这是做什么?”
“和谁结婚,再说一遍。”她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的语气越是平静时,拔刀的速度也就越快。以前她只觉得神奇,现在只剩下疲惫。
一个远道而来的仇人,一个戴着虚伪面具的仇人,一个从未说出真相的仇人,一个养了她十几年的仇人。这双手拿过刀,握过枪,给她倒过牛奶,为她穿过裙子,握着她的腰,在她的脊背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当她中了药躺倒在玫红色大床上时,一个荒谬的想法冒出——在最紧张的时刻,她想起了那晚,吴亥留在蝴蝶骨见的那排牙印。
她的身体不留痕迹,那排牙印如海鸟在沙滩上行走时留下的一串足迹,夜的海浪一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数数生命的时钟,戏剧舞台上陪她演了一出又一出戏的还是眼前这个自称最恨她的人。
从那一串记忆中醒来时,白翊墨站在她的身旁,为她调整点滴频率:“醒了?”
她掀开自己的衣领,白翊墨别开视线:“什么也没发生。那个男人被吴亥拖去刑讯室了。”又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身体上的。
“你是不知道,吴亥那时候的神情,真是疯了。”白翊墨转过身收拾办公桌:“那个男人差点没被他扒皮抽筋,其他人拦着都没用。真是一堆烂摊子。”
“你昏睡了两天,吴亥前天晚上守了一夜。”
出神地扣弄着床单上的洞,她低下头对着那个越裂越大的洞发呆。真想把耳朵也一起捂住。
咚咚。抽屉关上又打开的声音。抽屉里的东西一件件整齐摆了出来,贴上了标签。
“医疗室要换地方了?”
“嗯。”白翊墨说:“这个据点被敌方发现了。”他叹了口气,不无埋怨:“我就说吴亥那家伙,那天晚上太激进了。”
一个上了年头的泛黄纸袋出现在视线里,十多年前的礼物从未被拆封过,想来也知道是那个人不想要这个东西。
也是,谁想要仇人的东西,恶心都要恶心坏了。
灰尘的味道,阳光从窗口飘进来,楼下传来什么玻璃器皿被打碎的声音,静谧而嘈杂,像一杯加错调料的牛奶。
“李家那边来人了。”白翊墨低头捣鼓着:“带头的是那个叫李瞻的,说要和海上花做笔交易,点明要你来负责晟宁那片区域的事情。好是好,但吴亥那边会不会……”
“我能去。”
“晟宁很远啊,十天半个月回不了一次家……”
家啊,家。两个相互仇恨的人能有一个家吗?
纸箱子拉起了封条,医疗室里的东西一点点少了,白翊墨出去接电话。
屋子里只有阳光,风和她,她伸手,抓不住阳光也抓不住风,只抓到自己细瘦的一截手腕。
“吴亥,我要和我男朋友结婚,又关你什么事?”她狠狠把自己的手腕扯出来:“我已经知道真相了,吴亥。”
“喔,你说你是李家……”对方依旧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
“不止。”她深深望进他的眼睛:“我说的是,一切。”
“你可以继续报复我,直到你腻了为止……”
“腻了?”吴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突然笑起来:“我绝不可能腻的,亲爱的小公主。”
“我们的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5
顺手丢掉了门口的不知名花束,高跟鞋踩过散落的花瓣。“小姐,顾先生已经在楼上等候。”
包厢里,打扮优雅的男人起身为她拉开了椅子:“好久不见,李氏的公主。”
“婚约对象还要那么客气?”她挑挑眉:“顾先生真把自己当外人。”
“毕竟还没进门,总得留点好印象。”
“我以为,在顾先生知道我的身份时,我们就已经‘亲密无间’了。”
一来一回的玩笑间,两人相视又是一笑。
“韩家那边要有动作了。”顾昭示意她伸手,为她褪下中指上的戒指:“不过先不聊这个,公主最近过得怎么样?”一个镶金边的银丝“戒指”套入了细长白皙的中指中。
“一切都好。”
两人都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门口的侍者走过来,葡萄红的液体倒入两只高脚杯中。顾昭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杯身:“是好酒,我想你会喜欢,但还是不要贪杯的好。”
公主抬起杯,顾昭站起身,亲昵地将头颈凑过来,与她的杯身轻轻触碰间,酒红的液体顺着雪白的餐盘流入桌布下的地毯。
“裙子上弄脏了,我去下洗手间。”
顾昭颔首:“我不着急。”又是一句暗示。
她起身,在侍者看不见的地方加快步伐,通过廊道里的一个个包厢。
突然一扇包厢门打开,她飞速滑出袖子里的刀片狠狠对着呼吸声所在处一划,满手的温腻如无形的舌头,舔舐着手指。她未曾犹豫,抬脚把高高的鞋跟狠狠一踢,脚腕却被稳稳握住,伪装成猎物的猎人轻松化解了她的招式,又将她的双臂交叠起来,捂住她的嘴摔入了屋中。
没有点灯,她不动声色放软了动作,解开了大腿处绑枪的绳子,却被一只大手扼制住了动作,整个人被压倒在墙壁上,背上的衣料传来撕裂的声音。
“别动了,亲爱的小公主。”
“吴亥!”她心跳如擂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让我出去!”韩侑的布局,顾昭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
身后的人却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只是玩弄着她挣扎中散落下来的发,手指上粗糙的茧抚弄着她背上的骨骼,从左向右,俨然就是那条伤疤的位置。
“吴亥,你听我说,现在事情很紧急,我……”
“他就是你男朋友?”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吐息,炙热而不耐:“顾昭,是他吧?”
“你们想算计韩侑?”吴亥的声音平淡,却充满杀意:“还是,你只是想帮帮他,想站在他那一边。”
什么跟什么……她猛吸一口气,手肘往后狠狠一击,一声闷哼传来。身上的禁锢一下子变轻了,下一瞬却又执着地压在了她的脊背处,比刚才还要更加的猛烈。“你这是在发什么疯?我有事情要做,你听不懂吗?”
“如果我不让你去找他呢?”
“你要复仇,就等我做完这一件事情,我陪你好好地玩。”她的声音冷静,却饱含怒火:“现在,我没空。”
突然,脖颈处传来湿软的刺痛。
吴亥有几颗很尖的牙齿,现在这些牙在她的皮肤上磨蹭着,狠狠刺入的那一下应该没有见血,舌头却如猛兽见到血味般贪婪地舔着。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隐约有枪声响起。
“我要出去,顾昭还在外面。”
吴亥埋头舔舐着她的脖颈,置若罔闻。
“吴亥,我要出去。”她加重了语气,想狠狠推开他的脑袋却推不开:“你到底是来做什么?”
她开始感到烦躁。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暧昧的、说不清楚的、明明憎恨到极点却时刻黏着的。这让她想起小时她和吴亥的那间小小的厨房。
糖和盐放在同样的两只罐子里,吴亥对味道的感知不敏锐,经常放错了调料。她喝着咸得发苦的牛奶时,想的却是——或许他只是想给我做一杯这么甜的牛奶。
也许在那一刻,他想的只是给她的牛奶放很多糖。
“你爱我吗?”她终于问出这句话。幼稚,直白,但她想知道,很想知道。
身后人的动作终于停住了,紧接着又是她熟悉的笑声和扭曲到极致的恨意扑面而来:“爱?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恨你还来不及啊,亲爱的李家公主。”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却还是那么天真,你……”
他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他的恨意,不见光十几年的恨如爱一样深刻而鲜活。他讲述这个时空的事情,也讲述上个时空中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曾为了追踪她的行迹而隐藏在禅院附近最高的那颗枣树上观察着她,也曾费尽心思、日夜不休地想着如何把她带来海上花,又该如何让她在海上花“玩得尽兴”,也曾和百晓阁做生意,在她行经的路途中布下尘土般不起眼的探子。
他就是如此的恨她。
她张张口,没有发出声音来。
“爱是本能。”那么,恨会是一种本能吗?爱和恨会不会本是一条同源流淌的河,所以足够让人为之生,为之疯。
“来做个游戏吧,亲爱的小公主。”
“吴亥。”她打断了吴亥的话:“我跟你走。让顾昭安全脱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这是一个交易。”她弯起嘴角:“你会同意的。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我也不希望其他人的打扰。”
起身玩弄着手中的刀,看起来情绪不佳的人动作顿了顿,难得露出一点近乎不知所措的神情。
她看着这样的他,居然有些想笑。
她应该也是思路不太正常了,竟然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可怜。
“你爱我吗?”这一次,她回头认真凝视着这张看了十多年的脸,细数他在自己的人生中落下的流星般的轨迹。
“我恨你。”他的答案依旧如此,手紧紧捏着她的腰不放,眼睛里恨意昭著,这一次她却能看得明明白白。
“这样啊。”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对方难掩讶异的神情中,回手紧紧抓住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两手一大一小,紧紧交叠。脉搏用力跳动。爱也好,恨也罢,原来有人说爱和说恨一样,燃烧得像一团火。
“我也恨你的。”她看着他睁大的眼睛,终于确定答案。
【任务对象好感:100%,任务完成。】
车一路狂奔到郊外,尘土飞扬,黑夜如幕。
今夜没有星星,郊外的灯是月亮。他们疾驰在郊外,如被世界遗忘的两个人。在一定程度上,事实确实也无限接近于此。
“告诉我真相吧,吴亥。”她说:“恨也好,复仇也好,总得明明白白。”
6
海上花内,一个哑奴匆匆经过,扣响了门。
白翊墨放下医书:“怎么了?让人进来说话。”
哑奴比划了几下。
“舫主又发病了?”白翊墨揉了揉眉心:“我马上就过去。”几个哑女帮着提起药匣,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一路来到最里间时,手腿因恐惧而发软颤抖。药匣里面的瓶瓶罐罐哐当哐当响。
“行了,下去吧,别把我药罐子弄碎了。”
哑女们感激地鞠躬退下。
白翊墨推开门,果不其然又闻到了引路香的气味。人已经醒了,坐在榻上用布擦着刀。
“怎么不让他们进来?”
真是明知故问。白翊墨想,是谁那次把人巴巴地领回来,发现她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一气之下在人跟前把那个帮她逃脱的哑女刑讯处置了的?自那以后,哑女谁敢主动往他这边走一步?
“引路香是北疆的药,后劲儿大,用太久了就在幻境里出不来了。”白翊墨找了个像样的凳子,确定没有血迹后坐下:“你这次昏睡了三天,再不醒海上花舫主可以换个人当了。”
见那人擦刀动作不停,他状似无意问道:“这次的幻境如何?”
“像她。”吴亥面皮上咧出一个笑来:“药效还可以。”
屋里寂静一片,海风把窗纸吹飞一角,发出啪啪的声响。海浪咸苦的味道顺着窗纸弥漫在不算大的房间中。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知道,引路香最多可以用百次吧?”白翊墨打开匣子,拿了几味安神的药随手放在了小桌上:“寻常人用一次便能执念全消,十次便足以让意志不坚定者疯癫。你倒好,用了十年。”
“可能是我本来就不正常。”吴亥不耐地屈起手指敲打木制桌案。白翊墨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标志,起身拎起了药匣。
“舫主大仇已报,为何还要用引路香呢?”
