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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N109区后我回到了爆炸发生现场。

这里曾是我的家。

爆炸发生后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片废墟，如今也被临空市政府填平种上了树。

我曾以为我和夏以昼是亲兄妹。

所以青春期到来后，我对他产生那些悸动时，我是有些慌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躲着他。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我对他有意思？

于是在一个傍晚，他将我从房间里拽出来，拿出一枚戒指跟我表白了。

一时之间，我有些接受不了，亲兄妹怎么能做情侣呢？

他随即拿出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我这才知道，我和他都是奶奶捡回来的。

长期压抑的爱意，一朝释放只会更加汹涌。

我们牵手，接吻。

我曾真的以为我找到了幸福。

这三年来我全凭着找出真相这一口气吊着。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当初爱有多深，现在恨就有多浓。

那些无数次支撑我走下去的甜蜜回忆，也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听夜空中树叶沙沙的声音，望着那片星空，想着这几年徒劳的一切，闭上双眼。

我回忆中那个夏以昼已经死了。

我将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拔下，狠狠地朝着黑暗中扔去。

大门指纹解锁的声音惊醒了我。

一个身形熟悉的男人正往餐桌上放什么。

“谁？”

男人顿了顿，缓缓转身。

是夏以昼。

额头上被我敲出来的伤口已经包扎。

我揉了揉有些钝痛的太阳穴，想起来当时住进猎人公寓的时候，疯魔似得将奶奶和夏以昼的指纹数据录入。

傍晚被我扔进黑暗中的戒指被夏以昼找回来了，和他手上的那枚是一对情侣戒指。

“你来干什么？”

他并不回答，只说：“虽然这话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想让你相信我。”

他垂眸不看我，继续道：“戒指收好，别再丢了。”

“私闯民宅，这就是你夏以昼这三年学到的东西？”

我不动声色将手搭在腰间的武器上，神情戒备。

既然夏以昼能准确无误找过来，说明他对我这几年的动向并不是全然不知。

不想看见这张脸，因为看见了就想刀了他。

既然这样，还是搬家吧。

夏以昼将桌上的戒指往我面前推了推，又特意调整左手手背对着我，转了转他手上那枚戒指。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但是我确实……有苦衷。”

“我和冯月只是逢场作戏，我爱的只有你。”

我不耐烦听这些，摆摆手，晚上在宴会厅二楼发生的一切又在脑海中上演。

“你的爱就是看着我这么多年为了真相苦苦奔命，几次三番差点死了？就因为你一句轻飘飘的‘爱的人是我’，我就该毫无芥蒂重新接纳你？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伟大隐忍的夏以昼点个赞？”

“我和冯月真的没什么，而且奶奶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复杂，有些事情还得借冯月的手完成。”

我冷冷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没必要。”

外面车水马龙，汽笛声响。

夏以昼望着我眼中的冷漠，心头钝痛。

“其实，夏以昼，你有没有想过，你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出卖自己想找一个‘真相’的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

夏以昼蹙眉：“什么意思？”

我只是绕过他，将大门打开：“别装深情了，解决事情的路径那么多，我不相信区区一个冯月需要你蛰伏三年。”

“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真感情。无论亲情还是爱情。”

夏以昼没说话，只呆呆地看着我。

半晌后，才缓缓点头：“是我对不起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不了，别人抱过的男人，我嫌脏。”

“你，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夏以昼哽咽。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无动于衷。

我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见夏以昼在我面前落泪，他从前是那样玩世不恭，掌握一切。

但是，无论他现在什么表情，我都不想看见他。

对他的示弱和示好，我也无动于衷。

“你还爱我吗？”夏以昼最后一问。

我回答的很爽快：“不爱。”

“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吗？”

“你不配。”

