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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枫词🕊️

『奢愿』•第十三章

好不容易等到了八点,李大钊和程子急匆匆的走近雨花台,早起程子就说已经能感应到邓中夏的气息,可偏偏景区八点才开门,李大钊是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他一个人浑身血的在园里逗留那么久,虽说游客进不去,但总会有工作人员在的,保不齐会出什么事情。


李大钊全然忘了自己刚来时是怎样一个人走在北京街头的,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邓中夏的情况比他安全很多。


他总是这样的,自己可以受苦,别人不可以,自己可以有危险,别人不可以,操心很多事,心里装着许多人。


由程子带着,二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在烈士纪念碑前徘徊的邓中夏。


而那两个大爷,由于需要在八点准时开放景区大门,所以跟邓中夏道了别,提早回到了自...

好不容易等到了八点,李大钊和程子急匆匆的走近雨花台,早起程子就说已经能感应到邓中夏的气息,可偏偏景区八点才开门,李大钊是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他一个人浑身血的在园里逗留那么久,虽说游客进不去,但总会有工作人员在的,保不齐会出什么事情。


李大钊全然忘了自己刚来时是怎样一个人走在北京街头的,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邓中夏的情况比他安全很多。


他总是这样的,自己可以受苦,别人不可以,自己可以有危险,别人不可以,操心很多事,心里装着许多人。


由程子带着,二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在烈士纪念碑前徘徊的邓中夏。


而那两个大爷,由于需要在八点准时开放景区大门,所以跟邓中夏道了别,提早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中夏!”

“.....守常先生!”


邓中夏回过身,看到了一张那么熟悉的脸。


“先生,您也在.....”


李大钊并不给他问完话的机会,上前两步直接把人捞到了自己怀里,使劲的抱着他。


“先生先生,要憋死啦。”

“哈哈哈是我太激动了,太激动了,这人多眼杂的,咱回去再说......诶?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邓中夏拽了拽身上宽大的外套,开心的笑笑,“刚刚认识的俩大伯给的。”


李大钊和程子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细看,还掺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我也想不通,这甚至与我一直坚定的信仰相背……可我在这园子里转了两个时辰,这种感觉太强烈了………”


“先生,这里……是中国吧…………”


邓中夏,那个一辈子的唯物主义者,在这种看似牵扯鬼神的事情上,偏偏就是肯执拗的相信,这里就是中国,他爱了一辈子的中国。


“那个大爷摸了摸我的头,我看到他哭了。”

“园子里有几个雕塑,看上去真像我们的同志。”

“我还看到国际歌了。”


邓中夏把投向远方的目光收回来,对上李大钊的视线,“先生,我们成功了吗。”


李大钊看着眼前的邓中夏,忽然就笑了。


“成功了,中国共产党胜利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连日来的阴雨天开始转晴,天空不再发闷,有风刮过,吹得人心旷神怡,星星藏匿在阳光下,等着晚上出场,好为英雄发亮。


三人向园外走去,路过保安亭的时候,邓中夏叫停了李大钊,“先生,我去跟两位大伯道个别。”

“好。”


于是邓中夏走进去,笑着向两个大爷挥挥手,他把衣服脱下来叠整齐,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大爷们知道他要走了,老刘回身拿起一个塑料袋,另一人就捧着瓜子花生一把一把往里装,装完这些,又去拿桌子刚买回来的南京特色小吃,那是老刘使了老劲蹬自行车串了好几条街一一买回来的,正如他们预感的那样,邓中夏不会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


很怕来不及,但所幸赶上了。


二人一边给邓中夏收拾吃的,一边忍不住的和他说话。


“我们活了五六十年了,基本上和共和国年龄一样大,我刚出生那会仗还没打完呢,后来建国,可是建国后也苦,国家羸弱,人家有自己的飞机大炮我们没有,人家有原子弹氢弹我们也没有,五十年代入朝作战,多少人就这么埋在异国他乡了.......就连......”


“你看看你,净说那些,能不能让人安心的走......没事先生,虽然咱们以前是惨了点,可后来咱们有自己的飞机大炮了,原子弹氢弹也有了,抗美援朝也胜利了,97年香港也回归了,国家越来越强盛了.......他啊,他的意思就是很感谢你们,百年战争啊先生,中国少了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着说着,老刘抓着塑料袋的手开始有些抖,邓中夏看着眼前两个老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拼死保护的人民亲口跟他说“谢谢你们”,亲口告诉他“百年战争,而后国家强盛。”


他的人民在为他而哭。


“害,多大人了我俩还在这掉豆子,您别介意啊........我们俩啊,守着这陵园很多年了,时常也会去其他陵园扫扫墓,很多孩子的碑上,连姓名都没有,他们走到这,牺牲了,然后什么都没留下.......你们是这个民族的脊梁,我们上辈子积德,这辈子能亲口跟您说声谢谢......好啦,知道您得走了,走吧,拿好吃的,我把我认为好吃的和那死老头经常念叨的都给您买来了,先生放宽心向前走吧,新中国强大了,以前您保护国家,如今国家可以保护您了。”


李大钊和程子远远的等,屋子有些昏暗,他们并不能看的真切。


“中夏这就交到忘年交了?”

“大概被认出来了吧。”


李大钊微微瞪大了眼,“.....不会出事吧......”


“至少现在看上去挺和谐的...以后,大爷们大概会忘掉有这么一天,他们见到了自己守了很多年的先烈......”

“又是时空的修复?”

“嗯。”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等人。


邓中夏实在拗不过两位老伯,只好接了一大袋子吃的,他向二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向李大钊跑去。


圣彼得堡分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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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最近去校之前的书稿了,顺便摸了个鱼……纪念一下喜欢的样机,看起来还挺唬人的(

本周末一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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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鱼薯条
在照相呢别动😎 22.4.10...

在照相呢别动😎

22.4.10《树没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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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10《树没叶》

我是岛

灯泡烩月亮 00:00|《错轨》

下一站:lof@電子玫瑰。 


 时空交错设定 


  平行时空:22小有成绩音乐人愚月×20女大学生姚叨叨 


  现时空:现背有私设 


  如何证明一个人的存在? 


  关掉恼人的闹钟,愚月翻身把头埋进的枕头里,棕色的卷发好像一束从酒店枕头里长出来的杂草,乱七八糟地趴在一片白色上。偷来的睡眠总是宝贵又奇妙,大脑活跃起来之前,短暂的时间被跳跃的梦境不断拉长。 


  在闹钟再次响起之前,梦境终点,青年艺术家总算顶着一头自由发挥...


下一站:lof@電子玫瑰。 



 时空交错设定 

 

  平行时空:22小有成绩音乐人愚月×20女大学生姚叨叨 

 

  现时空:现背有私设 

 

  如何证明一个人的存在? 

 

  关掉恼人的闹钟,愚月翻身把头埋进的枕头里,棕色的卷发好像一束从酒店枕头里长出来的杂草,乱七八糟地趴在一片白色上。偷来的睡眠总是宝贵又奇妙,大脑活跃起来之前,短暂的时间被跳跃的梦境不断拉长。 

 

  在闹钟再次响起之前,梦境终点,青年艺术家总算顶着一头自由发挥的长发坐了起来,闭着眼下意识地去寻找手机。微妙的违和感促使他加快了清醒的脚步,虽然没人会想醒过来面对这面目全非的命运。 

 

  这是在哪? 

 

  千篇一律的商务套房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手机屏幕上映出的确实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脸。 

 

  不是吧,他是在车上昏迷了么,怎么完全没有印象到酒店了。就算他在车上昏过去了,不把他送回家也该送医院吧,直接扔在酒店是什么失了智的奇妙操作。 

 

  愚月皱着眉打开手机,1201,密码错误。 

 

  ??? 

 

  清醒过来的人终于开始直视来自命运的玩笑——身体,原装的,还好;衣服,是他的,但不是他昨天穿的;手机,可能不是他的,虽然型号一样,但手机壳不一样。 

 

  穿越?这也算是一种迷路么?这次他能不能等到月光来接他? 

 

  携程信息:行程提醒,您今日有出行,不要忘记哦! 

 

  解锁成功。 

 

  ????? 

 

  密码不对就算了,手机可能不是他的,指纹为什么是对的啊!忽然身体的原装性也不保了呢,还可以保持微笑么?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H2241201号航班,由青岛前往长春。为了保障飞机导航及通讯信息系统的正常工作,在飞机起飞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脑,不要使用手手机。 

 

  光线穿过飞机舷窗勾勒出青年人的面容,骨相优越,光影间冷淡的神情也有着令人目眩的美丽。 

 

  哦,我们漂亮的大月亮现在摇摇欲坠,从手机里梳理出的信息带来的猜想摧毁了愚月的世界观。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愚月比他晚出生两年,换句话来说,在相同的时间节点上这个世界比他经历的时间线慢上两年,他还能应付现在的情况。 

 

  不幸的是,想到这个面无表情的艺术家想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能播的,他的小月亮,他明亮的温柔的可爱的热热闹闹的光,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愚月身边。 

 

  穿越到平行时空也就算了,为什么女朋友还能穿没了啊?迷路在平行时空的代价让愚月有些难以接受,能退票么,好想回家,好想回去抱自己香香软软的女朋友。 

 

   

 

  “不是吧,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夸了个大张啊,你没必要将讲种鬼话逗我玩吧。” 

 

  Doggie抓了抓本来就乱成一团的狗毛,表情扭曲地消化着愚月的话。面前的人自称来自平行时空,出生于1998年2月24日,比这个世界的魏志鹏大两岁,除了多出来的两年时光剩下的人生经历都和魏志鹏相差无几,除了——姚皓月。 

 

  “我更崩溃,我今天应该和女朋友飞大理旅行,而不是和你一起准备晚上的表演。” 

 

  “你”被愚月加重语气,怼到了Doggie的脑门上。 

 

  平行时空,其实Doggie其实有一点儿相信,虽然从面容上看不出什么,但“愚月”的气质却是比他熟悉的那一个更成熟内敛更温和,哪怕现在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厌世脸,讲着他女朋友叫姚皓月,还在深圳上大学,在一起半年了,正打算元旦旅行这种炸裂世界观的鬼话都让人忍不住信服。 

 

  被信息量卡住了的小狗,在他身边吵个不停,拼命要愚月告诉他这都是假的是在逗他。愚月也还是因为他从难以言喻的崩溃里找到了一点儿别扭的安心。 

 

  虽然这狗血的命运里他被迫要接受女朋友丢了这个不想面对的现实,但愚月仍然庆幸他们的相遇,这是姚皓月,无论外表如何,灵魂都是一样的。 

 

  下意识地摩挲着食指上的纹身,愚月忽然意识到,他应该是有办法让这只吵闹的小狗闭嘴。 

 

  “这个,他应该没有吧。我表白之前纹的。”愚月举起左手给Doggie看,食指侧边安静地躺着一颗小小的月亮。 

 

  “艹” 

 

   

 

   

 

   

 

  如果打开灯,月亮就掉进海里,世界将会颠倒方向。 

 

  小魏惊恐地看着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女孩,被他吵醒的女孩黏黏糊糊地撒着娇。“你回来啦,好晚哦?” 

 

  刚从青岛朋友热情的饭局里逃出来的小魏现在只想知道,把灯关上,原路倒退回到门外,他能不能回到自己世界——明天的演出找不到他rosedoggyDoggie都会疯吧。 

 

  房间的布局很眼熟,忽略掉某些可可爱爱充满少女心的装饰,眼前这个房间和他在北京的家几乎一模一样。 

 

  而沙发上的人,也不能算是陌生,算了还是陌生吧,他熟悉的不是这一个。僵硬的小魏显然引起了女孩的不满。  

 

  迷路在新世界的小魏马上就会面临着比如何回去更棘手的难题——女孩子生气了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兵荒马乱的一通解释后,小魏有点不想面对这个来自命运的玩笑,叨叨倒是还算良好地接受了一切。 

 

  女孩子盘腿缩在沙发上,没比Doggie长多少的头发乖顺地搭在粉色的家居服上,整个人像块松软甜美的小点心。 

 

  现在甜蜜蜜的小可爱饶有兴致地向他不停发问。“我是居然是个男的么?那我多高啊?” 

 

  “一米七。” 

 

  “啧,还好啦,还是比现在要高的。”叨叨撇了下嘴,勉强算是愉快地接受了。 

 

  “我和你是参加节目认识的啊,我的歌怎么样?我们后来有合作么?” 