无人回话。
也许这也是吴亥无法想明白的问题。
仇恨应当了解在十年前,当他看见她闭眼的时候,应该已经给故事画上句点,他应该快活地大笑起来,在火上烤酒,一边喝一边让酒水从饱经风霜的刀刃上流过;或者把酒水倒入海中,给海里相伴他多年的家伙们也尝尝那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他的确笑了,笑出眼泪来,看着自己的老对手静静躺在他面前,脑子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快乐吗?是吧,应该是的。他应该感到痛快,却一口酒也喝不下,直到第二个夜晚来临,他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做梦,分不清有关他和她的事哪一些是真正经历过的,哪一些是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她是真正来过海上花的吗?吴亥问白翊墨时,对方的语气很肯定,并指出:“上次她来时,你处死了一个哑女。”因为她们中的其中一个,试图把公主带离海上花,带离他的身边。
喔,难怪他那么不喜欢这船上的哑女,看见她们总觉得好像被硬生生咬下一块肉。
第一年,他独自坐在船上,被大海围绕,飞鸟绕着桅杆喊叫着,盘旋着。他想,要是那个小公主在就好了。他的怀里还留着她的那把小弩,被体温烘烤得滚烫,风吹雨打中装饰用的铁皮锈蚀一小片。如果她在,她的弓可以射下很多飞鸟——当然,他更相信如果她手中有弓箭,会更愿意把箭送入他的身体里。
他开怀地笑出声:“喂,小公主……”
无人回应,他自顾自说完了,倒也乐得自在。也没人比她更会惹他生气了。
第二年到来。海鸟还是海鸟,桅杆还是桅杆,船依旧在行走,时间依旧在过去。他在那些称不上爱,也称不上是常人所说可以怀念的回忆里,明明一切都在继续,却像被世界遗忘。
第三年,白翊墨某天给了他一包东西:“这是引路香。”他说:“现在船上人人都传,舫主要疯了。”他点了香,做了个不算好的梦。
梦里的小公主像一只自在惯了的鸟,他伸手却捉却怎么也捉不到。“你为什么那么想捉到我?”她问:“难道你爱我,想要照顾我吗?”他说怎么可能,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了。小鸟瞪了他一眼,飞走了。她飞得太快,他背负着如此多沉甸甸的恨,怎么也追不上她。
第五年,第七年……
第一百次引路香点燃了。
“你爱我吗?”每一个幻境里,他的小公主总要问这么可笑的问题。现实中,他们彼此憎恨,彼此撕咬。她从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恨你。”如果没有你,我的命运便不会如此,我会做一个普通的渔民,在海洋的怀抱里打滚;如果没有我,你的命运也便不会如此,你依旧会当宫里那个锦衣玉食的公主,淹没在贵族争斗的旋涡里。
我们是相互缠绕的两条红线,越扯越乱,难舍难分。
传说中,点燃一次引路香便能给执念一个答案。吴亥点了一百次,十多年时间却如湿布抹灰,执念愈发亮堂得像一面明镜。
“那么,我也恨你。”终于,在第一百次环境中,他的小公主给了他一个答案。
吴亥想,他果然是不明白爱是何物的怪物,听到这句回应,竟如以恨意为食,满足得近乎喟叹。
一百次引路香,终于等来一个答案。如果他的小公主在他面前,会不会也说出同样的答案?
他的面容模糊,以为是屋顶漏水了,伸手一抹才发现是擦得亮堂的刀刃上落了泪,红着眼睛的人原来是自己。
泪水咸得发苦,好像多年前发生又没发生过什么的下午,他喝下的那一杯错加了盐的牛奶,又像一同沉入水中的那个下午,他们在海水中唇齿相贴。那个吻苦涩而急迫,应当不会是爱情。
鑫鑫的恋爱指南【千金裘x公主】
第三人称
鑫鑫是千金裘肩膀上对小凤凰示爱过的小鸟
鑫鑫:我恋爱,你们跟着掺和什么
1
鑫鑫最近很忧郁,连最喜欢的果子也不吃了,本来油光水滑的一身金色绒毛颜色暗淡下来,总是在窗外的树枝上啾啾喳喳地婉转唱着,如一个失恋的吟游诗人。
可显然,人和人的欢喜并不相通,人和鸟的欢喜也不相通。
在鑫鑫吃不下也睡不好的这段时间,侍从福福已经往屋子里抬了第三个西瓜。冰镇好的,凉丝丝的,切开了里面的瓤是红的,别问它是怎么知道的。
真的,别问,问就是……
“鑫鑫啊,你看,这是西瓜。”
废话,它当然知道,这些年江湖不是白混的!...
第三人称
鑫鑫是千金裘肩膀上对小凤凰示爱过的小鸟
鑫鑫:我恋爱,你们跟着掺和什么
1
鑫鑫最近很忧郁,连最喜欢的果子也不吃了,本来油光水滑的一身金色绒毛颜色暗淡下来,总是在窗外的树枝上啾啾喳喳地婉转唱着,如一个失恋的吟游诗人。
可显然,人和人的欢喜并不相通,人和鸟的欢喜也不相通。
在鑫鑫吃不下也睡不好的这段时间,侍从福福已经往屋子里抬了第三个西瓜。冰镇好的,凉丝丝的,切开了里面的瓤是红的,别问它是怎么知道的。
真的,别问,问就是……
“鑫鑫啊,你看,这是西瓜。”
废话,它当然知道,这些年江湖不是白混的!
“鑫鑫啊,想不想吃一口西瓜?西瓜呢,最里面的那块是最甜最香最好吃的。”
真的吗?
鑫鑫黑溜溜的豆豆眼飞速瞥了一眼西瓜,自家主人正拿了勺往那多汁的果肉里轻松一转,一圈甜甜的果肉便颤悠悠地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真的不想吃吗?真的真的不想吃吗?”
不想就是不想,别问了!要不是现在没心情,鑫鑫早就气势汹汹飞到这人头上,非得狠狠啄下那人一撮毛不可!它在为伊消得人憔悴呢,不能跟这种讨人厌的一般见识。
“唉。”千金裘叹了口气:“不吃就算了。其实我知道你在为了什么事发愁,其实我们是同病相怜。”
真的吗?鑫鑫怀疑地看着面前的人,见对方双目低垂,难得露出几分颓丧的样子,心里升起了一点同情。
“我也对所爱之人求而不得,也为她辗转反侧,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天一直想吃西瓜吗?”
哥哥别说了,说到心坎上了。鑫鑫泪汪汪地想,这不就是另一个翻版的鑫鑫吗?
想当年它那么英姿飒爽一只鸟,一身俏毛,一双俊眼,小嘴一张就是整个春天,两脚一踏就是公子气派,谁知道就在那个一见钟情的夜晚,它的真心随着那根拔下来的羽毛而去,心目中的俏佳人看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知道这对一只鸟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看着身边一直以来在商场上顺风顺水的主人,鑫鑫拍打着翅膀,安慰性的站在了主人肩头。
啾啾。主人啊,咱哥俩就是得过这种有钱没人爱的生活了呗!
“那天夜里……就是你送羽毛的那个夜里,我把瓜送到了她嘴边,她抗拒地挪开了头,我强迫她吃她才吃。”一人一鸟泪眼汪汪,正眼相对:“你说,这瓜不甜吗?不脆吗?不好吃吗?”
啾啾。就是就是,她不识好歹!
“怎么放在我嘴里,她就不肯来吃了呢?”千金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幸好我足够坚定,一口一口喂给她吃,她才……诶,你别抓我头发,薅秃了就不好看了,诶你别动!”
鑫鑫呸的一下吐掉了一根头毛,不顾身后人的阻拦,一口就把方才挖出来的西瓜心满含热泪地塞到了嘴里。
2
俗话说得好,行在江湖靠哥们。
虽然千金裘在鑫鑫面前嘚瑟了那么一下,但想到自家单相思瘦了一圈的小鸟儿,本着一颗生意场上的良心,千金裘还是打算让自家鑫鑫振作起来。但没想到鑫鑫用情甚专,路过卖花和鸟的巷子也片叶不沾身,跟他主人一模一样,都是一块专心的料……这话扯远了,总之解铃还需系铃人,兜兜转转还是她——这不,又找到了公主面前。
“你的意思是,要给鑫鑫和凤凰一个自由恋爱的机会?”公主看看千金裘肩膀上的鑫鑫,又看看自家正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凤凰。
千金裘点点头,肩膀上的鑫鑫点点头。
“所以我正式在此给鑫鑫提个亲!”肩膀上的鑫鑫骄傲地昂起了小小的胸膛:“啾啾!”
“福福!”
“在!”
“念!礼!单!”
福福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玉制荔枝两对!南沧珍珠果两箱!北疆天蚕丝一百二十匹!黄金五百两!地契二十张!……”
声音雄厚有力,把被窝里的小凤凰惊得一下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声音在府邸内久久回荡,把屋子里的侍女们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鑫鑫见到小凤凰的身影,眼睛刷一下亮了,忙从千金裘的玉冠里轻轻抽出今早瞒着自家主人偷偷塞进去的花,就要往小凤凰那儿飞,却被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拦住了:“鑫鑫,这样追求姑娘会不会太鲁莽了?”
鑫鑫啾啾两声:有何高见?
千金裘:“你瞧我的,学着点!”
另一边,公主看着一人一鸟窃窃私语片刻,突然千金裘大阔步过来:“公主殿下,夏日炎炎,我给殿下府里送来了很多新鲜保熟的大西瓜,希望公主笑纳。”
那一夜顿时在脑海里一幕幕上演。
轻轻的、略显急切的渍声,滚烫的额头,甜蜜的西瓜心……公主不自觉后退一步,刚想赶紧把话题岔过去,就听面前人道:“公主殿下,今晚可以在这里过夜吗?”
侍女们齐齐把头低下。
碰。
府邸门关上了,连带着那几箱子鑫鑫特意在自家库房里选的聘礼。
门突然打开了!一人一鸟满怀期待的望过去,就见小凤凰冷哼一声,小嘴一张,轻飘飘一朵小黄花就在风里转转悠悠飘到了地上。
门又关上了。
千金裘和鑫鑫站在门口,一人一鸟寂寥相对。
“我觉得我的方法没错啊?”千金裘疑惑道:“有进有退,能屈能伸,公主怎么把我关在府邸外面了?”
啾啾。鑫鑫擦了擦眼泪,含泪又揪下了一根头发。
3
正如那句话所说,人可以被打倒,却决不能被打败。
军师福福说,虽然他没有追求过姑娘,但谈恋爱如上战场,得讲究个策略,于是福福买来了《三十六计》。
千金裘和鑫鑫都很高兴,三十六计,一个月满打满算,一天用一个计谋都用不完呢,就不信一招都用不上!
经过反复操练,精心准备,他们选中了这种方法:隔山打牛。
计划实施者:千金裘、鑫鑫
目标对象:公主、小凤凰
在天朗气清的夜晚,公主燃烛拿起一卷公文,只听窗边咄咄两声,黄色的小鸟怯生生站在窗边,很有礼貌的样子,不由让公主一笑:“怎么了,鑫鑫?”
小鸟扑棱着飞过来,矜持地抬起了脚,露出了一张小字条。
公主好奇地拿起字条读起来:“你好,小凤凰的娘,我是鑫鑫,我很会唱歌,跳舞,花钱,睡觉,吃果果,是一只全能小鸟,希望你能接受我,给我一个追求凤凰的机会。”
刚读完字条,鑫鑫便啾啾两声,开始了歌唱。
从灵州儿童街头巷尾传唱的童谣,到一些风靡晟宁的打油诗调调,甚至还有之前去北昆的路上,听游商哼过的小调。
小鸟声音清脆,唱歌的时候摇头晃脑,两只小细腿时不时颠两下,一只翅膀张开另一只翅膀轻轻叠起往胸口处放。
公主被逗笑了,唤人送来果子,一点点喂给了刚唱完歌口渴的小鸟。
“鑫鑫好厉害。”她伸出手指,碰了碰小鸟的脑袋:“这是给鑫鑫的谢礼喔。”
当晚,鑫鑫叼着一只新鲜的果子,肚子圆滚滚的回到了千金裘屋子里。
千金裘大喜:“公主喜欢你唱歌的样子吗?”鑫鑫骄傲地点点头。
“小纸条呢?小纸条在哪里?”鑫鑫骄矜地看了看右脚,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把脚放下了,心虚地垂下了头。
千金裘气笑了:“你没把另一张字条给她看?”
鑫鑫小声地啾啾两声。
千金裘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靠谱……罢了,我自有办法。”
鑫鑫眨眨眼。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啾啾。你老婆真棒。
千金裘:“……”
千金裘:“……好了别吃了,都吃胖了。”
4
隔山打牛的重任落在了千金裘头上。
先是这样,大手一挥把公主府邸旁边的宅子买了下来;再是这样,打造了一件鸟都觉得好看的衣裳,打探好了小凤凰的饭点,悄悄在围墙边上放了很多小鸟爱吃的果子。
什么?你说千金裘怎么知道小鸟爱吃这些果子?商家保证过了是“小鸟无法拒绝的灵州十大果”!谁敢骗千金裘的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在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终于在一个傍晚,一只粉紫色的小胖鸟飞了过来。
“小胖鸟……”话没说完,被轻轻啄了一下。
“唉好吧好吧……美丽的小凤凰,这些东西好吃吗?”
小凤凰轻轻点头,尚可吧。
“若是东西好吃,能否请你去你主人那儿给我美言几句呢?”
小凤凰犹豫了。面前俊俏的男人佩戴着那么多的宝石,闪闪发光,那么漂亮的模样,吃了人家的东西又拒绝俊男的请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小凤凰思量片刻,轻轻叫了一声,意思就是同意了。
千金裘拊掌笑道:“谢谢你啊小凤凰!……嗯我想想,也不多,你就先说我高大威猛,俊俏帅气,又说我富得流油,然后说我家里地多房子多,跟着我呢就到哪儿住哪儿,然后呢说我……诶小凤凰,你别走啊!”见小凤凰作势要飞走,千金裘忙一把拉住了小凤凰的翅膀。
啾啾!话那么多,哪只鸟记得住嘛!