夏以昼离开后，我也彻底睡不着了，索性开始打包行李。

我准备先去陶桃那过度几天。

整理了好几个小时，我在沙发上休息，目光落在一个保险柜上。

里面放着当年从爆炸现场整理出来的一些东西。

里面装着奶奶烧焦的衣服和一些破损看不清数据的实验报告，还有一条被包装得很好的珍珠项链，是夏以昼发第一笔工资后给我买的礼物。

夏以昼说我是奶奶捡回来的，我却没有被捡回来之前的记忆。

奶奶解释说，大部分的人类都记不住三岁以前的事情。小部分的人类比如我，记不住七岁以前的事情。

我无父无母，小时候又性格温吞内向，所以经常有小孩儿试图欺负我。

我那时候也是真的单纯，甚至分不清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恶意。

也是夏以昼处处罩着我，才让我规避掉很多后知后觉的校园霸凌。

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始终感激他。

我还记得当初他将这条珍珠项链交给我的时候，那一脸郑重和忐忑的表情。

那时候他眼睛里全是对我的喜欢，我垫脚亲吻了他的脸颊。

曾经多甜蜜，现在就多恨。

攥着珍珠项链的手心生疼，我一怒之下将项链砸了出去，用力太大，珍珠乱飞，一个芯片样的东西在黑暗中发光。

这什么？

我捡起它，思考片刻后启动电脑。

我以为是夏以昼录制的什么表白小视频，他曾经也经常干这些事情，美其名曰给我惊喜。

可这一次，不是。

里面是大量完整的实验报告。

与爆炸后留下的破损看不清数据的报告不同，芯片中的报告按照时间顺序，分门别类排列整齐。

奶奶的报告为什么会藏在夏以昼送给我的珍珠项链中？

难道如夏以昼所说，当年的事情真的另有隐情？

正当我这么想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

姓名：你

编号：I-0057

Evol类型：本源系

性别：女

年龄：7岁

以太芯核波动数值：VII级

心脏功能：良好

实验员：奶奶

检测责任人：冯莱

我的身体开始在黑暗中颤抖。

搬到陶桃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触碰保险柜里的东西。

我也想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我也知道，上次在N109区撒野，冯月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没想到，冯月对我的打击来的这么快。

先是猎人公会给我发布一些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任务。

我拼死拼活完成后，回到陶桃家，却发现她家大门口被人泼了可怖的红色油漆。

卧室里，我床上的被子被剪碎，墙壁上还有黑色骷髅头。

“你还好吗？”

陶桃并没有因为我的牵连而生气，反而将我抱在怀里。

“冯月可真不是个东西，有种当面跟你单挑，搞这种小动作摆明了就是想伤害你的同时，离间我们的感情。”

陶桃将我带到客厅，给我倒了一杯温开水：“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报告给猎人公会，请求上级介入。”

我摇头拒绝了。

从这几次任务难度水平来看，工会里肯定有冯月的人。

这个时候上报上级介入调查，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个不小心又会落入冯月的陷阱。

“我去，谁这么缺德，竟然发这种恶心的假消息！”

陶桃有个吃瓜群，平时喜欢在群里聊八卦。

刚才消息提示音一条接一条，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她就掏手机瞧了一眼。

闻言我想就着陶桃的手机看一看，被她躲过去了。

“是我的八卦。”

我语气肯定。

陶桃还想挣扎一下。

可对上我那双沉静的眼睛，她叹了口气，还是将手机递给我。

有人在猎人工会内网发帖，大体内容说你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借着调查当年家里爆炸案的由头，出入N109区，用身体和某些不知姓名的高层做皮肉交易。

为了增强真实性，发帖的人放了很多借位拍的照片。

照片中我穿着礼服，刻意低头漏出脖子以下的风光。

我不光勾.引老男人，还看上了黎深。

有的伤明明能避开，却非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好让黎深对我进行贴身治疗。

同样有照片为证，只不过也是偷拍借位视角。

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能拿到N109区的那些照片，除了冯月也没谁了。

不就是想整我顺便拉黎深下水吗。

我没有纠结造谣的帖子，而是翻找通讯录找到冯月。

那边很快接通。

我开门见山。

“冯月，今晚八点，临空咖啡厅见。”

对面的人听出来你的声音，而后嗤笑。

“不就是个小猎人，拽什么拽，我可没闲工夫见你这没爸没妈的小杂.种。”

“是关于黎深的。”

原本还想继续喷粪的冯月，还是收声。

沉默半晌后，她答应跟我见面。

稀里糊涂和黎深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黎深一整天都没有给你发消息。

你也忍着不找黎深，只等着黎深下班准备和他好好谈谈。

在黎深应该到家的时间，你收到了来自他女学生的消息。

“师娘，救命！”