 

  “是在节目里重遇的,很好,很多人喜欢你。现在还没有合作,不过有这个打算。”小魏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女孩问到。“你之后也会做hiphop的吧。” 

 

  “会吧,我妈妈其实不是很支持啦,女rapper很容易收到非议,她比较担心我受伤,我又不太想在这上面靠男朋友。”叨叨苦恼地抓着怀里的小玩偶,向来自陌生世界的熟悉朋友倾述自己的苦恼。 

 

  “其实我和愚月,也有一点点分歧啦,他可能比较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有表演,但是,我现在还不太想,我更想等到以后能请他去我的专场。” 

 

  “会有的,我有给Doggie做他第一次专场的嘉宾。” 

 

  小女孩很容易地开心起来,“我也要哎,我之后都能开专场啦?” 

 

  小魏拿Doggie就没什么办法,现在对着同样的甚至更小一点的女孩子心软成一片,放慢了语速去哄她。 

 

  “会有专场,会有巡演,姚皓月的歌会被很很多人听到,会被很多很多人喜欢的。” 

  

  

野渡

【高栾】罗网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真人。

要被自己蠢哭了,想补个档可真难。

今天早上想回复评论的时候文已经被屏了,大家评论的每一条我都有看到,谢谢大家。

我们还是评论区见。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真人。

要被自己蠢哭了,想补个档可真难。

今天早上想回复评论的时候文已经被屏了,大家评论的每一条我都有看到,谢谢大家。

我们还是评论区见。

圣彼得堡分社

万众期待(?)的处处犯PV上线了!

感谢@龙三饱  老师的创意企划和精彩献声,也感谢微博 @刮刮樂·口· 老师的绝美剪辑!本人作为一个填词的混子受两位老师委托来发布视频(蹭热度

下一曲,《处处犯》,请欣赏!

企划:@龙三饱  

演唱:@龙三饱 

剪辑:微博@刮刮樂·口·

填词:我@德云社圣彼得堡分社 

原词:林夕

原作编曲:雷颂德

原唱:杨千嬅


词在这里 处处犯 高栾  

(可能会掉落日语版的...

万众期待(?)的处处犯PV上线了!

感谢@龙三饱  老师的创意企划和精彩献声,也感谢微博 @刮刮樂·口· 老师的绝美剪辑!本人作为一个填词的混子受两位老师委托来发布视频(蹭热度

下一曲,《处处犯》,请欣赏!

企划:@龙三饱  

演唱:@龙三饱 

剪辑:微博@刮刮樂·口·

填词:我@德云社圣彼得堡分社 

原词:林夕

原作编曲:雷颂德

原唱:杨千嬅


词在这里 处处犯 高栾  

(可能会掉落日语版的《处处犯》,我滚去录了,但很难听,与随时闪退的唱吧搏斗中)

Hunky Dory

【高栾高】我的父亲(二)

前一章好像没有事先交代背景 但我觉得其实也没有背景

就是想写一个两个人从八十年代开始相爱几十年的故事

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月亮河》的旋律

工作比较忙 会慢慢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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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并非头一回


后来栾叔叔就随着我和父亲一起上了楼。


起初两个人还仍是搂着肩在楼道口相互靠偎了好一阵的,但后边突然有人从楼上下来,走近了便看清是住我们家楼下的李阿姨。李阿姨盯着父亲和栾叔叔看了半天,眼神好奇又狐疑,父亲和栾叔叔这才匆匆忙忙分开,又侧过身给李阿姨让路。父亲朝李阿姨点点头,我...

前一章好像没有事先交代背景 但我觉得其实也没有背景

就是想写一个两个人从八十年代开始相爱几十年的故事

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月亮河》的旋律

工作比较忙 会慢慢写下去


-------------------------------------------------

(二)并非头一回


后来栾叔叔就随着我和父亲一起上了楼。


起初两个人还仍是搂着肩在楼道口相互靠偎了好一阵的,但后边突然有人从楼上下来,走近了便看清是住我们家楼下的李阿姨。李阿姨盯着父亲和栾叔叔看了半天,眼神好奇又狐疑,父亲和栾叔叔这才匆匆忙忙分开,又侧过身给李阿姨让路。父亲朝李阿姨点点头,我亦同她问好,李阿姨“诶”的回了我一声,但没低头看向我,只是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又瞧瞧栾叔叔。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了仍然隔几步就要回头望望,最后终于走远了,原是去丢垃圾,走到垃圾车旁边了。


我还扭着头忙着向李阿姨张望,心想着她平日里对我总很热情,今天怎么突然不笑也不说话了,但父亲已经拉起我往楼上走了。我跟着父亲朝台阶上迈两步,很快思绪便被扯回来,只念着马上就要到家,不一会儿也就把李阿姨的事忘了。


我们住的小楼的楼道很窄,下边几层的灯也坏了,却没有人去修,爬起来黑洞洞的。父亲牵着我走在前边,栾叔叔在他的后边跟着。栾叔叔跟父亲跟得很紧,就快要贴在他的背上,我从旁边看过去,他俩就像是两块在水里煮软糊了的年糕似的粘在一块儿。我想着栾叔叔不会是胆小吧,要么就是怕黑?便忍不住替他难为情。我才七岁不到,还是个女孩儿,我上楼都不用粘着父亲粘得这样近。


到了家门口父亲掏出钥匙去开门,栾叔叔就扒在他一边的肩膀上靠着,等我们站在屋子里的时候,栾叔叔的两条胳膊都已经完全拐在父亲的手臂上了。


“阿栾你先坐着啊,我去给你倒杯水。”


父亲和我换了拖鞋,栾叔叔把运动鞋一蹬,隔着袜子就踩在地上了,身体依然攀在父亲的身侧寸步不离的。父亲把门边上堆着的旧报纸往墙角推了推,挪出大点地方,那些报纸过段时间会有人来收,这会儿却只是在我们这间小屋子里占着空间。父亲边忙着收拾边和栾叔叔道歉,说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家里也没顾着整理,乱了点,让他见笑。但栾叔叔没有笑,只是冲着父亲的肩膀窝说话。


“我不要坐。不要喝水。”他嘟嘟囔囔地说,就像当年我上幼稚园时班上不愿意午睡的小朋友向老师耍脾气那样,“你上哪儿我上哪儿。”


父亲忙着堆放杂物的手猛地停了下来,身上的动作也顿住了。过一会儿他叹口气,转头嘱咐我说“淼淼你先上桌子边坐着”,然后又说他这会儿先带栾叔叔去厨房,他俩给我做饭。


我于是心想栾叔叔不是客人吗,怎么能让客人做饭呢?但父亲已经拖着——或许不是拖,只是两个人的动作很奇怪,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形容。栾叔叔抱着父亲的手臂整个上半身都完全靠在他半边的背上了,父亲由他死拽着,步子迈得很慢,领着栾叔叔一点点朝厨房走去了。


他俩只给我留个背影,我也只能顺从地拣了椅子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桌子靠墙的那一边放了一只醋罐子,我抓过来握在手里打发无聊,罐子里头黑漆漆的,我的心里也酸溜溜的。栾叔叔究竟是谁呀,父亲怎么同他那样亲?


等父亲和栾叔叔进了厨房,我就看不见他俩了。其实家里的厨房原本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就是客厅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后来父亲怕做饭时候的油烟味呛着我,便专门请人来装了一个可以收拉的门帘。其实门帘用来格挡气味格挡得不大多的,但拉下来仍然还是能将父亲和栾叔叔藏进那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边。


一帘之隔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能在他们说话声音稍大时听见一点,他们又老压着嗓子,我听着的也是断断续续。


后来隐隐约约似乎听见父亲跟栾叔叔提出来:“不如咱上外边吃吧,你好不容易回来,咱庆祝一下。”我正暗自欣喜,想着终于可以下馆子了,却又听栾叔叔和父亲说:“不去不去,才回来你就赶我上外边,高峰你干嘛那么狠心?”


栾叔叔的语气是我在跟父亲讨要糖人的时候才会有的,叫父亲名字的时候音调又抬高点,倒很像李阿姨在楼下用公共电话给她的“朋友”打电话撒嗲时的样子。父亲在边上哄他,声音就跟哄我睡觉起床时一样温柔,跟他说:“那就不去。你说哪儿吃就哪儿吃。你要在家咱就在家,你说去月亮我就带你去月亮。”


然后我就听到栾叔叔在里边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怨了两声,嘀嘀咕咕我也听不太清,只知道声音里喜悦。我坐在外边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肚里委屈的很,又气不过。心里想着栾叔叔怎么这样啊,一句话就坏了我的好事。


我正憋着闷着,就听到厨房里突然“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灶台上,把我吓了一跳。再后边就没声了。没声了好一会儿。我拼命竖着耳朵,越听却越安静,越安静便越紧张了。不知怎么的就想到电视剧里孙行者化作一道金光突然一下就没了,便想着父亲和栾叔叔不会也变法术似的消失吧。我在椅子上坐着后背有些毛毛的,挺着身子不敢动,差点就要跳下椅子跑过去拉帘子了。但就在我的手掌已经撑上椅子边的时候厨房里突然有了动静,听上去水嗒嗒的,又越来越深,后面就听见栾叔叔咳嗽的声音,咳了好一会儿,咳完又笑起来,和父亲说话,讲“高峰你这是要闷死我”。


我在外边听得正聚精会神,之前的担心紧张这会儿全都变成疑惑了。父亲为什么要“闷死”栾叔叔呢,栾叔叔要被“闷死”了为什么还笑呢?我绞尽脑汁地“思考”,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帘子的另一边父亲却已经开口了,倒不是说话,只是同栾叔叔“嘘”了一声,接着他俩就都安静下来。又没过多久我便听到有开炉灶的声音,还有些盘子碰在台子上,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动静。这会儿是真的开始做饭了。


我又一个人在外边待了挺久,一开始还是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等着,后来屁股实在粘不住板了,跳下来咚咚咚跑到电视机前边。电视机的开关和操作我已经摸得很清了,只可惜父亲平时总将插头拔开,不让我乱碰,这会儿趁着家里来人,我胆子壮实了些,探着手在电视后边一阵折腾,别说还真让我碰准了,插头正正当当地落在电源口里。画面一亮起来我便立马旋着转纽找台,那时候已经七点四十多快八点了,我感到庆幸,要是赶早了怎么调都只有一个台,翻来倒去都是一个叔叔一个阿姨笑容僵硬地说着“观众朋友晚上好”。后来转到一部电视剧,边上写着几个小字“宰相刘罗锅”,前一年我看过一些,但也忘得差不多,刘罗锅留着小胡子不很好看的,和珅的脸也很圆,但我看着却也觉得亲切,便退到沙发上坐下来。沙发不宽,坐两个大人可能刚好,但我个子小,能在上边打滚。可惜弹簧垫没什么劲儿了,不然我也想将它当作蹦床。


电视我看了大概有几分钟,反正不超过十分钟的,然后我就听见厨房的帘子响起来,我一扭头,栾叔叔正端着两个盘子先走出来,父亲跟在他后边,手里拿着三只碗,又用胳膊肘夹着筷子。这会儿他俩手上都有东西了,可不敢再粘一块儿。


栾叔叔一见我跟电视机前坐着,立马眉开眼笑地乐起来,冲我笑呵呵的,说:“哟,咱这娃娃倒是精。”


父亲在他后面也一起笑起来,又一半埋怨一半纵容地望着我,回栾叔叔说:“哪儿啊,就是皮。我这爹没当好,好好一闺女养成了小子。”说完又佯装严厉地“数落”我,“以后可不许乱碰电源了啊。”


我和父亲平时吃饭都在七点半以前的,这天因为栾叔叔来,一直拖到八点,看电视的时候还不觉得,等菜摆上桌,我的肚子立马开始咕咕叫起来。看着画面上的和珅也不大可乐了,蹦下沙发三步并两步地就跑到饭桌边坐下。


父亲一边在桌上把碗筷放好,一边拿眼瞥着手扒在椅子边左摇右晃伸长了脖子盯着菜盘子望眼欲穿的我:“淼淼,今天这顿饭可特殊啊。今天是你栾叔叔给你做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栾叔叔突然到访之后父亲的话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连跟我说话都比平日里啰嗦不少,语气里也是溢于言表的快乐,再不只是薄薄的一层微笑了。我于是想栾叔叔兴许是个魔术师吧,既能变出巧克力给我,也能在父亲脸上变出笑容。


只不过那会儿我也实在顾不上去研究栾叔叔究竟是什么了,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桌上的菜上。栾叔叔做了西红柿炒鸡蛋和青椒毛豆炒干丝,看上去油光光的,颜色也很鲜亮。我只觉得口中水润润的,忍不住直接伸手抓了筷子,刚想要往盘子里夹,却听到栾叔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和声和气的,问我:“淼淼跟叔叔先去洗个手好不好?”