月光如水,倾斜下来。不远处传来公主叫小凤凰的声音。
他的心上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呼唤她的鸟儿回家,只可惜她呼唤的却不是自己这一只,哪怕佩戴多少金银宝石恐怕都没用。
鸟其实也是很喜欢筑巢的动物,喜欢被爱,被温暖包围,喜欢宝石和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喜欢和心上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喜欢冬天一起依偎在共同搭建的小小的巢里取暖。
鸟多单纯,有个巢就是家。不像他千金裘,不管有多少地契,都是过客一个。
有些事情,就是身不由己的,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尽管手里握着黄金万两,在心上人面前却总像一贫如洗。但凡他们真是鸟儿就好了,千金裘想。
他可不会像鑫鑫一样,因为一次失败就自乱阵脚,他会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他的心上人迎到他搭建好的巢穴里,给她宝石,给她珍爱,给她最美的尾羽,给她一生一次的忠诚,永远不离开。
他又何尝不知道,在这个能保全性命就足够的乱世,爱情珍贵而脆弱,无价而易碎,但他只求个无愧于心。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他手上的钱或许不算干净,他的目的也许并不能算纯粹,但这份爱却是绝对真诚的。
小鸟的爱永远拿得出手。
风温柔地滑过林间,声音渐渐近了,千金裘伸手揉了揉小鸟的脑袋,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容:“好啦好啦,什么都不用说,就记得提醒公主今天再多喜欢我一点点,可以吗?”又顿了顿:“还有,好好考虑考虑我家鑫鑫如何?”
小凤凰茫然点点头,就见方才的人轻声下了墙,摆好的果实盛宴像是在月光下发光,充沛甜美的汁水藏在薄薄的果皮里,如果有人一尝便会知是千金买来的皮囊下,最真挚的一颗心。
真奇怪啊。小凤凰想,喜欢怎么能控制得住呢?
“原来你飞到这儿来了。”公主提着灯看见了小凤凰的身影:“咦,你嘴里叼着什么?”
小凤凰优雅展翅飞下来,落到了温暖的怀抱中,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在馨黄的灯光下,公主眉眼处勾起一个不自觉的笑:“嗯,我都知道。”
啾啾。小凤凰说,喜欢怎么能拿来做交易呢?
公主不语。
就算是早早学会了算计的孩子在爱面前,依旧会保持一颗笨拙而温柔的心。
千金裘,千金求,感受过温柔而不留遗憾之爱的人方知,有些事情是千金不能求。
5
这一招隔山打牛效果并不明显。
军师福福这段日子四处奔波,终于又从结婚的哥们儿那儿打听来了一招——一切的矛盾都源自于不沟通,同理,向爱人大胆表达爱意是通往幸福的大门。
此话一出,顿时如打通任督二脉,千金裘重金从去北昆的商队里聘了一个懂鸟语的北昆人,就在院墙边上,一场惊喜满满的“鑫鑫求爱大作战”开始了。
参与鸟:鑫鑫、小凤凰
参与人:千金裘、北昆懂鸟语人士、姗姗来迟的公主。
至于为什么请公主,鑫鑫也不知道,只记得自家主人说要有双方爹娘见证才能算作效。
啾啾。好吧,媒人,开始吧。
北昆人点点头。
在一阵啾啾声中,鑫鑫越来越激动,最后竟上蹿下跳起来。而小凤凰,始终是不理不睬的,甚至白了一眼过去,把公主看得哭笑不得。
鑫鑫委屈地叫了几声,尾羽都耷拉下来,孤零零站在城墙这边,看着自己高高停在树枝上的心上人,样子显然是备受打击。
公主叹了口气。小凤凰的意思她也听懂了,于是转头对悠闲自在喝了一杯茶的千金裘道:“小凤凰并非是不喜欢鑫鑫。凤凰是长生种,鑫鑫只是普通的小鸟,就算在一起也无法长相厮守。”
千金裘轻笑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望过来:“公主,以往我从未见鑫鑫如此对一只鸟儿动心。”
墙头的鑫鑫低着头失落片刻,又回头轻轻啄了啄自己的羽毛,下定决心又含下一片最好看的尾羽,只是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该飞过去。
“去吧,鑫鑫。”千金裘摸了摸鑫鑫的头:“在爱面前,可不能畏手畏脚的。”
鑫鑫终于展开翅膀,一身嫩黄被茂密的树叶掩盖了,不知里面的情况如何。
公主静静看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凑过来,身上的珠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是这么一个午后,晴天,阳光温暖,带着泥土气息的晴天,两个颇有身份地位的人如孩子般趴在墙头,围观了两只小鸟的爱。
千金裘的手试探性碰了碰她的尾指,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又得寸进尺地一点点覆盖住她的手,见她没有马上抽出,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容。
“公主……”他的语气很低,像是在撒娇:“公主,就给小鸟一个家吧。”
树丛里突然啾啾一片,小凤凰抢先飞出来,黄色的小鸟紧随其后。两只鸟儿站在不远处的围墙上,黄色的那只一点点凑近,粉色的那只一点点远离。好像有那么一瞬,粉色的鸟儿停住了脚步,两只毛绒羽翼相触。
太阳温暖得恰到好处,好像有什么被烤化了,酿好了。
千金裘离她很近了,几乎鼻息相融。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知道又是那天的戏码,嘴唇干燥,柔软,带着方才吃过的果肉的清甜。
没有深入,只是轻轻的一吻,软绵绵的,轻飘飘的,像是一个小小的誓约。
北昆人处理完事情回来,又开始尽职尽责翻译起两个小鸟的话来。
说来也怪,小鸟们亲近,人也要来凑热闹。公主无奈听着,倒觉得阳光温和,晒到心窝里不忍心现在离开。
啾啾。
“请你接受我。”
啾啾。
“我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你。”
啾啾。
“请你接受我的尾羽,我的忠诚,我的热爱。”
在一字一句的翻译中,公主不知为何看向千金裘,却见对方的目光自亲吻后,似乎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粘稠的,发光的,甜蜜的。
“我爱你。”
“我爱……啊?”北昆人愣住了,从午后的一点小瞌睡中猛然醒来,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就见在商场上风驰电掣的千家掌门人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刚才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人听见,方才小鸟到底有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小鸟说我爱你时,声音都很小很小。
下南沧(下)【陈修x公主x陈齐】
第三人称
时间线:陈修回南沧后
私设:与二陈共同对抗南沧世家的公主
上篇见合集
今晚没有月亮。有人进来上刑,陈齐没有像往日那般笑嘻嘻地挑衅。
那人握着鞭子,手抖着打不下去。
陈齐抬起那双冰蓝的眼睛,忽然一笑:“打,打重一些。”
那人没有动手,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还要让我教你怎么打?”
一声声鞭声响起,在一片混乱的喘息抽痛声中,线人小心凑到陈齐耳边:“张家二公子明日要宴请各位世家公子,应当是要动手了。”
“你明天想个法子,趁乱把公……我身边的女子带出去。”
线人惊诧望过来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第三人称
时间线:陈修回南沧后
私设:与二陈共同对抗南沧世家的公主
上篇见合集
今晚没有月亮。有人进来上刑,陈齐没有像往日那般笑嘻嘻地挑衅。
那人握着鞭子,手抖着打不下去。
陈齐抬起那双冰蓝的眼睛,忽然一笑:“打,打重一些。”
那人没有动手,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还要让我教你怎么打?”
一声声鞭声响起,在一片混乱的喘息抽痛声中,线人小心凑到陈齐耳边:“张家二公子明日要宴请各位世家公子,应当是要动手了。”
“你明天想个法子,趁乱把公……我身边的女子带出去。”
线人惊诧望过来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刑讯结束,那名传说中来“伺候”陈齐的宫奴走了进来,线人不敢怠慢,只说守在门口便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一碗汤药。
这是张二拿来给陈齐吊命的。张二睚眦必报,既想把和陈修的生意谈成,又不想白白放过陈家的人。
公主把药碗捧到手中,却借着动作将汤药泼到了隔壁空置的牢房中。
陈齐温顺看着,没有问为什么。
“这药里有东西,若是喝了,你明日就跑不掉了。”公主低声道:“张二让我明日一同去赴宴,想必能见到陈修。我假意答应他,只求明日与你再见一面。我走时会将他栓在你腿上的锁链解开。”
陈齐猛地睁大眼睛:“公主姐姐……宴席那么危险,你怎么能去?”
“不过是吃个饭而已,我自有法子自保。”公主低声耳语:“更何况我要把张家打算拿珍珠算计他的事传达过去,这样方能抢占先机。”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我与线人说好了,明日你成功逃出后莫要来寻我,回去把伤口治好。”
“那公主姐姐呢?”少年面色苍白,没有成功脱逃的喜悦,也没有能够让大哥提前得知消息的庆幸,只有极深的恐惧和担忧。纵然是在上刑时,他也能面不改色,现在却露出了柔软的血肉,将脆弱袒露在她面前。
“我自会来见你。”她不由放柔了语气:“相信我一次,陈齐,我不会有事。”
陈齐知道无法说服她,只是沉默着抬起一点手臂,似是想用满是伤口的手臂抱住她,又怕血污脏了她的衣服,悄悄收回了手。
另一只手却悄悄钻入他的掌心:“相信我一次,嗯?”
陈齐加重了力度,让两只手十指相扣。
宴席当日,南沧子弟闲坐宴上,觥筹交错间,听得美人娇笑。
张二安排她坐在最前一排的乐伎中:“你说,陈齐若是看见他的心上人被我如此支使,会不会恨得想杀掉我?”
公主冷眼看着。仗还没打,眼前人却自以为胜券在握,真是可笑。
张二似是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冷笑一声,突然举杯开口:“诸位——”
全场人的目光看过来。乐声戛然而止。
人头攒动着,她看不清陈修坐在哪里。
“某近日新得了一名晟宁乐伎,这女子擅乐又擅舞,近日不如由她为各位献上一曲?”
公主猛然抬头,与张二得意的眼神对上。
真是不自量力,张二想,不过也罢了,驯服美人的乐趣就在于此,他给她个好好认清自己的机会。
奏乐开始,台中的美人被狼狈推到舞台中,面上一层薄纱撩得人心痒痒,只看那双纯净带媚的眼睛,便已让人醉了五分。
“张二公子——”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似是带了几分醉意:“陈某心仪那位女子,可否请你割爱,让她过来为我斟杯酒?”
张二咧开嘴笑起来:“陈少主莫不是醉了,如此行为不怕陈将军揍你一顿?”心中不由得意,方才便听下属说陈修今夜一杯一杯喝闷酒,看来最近南沧的事确实让他心烦。
原先踌躇满志的轻狂少年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去吧,把陈少主伺候好了!”
公主松了口气,刚想走下台子,却听人群里一阵骚动,一道高大的身影起身阔步上前,直接把她抱到了怀里。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陈修身边的一个世家子弟笑了笑,正想对着怀里的美人调戏一番,却见两道冰冷的眼神射过来,打了个寒战悻悻收回了手。
陈修将女子往怀里藏了藏,确保无人看见她的模样,才将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公主莫怕,一会儿我借口把你抱去客房,你跟着我的下属走,他会把你好好带回陈家。”
公主装作羞涩一笑,斟了一杯酒,和陈修说明了张家的计划以及陈齐的下落。
陈修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不自然地借着她的手喝了一杯酒。
“陈校尉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陈修定定看着她的模样,黑色手套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公主瘦了些。”
公主气急:“你莫非是真醉了不成,今日怎么这般?”说罢轻轻把脸别开。
陈修轻笑一下,轻轻点了点她颈上的伤疤:“这是张二做的?”声音很轻,却好似有无限寒意。
公主不满又扯了扯他的领口:“陈修!”
陈修任由她把领口扯下:“请公主放心,陈修谨遵公主命令。”
“只是……希望以后公主一定要与我商量。”陈修的声音很低:“我差点就拿着长戟不顾后果地闯到张家去了。”
公主只当他玩笑。张二的目光飘了过来,她把脸转到了他的怀中。
陈修垂眸,不知是做戏给张二看还是真地喝了几分醉,轻轻抚摸着她垂落下来的乌发,绕了几缕到手指上又放开。
沧浪阁要起风浪了。
南沧春暖,有妇人在桥边侃闲话:“张家那事还真是吓人!怎做得出如此腌臜事!”
另一个妇人啐了一口:“我也听说了。居然与强盗为伍,装作自家珍珠被盗赚钱不说,又要抢别家的货!若不是陈家的大公子率人从张家宅子搜出东西来,嘴还硬得很,怎么也不承认!”
“那可不是。”妇人道:“也幸好有晟宁的那位阳华公主相助,不光是结了晟宁的案子,也给了南沧一条活路!”
一个老妇原本只听着,听到阳华公主的名号,不由笑了一声:“你们年纪小,不知道。从前陈家主母和现在晟宁皇宫里的那位主宫娘娘大小便认识,关系好着呢。”
妇人们听了,皆叹:“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另一个女人调笑道:“错啦,是虎‘母‘无犬子!”