这条消息后紧跟着一条视频。

视频中黎深穿着一身白大褂，眼眸冷淡，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女学生。

他一言不发，右手食指指着桌上论文某一处，

女学生声音颤抖“黎教授，我这里之所以会这样设计实验，是因为……”

隔着屏幕，你都能感受到来自黎医生的压迫感，带入一下黎深的学生，你甚至感觉无法呼吸。

你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下午6:00了，早在半个小时前黎医生就该下班了

虽然你一直都知道黎深对工作很负责，但你对他的工作真的了解不多。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工作中的状态。

见你没回消息，刚才给你发消息的那个女同学又发了一条消息。

“师娘，黎教授早上6点就开始做手术，下午3点多手术结束，又马不停蹄辅导了12个学生，期间没怎么喝水也没有吃饭……”

关掉手机屏幕，你叹了口气，原来黎深今天真的忙到没空给自己发消息。

心中的芥蒂消散了不少，你看了看外面的薄雪，披上大衣，拿上钥匙，飞奔出门打车。

真没想到恨不得时刻提醒你养生的黎医生，忙起来竟然这么疯。

10分钟后你来到了黎深办公室门口，你正准备敲门，办公室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师娘好。”

声音一出，你感受到了一道有些炽热的目光，你有些不自在。

忍住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的冲动，你有些不自然的对面前的姑娘笑了笑。

开门的是刚才视频中颤抖着讲论文的女学生，你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眼角微红，呼吸还没有平复。

你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在耳后，安抚性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嘱咐到：“快吃饭去吧。”

“嗯……谢谢师娘。”那女学生深吸一口气，差点又哭了出来。

女学生走后，你深吸一口气，与黎深视线交汇。

黎深俊美的脸上挂着疲惫，眼下的乌青看着你心抽疼。

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竟然从黎深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愉悦？

“黎教授，已经六点了。”你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此时，教室里还剩最后一个学生，就是那个给你发消息的女学生。闻言，她像看救世主一样看着你，转而满脸希冀地看着黎深。

黎深没关注那个女学生的反应，只对你笑了笑，起身将你牵到他刚才坐着的椅子上坐好，他自己则侧坐在了椅子旁边的小凳子上，重新捧起刚才放下的论文，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疏离冷淡。

你看了一眼黎深那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又看了看不知为何一脸希冀地看着你的女学生，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黎深把你带进来，对你刚才报时的话也没回应，就表明了要加班。短时间内你实在没勇气再劝他一次。

黎深抬了抬下巴示意女学生开始。

女学生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认命地翻开自己的论文。

教室里又响起之前视频中如出一辙颤抖着讲解论文的声音。

黎深不是那种没有分寸，喜欢折磨学生的人。

算算时间，再有一个月就是这些学生的毕业答辩了，时间确实有些紧张。

可现在教室里的学生就剩她一个。任何一个学生，和教授一对一讲论文，都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情，从心灵上你很能理解这个女学生。

虽然气他今天一条消息也不给你发，但你是真的担心黎深的身体。

严格说来，你只知道黎深很优秀，却对黎深的工作生活知之甚少。想到这里，你心中一阵酸涩。

“你认为这部分的内容能经得起推敲吗？手边的参考资料是拿来做摆设的吗？再好好仔细看看，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闻言，女学生低着脑袋开始疯狂翻手边的资料，脑门上的汗珠刷刷往下掉。

想象一下，如果今天是你坐在对面被你的导师这样教育，你肯定会忍不住哭出来。

你有心想替那个女学生说两句话，但这些事情你确实不懂，因此你没吱声，可满脸的不认同已经完美表达了你的内心：是不是太凶了？

黎深察觉到了什么，舔了舔因疲惫而干燥的嘴唇，附身凑到你的耳边用气声说道：“宝宝，再等一会儿吧，他们这个论文要的急，论文质量关系到毕业考核，等她把问题讲完我们就回家。”

他刚才叫你什么？宝宝？

虽然你们认识了十几年，但你们才在一起一天，你甚至不知道严格来说，昨天那种情形，两人真的算在一起了吗？

耳边黎深的气息久久不散，靠近黎深那边的半个身体酥酥麻麻。

你脸红心跳地看了一眼黎深，他那双饱含情意的眸子看得你有些恍惚。

情意？真不是你的错觉吗？

回神后，你做贼一样看了看女学生，她全身心都放在自己的论文上，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你和黎深的互动，你这才松了口气。