栾叔叔的话音刚落我的嘴立刻就瘪起来,把筷子端在手里眼巴巴地望着桌子不肯动作,不甘心得紧,就像是夏天在芦苇丛里逮蜻蜓,刚捉到一只就给脚下的芦苇絮绊了一跤,蜻蜓扇着翅膀就飞走了。


栾叔叔像是看出我的心思,抬起手来想要摸摸我的头。我其实不大乐意别人碰我脑袋,再加之楼下的时候已经叫他碰过一次,便扭着身子想要躲,可惜没有躲开。


“淼淼你放心,没人和你抢。”栾叔叔蹲下身来望着我说,又帮我理了理之前在广场上玩得有些翻乱了的领子,“咱们先去洗手,洗完第一口保证还是你的。叔叔帮你看着爸爸,不让他偷偷动筷子。”


说完栾叔叔扭过头去抬脸望着父亲,父亲冲他笑起来,笑得很明媚。那是我从没在父亲脸上见过的笑,是比温柔更温柔的温柔,却又分明多出了点什么。后面父亲也开始催促我了,让我“快去洗手,听栾叔叔的话”,又告诉我,“栾叔叔是医生,他说的话肯定错不了”。


我于是恍然,原来栾叔叔是医生,不是魔术师。我不大喜欢医生的,医生总会“骗人”,骗我说打针一点不疼。我琢磨着这回是父亲和栾叔叔两个人一同“胁迫”我了,我是再不想去也得去了,于是只能唉声叹气地撂下筷子,再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下来。去洗手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父亲向来是纵容我的,可现在突然来了一个栾叔叔,栾叔叔好像很爱管事,父亲又好像很爱听栾叔叔的话,如果栾叔叔一直在家里呆着,我是不是就要失去“自由”啦?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我洗完手吃到第一口栾叔叔做的菜以后就烟消云散了,连同之前未能下馆子的遗憾也一并被抛在了脑后。我当然是敬仰父亲的,可我也不得不承认,栾叔叔做的菜实在比父亲做的好吃太多了,简简单单的两样小菜在他的手下愣是叫人尝出了鲜。以至于咽进喉咙里的那一下我忽然觉得,如果以后天天都能让我吃上栾叔叔做的菜,我其实也是愿意放弃一部分“自由”的。


“真好吃。”我咋吧咋吧嘴,前一口还在咽喉管儿里向下吞着,后一口已经紧跟着塞进了嘴巴。


“那你应该说什么?”父亲侧过脸来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会儿他俩个面对面坐着了,我坐在他们之间的那一边。


“谢谢栾叔叔。”我嘴里塞着饭菜含糊不清地对栾叔叔说,栾叔叔捧着碗看着我笑起来,笑得怜爱又明亮,还有些好看,就和春天里的太阳一样,暖和和的,还似是带了点清风,又叮嘱我说,“慢点吃,别噎着”。


我正打算应上一句,父亲已经赶在我之前开了口。“不过你这手艺倒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对栾叔叔说,筷子尖依着盘子边,目光却始终落在栾叔叔身上。话说一半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头低了点嘴角弯着,像是回忆,“刚见你时炒菜锅都没碰过。”


栾叔叔听完父亲的话脸上稍稍红了一阵,眼睛朝上翻了翻:“你就会提这些陈年旧事。”过一会儿他脸上鲜艳的颜色消失了,眼神也跟着软下来,只是平静安和地同父亲对望着,声音很轻很淡:“在国外除了忙就是闷,闲下来时间都耗在琢磨做饭上了。”


而后他俩个便抿着唇冲对方很小地笑了一下,接着就都没说话了,也不动筷子,坐得笔直,就一直静静地,又不肯挪开视线似的盯着对方。


我在他俩之间边往碗里夹菜边寻思着他们不饿吗?又在心里暗暗自语。原来栾叔叔生活在国外啊,怪不得衣服上、带来的巧克力上都是外国话呢。父亲也应该和栾叔叔一起吃过不少饭吧,不然怎么会知道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还有学做饭要很久的吧,父亲刚见栾叔叔时他还不会做,他俩应该很早就认识了吧。


我的脑子和我的牙齿同时运作着,头里不停转,嘴里不停嚼,一个没留神桌上的菜就都给我吃的差不多了。意识到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等我做贼心虚地撇眼瞧着父亲和栾叔叔,他俩却好像压根没在意似的,仍然望着对方笑得没完没了。这会儿栾叔叔正斜着身子,胳膊肘撑在靠墙那边的桌上托着脸,父亲靠在椅背上,胳膊朝前伸平了手指压在桌沿上。桌子上面看着一动不动的,桌子底下却踢踢踏踏。我见他俩这会儿顾不得注意我,便悄悄探了脑袋往底下看,就看见栾叔叔拿脚不停勾父亲的腿,父亲左躲右闪绕开他,反过来追着他踩,又再跟他缠一块儿。我于是想父亲和栾叔叔可真奇怪啊,人家说话交流都是用嘴,他俩倒好,用的是腿脚。


后来饭吃完了父亲和栾叔叔去厨房洗碗,我又坐回了沙发上看电视。当然吃完的人只是我,他俩是看完的。在厨房里的时候他们大约以为我电视看得正入迷,门帘没拉说话声音也没刻意收着,可我又不愚,留了一个心眼,眼睛盯着电视,耳朵拼命往后翻。电视剧片尾曲那句“我听爷爷讲了一个故事”响起来的时候我就听见父亲问栾叔叔:


“待会儿是不是就要走啦?”


栾叔叔半天没说话,我只听见碗盘叮叮当当,还有水龙头哗哗流,过会儿才听见栾叔叔的声音藏藏掖掖地响起,还带着几分怪罪似的,问父亲说: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啊?”


“哪是盼呢,”这回是父亲的声音,水流的声响停了,只有一点点沥水声,“这还,还不是怕你走?”


听上去完全不像父亲了,吞吞吐吐里还像是有些害羞。


栾叔叔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过被碗碟放入橱柜中的动静盖过去了。但后边我还是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黏黏湿湿又浓浓稠稠:“来之前我可告诉过母亲晚上不回去了。怎么来你自己看着办啊。”话听着是威胁的话,语气却又紧巴巴的完全是另一番意味了。


父亲一时间没有出声,我只能分辨出水从洗碗巾里被拧出来的声响。我正心下里嘀咕着父亲该会要“怎么来”,父亲的声音却忽然悠悠飘进我的耳朵里了,听起来哑哑的,又很低沉,跟栾叔叔说:“那你今晚和我睡。”


再后来就又没声儿了。一点声儿都没有了。我只能听见面前电视里传来的广告了。我觉得好奇,好奇得心痒,很想知道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趴下来,然后学着抗战游击队里的样子匍匐前进,最后扒在沙发扶手上,只鬼鬼祟祟露出两只眼睛来,朝着沙发背后向厨房里张望。结果就看见父亲和栾叔叔又抱在一块儿,父亲的手还在栾叔叔背后上下滑着。栾叔叔没再用手捶父亲了,只是侧着头脸压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在水池边摇晃了会儿,又转着圈,有点像公园里晚上跳的交谊舞,只是搂得更紧些。我放学时路过小广场偶尔也会见到年轻的男人和女人像这样抱作一团,每次看到同路回家的小伙伴都爱往一起凑着,边嘻嘻哈哈地扭头偷瞧,边又一路上指指点点。我向来对这种事没太大兴趣,觉得同伴无聊,这会儿却犯起嘀咕来,总觉得抱啊搂啊从来说的都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可看着父亲和栾叔叔靠在一块儿,甚至比广场上的年轻男女都更亲昵的,便彻底困惑糊涂了。


男人和男人也能这样吗?


可我来不及多想,父亲已经松开栾叔叔朝客厅这边转过脸来了。他俩又侧着头同对方多倚偎了几秒,父亲便冲着沙发的方向向我走了过来。我赶紧坐回了身子,靠进沙发背里,用力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看电视看困了,睡着了。不一会儿我感到父亲走到了我的身边,在沙发前停了下来,安静了一阵,兴许是在瞧着我。过会儿他叹了口气,无奈又宠溺地说了一句,“这孩子”。然后我就听见栾叔叔好听的笑声响起来,在离父亲声音很近的地方。我努力地虚着眼睛,只让一点点光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就看见栾叔叔一只胳膊绕过父亲的后颈从他另一侧的肩膀上挂下来,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上,头轻轻偏着靠在他的肩窝里。后来父亲低下头栾叔叔仰起头,他俩相视一笑,接着我就看见一个黑影朝我压过来,便赶紧重新将眼皮闭紧了。不出两秒我便感到自己被从沙发上捞了起来,是父亲臂膀的感觉。栾叔叔就在他身边,身体的温度比父亲稍凉些,还伸手拨了拨我前额上不大齐整的头发。


“上一次见淼淼她才多大?两岁?三岁?这会儿已经这么大一个小姑娘了。”


栾叔叔的声音传过来,语气里似乎有些怅然若失,手仍覆在我的额头上,不大温热却也让人很安心。


“谁让你这么久才回来一次?她都不认得你。”


父亲将我在怀里抱紧了点,像是替我鸣不平,却又好像委屈的是他自己。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我感到栾叔叔的身体靠近了,他的胳膊在父亲的臂膀外绕了一圈,这下是我们三人拥在一起了。


父亲沉默了一阵,又叹上了气。这天晚上他虽然比往日里高兴,叹气的次数也同样比往日里多了不少。


“为了我,值得吗?”我听见父亲那样问。


之后是一段良久的沉默。


“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这是栾叔叔最后给父亲的回答。


我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我只知道后来我就被父亲抱上了床。他替我将外衣脱了去,又帮我盖好被子,最后我的脸颊被落上了一阵温柔的轻抚,不是一个人的双手,而是两个人的温度。


父亲和栾叔叔以为我睡了,便轻手轻脚地从我的卧室里退了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房门。可直到客厅的光亮从我眼前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仍然在萦绕着一个从刚刚起就一直困扰着我问题。


原来我以前就见过栾叔叔的吗?


- tbc


决定每一章都拥有单独标题啦XD

感觉小孩的语气思维好难把控啊哈哈

妈妈不用担心我的学习

非典型娱乐圈直男卖腐守则

娱乐圈pa


1
第一次知道要和别人炒cp的时候,栾云平是一百万个不乐意的。

他坐在经纪人办公室里仰天长叹:“我是个男的你知道吗,为什么要和男的炒cp?”

“你现在有多糊你知道吗,”经纪人不以为动,“集体活动发宣传没你照片,还被职黑开楼嘲不够格,网剧演男八号的道具,好不容易接了个代言还是代言手工锅巴……”

“……男八号的道具我不是让你推了么?”栾云平咳了一声,“再说了,手工锅巴也挺好吃的,厂商为了表示感谢还免费送了两箱过来,现在在公司二楼摆着随便拿,大家都说好吃。”

栾云平苦口婆心:“我是个歌手,不是职业偶像,把歌唱好专辑卖出去就已经是我最大的职责了,老想着往娱乐圈偶像发展可不得糊。...

娱乐圈pa


1
第一次知道要和别人炒cp的时候,栾云平是一百万个不乐意的。

他坐在经纪人办公室里仰天长叹:“我是个男的你知道吗,为什么要和男的炒cp?”

“你现在有多糊你知道吗,”经纪人不以为动,“集体活动发宣传没你照片,还被职黑开楼嘲不够格,网剧演男八号的道具,好不容易接了个代言还是代言手工锅巴……”

“……男八号的道具我不是让你推了么?”栾云平咳了一声,“再说了,手工锅巴也挺好吃的,厂商为了表示感谢还免费送了两箱过来,现在在公司二楼摆着随便拿,大家都说好吃。”

栾云平苦口婆心:“我是个歌手,不是职业偶像,把歌唱好专辑卖出去就已经是我最大的职责了,老想着往娱乐圈偶像发展可不得糊。”

经纪人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是,你现在当歌手很成功,华语乐坛各大榜单都有你的一席之地,但是你不想想,万一哪天你江郎才尽写不出歌来了怎么办?现在又有多少艺人不靠营销纯靠能力就能养活自己?”

在栾云平无奈的眼神中他拿出手机开始发微信:“这事你就别搅和了,我已经定好了,等你和你的营业对象先见上一面吃个饭再说。你想吃什么?”