众妇皆笑起来。
另一边,陈家府邸中,陈夫人接过了少女递来的妆奁盒,不由也是一叹,眼中的慈爱要溢出似的:“她竟也有这般心思……”又叫身边的侍女去南沧城里找最好的匠人打几个上好的珍珠首饰:“用白玉珠。”
现下张家已然没落,南沧世家盘根复杂,陈修只能慢慢打压而不可连根拔起,不过好在张家给了他们一个教训,现在南沧城安定得很。
陈夫人看着面前少女白净精致的面庞,不由叹道:“怎么想的竟会把这般的好姑娘送到禅院里去。”本想说若是我的女儿就好了,可想起家里两棵开花的铁树,又止住了话。
“公主是否听过,我与王氏少时曾有一个约定,若是家中生了儿女,要凑一桩亲事?”陈氏眯笑着,不动声色看了看窗外:“我有两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公主若是喜欢哪个,我便可自作主张将他们许给公主。”
窗外似有什么动静。
公主头一次听这么直白的话,一时间又有些羞又觉有几分好笑,只推说还有事情,暂别热情的陈夫人,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
陈母的慈爱微笑一直撑到少女的脚步声再听不见:“陈修,陈齐,都给我出来!”
两道身影从窗后窜了出来。
陈母哼了一声:“一个二个,追姑娘不懂得和你爹学学!”
窗后又传来一道雄厚的声音:“夫人说什么?什么和我学学?”说罢阔步从门外进来:“怪哉,你俩怎么都杵在这里?”
“还不是你的两个儿子,追小姑娘追不到,一点儿没有你当年的半点样子!”
陈父沉思片刻,堆笑着哈腰问道:“那不若为父给他们两巴掌,让夫人消消气?”
陈修:“……”
陈齐:“……”
陈母:“……”
陈母:“这是重点吗?”
陈父眨眨眼,看她的样子很无辜,像是在说:不然呢?
陈母扶额:“你们都出去。”陈修和陈齐走了出去。
陈母又斜眼看了看陈父:“还有你,你也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晟宁春色正好,苏家公子站在自己庭院里,轻轻展开一把翠绿的油纸伞,又轻手将伞放了回去。
一对鸳鸯戏水瓷杯静静放在窗边,等待着有人从南沧归来。
驯服【韩侑x公主】
第三人称
5k+小段打
if二哥假死后,韩侑阻止公主离开
有私设韩侑过去
韩侑早就知道,驯服狼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情。
行军打仗时,他驻守在大成最边远的疆域,大雪封锁了边界。
军队有段时间就这么断了粮。没吃没喝时,有战士提议杀了战马。
那时的雪下得真大。韩侑挎着军刀,见四方白茫茫一片。
战马不安嘶鸣着,滚烫的马血好像已经在想象中滚入喉咙里。
“皇帝老子今年军粮少批那么多,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副官一手牵着缰绳,一边怜爱地抚摸着老朋友:“将军,是否要下令将战马宰了?”
韩侑抚摸着眼皮上的伤疤,突然想起几天前曾击...
第三人称
5k+小段打
if二哥假死后,韩侑阻止公主离开
有私设韩侑过去
韩侑早就知道,驯服狼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情。
行军打仗时,他驻守在大成最边远的疆域,大雪封锁了边界。
军队有段时间就这么断了粮。没吃没喝时,有战士提议杀了战马。
那时的雪下得真大。韩侑挎着军刀,见四方白茫茫一片。
战马不安嘶鸣着,滚烫的马血好像已经在想象中滚入喉咙里。
“皇帝老子今年军粮少批那么多,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副官一手牵着缰绳,一边怜爱地抚摸着老朋友:“将军,是否要下令将战马宰了?”
韩侑抚摸着眼皮上的伤疤,突然想起几天前曾击退雪狼群。
那些东西很凶,潜伏在白雪下,见着人便往要害处咬:“上次那几匹狼养在何处?”
“西边的棚子里。”
“军粮还能撑几天?”
副官叹口气:“满打满算,十天。”
若十天内军粮还未运到,这些陪伴着弟兄们出生入死过的老伙计便得变成冬天里的一道羹汤,但这也是下下策。
严冬是大成边防形势最严峻的时候,不能少了马匹。
韩侑转身去了西边的棚子。
这是驯狼的开始。
韩侑还记得,自己将一块冻干的肉放在火上烤熟了,丢到装狼的笼子里,那些畜生便好像忘却了自己的族人,饥饿的本能让他们自相残杀,为了一点肉味红了眼睛。
最后胜出的几匹狼被分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他们饿了,就给一点点的肉,他们想要逃跑了,就给狠狠的几鞭子。
狼就这么比狗还温顺了。
第九天时,韩侑把驯服的狼放了出去。
副官问:“将军认为他们还会回来吗?”
韩侑淡道:“他们早已习惯了被圈养。哪怕真的捕捉到猎物也会畏手畏脚,就算没了脖子上的桎梏,也会巴巴地跑回来讨食。”
“朝廷的粮食到了吗?”
“还没有。”
夜寒露重,殿外宫人打了个小小的瞌睡,迷蒙醒来时,看见两只酒红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暗沉阴冷,不由吓得跪倒在地。
“公主呢?”
“就在里面休息。”
于是韩侑就不多问了,打开门大步走进屋子。
屋子摆设整整齐齐,该有的什么也不差。
地上没有白瓷片,名家画作整齐挂在墙壁上,绣了金线的屏风里隐约透出一个躺在榻上的人影,今早他有意让人送到这里的珠宝也乖乖倚靠在墙角,堆得金玉满堂。
“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让韩侑难得有种错觉,误以为是新婚后的夫妻在闹小别扭。
“公主今日收到本将军的礼物了,怎么没有道谢?”
韩侑拉开了窗幔,看见玉做的一截脖颈。
细皮嫩肉,好像一碰就会化成雪水消散在掌心里。
可惜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看过来,人也不愿给他半点回应,更像是雪做的一个人被他硬生生囚在了这金色的牢笼里,软化在浅色的被褥里。
“公主这么冷淡,莫非是……那些赏赐不够?还是……二殿下给的最好?”
“韩侑!”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朝他望过来,亮晶晶的,给他带来一点驯服野兽的快感。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公主。”
韩侑俯身:“公主不是亲眼所见吗?公主求求我,我便告诉公主他说了什么?”
现在那双眼睛里满是他的模样了。
“公主为什么不说话?公主难道不好奇,最疼爱你的嫡亲兄长给你留了些什么话?”
公主仍旧一声不吭看着他。
韩侑皱了皱眉头。
真难驯服。
明明愤怒到极点,明明已经被栓在了笼子里,居然还能保留着那些不必要的清醒。
一种莫名的火热感从小腹处蔓延开,正如多年前,雪狼们为了那点残留的食物张开满嘴的獠牙。
这种感觉是饥饿。
“二殿下可真可怜啊,公主。”
韩侑加深了笑意:“那么疼爱自己的妹妹,没想到她现在就睡在敌人的被窝里,连为他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啪!
屋外的宫人吓得闭上了眼睛。
另一位宫人倒吸一口凉气:“是公主,还是……将军?”
一个宫人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默默放下手中的活计,借着夜色往一个方向而去。
屋内,燃了熏香的炉子放出燃尽前的最后一点香气。
呼吸不畅。
公主想。
眼前的人就如同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智。
黑色的皮手套滑过她的面颊,一手紧紧拷住她的颊骨,一手如绒羽般放在她的后颈处,看似轻飘飘没有力道,却让她手脚不敢动弹。
唇齿相交之间,她奋力抵抗口腔的入侵物,那截舌头却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侵入到唇舌内部,逼迫她在不断的吞咽和阻拦中竭尽反抗的力气。
那双鹰隼般狭长凌厉的眼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如黑暗中吞咽食物的狼,从她的眉眼间滑过。
半晌,唇舌终于分开。
戴着皮手套的手指轻巧地抹去黏连的一点银丝,不舍地将其碾碎在手指间。
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红色眼睛就这么安静而贪婪地看着那张绯红的面庞和晶莹通红的嘴唇。
身下的人却没有看他,只是闭上眼睛,平顺着起伏的胸膛。
“公主面皮薄,亲一下就红成这样。”
韩侑伸手抹去身下人眼角的一点湿红。
“韩侑,你是在折辱我吗?因为你恨李家,所以你也不愿意放过我。”公主道。
她没看男人的神情。
只听见那人笑了一声,手指不知餍足地来揉弄她的耳垂。
她不适应地躲开,粗糙的指腹又摸上了她的鬓发。
到底是为什么?公主的脑子一片混乱。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睡好过。韩侑有夺皇权的野心,走到这一步虽然是很大胆的一步棋,但也还在意料范围中。
但是二哥……她的二哥。
他就这么在火中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平静而温柔,正如那天母后厉声叫他起誓时他说的一样。他在用生命保护她。
二哥,你到底说了什么。
一点泪珠子就这么轻轻滚落下来,像荷叶上的一点凝珠,没入浓黑的鬓间。
“公主在哭?因为什么?”他还在问。
“韩侑,你真觉得你是在折辱我吗?”公主睁开眼睛,全然不知自己的眼睛映在对方曈中好像上好的夜明珠,让这个不爱珍宝的人也为之一颤。
“将军想必也知道,我在禅院中待了多年。”
窗幔发出沙沙的轻响,韩侑动了动身子,强健的腰肢贴在她的小腿上,哪怕隔着几层衣料也滚烫得很:“父皇下令将我送去佛寺时,我才六岁。几月前,父皇还把我抱在怀里,夸我聪明好学,又说我的眼睛长得好,不像他也不像母后。”
“然后有一天,我被关了起来,我听见二哥急促说话的声音,我想告诉他,二哥,别着急,我就在这里……但我的声音太小了,二哥听不见。”
“刚到禅院时,我经常哭。”
禅院里的人忌惮她是公主,生怕有怠慢,不给她干活。
于是她就经常跑到佛堂里玩,有时藏在里面听人祈愿。
爱离别,恨不得。得到的是如此短暂,犹如镜花水月终不长久。
她听啊,听啊,忘记了哭泣。
终于有一天,她也学着那些人的模样,为母后,为二哥,为久病的大哥,甚至为狠心将她送走的父皇,一一祈福。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哭过。
“都是一样的。”
她闭着眼睛,除了那滴眼泪便再也没有更多的泪水流下来:“受什么样的苦都一样,受什么样的欺侮也都一样。你以为你在欺侮我。”
公主轻呵了一声:“若是将军欺侮我便能放我自由,便能让一切回到从前,便能让……”让二哥回来,让父皇回来:“那这也不是一笔亏本买卖。”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好算计……”韩侑冷笑一声:“他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或者说……其他东西都能比你重要,是吗?”
语气里竟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公主莫名,不知他在气什么,只是冷静道:“我不是圣人。这些自然是对我有利,我才会去做。”
韩侑却猛然起身,长臂拿起放在小榻上的大氅。
走到门前时,那门却被大力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竟是说不明的愤怒:“舅舅答应过我,不会伤她……为何要将她私藏于此?”
是大哥。公主想起身,却想起刚才的那些事情。
若是被大哥看见嘴唇上的痕迹,更会惹他生气。
公主顿了顿躺回了榻上。
“何谓私藏?”韩侑的声音悠悠响起:“本将军好好招待公主,是光明正大的。还是说……侄儿有何高见?”
门被宫人关上。
公主睡卧榻上,拉起弄乱的一点衣角,摸了摸袖中的簪子。
刚才那招管用吗?
公主想,应该是管用的。
韩侑似是有所动容……但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可怜她幼时的经历。
他欺侮她有万种方式,为何偏偏是此种?
公主想不明白。
手中的簪子轻轻刺到皮肤,带来一点麻痒的痛感。
她叹了一口气。
韩侑没能上钩,他没有接着把事情做下去,这倒是让她意外。
看来这个好差事,还是得落到她身上。
大成的公主突然生病了。
病得药石无医,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
秋露渐渐重起来。
几支军队打着恢复李家正统,保卫皇权的称号从边境来。
韩侑忙得脚不沾地,理应如此……
但此时陆鸣下了马车,却见一双阴沉的眼睛瞪过来,不像是狼子野心的阴谋家,倒像是守卫着主人的狼犬。
“南沧陆小神医?”
陆鸣点头:“是我。”
“传闻说陆小神医从不轻易给人看病,这次怎么一请就到?”