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将你的手包裹了起来，安抚性的捏了捏你的掌心。

你深吸一口气，最终闭上了眼睛，对眼前的一切眼不见为净，却也没有甩开黎深温暖的手。

论文这种事情，今天不讲明天也要讲，而且看样子女学生的同学们都已经说过了，就算今天暂时解脱，之后还是得找时间面对教授的一对一辅导。

“继续吧。”黎深的声音又变得一如既往的冷淡。

女学生颤抖的声音响起，办公室里时钟的声音滴滴答答。

在这样的氛围中，你的思绪不禁飘向昨天。

前段时间你们出了一次大任务，差点回不来的那种任务

奖金下来后，你们部门在酒吧团建。

你从来都不怕死的。

然而，生死关头，一想到如果真的死在那里，你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心里牵挂的那个人，求生欲就高的吓人。

从前的你不会放任自己喝那么多，但劫后余生的情绪裹挟着你，酒就一杯接一杯得停不下来了。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我喜欢的人一点都不喜欢我，我都伤的那么重了，他居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喝到脑子已经混沌的你突然委屈得嚎啕大哭。

你其实知道，你和黎深说是发小，其实就是普通朋友，再加一层医生与病患的关系。

作为朋友，黎深很仗义，你需要他的时候他随时在，但多余的事情他不做，多余的话他也从不说。

作为医生，黎深很尽责，尽责到很难有人能挑出黎医生的错误。

你的好姐妹陶桃见你大哭，一把将你抱住，迷迷糊糊地摸出了你的手机，让你自己解锁，并劝你立刻马上给黎深表白。

刚开始你是拒绝的。

虽然你喜欢他，但你也有尊严。你感受不到黎深对你的在乎，所以一直觉得黎深应该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贸然去表白，被拒绝的话多丢脸啊，以后还要不要和黎深相处了？

但陶桃说，如果下一次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难道要带着这样的遗憾入轮回吗？

是啊，你连死都不怕，怕什么表白丢脸呢？

酒壮怂人胆，你这个怂人昨晚就被壮了胆。

明明打电话之前你想得很好，你就是要大胆表白。就算表白失败了又能怎么样呢，黎深难道就不认你这个发小了吗？黎医生难道就不管理你的健康档案了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处理好这些小情感。

可电话接通后，听到黎深声音，那些酒精为你鼓足的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

“怎么了？”

你张嘴发出的声音像小猫一样：“黎深。”

“嗯，我在。”

脑子混沌，你听不出黎深的情绪。

他的声音有种魔力，能勾起那些暗恋的酸涩和委屈，你瞬间被这些奇怪的情绪淹没了。

你的声音颤抖，说不出成段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黎深……”

“嗯，我在。”

在你叫到第不知道多少遍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喝醉了？你在哪？”

回忆被黎深突然严肃的声音打断。

“你设计实验的依据是什么，如果只是照搬别人的步骤，那我认为这篇论文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他正拿着一篇文献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学生。

而那女学生一副恨不得当场去世的表情，嘴唇发白。

你瞬间从昨天的回忆里回神。

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学生是一年前就加上了你的联系方式，当时她才大三？按照你曾经读大学经验来看，让一个未受过研究训练的本科生独立设计实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黎教授，我一个人真的想不出来要怎么写……”

黎深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文献放下：“你的研究方向不算新颖，图书馆那么多的公开资料，不会你可以去归纳总结。进组你还有带教的师姐。我上班拿工资，干的就是指导你们的活。你有那么多的渠道可以进步，但如果只是为了一点恐惧逃避进步，想成长是痴心妄想。”

这些话对一个本科生来说不可谓不重，但黎深说的很有道理。

“继续吧。”黎深左手食指点了点桌面，右手在办公桌下方，与你十指相扣。

那个女学生起身离开的时候，已经6:30了，天完全黑了下来。

关门的声音响起，黎深紧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长长出了口气。

他转身一把将你抱住，脸埋在你的脖子边蹭了蹭，声音低哑道：“宝宝，我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