栾云平一闭眼:“满汉全席南北大菜蒸羊羔蒸鹿尾蒸熊掌烧花鸭……”


2

做直男好累,现在观众不吃男女cp,上一个国民BGcp还是张杰谢娜,资本的手说:你要卖腐,你要搞基。于是千千万万小爱豆不约而同地推开怀里的漂亮妹妹,投入男人的臂膀。

卖腐要适度,讲究分寸感,讲究收放自如。太亲昵了容易油腻,太疏离了就是be,要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让cp粉上一秒还高喊磕死我了,下一秒就怀疑他俩到底是不是营业,在凌晨三点的微博上无数次泪流,却依然闭眼all了所有双人杂志。假,有多假?双人代言,同台演出,共同出席活动,一年五百次合体,在各种软件里为了防搜被分隔符分开的名字依然紧紧挨在一起,我们的故事也交融在一起,恍然竟不知道这是营业还是亘古不变的爱情。真,要多真?真如博君一肖,真如云次方,真如五黑框?再真也不过是一个夏天的限定,亦或者是三年之后又三年的渐渐变糊,泡沫经济簇拥下的造星狂潮,一年只来一度,狂欢过后人走茶凉,徒留一地鸡毛。像一朵盛开就为了凋谢的花,一瞬间尽态极妍,转眼就化为飞灰了。

但韭菜割了一茬还一茬,耽美改编电视剧拍了一个还一个。硕果仅存的清醒男爱豆无数次向世界发出呼救声,不要卖腐,不要卖腐,不要卖腐,这里不是家。

救救直男,救救娱乐圈,救救娱乐圈直男,救救栾云平。

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救得了栾云平了。

栾云平拿着手机鬼鬼祟祟出现在三里屯SOHO广场上,只带了口罩没带墨镜,偶像包袱有点重,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是大名鼎鼎的手工锅巴代言人。和他一同营业的对象,此时还不知姓谁名谁,正在三里屯某知名餐饮品牌的小店面内等待他的到来。
栾云平有些紧张,和对方发短信:您好,我是栾云平,我现在已经到接头地点了,请问您到了么?收到请回复,谢谢。

对方回复:我已经到了。

栾云平有点虚:那我可过去了……我们需要什么接头暗号吗?

对方:不用。

对方: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一个空易拉罐或者罐头盒,在三里屯SOHO广场上来回踢,我看到这一幕就出门来接你了。 ​​​

栾云平:……

栾云平稍微有一些被狗到。
进了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临近春节下馆子的人不多,散客稀稀拉拉分布在餐馆的各个角落。门口的服务员看有人进来,懒洋洋地问几位啊?栾云平说找人,转头就看见有人在对着他招手。

栾云平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指甲剪得一丝不苟。

再仔细一看——这人他还真的认识。

一瞬间,他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砸脚上了。

他可没想到要和自己联手炒作的人竟然是高峰。

高峰是何许人也,是娱乐圈一座难以攀爬的高峰。他现年三十六,从事演员工作已有十多年,台风稳健,人气颇旺,一心扑在事业上导致他既没成家也无子嗣,且不太合群,剧里有多开朗现实中就有多闲云野鹤实力溜边,当了这么多年演员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明星传出过绯闻——当然男明星也没有。

栾云平好惆怅。

年关将近,他的档期其实很空,唯一参演的电视剧还是一个听名字就糊的系列网剧,叫xx大了。在其中他饰演大学生栾书培,而高峰饰演的角色是他姐夫,咖啡厅老板高喜英。

现在第一部《林子大了》还没开机,只是简单定了选角,他和高峰在发布会上见过一面,回来加了微信,也没怎么聊天。

但其实早在此之前栾云平就知道高峰。他刚出道的时候穷,充不起会员,看个视频还要等一百二十秒广告,他对着广告上捧着某某饮料大肆赞扬的高峰骂过很多次,只不过骂完就忘了。

高峰也是早就知道栾云平的。他第一次听说栾云平这个名字,是在某个八卦营销号上。据说他脾气暴躁,因为开车被加塞跟人在公路上吵架,结果误了点,只能拜托经纪人帮他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于是第二天知名歌手栾云平在十二月隆冬中暑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剧组。

现在的栾云平早就没有早年那么暴躁的脾气了,他开始斟字酌句地发微博,心平气和地跟粉丝讲吃饭的故事,说服务人员不容易,最后还缀上一个小红心。虽然经常会在同事的微博评论里嬉笑怒骂几句,惹来一堆人喊他怼怼,但总体来说还是在向着勤俭持家阳光大男孩发展。

但高峰依然是高峰,永远溜边,永远内向,永远solo冲浪。新戏宣传阶段,其他演员都在转发官博宣传海报,又是感谢又是叮嘱粉丝准时观看,只有高老师,不转发不评论不理睬,微博在线八小时,发了个老电影每日推荐,然后下线睡觉……

#高峰粉丝自力更生#/#高峰粉丝别嘲了我不想努力也不想做数据#两个话题先后登上热搜榜,经久不退。

当时栾云平看到这俩热搜还觉得挺可乐,原来真的有人无论干什么都是单机玩家,粉丝也是一副求你别红的状态,实在是娱乐圈的一朵奇葩。但现在可是实打实的要跟这位炒cp了,他心里打鼓,心说这经纪人真特么歹毒,一碰瓷就碰了个景德镇的。

高峰看见栾云平向他走来,心下了然,冲他点了点头。
栾云平挤出一个比较难看的笑容,磨磨蹭蹭晃晃悠悠地坐到桌子对面。

尴尬的气氛冉冉升起。

按理说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但由于往后的日子里两人将要携手搞基,导致他现在莫名有了一种“在还有封建包办婚姻的年代新娘子见素未谋面但已经联姻的丈夫”的感觉。
小媳妇能羞涩扭捏,大老爷们不能,所以栾云平硬着头皮伸出一只手:“……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还是要介绍一下,我叫栾云平,这是艺名啊,本名叫栾博,今年三十五岁,双鱼座,未婚,有点儿不良嗜好偶尔抽烟喝酒,身高172……”

高峰握住他的手,也有点拘谨,所以比较言简意赅:“幸会,我叫高峰。”

席间严肃的气氛更浓了,恍然间栾云平觉得自己在公司开会见客户,或者过年回家见家长。他从小到大哪怕跟女明星拍吻戏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高峰倒显得意外地淡定,拘谨里透着一丝从容,待栾云平落座后先是叫来服务员让他把风调小一点,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栾云平捧着杯子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一个表达友善的信号。他试探地开口:“那个,高老师,咱俩先聊聊呗……你觉得我接的那个新戏……”

前几个月忙习惯了,下意识想谈工作,一开口突然意识到吃饭的时候谈工作怪讨人厌的,气氛更像见客户了,只能强行改口道:“……心系基层群众的项目,搞得怎么样?”

高峰:……

高峰实在是没听说对方业余搞慈善,最近还扶过贫:“……我觉得挺好的。”

“算了,当我没说。”栾云平叹气,这什么聪明又不聪明的语言。“也别傻坐着了,先点菜吧。”

高峰招手叫来服务员,给自己和栾云平一人要了一份菜单。借着看菜单光明正大看了眼栾云平,觉得这小伙子实在是挺有趣。
栾云平喜欢吃面,是飞天拉面教的忠实信徒,拿到菜单直接翻到主食那一部分开始浏览。这家餐厅的风格还挺大杂烩,既有中式传统汤面也有很西式的炒面意面,看得他喜出望外,感觉来到了天堂。

不过毕竟也不是一个人吃饭,得征求一下对方意见。他问:“高老师,你点了啥?”

“我点了几个小菜没点主食,主要看你意见。”

“那咱俩吃面可以吗?”栾云平蓄谋已久。

高峰叹了口气:“当然可以……不过我之前也吃过这家,当时点的黑椒牛柳意面,真的很名副其实,又黑又焦。”

栾云平乐了:“你这人也太损了……那我就要个黑椒牛柳意面吧,尝尝有多黑焦。”

高峰也随便点了个主食,服务员把菜谱收走茶水呈上来,两人又没事干了。大眼瞪小眼也怪尴尬的,只能没话找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

聊来聊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时候两人心里都很想玩手机,又不好意思当第一个掏出手机的人,就只能期盼对方能赶紧开始玩手机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结果这样互相盼了半小时,愣是没有一个人动。高峰心说这熬鹰来了……奈何成年人的社交就是这么虚伪,要怪,就怪你遇到我的时候不是十八岁吧……

一直熬到上菜,两人才明显松了口气,开始该吃吃该喝喝,气氛也融洽了不少。
服务员上了一碟清蒸皮皮虾,还有多宝鱼香芋地瓜丸芥蓝干炒牛河什么的,最后才把又黑又焦的牛柳意面端上来。高峰口味清淡不爱吃别的,伸手试图扒虾结果被刺了好几下,纠缠五分钟后被迫放弃了和海鲜斗智斗勇,开始望洋兴叹。

栾云平在旁边看着挺开心,原来这么大一高老师连虾都不会扒,眼巴巴看着吃不到还怪可怜的,一时间有些手痒。

他从小就乐于助人,不让帮忙他浑身难受,想帮吧又觉得这个行为有些逾矩,不由得陷入了纠结之中。
经过短暂的交流他已经发现高峰是个很心细的人,很在意分寸感,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直把距离拿捏得很准,既没有非常疏离也不至于太亲密。栾云平不知道他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对自己这样,但这种距离感确实让他有一点安心又有一点失望。安心是因为知道他俩不会真的干一些暧昧举动,失望是因为知道他俩不会真的干一些暧昧举动啊!!那还紧张个什么劲!!!!

……心态稍微有一些不直男了,栾云平对自己表示恨铁不成钢。

左思右想,他还是从盘子里拎出一只皮皮虾,放到自己盘里,然后咳嗽了一声。

高峰的视线很配合地落在他身上。

栾云平指着皮皮虾说:“这玩意儿是挺难扒的,也不知谁点的……反正,咱就直说吧,要是我说我想帮你扒虾,你能同意吗?”

高峰笑了:“我会谢谢你。”

栾云平想了想,又问:“要是我说想要你帮我扒呢?”

高峰说:“那我会怀疑你的性取向。”

……

高老师看起来一表人才实则蔫坏,完美利用直男的自尊心杜绝了自己一切扒虾的可能。

栾云平认命了,低头开始动手处理皮皮虾坚硬的外壳,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不想跟对方说话的决心。

高峰饶有兴致地看他和海鲜搏斗,这才发现他白皙的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绿松石的珠子交错点缀在檀木手串上,被盘得发亮。老北京的岁月沉淀和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交错出现在这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身上,让人有一种时光错乱感。

看了半天高峰忍不住指导,“你有没有听到皮皮虾在跟你说话。”

“它说什么?”

“它说我不完整了。”
栾云平无奈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把两只扒好的虾放到高峰的盘子里:“高老师你就甭损我了,海鲜会跟你说话还是咋的,轮到你给他们打抱不平了。”

高峰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没学过水产你不懂,海鲜当然会说话了……你在超市里拿起一条黄花鱼,把它贴到耳边,凝神静气,用心倾听,听上一会,你就会听到售货员对你说这位顾客请不要乱摸鱼。”

栾云平:……

栾云平问:“你还学过水产?”

“我大学就是学水产的,水产养殖,”高峰开始追忆往昔,“本来我们这行不是科班出身的就少,学农改学表演的可能就我一个了。”

栾云平稍微惊讶了一下,联系到清华退学搞乐队的自己,顿时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那很难混吧……自学本来就不容易,何况得从最底端一点点往上爬。”
“还行,现在的收入基本上已经能……”高峰寻思了一下,“承受得了每天买辆车的支出了吧。”

栾云平很震惊:“……什么车?”

高峰说:“ofo。”

“……共享单车啊,”栾云平摆了摆手,“那也忒穷了点。”

“这么说可就有点不礼貌了,”高峰佯装绷脸,“这顿饭还是我请的,你经纪人跟我说你想吃满汉全席南北大菜,让我找一个能顾及到所有菜品的饭馆。”
“然后呢?你说你没带钱,然后去你的吧?”栾云平揣测。

“别愣找底啊……我说那一顿可能还吃不了,毕竟在北京要想吃正宗的上海菜只能去吃日本料理……所以最后你经纪人决定让咱俩多吃几顿饭。”

高峰特别友善地点点头,脸上写着五个大字:你逃不掉了。



3

反正吃完这顿还有许多顿,栾云平也不急了,慢斯条理地一边吃一边给高老师扒虾。一顿饭吃了二百多,菜贵是贵,但确实好吃,两人都很满足。

结账的时候当然不能真让高峰请客,栾云平生怕他一不小心破产了,抢着把卡塞给服务员,半道被高峰出手拦住。

高峰说:“不行,这下倒成了你请我了。”

栾云平说:“我不差这俩钱,我就是不想欠你人情。”

高峰说:“我也不想欠你人情,所以咱俩aa不就成了,抢什么抢。”
栾云平语塞了一下,“那还是我付钱吧,转头你转我微信上。”

高峰突然变卦:“还是不行,太麻烦了,要不这次你请我下次我请回来怎么样?”
……还真有下次啊。栾云平双眼一抹黑,勉强同意了。

吃完饭闲着也是闲着,他拉着高峰出门逛逛街,正好联络联络感情。

高峰不爱凑热闹,也不喜欢人群,栾云平看这人不老开朗的,也就放弃了带他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的打算。左拐右拐拐到一个小KTV前面,门口放着一排夹娃娃机,灯光闪烁,两个小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好运来之类的新年土摇歌曲,营造出一种红火的节日气氛,但依然架不住周围人烟稀少,有一种诡异的凄凉感。

栾云平脚步不由得踟蹰几分。

他倒不是有多喜欢夹娃娃,只是新歌mv里有需要玩偶娃娃的镜头,公司设计了好几种玩偶他都觉得不是很满意,太精致了反而显得不真实,没有想要的效果。

正巧这个破夹娃娃机里散落着一些小白兔玩偶,长得就很粗制滥造,丑陋里透着一丝丝可爱,一下子戳中了栾云平的内心。

他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会下班以后一个人逛动物园和小动物聊天,会在小年那天特地骑半小时自行车去吃饺子,会买小刺绣装饰衣服,也会为了节日穿应景的花袜子。别的男明星出门都会特地避免穿粉色或者艳丽的颜色,生怕自己看起来轻浮没有男人味,但栾云平一律不管,爱穿啥穿啥,活像个高中生。天生就很喜欢生活化的东西,也很容易被生活中一点点平凡但又独特的闪光点所打动,所以栾云平抛下无聊又刻板的直尺和建材,投身艺术行业,成为了一名歌手。

高峰看他脚步停顿,也跟着停下脚步。顺着视线望去,他乐了:“怎么了,想夹娃娃?”