“将军此言差矣。我对一切疑难杂症都来者不拒。”
韩侑冷冷扫视过来,半晌才转过有些血丝的双眼:“去,好好盯着他,让他好好给公主看病。”
又道:“陆神医,莫要被本将军发现有什么小花招。”
宫人匆匆把汤药端入,又匆匆离开。
公主生病这几日,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将军阴着脸坐在桌前的场面。
战事来得比公主的病情还要汹涌。
公主抬起头,看见将军雪白眼睫下赤红的双眼紧盯过来,不由窘迫移开。
“将军近来不忙?”她开口,声音还是沙哑的。
“不忙,没有公主忙。”韩侑勾勾唇角,笑容却不到眼底:“生着病还要忙着给人通风报信,真是有劳公主。”
“将军说话好生奇怪,我生病多日,早就分身乏术。”公主淡道:“既然将军来都来了,我想跟将军讨要一个人。”
韩侑目光阴沉看过来。
“我的婢女,绯凉。”
韩侑不说话,只是低头哼笑了一声,半晌才开口:“可以。”
这么轻易?
“我有条件。”那双修长的,布着茧子的手指端起了小巧秀气的瓷碗:“臣来伺候公主,喝了这碗药吧?”
“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是在药中……”话还没说完,便被吞没在唇舌间。
一点点苦涩感从唇齿间蔓延开,但今天的亲吻却是比往日的要粗暴得多,让她不适地咬了咬那根肆意妄为的舌。
韩侑没有停住动作,只是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肢,一点点将那点柔软的欢愉和痛苦吞吃入腹。
气息交融间,身上强势的人突然停住了动作,把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火热的吐息为玉般的肌肤染上一点薄红。
“公主可知道我是如何驯服狼的?”韩侑说:“我把他们放走,他们还会巴巴跑回来,把最新鲜的猎物带给我……”
“他们永远也逃不开我。他们是被我驯服的狼。”
韩侑慢慢松开了怀抱,那点亲吻后的温情化作泡沫散去,一点残酷的杀意满溢在眉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他转过身拉开了门。
那点湿冷肃杀的露水气便铺满了空气。
公主叹了口气,韩侑果真是个硬骨头,这步田地也能稳坐江山不乱。
一个声音从门边飘来:“你的那个婢女就在门外,自己来领。”
公主和绯凉从密道离开时,星星铺满了夜空。
绯凉担心公主身上已无防身武器,公主却从袖中径自摸出一把崭新的小弩。
绯凉目瞪口呆:“难不成将军一点没察觉?”
公主抬弩射伤几个察觉到异常的守城兵,抬头看城外杂草中寒霜如白雪。
“他知道。”
“那是为何?”
“因为他在驯狼。”公主顿了顿:“他想驯服我。”
“但遗憾的是,我从未想驯服他,也不想被他驯服。因此,这一局,从一开始他便输了。”
兵营中,最后一道急令下,韩侑策马,听副将言半旬后小雪将至。
也是一个雪夜,也是一个星夜。
韩侑躺倒在雪地上,眼上的疤痕血迹未干,副将的身体躺倒一边。
一匹归来的驯狼叼来了今晚的猎物,眼巴巴坐在一旁,像讨食的狗。
韩侑垂眼一扫,干巴冻僵的一只鸟。
他毫不客气生火把那点东西烤了吃,看见那狼不走反坐下,似乎是知道他不打算将它辛苦寻来的食物分它也不觉得委屈。
韩侑心里一阵烦闷,扯了一只鸟腿丢到雪堆中:“被驯化了就没骨头的东西!”他沙哑骂道。
狼吃了鸟腿想要回来,却被狠厉的一皮鞭打得惊叫起来。
“去。”韩侑道:“做你的野狼去。”
再次醒来时,一只眼睛已经被贴心蒙上了纱布。
他起身,才发现睡倒在一个佛堂中。
一个小身影乖乖跪坐在前,听见动静回头。
还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个人。
“你来救我了,小公主?”韩侑挑挑眉,蹲下身平视那双眼睛。
那个孩子懵懵懂懂看着他:“你为何叫我公主?我在禅院里,就不是公主啦。”
韩侑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给我父……给我父亲,母亲和大哥,二哥祈福。”
韩侑转身从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炷香,在烛火上点燃了。
那点烟便一点点飞腾到屋檐上。
“你也要给家人祈福吗?”小公主好奇问道。
“不,我不祈福。也不是给他们祈福。”
“为何?”
“他们都不在了……回不来了。”
韩侑低头望着青烟,忽然感觉衣角被拉了拉。
低头,小女孩朝他认真道:“算上我的一份,够吗?”
“算上我的,我和你一道,这样可以吗?”
韩侑低下身,想将面前的人抱入怀里,却抱了满怀的泡影。
黄粱一梦。
“将军,将军……”
副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夜下了小雪。”
韩侑疲惫抬眼:“在此驻扎吧。”
“是!”
小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副将踏着那层小雪来到帐前,听见将军的声音在帐营里响起,于是转身往篝火边而去。
几个弟兄丢了一葫芦烈酒来,他仓促喝了一口。
“将军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叫驻扎?”
“将军肯定是记恨公主呢。”
“此话怎说?”
“将军说”大了舌头的副将通红着脸,学道:“‘公主,我们终究不是一道人。’”
周围兄弟有一个问:“将军莫不是……?”
副将摆摆手:“怎么可能呢。”
哪有有情人是相互出卖,你打我打的。
大雪压山,灵州还在雪山外。
【兰指】THE FINAL DECISION (07)
前文链接: 01 02 03 04 05 06
07
骇人的警报声响起,提醒二人尽快离开。
房间外是坚固的金属墙,从建筑风格来看这里是建于黄金时代前的辐射避难所,避难所中的设备大多需要人类操控,落后到能够免疫帕弥什感染。到了黄金时代,这样的避难所大多都被填埋了。借着昏暗的紧急灯光,罗兰帮人类钻出窗口。
苍白且冰冷的电子音平淡地说出因任务失败避难所将在十分钟后自毁的事实。
指挥官竭力向前奔跑,奈何几天的饥饿和发烧让她根本使不上力气,跟在她身后的罗兰当机立断,把人抱起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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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骇人的警报声响起,提醒二人尽快离开。
房间外是坚固的金属墙,从建筑风格来看这里是建于黄金时代前的辐射避难所,避难所中的设备大多需要人类操控,落后到能够免疫帕弥什感染。到了黄金时代,这样的避难所大多都被填埋了。借着昏暗的紧急灯光,罗兰帮人类钻出窗口。
苍白且冰冷的电子音平淡地说出因任务失败避难所将在十分钟后自毁的事实。
指挥官竭力向前奔跑,奈何几天的饥饿和发烧让她根本使不上力气,跟在她身后的罗兰当机立断,把人抱起继续向前。
猛然落入一个怀抱,指挥官有些转不过弯,愣了几秒才抱住罗兰的脖子大喊:“什么时候了?公主抱?!”
“这样才能表现出一位骑士的风度啊。”罗兰回忆着刚才的地图,推算到达出口需要的时间,需要快些了。
警报声随着时间流逝变了调子,从让人紧张的嗡嗡声变成了摇篮曲,电子音提示避难所开始释放催眠气体,“仁慈”地祝大家晚安好梦。
“这是任务没结束的惩罚吗?”指挥官掩住口鼻也抵挡不住催眠气体带来的困意。
罗兰加快脚步:“放心睡吧,不会把你扔在这儿的。”
“可是……”
指挥官想说,避难所外一定都是空中花园的执行部队,罗兰打算怎么办?还来不及说出口,她就在颠簸的怀抱中睡去了。
-
“指挥官,你判断失误了,我们之间只有一人能离开,而让你离开的方法是——获得我的心。”指挥官的手被罗兰拉着伸向他的胸膛,没有任何阻隔,因为罗兰的身体已经腐烂,抬头看看罗兰的脸,他的皮肤像眼泪一样留下来。
“动手吧,指挥官。”
“!”
指挥官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生命之星病房。
“指挥官!你终于醒了!”
白发的少女显然已经守候多时,一瞬间的兴奋过后,又马上去喊在病房外的同伴。
“啊……抱歉,又让大家担心了。”
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向守在病房里的丽芙道歉了,可怜的姑娘一定又没有好好休息,什么时候能让她改变这种习惯呢?
然后又和走进来的里和露西亚道歉,看两个人的模样,一定是有好多话想说吧。
紧接着是库洛姆和神威。
“诶?你们也来了?”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卡列尼娜抱着双臂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比安卡,最后是带着21号的薇拉。
这种感觉……
“这样,你们直接告诉我我还能活几天。如果我得了绝症我是有知情权的。”指挥官挣扎着坐起来请求一个解释。
丽芙上前在指挥官身后垫上枕头:“指挥官不要胡说。”
生命之星的医疗机器人显示指挥官一切正常,她恢复的速度向来令人惊讶。
“那么,”指挥官看着神色各异的构造体,“你愿意为我说明一下具体情况吗,里哥?”
指挥官注意到里因为这个称呼皱起眉头,其他人都因为这个独特的称呼愣了几秒,同时薇拉还嘲讽地笑了。
看来情况还算乐观。
“我们被感染体冲散后想去找你,却发现你凭空消失了。”
“十几小时后才追踪到你的信号,地点是一座垃圾处理厂,里面的废品堆积如山,信号发射器的电量没有支撑到我们找到它——在这方面可以再改进一下。之后我们确定了几个方向——既然是集中处理厂,那么只要能确定垃圾的来处就能找到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点伤人。”
“……总之,我们找到避难所时才发现大门只能从内部或者操控中心才能打开,如果用爆破的手段,建在山体中的避难所恐怕会直接崩塌,然后被泥沙掩埋。”
“那是因为这边的爆破组经验不足,如果让我去的话,肯定是小事一桩。”卡列尼娜插嘴。
里等卡列尼娜说完后继续道:“避难所最开始就是骗人的,打着避难所的名号,实则是在做各种实验。”
露西亚补充:“找到控制中心花了不少时间,过去人类担心被实验者反抗,把控制中心设立在远离避难所且十分隐秘的地方,抓到幕后黑手反而没费什么功夫。”
“哦?”指挥官眯起眼睛,嘴角不善地扬起,“是怎样的家伙呢?”
“那家伙简直是游戏里最讨人厌的反派,没有追求,没有目的,靠避难所的遗留资源和无比古老的防御系统苟延残喘,把观看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的娱乐方式。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半个身子都被帕弥什感染了,却还是那么讨人厌。”神威抱着手臂咬牙切齿,“他还说,手里有指挥官你的把柄,我们不敢对他做什么。”
“好了神威,”库洛姆阻止神威继续说下去,和里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会受到应得的惩罚,但问题在于,执行小队发现他的时候,在他面前的屏幕上上看到了您和升格者……”
库洛姆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众人选择呆在这里的原因。
尽管各执行部队都收到了内容不可外传的指示,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流言迅速传遍了空中花园。在指挥官昏迷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路过”病房想看一眼故事的主角,这给灰鸦小队的成员带来不少困扰。
来探望的卡列尼娜说她可以把比安卡喊过来,有比安卡在,那些人肯定不敢再来。
结果,清理部队的队长出现在指挥官的病房前一事,导致流言加速传播且内容朝着向不可控的地方发展。
“首席为爱叛逃却惨遭升格者欺骗”“灰鸦小队指挥官罪孽深重终有报”各种版本的故事层出不穷,眼看事态难以控制,薇拉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空中花园的构造体都知道,清理部队不会因为你的好奇就认为你叛逃,但三头犬小队的疯子随时都愿意给你一刀。
薇拉的出现让指挥官的病房外得到片刻安宁。
“行了行了,一个个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不过是指甲和手臂的伤口感染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说最麻烦的事情还得让她自己解决,喏?”
薇拉侧身让出一个位置,赛利卡探出半个脑袋:“醒了?”
“真抱歉在你没恢复好的时候就来跟你说这些,但是……”
指挥官朝露西亚点点头,让她带大家暂时离开。
“本来应该是其他人过来的,但议长觉得如果是同性的话交流障碍会少一点。先从避难所说起吧。”赛利卡将一份文件共享到病床的电子屏上,“编号079,在早期负责进行人类服从性实验。”
避难所079,内含多个设施完备的房间,房门可以从外部直接打开,从内部打开需要一串十六位密码,密码每30分钟更新一次,可以通过完成任务获得。任务内容由实验人员根据相关理论设置并发布。
接着是几次试验的数据。
“最开始的时候,一切不过是普通的研究而已,后来逐渐演变成一场灾难,观察者滥用自己发布命令的权力,要受试者进行各种有损尊严的表演。”
赛利卡观察指挥官的神情,不断措辞:“你的被迫完成的任务实际上是避难所里最后一次试验的内容。”
“唔。”指挥官滑动资料,她想知道两个任务最后会把她和罗兰引到何处。
1. A挖出B的心脏;
2.B与A进行插入式■行为,并使用■■■■,达到■■,内■。
“……这哪是什么试验?”指挥官咬牙切齿,又翻出凶手的照片,是个干瘪瘦小的家伙,“凶手真的是他吗?避难所离我失联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他怎么做到搬运两个人的?”
“我们认为你是被罗兰带过去的,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把你从感染体大军中拖出来,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把你们两个送进避难所。”
……怎么可能?
这中间必然有什么没有调查清楚,罗兰也许隐瞒了什么,但他绝不会是同谋。
回想起那些任务中罗兰的痛苦和守护,这点信任还给得起。
“那罗兰怎么说?你们把他带回来了?”
“是的。”赛利卡点头,“议长特意说明的关押地点需要严格保密,所以……”
“可以理解。”
空中花园能关押犯人的地方有几个?又有几个地方能锁住升格者同时防止他们带来的帕弥什污染?如果连这些都不知道,那么指挥官就不配被称为首席了。说是严格保密,实际上只是为了减少争议罢了。
“那么我还能知道些什么?”
赛利卡无比纠结,思索许久才说:“你在昏迷期间罗兰似乎在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唯独那段被保存了下来,而之前的任务反而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罗兰在审讯中对此事闭口不谈,不肯透露半点相关信息,而被问到和你的关系的时候,他说……”
“什么?”
“长庚星(Venus)离我太远了。”
--------tbc--------
【兰指】THE FINAL DECISION (05)
祝阅读愉快~
05
“亲爱的指挥官和构造体,请根据判断做出选择。
1.构造体在指挥官右臂上留下长13cm深2cm的伤口;
2.指挥官帮构造体进行一次手in。”
※任务时限为24小时,如果拒不完成会受到危及生命的惩罚。
※任务全部结束后方可离开。
手术刀的刀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罗兰拿起手术刀比划一下,判断一个能最大限度减少伤害的位置,刀刃深入皮肤,他精准地控制着深度,切割人类的血肉。
几小时前。
面对一天天刷新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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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亲爱的指挥官和构造体,请根据判断做出选择。
1.构造体在指挥官右臂上留下长13cm深2cm的伤口;
2.指挥官帮构造体进行一次手in。”
※任务时限为24小时,如果拒不完成会受到危及生命的惩罚。
※任务全部结束后方可离开。
手术刀的刀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罗兰拿起手术刀比划一下,判断一个能最大限度减少伤害的位置,刀刃深入皮肤,他精准地控制着深度,切割人类的血肉。
几小时前。
面对一天天刷新的任务,向来情绪平稳的指挥官已经彻底失去了愤怒的能力。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这些任务造成的伤害简直微不足道。她看看白色的床单,打算让罗兰帮忙扯开充当绷带——失去指甲的手指状态很差,左手使不上力气。
她很坦然地对罗兰说:“可以开始第一个任务了。”
那副无畏的模样简直要把罗兰气笑了,双眼盯着倒计时,他打定主意不去看指挥官。
指挥官打算和昨天一样,她走过去拿起手术刀递给罗兰。
罗兰接过手术刀看了看,又将危险的工具放回操作台。
他轻轻按住指挥官的肩膀:“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指挥官。”
“难道我们还有别的方向?”指挥官感到一阵不安。
“要知道任务二和拔指甲、割开手臂相比可不算什么伤害,选择任务二显然更容易活下去。”罗兰推着指挥官坐到床上,语气不容置疑,“我们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
“……罗兰?”指挥官皱眉,“你还好吗?”
“指挥官,我觉得还是要你活下去更重要——因此我宁可强迫你完成另一个。”罗兰钳制指挥官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想着该如何强制她完成任务二。
“这是针对我的任务,理应由我来选择。”
指挥官挣扎着,她此时的力量远不足以推开罗兰。
“被困住的是我们两个,我也有决定权。”罗兰看着周围,试图找到有用的东西方便他继续。
指挥官继续反驳:“可你现在的选择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罗兰笑了,“指挥官是从来没有和异性人类有过接触吗?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喜欢你,那么你猜猜我会想着你做什么?想想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会做什么?”
罗兰挑衅的语气让指挥官十分恼火,几次发力也没能挣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松身体,左手用力握拳,手指的剧痛再次冲上神经,瞬间眼中满是泪水。
放软声音,低声呼唤着:“罗兰……”
“怎么哭了?”罗兰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被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松开一只手去擦。
抓住一瞬间的机会,指挥官一拳打中罗兰的脸,随即挣开另一只手,翻身和罗兰拉开距离,质问他:“你这么做,活着出去之后又打算怎么办?”
罗兰吃痛,揉揉自己的脸颊,感叹首席的爆发力不容小觑。
他主动保持距离坐回沙发上:“好了好了,别这么看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样神似一只生气的斑鸠?”
“……回答我。”
“我打算逼迫你完成任务二,要知道爱与欲望从来不能完全分割,我想我能做到完成全部内容。我要让你觉得受辱,等到出去后再找机会——如何委婉一点说呢?让你杀掉我。”罗兰慢慢道出自己的计划,“我相信你能找出幕后观察者,让你最信任的同伴解决他,删除一切可能被保存的数据,然后你便可以当做这令人作呕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怎么样?很完美不是吗?”罗兰像是做完报告等待评审一样注视着指挥官,期待她的反应。
指挥官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从不认可牺牲同伴获取胜利的手段,包括你,也包括我自己。所以……”
“请容我拒绝。”罗兰声音坚定,不等她说完,比起爱与希望的那套说辞,此时他更关注眼前人的生死。
“可你的办法显然更残忍。”指挥官的表情写满拒绝。
“但绝对可行——因为那就是观察者想看的东西,比起缥缈的承诺,有现实依托的方法更有效不是吗?”
指挥官无法回答,头上发卡形状的发射器是里送给小队女孩子们的礼物,身上所有通讯设备都被取下,唯独它被忽略,曾经认为是多此一举的装置在关键时刻终于发挥了作用。然而她不敢保证自己藏进牛奶盒的信号发射器没有被发现,尽管针对违规行为的惩罚没有再次出现,但至今没有人来救援,是不是说明发射器已经被观察者拦截销毁?而只有几厘米的信号发射器能发出多强的信号?能持续多长时间?
指挥官相信里的技术,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太多。
她知道不该苛责营救队伍,更清楚灰鸦不会放弃,却依然忍不住去猜想各种带有恐怖色彩的结局。
如果任务是无止境的,她岂不是会在这里变成一堆白骨?
指挥官深呼吸,压下被罗兰勾起的幻想。
“我希望你能把我接下来的话当做事实。”指挥官坐到罗兰面前,深吸一口气,“被你喜欢的感觉简直糟透了,你在期待什么?我的回应吗?你脑海中的各种想法让我难以理解,无法接受,任务二那样的下流东西真的不是给你的福利吗?”
… …
罗兰垂眸盯着眼前的人类。
“你在用我的方法来逼迫我伤害你。”罗兰平和地说出真相,掩盖意识海的波动。
“就是这样。”人类不辩解,卷起衬衫袖子,将手臂放在操作台上,“动手吧。”
罗兰知道人类的话绝非出于真心,她不会如此伤人,只不过想用这种方式让罗兰再次妥协,不会说谎的指挥官小姐甚至要求罗兰把那番话当成事实,可也许她未曾想到,她的部分话语触及了罗兰不愿面对的事实,而听到这些话从恋慕者口中说出,无疑成功触痛了罗兰。
爱,如此美好又残忍,它给予人类跨越困难的勇气,也让人懦弱到不敢把真心话说出口,经年累月的维护才能让它慢慢生长,损毁它却只要短短一瞬。爱是恒久忍耐的理由,也是肆意妄为的借口。
罗兰拿起了刀。
刀刃在人类手臂上留下了一条鲜红的伤痕,血液顺着伤口涌出,滴落到工作台上即刻绽放出一朵朵猩红玫瑰。
切割皮肤的感觉让罗兰极度不适,血腥的味道充斥每一个角落。
罗兰放下刀,尽量以最快的速度给人类包扎,充当绷带的布条很快就被染红。
指挥官看着埋头忙碌的罗兰说不出话,手臂疼得要命,连手掌都是麻木的,她很清楚没有正规的医疗手段处理伤口会发生什么。而罗兰并没有比她好受,哭泣、窃喜、愤怒、报复的快意,意识海中的每个碎片都在相互缠绕、分离,仿佛凭空多出了无数的自己,钝痛不断刺激着神经。
指挥官倒在床上,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撕毁大半,但血迹依然在蔓延,机械臂收走了工具,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留下食物和水。
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她急需用睡眠来弥补身体与精神上的疲惫。
罗兰压抑自己叹息的声音,调暗了室内的灯光。
【兰指】THE FINAL DECISION (O4)
※慎入,建议看完开头的任务后思考是否继续阅读。
04
“亲爱的指挥官和构造体,请根据判断做出选择。
1.构造体拔去指挥官三片指甲;
2.指挥官帮构造体进行一次手in。”
※任务时限为24小时,如果拒不完成会受到危及生命的惩罚。
※任务全部结束后方可离开。
寂静。
罗兰彻夜未眠,当新一日的任务提示在黑暗中缓缓亮起时,他便飞快地瞧上一眼,于是心中的恶心感又增加了几分。
如今已经分不清哪个任务在针对谁,无论选择哪个都将会是极为恶劣的演出。
他看着还在沉睡的人类,由......
※慎入,建议看完开头的任务后思考是否继续阅读。
04
“亲爱的指挥官和构造体,请根据判断做出选择。
1.构造体拔去指挥官三片指甲;
2.指挥官帮构造体进行一次手in。”
※任务时限为24小时,如果拒不完成会受到危及生命的惩罚。
※任务全部结束后方可离开。
寂静。
罗兰彻夜未眠,当新一日的任务提示在黑暗中缓缓亮起时,他便飞快地瞧上一眼,于是心中的恶心感又增加了几分。
如今已经分不清哪个任务在针对谁,无论选择哪个都将会是极为恶劣的演出。
他看着还在沉睡的人类,由衷希望人类能晚一点醒来,自欺欺人地试图拖延时间。
而人类依然在几小时后坐起身,迷茫地看着今日任务。
每天只有一小块压缩饼干作为补给,纵使指挥官身经百战,几天没有正常进食也有些扛不住。
指挥官甩甩凌乱的头发,试图把头脑中的混沌赶走。
“看来今天的任务要靠我决定。”
指挥官盯着那两行文字,试图找出除了恶趣味以外的任何信息,显然一无所获。她平静地拿起拔甲器递给罗兰,就好像手里的东西不是刑具而是一个水杯或者其他日用品之类的。
“观察者想看,就让他看。”
罗兰握着造型奇异的钳子,在心里嘲讽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让他如此束手无策的情况了,他无心伤害指挥官,更不愿折辱她。尽管他承认,爱与欲望本就不可分割,但在这间屋子,这个牢笼里,一切都是滑稽的表演,认命地完成任务仅能换来维持生存的一点口粮,偷得几小时无需担心任务的时光。而任务有多少,需要完成几个才算结束至今没有头绪——他们真的的活着出去吗?
“指挥官……”罗兰皱起眉头苦笑。
指挥官将左手伸向罗兰,试图安慰:“没关系,只是指甲而已,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可比这个严重得多。”
“然而这并不代表我能毫无负担地完成这个任务。”罗兰捏了捏手里的东西,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时候他就弄清了使用方法,只需一按,轻松且愉悦。
“这是为了任务,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指挥官抚上罗兰的脸颊,这是深度意识链接的方法,尽管无法进入罗兰的意识海,她也试图用相似的方法安慰罗兰。
罗兰握住指挥官的手,感受片刻的温暖,而后问指挥官:“你相信任务说明?如果到最后我们需要完成每一个没被选择的任务,如果任务永无止境?”
“不会的。”指挥官打断罗兰,“我们终究会离开这里,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而且我们说好的,任务优先,你会完成我的愿望吧?”