栾云平也不扭捏了:“对,我想要那个兔子。”

“工作要用?”高峰竟然猜到了他的想法。

“……就不能是因为喜欢吗?”栾云平虽然惊叹于对方的敏锐,但被误解成工作狂也不是他的本意,不免有些不开心:“我就喜欢兔子玩偶,我家有一床。”

“都是兔子?”

“都是兔子,都长一个样。”

高峰有些忧心:“那你每天回家跟玩偶说话的时候不会觉得奇怪吗?”

栾云平也有些忧心,他一个大老爷们每天回家对着玩偶说话难道就不奇怪了吗?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夹娃娃机前,KTV老板从门里探出头来,一看是俩大老爷们,表情有点迷茫:“两位是洗头还是摇煤球啊?”

栾云平一听好嘛,撞上特殊场所了,怪不得开在这么一个偏僻小角落,扫黄打非竟然还没给他查办了也是很奇迹,赶紧摆手:“不洗头也不摇煤球,我俩夹娃娃。”

老板定睛一看这俩人状态还挺亲密,俩大老爷们不嫖不赌跑来这种偏僻的角落夹娃娃……卧槽。遇上活的同性恋了。听说和同性恋交流就会得艾滋,他赶紧把头缩回去:“游戏币在大厅那拿,微信支付宝扫码就行,你俩玩吧,拜拜。”

……这年头老鸨还恐艾,真是什么人都有。高峰摇了摇头没有去澄清这个美丽的误会,跟着老板进了KTV,过一会捧着整整一箱子游戏币回来了。

“多少钱啊?”栾云平目瞪口呆。

“二百。”

“……你到底是差钱还是不差钱,”栾云平无语了,“二百块钱买一台夹娃娃机都够了,人家可能都没有那么多娃娃给你抓。”

“按我的技术,二百块钱可能一个都抓不到,”高老师对自己可有数了,“我这个手气经专家鉴定能吓死彩票站老板。”

“噢噢,那可真可怕。”栾云平假模假式地捧了一句,从大箱子里抓了一把游戏币出来,随便挑了一个扔进投币孔里。夹娃娃机发出几百年没有运作的轰鸣,机械臂亮了亮灯,缓缓地升上去。

栾云平在此之前也没夹过娃娃,虽然操作板面很弱智,一共就一个按钮加一个手柄,但他依然熟悉了老半天才熟练掌握方法。

第一次没夹中,第二次走到一半就掉了,往后好几次都是还没等机械臂挪动到出口娃娃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仿佛牛顿的在天之灵在默默嘲笑着这些妄图摆脱地心引力的小布偶。他有些气恼,(主要是高峰还在旁边看热闹怪可气的),用脚轻踹了一下机器,没想到正好把一个挂在出口边上的娃娃踹了下来。

掉下来的是个红色的鱼玩偶,长得还挺憨厚可爱。虽然不是夹出来的但总归也是一个收获,栾云平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抬头问道:

“那啥,水产大王,你稍微梦回大学一下,给我看看这是啥鱼呗?”
水产大王高峰看都没看,很笃定地说:“鲤鱼。”

“为什么?”

“因为它的标签上写着鲤鱼玩偶,”高峰摊手,“也没人会做草鱼玩偶吧,饥荒的时候买回家画饼充饥么?”
……也确实是这个理。栾云平把鲤鱼塞到高峰怀里,又一次投身战场。

高峰在一旁抱着胳膊:“能抓到鲤鱼说明你运气不错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会出其不意给你一个惊喜。”

借他吉言,栾云平接下来的运气还真好,一连抓了两个不同的小兔玩偶,一个白的一个黑的,塑料球做的眼睛圆溜溜水亮亮,在光下显得挺可爱。

栾云平这辈子第一次靠本事抓到娃娃,心里不由得激动,成就感不小。他扭头拿着跟高峰炫耀,高峰看他笑得很开心便也跟着笑了。

这一幕正好被不知道从哪里探出头的摄像机抓拍了下来。


4

第二天栾云平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企鹅新闻第一条推送就是这个消息:《知名演员高峰地下恋情曝光,对方竟然是同性》
(栾云平:啊?为啥不是知名演员栾云平,嫌我蔓儿不够大?)

副标题:网传二人合作网剧即将开机,是炒作还是日久生情?

(栾云平:是炒作,谢谢。)

点进去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照片,栾云平拿着两个兔子玩偶笑得灿烂,高峰在一边抱着鲤鱼盯着他满眼都是笑意,不知道哪里打来的一束光照在两人脸上,吉光片羽。

(栾云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纠结半天还是把这张图片右键保存了。)

正文第一段:……两人被拍到在饭店交谈甚欢,甚至很宠溺地帮对方处理食材并送到嘴边,席间洋溢着恋爱的幸福气息……

(栾云平:到底哪里幸福了,我不知道。我在扒虾。我一直在扒虾。我快疯了。我下辈子再也不跟人吃皮皮虾了。)

……正餐结束后两人又在一起夹了很久的娃娃,可谓是浪漫至极……

(栾云平:还不是因为夹不上,夹上早走了就。)

……据悉两人饰演的网剧《林子大了》即将开机,不少网友质疑这是不是炒作或是单方面倒贴碰瓷,但本小编觉得如果用这种方式炒作的话也未免太傻逼了……

(栾云平:我也觉得!!!!!!)

……因为没有人会用这种方式炒作,所以不是炒作,他们是真的。

(栾云平:…………我不觉得!!!!!!!!!)

……高峰十年如一日地不近女色,使得粉丝时常猜测他是不是对人类不感兴趣,亦或者相比起社交来更喜欢刷牙。而新秀小生栾云平早在歌手时期就作为LGBT宣传大使为同志骄傲月行动作过词,如果他俩不是真爱,小编今天晚上就把键盘吃了。

(栾云平:……大可不必。记得不要吃机械键盘,噎得慌。)

……虽然大家都在说不鼓励私生,不鼓励跟车,不鼓励私联偶像,但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已经成为私生的大粉不鼓励别人私生而已。本天打雷劈报刊社从不和大众同流合污!我们鼓励私生!有钱你就可以私,爱拼才会赢!反正许多年之后无论如何你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栾云平:?????????)

……下面插播一条出行信息:栾云平老师近日在安河桥附近的livehouse驻唱,虽然一散场就往外跑,跑路速度堪比中国博尔特,但如果有人很幸运在散场时追到他,请不要只让他签名合影,记得顺便祝他幸福。

(栾云平:擦,如果有人散场时追到我,我就给他开追到会……我就说怎么一天天老有小姑娘卯着劲跟我赛跑,别人还以为城市马拉松比赛我在前面领跑呢,天天给我鼓掌助威,原来就是你们这种无良营销号作的孽。)
栾云平关掉页面,觉得心力交瘁、百感交集。

打开微博一看热搜,#高峰栾云平恋情曝光#这条热搜竟然挂在了热度榜第二,仅次于第一的#麦当劳宣布倒闭#,甚至眼看就要反超。

栾云平心说这得是多大的消息啊麦当劳倒闭都压不过它了……我还有优惠卷没用呢麦当劳不能死啊……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不是说炒绯闻吗??怎么直接公布恋情了?????????

啊?????????

啊????????????????

啊???????????????????
栾云平头上顶着无数个问号给经纪人打电话,经纪人那边还很从容地打着哈哈:“啊,这个啊,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栾云平:“……坏消息是啥?”

经纪人:“坏消息就是通稿有误,一不小心让你俩跳过绯闻那一步直接公布恋情了,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工作失误,你别往心里去哈。”

栾云平:“…………那好消息呢?”

经纪人:“为了挽回局面,公司和高老师那边的工作室合力把麦当劳收购了,但还是没压过公布恋情的热度……所以好消息是麦当劳现在成了我们的员工食堂,以后可以免费吃。”

栾云平:…………
栾云平:……………………

栾云平心都死了:“那高老师那边咋说的……我想知道他的意见是什么。”

“他说麦当劳不如肯德……”

栾云平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给高峰发微信:高老师您在吗?

高峰没有回复。

栾云平不管了,一咬牙一跺脚:要不咱俩假戏真做吧,不能白让麦当劳倒闭您说是不是。

高峰半晌才回复:你不要勉强自己。

栾云平:……

栾云平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不得劲,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他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甚至还做了几组波比跳,又拿起手机。

发出这个消息的前一秒,他还觉得自己是因为迫不得已才提出假戏真做的请求。但出乎意料地被高峰拒绝后,他竟然感觉非常失望,这种失落的情绪压倒了一切将他包围,仿佛期盼了很久的生日礼物落空,约定好的旅行遇上大雨。这种异样的情绪波动让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起高峰眼窝深邃神色淡然,抱着鲤鱼玩偶站在娃娃机旁边出神,屹立若松柏。他想起高峰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会有出其不意的惊喜。

一瞬间栾云平突然神色清明。
我没有勉强自己,我是真的觉得假戏真做也不错……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栾云平好纠结好犹豫,最后愣是回了个没头没尾的“你还欠我顿饭钱呢”。

高峰秒回:那咋办,你说吧。

栾云平: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当你还了怎么样。

高峰:行,不能太过分。

栾云平:所以我提的要求就是跟我在一起试试,三个月试用期,这不过分吧?就三个月,不行可以分嘛。

栾云平:我没有勉强自己,我很清醒。

栾云平:不过你也不要为难自己,要是实在不喜欢我的话也别勉强,你可以在跟我在一起和请我吃麦当劳之间选一个。

高峰:可是麦当劳倒闭了。

栾云平:……我知道。

高峰:所以我选跟你在一起。




淮壹

【高栾】就范

*勿上升


一.


     “栾博你也老大不小一人了,怎么也不见领个姑娘来?按理说你这条件不比哥几个强多了吗。”


     “刺啦——”眼前的铜锅又腾起一股子水汽,糊了栾云平一眼镜的雾,他索性摘了眼镜,想随手扔桌子上,又怕待会忘了,于是低头认真拿眼镜布包好揣进了衣服口袋。


   耳边滋滋的声音也不知怎么的盖过了发小的诘问,听的栾云平眉头一皱。


     唉,嘱咐了多少遍羊肉卷要沿着...


*勿上升


一.