罗兰深吸一口气,注视着指挥官,他感受到指挥官的话语另有所指,却想不到暗含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他让沉默在空气中飘了一会儿,握着指挥官的手到唇边留下一吻:“冒犯了,指挥官。”
左手中指、无名指、小指,顺序是由指挥官指定的,她要留下一只完好的手以便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要知道这里没有你的辅助型队员,也没有医疗用品。”
罗兰低头,将指挥官的一只手固定在操作台上,钳子状的拔甲器贴在桌面更方便使用,只要轻轻一按——
如果不是提前固定了一只手,此时指挥官已经出于本能将手缩回,用柔软的掌心包裹着受伤的手指来缓解疼痛。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攥紧,喘着粗气,在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继续。”
罗兰盯着缺了指甲后冒出的血珠,将另一根手指放在拔甲器上……
-
“结束了。”
罗兰扔掉拔甲器,松开指挥官的手,不愿再看操作台一眼。
他握着指挥官受伤的手,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一切工具都被机械臂带走了,只有留在人类身上的伤口不断提醒罗兰他做了什么。
诸如“你还好吗?”这样的话已经说不出口,罗兰的手臂禁锢着指挥官,像是竭力守护幼崽不受暴风雨的侵害的鸟类,将幼鸟藏在羽翼之下。
“指挥官。”罗兰在她耳边轻轻说,“不会让你再……”
罗兰的声音将平静打破,指挥官抬头对上罗兰的双眼,罗兰的眼眸中掺杂着空洞的色彩。
指挥官安静地让罗兰抱着自己,只是简单处理的伤口还在胀痛,一个拥抱无法缓解痛楚,同时也让内心不再安定。
她伸手抱住罗兰的身体,感到罗兰的呼吸一滞。
“我也在想,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被人控制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你在这里,所以我相信不好的事情终究会过去。”
碍于观察者的监视,指挥官有许多事情不能告诉罗兰。
她曾偷偷向外界传达信息,因此她有心思配合观察者演戏,一味尝试完成任务,争取时间,她知道罗兰一定会听她的话,完成她的“心愿”,而罗兰对此一无所知。
道歉的话语暂时无法说出口,指挥官只能拥抱着罗兰,满心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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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非常纠结的一章,我觉得乙女类的同人文和要考虑代入感,所以一直在想剧情和纯洁度的问题。当然也许最后呈现的内容整体看来并不太需要“慎入预警”,总之各位指挥官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直接提出来,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兰指】给罗兰先生的花(中)
罗兰×指挥官 时间线有变动,为感情线服务
前文连接:上
本章内容:自愿或被自愿的,指挥官回忆起自己的过去,眼前的罗兰和儿时的骑士开始重合。
02
空中花园。
年轻的指挥官纠结三秒,还是决定直接趴在办公桌上睡一觉。最近流行的说法认为办公地点不设置休息区能显著提高工作效率。这话不假,但是对于灰鸦小队的指挥官而言,这让她失去了及时缓解疲劳的权力,一个才经历过几场与帕弥什战斗且有伤在身的人是不应当承担这种强度的工作的。
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参加战斗,提交作战报告,成为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而后参加更多战斗,写更多报告——露娜的那件事之后,她的报...
罗兰×指挥官 时间线有变动,为感情线服务
前文连接:上
本章内容:自愿或被自愿的,指挥官回忆起自己的过去,眼前的罗兰和儿时的骑士开始重合。
02
空中花园。
年轻的指挥官纠结三秒,还是决定直接趴在办公桌上睡一觉。最近流行的说法认为办公地点不设置休息区能显著提高工作效率。这话不假,但是对于灰鸦小队的指挥官而言,这让她失去了及时缓解疲劳的权力,一个才经历过几场与帕弥什战斗且有伤在身的人是不应当承担这种强度的工作的。
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参加战斗,提交作战报告,成为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而后参加更多战斗,写更多报告——露娜的那件事之后,她的报告都会被当成重要资料进行分析,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套用模板了。
唯一的安慰是阿西莫夫提供的专属办公椅,贴合身体曲线,是办公与休息的完美结合。
“休息”和“办公椅”的搭配?听起来真可怜。指挥官如此吐槽。
但是或许真的有奇效,因为今天的指挥官趴在桌前,做了一个有关过去的梦。
她梦见逃离,梦见自己站在巨大的推进器前。人们商讨,然后谩骂。那些冰冷的武器此前从未出现在她轻飘飘的幻想里。
她站在新家的水晶灯下和从前一样穿着裙子,在鹅黄的灯光下穿梭。那时她以为她的人生将一切如故,她会去学习艺术以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让这些东西充实自己的人生,或许还会遇见一份爱情。
但世界不会那么善良。
帕弥什的爆发改变了高层的格局,某些“生存法则”过时,同父亲一样的人最终都被排挤到边缘。
她看着来到家中的客人越来越少。
长大一点的她开始试着为自己的未来寻找出路,她还记得自己懵懂时的幻想。学着父亲的样子联系“老朋友”。记忆中和蔼的面孔只是无奈叹息或匆匆断开通讯。
曾有人将她的现实装点成梦境,如今人造梦境即将破碎,但幸运的是她赶在彻底倒塌之前抵达梦境边缘。
她最终的选择的和其他满怀热血的青年一样递交了进入法奥斯的申请,打破幻境脱胎换骨最终只能依靠自己。
“指挥官?醒醒。”
被叫醒的人类还有些呆滞,手臂僵硬,甩甩头清醒之后才说:“是露西亚啊,太好了,这说明不会有更多工作。”
“是的,如果是文书方面的内容,里和丽芙来会更方便些。”
露西亚敏锐地发现指挥官正悄悄揉着手臂,便问:“指挥官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吗?要不要我把丽芙叫过来?”
人类举手示意自己没事,面对露西亚担忧的眼神,只好坦白:“枕着手臂睡了太久,不是大事——啊,要是有露西亚的按摩就更好了。”
露西亚已经习惯了指挥官突如其来的撒娇,走过去按摩人类的臂膀。
“哔哔~”
工作相关的通讯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指挥官的惬意时光。
“这种时候的通讯……”赛利卡是绝不会加班给自己布置任务的,那就只有——
指挥官深吸一口气,接受通讯:“晚上好,阿西莫夫。”
“没有必要在每次接受通讯的时候咬牙切齿地强调‘晚上’。”
阿西莫夫轻飘飘地回应指挥官,开始说明手中的实验报告。
通讯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期间还包括了露西亚对本次实验安全的质疑。
“放心吧露西亚,何况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任务,其他指挥官都会参与,而且你们都会在附近待命的不是吗?”指挥官站起身拍拍少女的肩膀,露出令人安心笑容。
“我相信指挥官,但是,请一定小心。”
-
任务当日,执行任务的指挥官们装备上新式机甲——不同于往日的蛋壳型机甲,新型号更灵活、更迅速,最重要的是机甲装载了新研发帕弥什净化装置,本次任务的目标就是测试装置的有效性和耐久度。
指挥官驾驶新机甲降落到目的地,入眼便是一片戈壁黄沙,这让她想起才成为指挥官不久时执行的,最终命名为“黄金之涡”的任务,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但这次阿西莫夫说只要到达指定位置后按要求操作就好。
“按按钮而已,相信你也不会出问题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指挥官腹诽,你的发明在我手里完全很少有百分百安全的情况,这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过错?
打开通讯,确认自己的位置,依照操作提示开启净化装置。尽管各小队的构造体都在低浓度区待命,但是,指挥官盯着屏幕显示的帕弥什的浓度,在这种浓度下,构造体也不能战斗过久,更别说纯粹的机械体,给指挥官套上防御型机甲是开展实验唯一方式。指挥官听说对帕弥什有高抗性的特化机体也在研发中,但她对此感到不安。想想露西亚和库洛姆都经历了什么?如果能够选择,她希望任何人都不会有这种痛苦。
时间过半,参与任务的人都进入了放松状态,指挥官也开始忍不住发呆。有人把她拉进临时通讯小组,要她一同欣赏艺术协会发布的新歌。
摇滚风格的音乐险些让她按下紧急防御按钮。
“我以为!艺术协会只会写那些哼哼呀呀的!东西!”
同僚伴随节奏大喊的声音从频道内传出,指挥官降低了音量,重新警戒四周。
“唔?”
她把观测视角调整到百米外的某个沙丘,三十分钟前就是那个样子,她原本没有在意,但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指挥官看了眼实验数据,挪了挪已经麻木的屁股,与目标距离一百一十三米,是实验允许的移动范围。
她朝目标移动,绕过沙丘后,阴影里躲着一个人。
罗兰。
罗兰抬起头,朝眼前的机甲挥挥手:“嗨。”
……?
指挥官注意到耳机里的声音已经中断,变成了奇怪的杂音。
“通讯干扰?但是……”
眼前的升格者没有丝毫进攻的意思,甚至在阴影中挪了挪身子:“要过来坐吗?这鬼天气真是让人受不了。”
太诡异了,指挥官分明记得几个月前她才带领小队毁了升格者的计划与藏身之处,如今再见面,罗兰居然对着印有灰鸦小队标志的机体无动于衷?
她盯着眼前的升格者。
发型更加利落,身上标志性的风衣不见了,嘴角的笑容不似过去那般张扬。
升格者也会换机体吗?这倒是个不得了的发现。
该怎么做呢?眼前的家伙看起来依然没有攻击的意愿,但从往常的经验来看,罗兰是升格者里最难琢磨的家伙,空中花园尚未得知他的真正实力。通讯被屏蔽,机甲无法攻击,逃跑的速度可比不上罗兰的链刃,难道要和他一样打招呼?
罗兰注意到紧张的气氛,站起身,拿出一直贴身携带的日记本放在机甲的机械臂上。
指挥官稍作迟疑,控制机械臂抓住了本子。
罗兰满意地笑了:“小心点,这可是个宝贝,千万别弄坏了。”
罗兰一边说着,一边用夸张的手势演出,不等指挥官回应便快步离开。
?
通讯恢复,杂乱且焦急的声音一同涌进指挥官的耳朵。
“指挥官!终于联系上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露西亚。
“灰鸦的!终于联系上你了,不会真的是被我的音乐吓到了吧?”
“我没事,只是稍微调查了些东西,数据收集完成。另外——”
回到空中花园后,指挥官将获得的笔记本交给阿西莫夫。
-
“……你事先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指挥官端坐在研究所的椅子上,盯着阿西莫夫难以琢磨的表情,摇头。
“想来也是,本子里的内容几乎毫无意义……虽然我们不排除这是罗兰针对你进行精神攻击的一种方式,但你有权利阅读里面的内容。”
“什么?”指挥官接过笔记本,把眼神从阿西莫夫略微松动的面部表情上移开,今天的阿西莫夫看上去竟是如此愉快。
翻开笔记本,极为醒目的是用星星框柱的粉色字体,写着某个女孩堪称离奇的日记。久远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难以言表的尴尬钻进脑海。
“果然是你的日记。”
“……你看过了?”
阿西莫夫拒绝正面回答:“你可以把这本带回去,以防有隐藏的线索,我们已经做好了备份。”
“那我回去了。”可怜指挥官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办公室内,指挥官一边捂脸一边对着本子的内容回忆自己的童年生活。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自己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
反倒是这个名字。
指挥官的指尖触碰上“罗兰”两个字。
童年时期最爱的电视节目,自己幻想的依托,甚至依靠父亲的人脉给罗兰写过信。曾经认为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在帕弥什爆发后都被藏在了脑海深处。
“罗兰……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指挥官重新翻看日记,她认识的罗兰看似散漫,实则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尽管在记忆中深藏,但指挥官从未彻底忘却。
日记本一直被自己藏在床底,撤离的时候,它和其他许多东西一样被留在了地面。年幼的她懵懂无知,盯着各种看不懂的消息,最后几日才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来不及询问任何事情就被带离。
所以模糊的记忆未必是坏事,在心里诊疗室,指挥官从未提起自己童年的任何事情,她因此得以用更成熟的方式看待帕弥什。她见过同僚咬牙切齿地诅咒一切机械体,因为自己妻儿的生命都消亡于机械狂潮,也因此迷失在与帕弥什的战争中。指挥官记不起帕弥什最初的可怕,这是她的幸运。
指挥官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到一丝线索,若是说起能连接自己与罗兰的,只有在地面的最后一次通讯。
准备逃离的小公主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却仍然关心他的骑士,信号断断续续,她只知道罗兰那边也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如果那个孩子和罗兰是同一人的话。
指挥官在自己的终端上输入一串代码。
这是自己曾用过的通讯号码,和通讯器一起遗失了。
输入完毕,陌生的信号瞬间接入她的思维信标,没有留给她多余思考的时间。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HOLA~我的指挥官,骑士罗兰恭候多时了。”
“罗兰。”
“我听得到。”
“你想要做什么?”
“嗯……怎么形容呢?说是初恋着实不恰当,说是敌人又太过生疏——勉强算是旧友?还是说你喜欢把这个说成偶像见面会?需要我称呼你‘公主吗’?指挥官。”
指挥官握紧拳头,幻想自己扼住了罗兰的喉咙。
“你果然看过了,罗兰,先生。”指挥官咬牙切齿,“难道你绕了一圈就是为了与我叙旧?”
“谁知道呢?”
地面上,罗兰踢开机械体破碎的头颅,听着另一端人类的质问,开始期待一些事情。
【兰指】给罗兰先生的花(上)
罗兰×指挥官 时间线有变动,为感情线服务。
summary:罗兰儿时的记忆中有一封粉红色的信,那封信连接着他未曾接触过的真实。来信者自称“公主殿下”。直到多年后罗兰才发现,那位小小姐竟然是灰鸦的指挥官。
“这是今天最后的工作了,罗兰。”导演将几封信件塞进罗兰手中。
“这是?”罗兰展开信纸,发现那不是打印好的剧本,而是手写的来信。
“粉丝来信,下一个镜头你就在里面挑几封朗读,然后把其他的一并塞进盒子里,没有剧本,要你真实的反应,脸上表情要幸福些。”
罗兰深呼吸,这是为数不多允许他自由发挥的机会,镜头里映着罗兰还稚嫩的脸,他打开第一封信,是写给他的问...
罗兰×指挥官 时间线有变动,为感情线服务。
summary:罗兰儿时的记忆中有一封粉红色的信,那封信连接着他未曾接触过的真实。来信者自称“公主殿下”。直到多年后罗兰才发现,那位小小姐竟然是灰鸦的指挥官。
“这是今天最后的工作了,罗兰。”导演将几封信件塞进罗兰手中。
“这是?”罗兰展开信纸,发现那不是打印好的剧本,而是手写的来信。
“粉丝来信,下一个镜头你就在里面挑几封朗读,然后把其他的一并塞进盒子里,没有剧本,要你真实的反应,脸上表情要幸福些。”
罗兰深呼吸,这是为数不多允许他自由发挥的机会,镜头里映着罗兰还稚嫩的脸,他打开第一封信,是写给他的问候,写信的人是位母亲,她抱怨自己的儿子不如罗兰一般聪慧,尽管她严加管教,儿子却没有半点长进。罗兰用调侃的语气给这位焦虑的夫人出主意。第二封信是不知要不要分手的情侣,罗兰感到奇怪,怎么都是这样的事情?但他依旧从一个孩童的角度提出建议。
第三封信,罗兰有些口干舌燥,这封信不太一样,上面贴了不少夸张的贴纸,打开却只有歪歪扭扭笔触稚嫩的几行字。
“罗兰先生,你是最棒的骑士,如果你能读我这封信,我就送你一朵真正的玫瑰花。”
署名,公主殿下。
信纸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土豆一样的小人,左手糊成鲜红色的一团,大概是一朵“玫瑰花”。
罗兰瞥了瞥导演的方向,果然,导演正疯狂挥动他的手臂,示意罗兰不要读那封信,结束这个镜头。
于是他迅速拿起所有的信件搂在胸前,嘴角上扬,跳起欢快的舞步:“哈哈!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真棒啊。”
最后一个镜头结束,罗兰松了一口气。
工作人员马上跑过来接过信件,迅速离开。
导演拍了拍罗兰的肩膀:“很好,去休息五小时十三分钟,注意饮水。”
“……好的?”罗兰有些疑惑,导演还从来没有主动放他去休息。要知道休息时间可是无比宝贵的。
罗兰刚离开,导演就用剧本拍打工作人员的头。
“是谁把那封信混进去的?!”
“我……我以为我们需要这么做?”一位年轻人颤巍巍地举手。
“笨蛋!谁告诉你他要读真正的粉丝来信了!还有,是谁说听他谈家长里短会提高收视率的?!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
-
罗兰今晚做了梦,梦里是一片甜腻腻的粉色,有个小姑娘举着玫瑰花,说:“这是送给骑士先生的。”罗兰伸手去接,梦境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消散。
“?”
他的手伸向虚空,试图捕捉什么。
罗兰看了看时间,才睡了一个钟头却意外清醒,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睡得如此安稳是什么时候了。
从床上坐起,距离休息结束还有几小时,不打算再次入睡的罗兰熟练地打开电子屏翻看评论,盯着一条条字体相同的评论,他忽然想起那封信。
幼稚的字体是出自哪个小女孩之手?她的生活一定很不错,能自由地去游乐场、电影院和其他地方,她可以按自己的情绪微笑、流泪,善良且无需说谎,既然她是“公主”。说不定还有自己的花园,她亲手照料每一朵玫瑰,在某个夜晚许愿之后,有仙子飞出实现她的愿望。
罗兰关掉电子屏轻笑,这次他的脑海里没有冒出其他声音。他忽然想到导演没有通知他这封信的后续,难道要一直依靠自己的临场发挥?这是不是会影响观感?
罗兰联系导演说出自己的疑惑,对方很快答复,说那个片段的收视率并不理想,不会再安排这种环节,信件的事情无需放在心上。
“如果你能读我这封信,我就送你一朵真正的玫瑰花。”
罗兰忽然想到,自己无法得到那朵玫瑰花了。
在想什么呢,罗兰,你是专业的,怎么能被无关紧要的一封信扰乱情绪?在直播前是这种状态可是会引发事故的。
-
“哈啊……”
罗兰勉强躲开机械体的袭击。
没有指令,没有回应,那些包裹在他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都不见了。他勉强躲进联络室,堵住门口,试图与外界联系。
他从最近的号码开始联络,除了热情过度的一位粉丝外,并没有人接通。求生欲让他不断尝试着,直到他看见模拟的弟弟罗尔莫,以及那份与冰冷现实相连的,将他卖到这里的合同。
假的,都是骗人的。他不过是一个为满足别人需求而生的物品。他的人生是骗局,是虚假,是换任何人来演绎都不变的存在。
罗兰一脚踢翻了联络台旁的杂物箱。
无数纸张飞起,粉红色的信纸在一堆台词本里十分显眼,漂亮的卡纸已经被随意捏成一团。
罗兰想起了很久以前收到的那封信。
合同,导演,评论。
难道这封信还会与众不同吗?
罗兰拾起被随意丢弃的信纸,展开。
他记得导演说过,这封信不会安排后续。
但是——
“我看到你拿着我的信了!爸爸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
一串扭曲的数字。
身后的门被用力撞击,即便重物堆积也很难抵挡机械体的疯狂。
脑子里的声音再度响起:“有意义吗?罗兰,她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又或者,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剧本的一部分?”
机械体的哀嚎声压迫着罗兰,没有别的选择,他抖着手指,输入了那段数字。
“……你好?”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迟疑传了过来。
罗兰调整声线,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你好,我是罗兰。”
真可笑,这时候还要保持自己风度翩翩的骑士人设吗?
对方惊讶了一瞬,然后大喊:“快逃呀!那些机器人不是假的!罗兰先生可以逃到我这里,我家在——”
“快要赶不上了!你在和谁说话?!”
严厉的男声打断了对话,通讯中断。
罗兰只来得及听清地址的前几个字。
原来他的人生中还有短短的真实桥段。不同于为别人捏造假象,也不是刻意造出的幻境。那封信的确是寄给他的,它从不一样的世界中来,而“她”认为罗兰是真实的。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身后的机械体破开大门,气势汹汹地朝罗兰袭来。
“你们不如就这样结束我的生命吧。”
罗兰想象着自己的死法,闭上双眼。
-
罗兰当然没有死,他的生命力远比他自己认为的强大。
逃出片场的少年。
手术台上被改造的个体。
垃圾站里丢弃的武器。
甚至是被那只虫子重击之后侥幸逃出的自己。
罗兰始终幸运地活了下来,换个更加恰当的说法是,“戏剧化”。
他在旷野中穿梭,如今局势动荡,即便是罗兰这样的个体也很难明确自己的目的地。
“彷徨的骑士举目无亲,不知该前往何处,他多么希望神明能站出来为他指明道路——”
罗兰站在石头上,用夸张的声音说着奇怪的台词,突然将枪口对准一个方向:“你说是吗?拉弥亚?”
“咦!!”人鱼颤抖着解除幻形暴露自己,举起双手,“拉弥亚也不知道。”
“真的?给你三秒钟,说出一个答案。”
“咿!比如、比如以前的家之类的!归宿……总会在的吧?”拉弥亚的声音渐弱。
家?恐怕已经成为废墟了吧。罗兰早就学会不回忆那个地方了,毕竟很久以前,那个“家”就没有他的席位。不过罗兰还是放下枪,因为拉弥亚的回答确实让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罗兰先生可以逃到我这里,我家在——”
那个不够清楚的地址,那位“公主殿下”。
啊,那个位置还存在,幸好自己的方向感还不错,就是远了些。
罗兰看了一眼拉弥亚,勾起嘴角:“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被迫成为交通工具的拉弥亚驮着罗兰到达目的地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累死了……不过这是哪里啊……”
拉弥亚盯着眼前的建筑群,悄声问。
罗兰听见的地址只能将范围缩小到这里的居民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间一间确认。
到底哪一个是公主的城堡呢?
帕弥什浓度较高的居民区里异常安静。
房屋构造和园区装饰都展现着独特艺术风格,无声展现着曾经的辉煌。住在这种地方,也难怪那个孩子称自己是“公主殿下”。
搜索了几间屋子,都没有有用的线索。
恐怕这里的居民还是身居高位的一群人吧?提前得到消息处理了机械体,并且有时间准备撤离。
“快要赶不上了!你在和谁说话?!”那时候就已经开始逃离了。
罗兰心不在焉地踢开一扇门,溅起的灰尘在阳光中跳跃着。
这么说来,善良的小公主如今正在空中花园里生活,不曾与侵蚀体厮杀,不曾忍饥挨饿,也没有机会堕入红潮。如今的她又在吮吸谁的乳汁生活呢?依靠怎样的养分保持她的天真呢?
真是令人羡艳的人生。
罗兰的目光顺着地板的菱形纹路向前,看见了地上的通讯器。
哦?
罗兰捡起通讯器,在手中按了几下,这东西在这里呆了太久,已经完全损坏。罗兰也无法断定这就是曾与他通讯的那部。
稍加思考,罗兰走上二楼。
只看了几间屋子,他就找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即便是褪色也看得出精致的墙纸,镜子,蒙尘的玩偶。这个房间或许属于那个女孩子。
罗兰捡起一只的有点丑的灰色兔子玩偶摆在镜子前。
房间中有用的东西几乎都被带走了,翻看了书架上和衣柜里的东西,全部没有调查意义,但罗兰颇有兴致地在房间里扮起侦探。
“就让我看看隐藏的线索吧?”
罗兰很擅长找东西,作为空中花园的敌人,不论是寻找还是隐藏都没少得到锻炼。很快他就发现了被粘在床板下的笔记本。
居然真的会有收获?今天难道是我的生日吗。
藏在这种地方且忘记带走,作者应当不愿这东西被人阅读,但罗兰总是愿意窥探他人秘密的。他翻开皮质封面,看了几秒便恍然大悟,这是某个女孩的幻想日记。一个自称“公主殿下”的小孩子用各式各样的画笔写下自己夹杂着幻想的日常,有扭曲的字体,奇形怪状的涂鸦,还有一页用贴画做了特别标注。
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手,站在烈火一般的玫瑰田中。
下面写着:我和罗兰骑士。
罗兰轻笑,毫无营养的作品却能不断吸引他的注意,拉弥亚从身后出现好奇地探头也没有妨碍他继续看下去。
又一页,贴了一张照片,“公主殿下”的模样终于显现。
尽管她试图做出优雅的动作,小小的身影费力地提着裙摆,但完全不合身的裙子和脸上夸张凌乱的妆容让她完全不像童话中被选中的孩子。
“咦!!!!!!”拉弥亚忽然惊叫出声。
“怎么了?”
“这是那个灰鸦的指挥官吧?!”
“……你确定?”罗兰盯着照片里包子脸的家伙,很难把她和灰鸦的指挥官联系在一起,稍加思索后,罗兰调取视觉模块收集的数据和意识海中灰鸦的脸做对比。
“那可怕的指挥官拉弥亚绝对、绝对不会认错的。”呜哇,手撕侵蚀体的可怕人类。
罗兰分析的结果显示,契合程度81.39%
……
罗兰合上书页,坐在满是灰尘的床上。他本以为这位“公主殿下”是云端遥不可及的梦境,和曾经的“现实”没什么两样。他向往她拥有一切,也嫉妒她的所有。为何她能在美好的真实中肆意做梦?
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拉弥亚,我得和这东西的主人见一面。”
“你不跟我一起?也罢,你去哪里都无所谓。”
“我要找到她,她还欠一朵属于我的玫瑰。”
罗兰轻轻抚摸着封面上的花纹,心情意外地好。
——
彩蛋是罗兰的小心思
赴宴
"少爷!找您好久了!您刚刚去哪儿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抱歉......刚刚遇到了一位朋友,聊得有些久......"
"下次请不要这样了,史密斯先生会怪罪的。"
...
赴宴
"少爷!找您好久了!您刚刚去哪儿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抱歉......刚刚遇到了一位朋友,聊得有些久......"
"下次请不要这样了,史密斯先生会怪罪的。"
"嗯......"
"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是的。"
画了被仆人们围绕着打扮的兰斯顿小少爷,好喜欢库洛姆这套衣服⊙∀⊙!
(p2是不明觉厉的过程,头像壁纸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