     “栾博你也老大不小一人了,怎么也不见领个姑娘来?按理说你这条件不比哥几个强多了吗。”


     “刺啦——”眼前的铜锅又腾起一股子水汽,糊了栾云平一眼镜的雾,他索性摘了眼镜,想随手扔桌子上,又怕待会忘了,于是低头认真拿眼镜布包好揣进了衣服口袋。



   耳边滋滋的声音也不知怎么的盖过了发小的诘问,听的栾云平眉头一皱。


     唉,嘱咐了多少遍羊肉卷要沿着檐儿下,听声这是又黏到锅胆子上了……要不说这帮人啥都不懂瞎吃呢,刚毕业没几年的穷酸学生还整个贵宾包间充排面。


     他懒懒的倚在锦面的靠背上,被桌上的炭火灼的脸蛋发烫,粉中透着红,倒显着有些个害臊似的:“嗐,哪儿那么容易。”

     

     “呦,这是有了。”旁边人们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始起哄,“单相思?快说说什么人能把我们栾哥整的五迷三道的。”


    栾云平心说这人姓高名峰刚才没少提,没见过这么快翻头的,他最腻味这个。



     不过要说他单相思那就大谬了,一周前他还不敢拍胸脯保证高峰对他有这方面的意思,但前两天还真寻摸到点蛛丝马迹。



二、



   那次他俩刚从外地专场赶着夜班车回来,精神头还没过去支棱着就来小剧场上班了。


    正赶上栾云平感冒,下午场结束状态松弛下来,他眼皮子直往下坠,走起路来还飘。对完晚场的词干脆连饭也不吃了,打发走高峰自己找后台休息室一单人沙发猫了进去,脑袋昏昏沉沉不受控制,他听见自己在嘟囔什么,但耳鸣得厉害听不真切。



     没过多久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知道是高峰。

      对方轻轻地叹了口气,羽毛似的拂过栾云平的心尖,怪痒人的。过了会儿身上盖的运动外套被扯走了,一件厚实的风衣盖上来,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里儿还带着点余温,面儿上挂着外面的寒气,这人怕是出去没多久就折回来了。


        高峰也不走,也没啥别的动作,立在那儿不知道在干嘛。



      “你这是守灵来了是吧。” ——这儿该接这句,不慢不抢,情绪还不能影响下一段高峰的话头。



    看来晚场应该是问题不大,都这样了还条件反射捧着呢。


    过一会儿身后沙发凹进去一块,高峰把手撑在了上面。


     “这人自己遛活呢?那也没必要撑着啊,又不是拉洋片,再说撅着的不是我吗……”栾云平止不住地胡乱想。



    高峰慢慢折下腰来——不是遛活,更不是遗体告别,而是实打实的冲着他的面门靠过来。

  

     他要亲我。


 

     栾云平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原来台下的他盯着我看,也会有那么一恍惚想亲我。


     他屏住了呼吸,心开始在胸腔子里擂大鼓,捏着高峰衣角的手也洇出些汗来,生怕对方看出来自己的眼皮正不安分颤动。


     所幸慢慢凑近的高峰也没比他强到哪去,呼吸完全乱了节奏,他的鼻息落在栾云平的鼻尖,皮肤的温度隔着空气笼罩上来。


      温润的皮肤擦过他的唇瓣,这一瞬短暂得都不能称上是一个吻,高峰就离开了,空留下些不真实的触感。


     他上辈子怕不是属蜻蜓的。

      

     栾云平惆怅地回味着刚才那片刻的温存,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自己又不是电门,干嘛碰一下就跑呢。


      难不成是怕被传染?干了,这感冒得的真不是时候。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吵吵嚷嚷的,这是高筱贝他们回来了,栾云平早就憋不住想睁眼了,赶紧顺坡下装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抬头望见高峰正半个身子在门外,冲外面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回头一看正好和栾云平对上眼:“吵醒你了?”


     栾云平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错开眼神:“回来挺早啊,没去吃他们订的盒饭?”


      高峰倒显得神色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看你蔫了吧唧的怪可怜,出去买了点药。”说完递给他一杯温水,一板白药片,“这是中成药,不含扑尔敏……通俗点说就是吃了不打瞌睡。”


      栾云平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来气,故意挑起话头:“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睡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往面前招呼。”


    高峰背对他动作一顿,心虚似的低头摆弄他的手机:“怕不是什么苍蝇蚊子大扑棱蛾子,以后学猪肉铺那样给你支上根布条转悠。”


      栾云平看看身上盖的衣服,觉得动活了几下进了冷气也没刚才暖和了,干脆还给高峰:“这都什么季节了四害还没死光呢。”


        怂,高峰你他妈真怂。


三、


      他忿忿不平了几天,这回饭局上又被捉了个正着,干脆掐头去尾攒吧攒吧中间把苦水倒出来发泄一下。


       “可以啊栾博,人家姑娘都主动献吻了,你还不反客为主?”发小砸吧砸吧嘴,“现在的姑娘都这样,该大胆的时候绝不矜持,一旦那劲过去之后脸皮又薄了。”


      “他……确实脸皮薄。可我没凭没据的也不好反客为主,把人家吓跑了就玩完了。”


      栾云平说的是心里话,高峰看着挺大个一人,可做什么都不愿踏出自己的舒适圈,多数时候还得靠栾云平当那个迈腿的人。这么多年他也认头了,相声上高峰当他的山托着他向上爬,生活中栾云平也甘愿当片云罩着高峰的一亩三分地。


     可现在的情况栾云平也迈不开腿了,就像拐进了施工的死胡同,头顶是那撒农药的直升机,高峰的十七轮大卡车又怼在了胡同入口,司机本人却肇事逃逸了。


      “没凭没据……虽然坚决不提倡霸王硬上弓,你丫不会使点手段逼她就范啊。”这一帮子京城小爷多少都有点混不吝那劲,怂恿人追姑娘心里一憋一个坏。


      “酒量怎么样?”发小拿酒起子叮叮当当地磕着玻璃杯,打磬似的。


       栾云平心想这可打手背儿上了,伸手比划了一个“一”。


   “一瓶?”


   栾云平想都没想就摇头。


    “一罐?”


   栾云平认真回忆了下,又拨浪鼓似的摇头。


    “难不成一扎?这姑娘够猛啊。”


    “一杯。”栾云平晃了晃手指,“啤的。”


四、

 

     那天午场结束下班,高峰换下大褂出来,冷不丁地撞见门口的栾云平。


    “望夫石似的杵在这也没个动静,等谁呀?”高峰今天活使得顺畅包袱也响,心情不错,随口拿栾云平找乐。

        

      “等你呢。”栾云平这回没不好意思,双手插兜,仰着脖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高峰,看得后者有些不自在。


    “说吧,干嘛?”


     “今天不立冬吗,我妈刚包了两屉饺子非要给我送来点,白菜肉的,这不想着关照关照你这个北漂单身汉,捎带你去吃一顿。”

  

     高峰心说这又不是一个人留这边过年还需要关照,再者说白菜肉的饺子他家楼下八块钱半斤,犯得上跑哪么远吃去嘛。可他又不好开口拒绝,他向来是这样,别人给他安排什么他就顺着做,让他开口说“不”反而是在为难他。

         

     高峰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栾云平去了他家——从他师傅家搬出来后租的房子,不大,一个人住富裕两个人住憋屈,平时上班不管是哪个剧场基本都要倒两趟地铁,一个月两千五,不含水电费,押一付三。

       

    说起这个他比自己家的还门儿清。

        

     他还知道栾云平给他准备的拖鞋在鞋柜左边第三格,挨着他那双灰色的阿迪运动鞋;厕所的水管拧到头反而会漏水,必须不偏不倚的对着五点钟方向;还有如果真像他刚刚说的他妈早上送来两屉饺子,多半在厨房砧板上放着——他总说饺子包好要尽快下锅,在冰箱里冻过就变味儿了……


      栾云平从鞋柜左边数第三格拿出那双大自己一码半的拖鞋,看他换好又嘱咐高峰也来厨房没毛病的水管那儿洗手,自己转身到砧板旁边数饺子的个数,问他:“二十五个够你吃不?”

        

      “好家伙您这是喂大象呢。”高峰拽了条毛巾擦手——换了条新的,上面印着卡通猴子,嘴还咧挺大。


      随着热腾腾的饺子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两扁瓶二锅头,俩人一人一小瓶,还贴着小红星。


      高峰看着瓶上标的五十六度心里直打鼓,劝他:“明天有晚场呢你别闹。”


      “好久不喝了,这玩意不比烟,犯起瘾来自己闷还是差点劲儿。”


     栾云平先是给他倒了半盅,顿了一下一狠心满上了:“你多吃少喝,是那意思就成。”


     高峰端起来放到鼻子下面,还伸出手在上面扇了两下才闻,活脱脱一副在实验室闻化学试剂的做派,“这点子我喝下去就过不了冈了,待会儿还得劳驾您把我抬进里屋。”


     这话确实不夸张,两盅不到高峰就显醉,酒气上头从脖子开始泛红,整个人像是抽去了骨头,用手肘子撑着桌子,手撑着下巴,眼睛也不避讳了,就那么直直盯着栾云平。他脑子依旧转的飞快,但口风像是换了个人,慵懒的语气带着点黏糊:“……可不是吗,走就走呗,咱管不着,我呀,能有一地安稳着说相声就知足。”


     “唉,我不像你,紧紧慎慎的总怕没着落。”栾云平起身把高峰的醋碟往里拽了拽,省的高峰袖口沾上醋汁,“当时从公司辞职我妈气是气,也拿我没辙,第二天就打电话跟我说:‘博子啊你先自己找找门路,不行妈就想办法托人给你找个别的活’,这可好,门还没找到呢后路都给咱找好了,我这就赌上气了——还偏要把相声给说上,而且还要说好喽。 ”


     栾云平就是典型北京孩子——不急不慌,没什么大理想,活得自在就行;年轻的时候不吃亏,该倔就倔,该轴就轴。


五、


     高峰其实打心里羡慕栾云平这种与生俱来的资本,而且最可贵的是他身上没有北京小爷那种痞气。不深沉,不世故,心里头没那么些花活,不藏着掖着,活的通透。


     不像他自己什么都容易拧巴着——


     从小当惯了优等生身上自觉不自觉就会带着优越感,但高考的失败却是当头一棒让他迷茫了好些阵子。直到正式登台说起相声,曾经对学习那种精益求精的劲头才有的放矢。


      本想着在天津小茶馆对着老头儿老太太说一辈子相声,可偏偏赶上这么个时代,这么个节骨眼儿,艰难抉择过后由天津开往北京那趟火车正式改变了他的人生,可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另辟蹊径还是误入歧途。


     现在呢,相声说得也算是有了固定的观众,其中不乏漂亮的女观众大胆地表白,新来的女主持好像也对他有点意思。可他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怎么回事,心被身边这个矮他一截的小刺头塞得满满的。


    他俩基本上天天一起遛活一起登台不说,去外地商演也是前脚不离后脚,跑到景点栾云平一摆好姿势他就举相机,回来偷偷留几张,剩下的拿数据线跑到栾云平家里导出来。栾云平也从来不会问高峰为什么不直接在网上发过来,非要大老远的跑一趟,只是在门口乐呵呵地给他开门,然后蹲下去给他找拖鞋穿。


    这么些年也够腻歪的,按理说该知足,可高峰总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只不过有这个心没这个胆,他告诫自己:不能过火,等栾云平一有女朋友自己就掐了这种歪心思。


    那天在后台高峰还是没忍住。下台的时候栾云平脸都白成纸片了还逞强不让他扶,想去关心关心那人又装橫轰他去吃饭,结果他买药回来正赶上这个小兔崽子一边难受的哼哼一边嘟囔他的名字。


     “高峰……”瓮声瓮气的,高峰头一次听栾云平用这种语调念叨他,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顿时心软了大半。

 

     他发誓这么多年他就放肆过那一回,着实的越界了,谁承想还偏偏被栾云平抓个现行。


   抓个现行就抓个现行吧,栾云平非但没抗拒,反而挺受用的样子。


    这下轮到高峰慌了,他自己如果是单相思就算了,反正注定不会有结果,他就把这些感情缝进心窝里,自生自灭去。可栾云平性子直,有时候还好一根筋,现在形势这么乱,传出去闹大了倒不好收场了,搞不好裂穴都是有可能的。


六.


    栾云平看高峰吃不动了,眼神发愣一直盯着桌子上那颗凸出来的螺丝钉,就过来收他的碗筷。


      高峰见栾云平走过来像是回了魂似的,突然一把捉住他的胳膊,吓了栾云平一跳。


    只见高峰小孩儿似的晃他胳膊,带着点乞求的语气:“小栾,你以后可不能走啊,要安安稳稳说相声,和我说一辈子……”


      栾云平想着这人醉了也就依着他胡闹,但听见“一辈子”还是身子一僵,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高峰:“甭说这些,就给一句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身后突然“哐当”一声,吓得两人一激灵。


    原来是旁边的二锅头被碰倒了,撒了一桌子又滴了一地,他俩刚才那一激灵还打翻一个空饺子盘,幸好是塑料的,前几天超市促销,九块九两个。


     回过神来,栾云平不确定高峰有没有在刚才的叮叮当当间微弱的“嗯”一声。


     瞧这尺寸多好。


    他甩开高峰的胳膊,跑到厕所去拿墩布,用水稍稍沾湿那干枝似的布条,可关水管的时候怎么也对不准那个不漏水的位置,水管一直簌簌的掉着点,急的栾云平也掉出两滴眼泪来。


    回来的时候高峰刚从厨房拿了抹布在擦桌子,麻利的样又不像是醉了。见栾云平来了就乖巧让开,桌上地上一片狼藉,空气中氤氲着点酒气,混着饺子的余味,有点像新年狂欢后的萧条与落寞。

        

    高峰不说话,坐下重新开始干喝酒,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顿猛灌。一杯、两杯、三杯……


     栾云平差点就说出口:“你要是想喝晕撒手不管,不如我揍你一拳更快。”


     最后高峰把没洒出去那半瓶都喝了,眼睛里血丝都显出来了,栾云平想拦着,两眼一闭想这孙子活该,纯属自找的。


     喝完最后一杯高峰把酒盅往桌上一砸,有点壮士摔碗的架势。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栾云平,栾云平耍着小性不想理高峰,可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迎上去扶住了他。


      嘿,瞧这什么贱骨头。


     高峰径直走向栾云平,带着惯性似的把他按在那边的墙上,低头亲了上去。


     只是这回动作粗鲁得都不像他了,和温文尔雅更不沾边,哪里是刚才那个支支吾吾的人呢?


    真是一对贱骨头。

       

     高峰一手托着栾云平的脸,虎口正卡着栾云平粉红的耳垂,另一只手捏着他肩颈处平滑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指腹暗暗用着力,把栾云平整个人都扳向自己。

       

      栾云平情不自禁地仰着头迎合着他,双手从腋下穿过去虚抱住高峰,高峰似乎不太满意两个人之间的空隙,揽住栾云平的腰让两个人贴得严丝合缝。


    栾云平透着毛衣能摸到他的肋骨。

       

    都快入冬了还不贴点秋膘,栾云平晕晕乎乎地想。


     直到栾云平都快喘不上气了高峰才松开他,最后留恋地吻一吻栾云平的嘴角。


     他还是醉得厉害,于是把下巴架在栾云平的颈窝那里休息,脸贴上他的脖子,正好能感觉到那一块的血管突突地跳着,特别快。


七、


    栾云平最后把高峰囫囵个扔到了他的床上。


     心里这才想起发小几个人的嘱托——“哥,你呀,把那个姑娘灌醉,往床上一扔,碰不碰看着办,反正第二天一早告诉她——生米煮成熟饭了,一试一个准。”


    得,不用他灌,这大傻子自己把自己灌懵了。


    “高峰,我再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过了这村没这店。”栾云平爬上床去扒他衣服,“硬汉下猛药,看你就范不就范。”


     光扒了上衣觉得不够,栾云平又去够他的裤腰带,光溜溜的明早看他怎么辩解,最先招惹自己的是他,刚才撒酒疯的是他,脱了衣服上别人床的也是他。


     一准跑不掉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动作太大还是高峰酒量见长,栾云平解到一半高峰突然睁眼了。


      “干嘛呢这是?”高峰低头看看栾云平的手,栾云平收也不是继续解也不是。


    “趁醉劫色?”高峰一翻身把栾云平半压在身下,还跟开玩笑似的蹭蹭他的鼻子尖,“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趁醉劫色,仙人跳懂不懂?”栾云平知道高峰不会来真的,也懒得跟他解释,“为了让一个姓高的承认他喜欢我,省得我从头到尾自作多情跟个berber似的。”



      高峰听出他话里的气性来,也不再使性子,支起身来,用平常给他讲活那种语气问他:“小栾,你是认真的吗?”

    

      栾云平都快有哭腔了:“我这……我这还不叫认真吗?”


      高峰的脸上的神色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伤,又叹了一次气,这回栾云平听得真切。


   他缓缓俯下身子,在栾云平耳边呢喃。

       

    “对不起”。


   “我应该早点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栾云平被这话一激又不争气地掉了两滴眼泪,眼泪滑入鬓角沾湿了高峰的手,高峰慌乱地去擦,栾云平的眼睫毛刮过他的手心,也刮过高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栾云平闭上眼睛,他一紧张睫毛就忍不住的颤抖:“其实现在也不晚。”


    只听见高峰用他听过的最温柔的语气说:“小栾,看着我,我想让你看着我。”


   栾云平的瞳孔里映着高峰,全是高峰,只有高峰。他轻咬着高峰的喉结,高峰便用更热烈的吻灼伤他每一寸皮肤,他溺水一样喊着高峰的名字,高峰也会贴着他耳朵,在杂乱的呼吸声中情难自抑地回应着他。他们的手指,在台上就分不太开似的,此刻更是十指交握,按出些红印来,像是在约定什么,又像是在祈祷什么。


    入夜,寒风呜呜地拍打着窗柩,北京的冬天刚开始,幸好他们都能对方的身上汲取到温暖。


八、


     栾云平有早起的习惯,一大清早就醒了,但又留恋高峰的怀抱,于是破天荒的赖了会儿床。


    躺一阵就躺不住了,早饭不能没着落啊——得,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想起来做饭又想让高峰多睡一会,于是跟大螃蟹似的轻手轻脚从他怀中挪出来,可还是惊醒了枕边人。

 

    “早饭你做还是我买去?”高峰在枕头边寻摸了一圈,最后还是让栾云平把眼镜给他挂上了。


    “我做呗,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都没吃多少饺子,今早下油锅煎一遍,油富裕的话再给你煎个大‘黄忠’。”栾云平扭头看看高峰眼神乱瞟又钻回了被窝,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枕头抡他:“我都没害臊你害什么臊啊。”


    栾云平跻着拖鞋去厨房做早饭,收拾了半晌才发现砧板上多了个碗,里面盛着些清水,刚想倒了,又发觉味儿不太对,用手指蘸了一舔,一股酒精味窜上鼻子。

       

      旁边的水管滴答滴答的响着,不是被厕所那个传染一起漏水了,是压根没关严。


     “高峰!”栾云平腾腾腾杀进里屋,上来被高峰扯着领子啄了一口,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定神看了看高峰没啥宿醉痕迹的眼神才想起话头——

      

      “我说你昨晚酒洒了之后去厨房找个抹布花那么久,自来水好喝吗?”


     高峰一本正经地咂咂嘴:“好喝是好喝,就是凉了点。”


九.


     那天晚上演《论梦》,高峰垫话规规矩矩,也没怎么动手动脚。


     栾云平心想这不是个好征兆,他这人一老实其实是憋着坏呢。


    “我回家又吃了三斤年糕,十个月饼,二十五个汤圆还有五碗饭。”高峰掰着手指头现抓词,余光时不时地瞥向一边的栾云平。


   “啊?您这太噎了吧,不拿点什么就饭吗?”


    “拿凉水就饭,嗬,美极了我跟你说。”高峰歪主意一上来握住栾云平的腕子,侧头压低声音, “昨晚不就是……”


    “我问你拿什么就饭!你叨叨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栾云平脸倏地一红。


   “就范……可不只能就范了。”高峰的大拇指趁人不注意探进袖管里摩挲,“没凉水能就范吗。”


     栾云平恼地用另一只手在桌上摸扇子:“我警告诉你,在台上呢,别给我犯啊!”


     高峰擒住两只不安分的手,把扇子生生夺了过来,嘴角眼角都藏不住笑意。

       

       “就犯。”                                            

 

                      

                                            

                                                              【完】



 


————————

     第一次写高栾,ooc怪我,大家包涵🙈

凭我写完第一直觉,总体基调应该挺欢乐的吧(?

圣彼得堡分社

一江水·流 高栾

OOC+AU预警

勉强算是2019.11.16高栾上海嘉定专场贺文。

前篇请看一江水·源


我最近觉得高峰不大对劲。

依旧是七日一封信,托鸬鹚锦书遥寄,信中的词句变得奇怪起来。我自然是不识字的,全靠庙祝念给我听。正巧庙祝刚读完一封,我说说你听听。

“云平,展信佳。岁在孟秋,夜深露重,汝添衣否?予观夫渺渺秋水皓皓明月,无一似你……城西有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我定明媒正娶,以成琴瑟之好……你我佳缘,前世造孽,天诛地灭……”读不下去,这都什么玩意儿?不要我直说便是了,何必拿这些酸文一封接一封地羞辱我?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诶不对,我也是男人啊——姓高的没一个好东西。...

OOC+AU预警

勉强算是2019.11.16高栾上海嘉定专场贺文。

前篇请看一江水·源


我最近觉得高峰不大对劲。

依旧是七日一封信,托鸬鹚锦书遥寄,信中的词句变得奇怪起来。我自然是不识字的,全靠庙祝念给我听。正巧庙祝刚读完一封,我说说你听听。

“云平,展信佳。岁在孟秋,夜深露重,汝添衣否?予观夫渺渺秋水皓皓明月,无一似你……城西有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我定明媒正娶,以成琴瑟之好……你我佳缘,前世造孽,天诛地灭……”读不下去,这都什么玩意儿?不要我直说便是了,何必拿这些酸文一封接一封地羞辱我?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诶不对,我也是男人啊——姓高的没一个好东西。

 

阿啾——这几日喷嚏不断,一个接着一个,不知云平是念我还是怨我。他最近待我有些冷淡,不似从前。许是信里有些文句太过晦涩,给他读信的人也看不懂,惹他生气了罢。他不识字自然也不会写字,一直以来都是我给他寄信,还未曾收过他的回信……罢了罢了,等明日再会时我再细细问他。

 

年轻人腻乎乎,忙坏了我这个老庙祝。云平天天缠着我让我给他读高峰寄来的酸诗。一开始我还如实照念,后来河伯半夜托梦把我痛骂了一顿,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给我复述了一遍,我这才明白怹老人家的险恶,啊不是,良苦用心。为了婚恋市场的稳定繁荣发展,为了河伯怹老人家和我的广阔职业前景,我决定读信的时候糊弄糊弄那小子,争取早日把他俩拆散。这事儿太缺德了,我也知道,可我也是个人啊,是人总要恰饭的呀。

比如这封信。“云平,展信佳。岁在孟秋,夜深露重,汝添衣否?予观夫渺渺秋水皓皓明月,无一不似你……城西有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昨日出阁,远望长街十里,尽被锦绣,心生艳羡。他日我定遣媒妁,亲谒舅姑,明媒正娶,以成琴瑟之好……你我佳缘,前世造定,天长地久……”曲解文意挑拨离间我最拿手。先略过那个不字,再把昨日出阁到亲谒舅姑全部删去。造定?换成造孽。天长地久能行吗?天诛地灭!我看他俩还能成不能成。

西哲培根氏有言:知识就是力量。诚不我欺。

就这样我还是不太放心——万一栾云平没傻透呢?有了!来来来,小栾啊,一直以来都是高峰给你寄信,你就不想学学读书写字,好诉尽心中相思吗?

 

要不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庙祝他搞破坏真是一把好手。仅凭着一张嘴,短短半月就惹得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两人之间心生嫌隙,本仙实在是心悦诚服。他俩今夜还要见面,只要栾云平把那封信递过去,那两人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罢了罢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弹冠相庆——怎么我给自己安一反派头衔是么,嗐,反正我也不是什么东西——月老儿又在催我去串门儿了,本仙去也——

 

又睡了大半天,这次河伯怹老人家传达的会议精神有点儿多。我坐起来怕像上次似的忘了,急忙忙拿出纸笔细细复盘,足足记了三张纸。河伯受邀拜访月老儿,会晤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双方针对高峰和栾云平的个人问题交换了意见。月老指出,近日来高栾关系建设工作取得阶段性成功,实现持续健康发展,双方亲密程度保持良好增长态势,这对早日实现高栾两人牵手成功大有裨益。值得注意的是,大建设大发展的格局中存在某些不稳定因素,为后续工作增加了一定的不确定性。据月老方观测,两人红线长度激增,韧度骤降,大有断裂之势,希望与会双方加强监管,将不良因素扼杀在萌芽之时。月老方与会人员红娘补充道:高栾二人均为天上的星宿化身,高峰身为狐狸座,栾云平身为天兔座,分列黄道两侧北半天与南半天亿万斯年,始终不得相见。天帝感念二人疾苦,特意降旨拉郎,遣二人下凡,再造姻缘。月老强调,高栾关系问题是一个长期存在的历史问题,何时解决,怎么解决,都需要相关各方团结一心,精诚合作,打赢这场姻缘扶贫攻坚战。河伯表示,我方对贵方长久以来为高栾关系建设做出的努力给予高度评价,希望与会双方再接再厉,共同促进二人关系再上新高度,在天帝四万八千岁寿辰前实现这一奋斗目标,为华诞献礼。

河伯从月老儿那儿出来汗都下来了——跟天帝对着干他这可是寿星老儿上吊——嫌命长啊。亲娘嘞,很容易影响仕途。二人相会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了,他忽然想起我教栾云平写的那封信,才急忙在梦中吩咐我赶紧把它截回来,可不能让高峰看到。我心中连连叫苦,夜半三更,连觉都睡不安稳。唉,谁让我要恰饭呢。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

 

我一直在河滩上等高峰赴约,没成想没盼来高峰,先等到了庙祝。怹老人家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离老远就冲我摆手。我说,您别着急,慢慢来。他说:“我是怕你小子写完信不知道怎么念,这信总归是要念出来才好听。”我把信递与他,他说老眼昏花看不清人,须凑到月光底下看,说罢一步步挪到水边,一个失手没拿住,一阵微风将信吹走了。那信笺极薄,沾上水还没漂到江心就化了。

我干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庙祝却好像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我一心他暗中作梗,想了半天却不知个中有何利害关系竟引得他害我至此,便也不胡思乱想,反而为即将到来的相会忧心起来。

庙祝说,别急,按我说的去做,你俩一定缘定今日。我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连水禽都已歇息,陪我的唯有一盏渔火而已。我身披江风,头冠星月,撑一支竹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那河道弯弯曲曲,如愁肠百转,心有千千结。

行船靠岸,云平已候我多时了。我急忙下船拥住他,他也不像往日一样躲闪避让,而是附在我耳边,用一种仿佛事先预演过无数遍的语气,故作纯熟地道:“今夜月色多美。”

我一直目视前路,未曾抬头望天。我仰望天穹,亘古不变的月亮照旧,极其温柔地洒下清辉,映得我们二人须发似雪,一夜白头。稍微移开一点目光,我惊讶地发现——我以前好奇,跟方士学过几天杂学——狐狸座和天兔座正穿越漫长的星空,跨过黄道紧紧相拥。

他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住松江头,君住松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我说,这阙词我怎么没听过。其实我早在心中把后两句默念千百回——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完。

可能会有一个番外。

放下三哥

魁北克爱情故事【高栾】

#加拿大助演时的父母爱情

#唯有爱能破解中年危机

 

*

这次来到加拿大是九月末,说来也奇怪,这些年给师父助演来过很多次这里,却每次都跟第一次来一样陌生,高峰打趣他这叫“生活充满新鲜感”,是好事,接着又油嘴滑舌的问他脑子这么不好的话,是不是每天早上起来看到身旁的人都跟陌生人一样,再重新投入爱河。栾云平嫌他腻歪人,推了他一把让他把包里的眼镜布拿给自己。飞机快落地了,长途飞行中镜片被蹭的模模糊糊看不真亮。

 

转着圈刚擦了几下,眼镜布又被高峰要走擦自己的那副。这人,我不擦他也想不起来擦,栾云平心里想着,透过干净的镜片向窗外望去,初秋的加拿大多雨,这会儿天气雾蒙蒙的,...

#加拿大助演时的父母爱情

#唯有爱能破解中年危机

 

*

这次来到加拿大是九月末,说来也奇怪,这些年给师父助演来过很多次这里,却每次都跟第一次来一样陌生,高峰打趣他这叫“生活充满新鲜感”,是好事,接着又油嘴滑舌的问他脑子这么不好的话,是不是每天早上起来看到身旁的人都跟陌生人一样,再重新投入爱河。栾云平嫌他腻歪人,推了他一把让他把包里的眼镜布拿给自己。飞机快落地了,长途飞行中镜片被蹭的模模糊糊看不真亮。

 

转着圈刚擦了几下,眼镜布又被高峰要走擦自己的那副。这人,我不擦他也想不起来擦,栾云平心里想着,透过干净的镜片向窗外望去,初秋的加拿大多雨,这会儿天气雾蒙蒙的,灰的像自己的那件大褂。思绪像是蒸腾的水汽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他又想到阳台里新晒的衣服,临走前一天高峰非得洗了,结果人走了衣服没法收就在阳台晾着呢。不知道北京这几天会不会抽冷子下雨,自己的白衣服和高峰的黑裤子晾在一起,别掉了色染花了那件,是新买的,还没穿几回。

 

飞机下降时的气压变化和落地的钝响让栾云平回过神来,长时间的飞行令他感觉很疲惫,他慢慢站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想要伸手够放在行李架上的包却摸了个空,他奇怪的左右看看,在高峰的后背上看到了那个包。他安下心来,跟着那个背着自己包的身影懒散的走下飞机,一行人投身在魁北克机场,像是几粒沙子降落在沙漠里,很快就融入其中。

 

来接他们的车顺利地把他们带到了提前定好的酒店里,办入住的时候却碰上了个小难题:原本是只给他和高峰定了双人房,其他人都是单人房,但烧饼在飞机上睡觉的时候没盖毛毯着了凉,现在正哼哼唧唧的念叨脑袋疼后背疼全身疼,好像还有点发烧,拽着曹鹤阳不松手了。栾云平正想去前台用蹩脚的英语协调一下看还有没有空着的双人房,就听那个背着自己包的人温柔的声音响起:“那你俩睡我们那间吧,四儿也好照顾照顾小饼,我和小栾分着住。”

 

栾云平感受到烧饼望过来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拿出慈爱哥哥的样子点了点头:“你们住吧,我和高老师分开住。”

 

算什么难题呢?栾云平插了房卡取电,接着连外套也没脱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变成一个“大”字,嘲笑自己:也就自己当回事儿呢,亏了还偷摸拿出手机点开了金山词霸查了查“请问还有多余的双人房吗”这句英语怎么说,怕露怯。其实在人家高老师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分开住呗。

 

他转过身去趴在床上把脸埋进纯白色的被单里,酒店用品的味道疏离又熟悉,他觉得有点儿冷。

 

 

 

*

 

大家各自在房间里整理行李和休息,定好了下午五点再一起去吃晚饭,落地的第一顿可得吃点好的,大家都摩拳擦掌。期间高峰来敲了一次他的门,来给他送包,他甚至非常客套的说了谢谢——不知怎得,他就是不想给高峰好脸色看,甚至都没让他进屋。还好高峰不是黏糊的人,没让进就不进,只是嘱咐了句晚上天气凉,别忘了外套里面换件长袖就走了。栾云平没好气的关上门,却还是乖乖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粉色的卫衣套上了。

 

冻感冒了也没人照顾,他这么想着。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理所当然的没坐在一起,栾云平挨着烧饼和小四坐着,俩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如果烧饼和小四吃饭的时候不坐在一起一定会被问是不是吵架了,栾云平想,但我和高峰好像不坐在一起才比较正常。

 

大家高兴,喝了点小酒,大着舌头还堵着鼻子的烧饼抓着他的胳膊跟他絮絮叨叨:“哥,真……真不好意思哈!好不容易出趟远门,都没让你和高老师感受一把异国春宵……你,你心里是不是骂我了你说……”

 

栾云平也喝了几杯,谈不上醉,但有点飘飘忽忽的。他不动声色的掰开了烧饼有劲儿的手:“嗨,这么多年了还春宵个鸟儿,天天一起,我还巴不得有私人空间呢,要说我还得谢谢你。”

 

说完他还心虚的看了眼坐在斜对面的高峰,那人倒是自律,看起来应该滴酒未沾,因为他一喝酒就脸红脖子粗的特别明显,而现下正一片清明的和侯震说笑,就好像这里不是烧烤酒吧而是什么清风茶楼一样。栾云平有点儿上头,一把抢过了烧饼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饼你感冒了,不能喝那么多。”

 

烧饼保持着拿着酒杯的手势发呆:“哥那是四儿给我倒的可乐。”

 

 

*

 

晚上睡觉之前高峰又来了一趟。看他没少喝,怕他第二天起来头疼,拿温水冲好了解酒颗粒送过来的。陶瓷的杯子隐约的传出暖意,栾云平接过来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和自己每天喝的水别无二样。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酒精让他亢奋又疲惫。他看着高峰把空调调到了他习惯的温度,又拿了热毛巾给自己擦了脸,打点好了一切才关门离开,临走还留了廊灯,暖暖的小小的一盏灯,亮在转角的房顶,像颗星星。

他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多想说一句别走了,怎么就说不出口呢,这要是十年前估计自己就扑上去了。十几年的光阴不只是沉淀下来近乎亲情的稳定关系,也带走了很多激情,很多浪漫,很多勇气。

 

他们牵手的时候熟悉的好像左手牵右手,栾云平心里警铃大作。今天和饼说的虽说是气话但也不算空穴来风,他也是想有点私人空间吧,不然怎么主动把双人房让出去,不然怎么不留下来挤一宿。早些年都没什么钱的时候没少一起睡单人床,却一点都不觉得挤——能挤得了吗?俩人都恨不得脸贴着脸,胸膛靠着胸膛,互相嵌在一起才好,又怎么会挤。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投入到酒精带给他的昏沉中飘飘荡荡,像一团没有根的海藻。

 

托解酒颗粒的福,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栾云平还真没宿醉者该有的头痛,拿起手机看看,都是烧饼一大早就发来的扫街邀请,一连好几条。栾云平搓了把脸感叹年轻就是精力好,回复了个“好”就下床洗脸刷牙换衣服。演出是晚上的,他也想出去逛逛透透气。

 

高峰没一起去,下午有演出的日子他白天一般不会出去闲逛,栾云平深谙这点,便也没叫他,微信发了句“我出去溜达溜达”表明了去向就心安理得的和烧饼小四出去逛街了。三个人走走停停,烧饼每到一个地方都摆出耍帅的姿势合影留念,小四乐此不疲的举着手机拍来拍去,不一会儿就插上了充电宝。栾云平看着他们好玩,心情也好了很多,时不时拍点街头的异国风光,也算是个留念。

 

正拍着呢,突然微信提醒了一下,他点开看,是高峰发来的一条语音,他不由得有点吃惊。他总说发语音会给别人带来不便,因此很少发语音。栾云平怀着好奇和惊讶点开了那条只有三秒的语音,高峰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播放出来,应该是刚睡醒不久,甚至有点委屈:“你出去怎么不叫我呀。“

 

栾云平瞬间被巨大的内疚淹没了,他没想到老艺术家会来这么一出,赶紧打了字回消息过去:“一般有演出你上午不是叨磨词儿嘛,怕耽误你就没叫你。“

 

很快那边就变成“对方正在输入……”,随即一个小白框跳出来:“我想着今天跟你出去逛逛所以昨晚熬夜顺词儿来着,刚醒,结果你自个儿去了。”还配一个“委屈”的表情,栾云平心里叫苦不迭,这会儿快到中午了,再等高峰折腾出来又太迟了。他把刚刚拍的照片给高峰发过去当赔罪,谁知道高峰一点都不领情,发了个“撇嘴”的表情来。

 

“我知道我没高摄影师拍得好,那也不用撇嘴吧。”小栾的手指飞快打字。

“拍的还行。”高峰一条发过来。

“但我主要是想看看你。”高峰两条发过来。

 

栾云平感觉自己脑袋被这个直线球轰的直嗡嗡,当着烧饼小四的面也不好意思直接自拍,跟他俩说了声“你俩先玩我去那边逛逛”就飞也似地离开了那里,不顾烧饼扯着破锣嗓子的一句“栾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引来了许多目光。

 

栾云平快步走到了广场的另一边,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开始调整角度试图自拍,但可能是害羞加慌乱,怎么拍都不满意,不是表情太僵硬就是动作太做作,小栾挫败的叹了口气,转头却看到不远处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在到处推销玫瑰花。路过的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爷爷叫住了她,向她买了一朵玫瑰送给了身边的奶奶,奶奶接过花开心的像个少女,还毫不避讳的亲吻了爷爷的脸。两位老人买过花又走到栾云平在的长椅旁坐下歇脚,看到栾云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就笑了,主动和他搭起了话。

“年轻人是中国人吗?”老爷爷特意放慢了语速,十分和蔼。

栾云平点了点头:“是的。您们真恩爱。”

老爷爷爽朗的笑了,伸手揽住了老奶奶的肩膀:“是啊,我们结婚五十多年了,我还是在每天早晨醒来看到她的时候重新爱上她。她总是像少女一样。”

老奶奶听了这话笑得腼腆又幸福,微微靠在老人的肩膀上:“是因为被爱所以才能保持年轻的心。”

栾云平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在英语课上打盹偷懒,顺利的完成了大学英语课程,这才没有错过这么珍贵的两句话。

他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就微微鞠躬快步走了,他要赶上那个卖花的小女孩。

掏钱买下了一朵玫瑰之后,他掏出手机给高峰回微信:“不拍了,明天我们两个来一起拍。”

 

 

 

*

 

他尽力忽略在旁边因为这朵玫瑰花而拼命起哄的烧饼,专心致志的望向正在台上和师父大爷一起说群口的小师叔,灯光下的他那么耀眼,温文尔雅,舌灿莲花,长衫玉立,春风化雨。

 

看着台上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褂,虽然没并肩站着,但是衣服的颜色是一样的。这个后台,只有我和他衣服的颜色是一样的,他是我的,是我的师叔,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爱人。栾云平眼前过电影一般闪过帮他背包的高峰,叮嘱他多穿衣服的高峰,给他泡解酒药的高峰,发微信委委屈屈撒娇的高峰,最后是站在台上的高峰。他闭了闭眼睛,他知道了,自己不是每个清晨醒来都重新爱上他,而是每时每刻都能重新爱上他。

 
爱一直都在。

-FIN-

 

番外1:烧饼视角

第二天高老师和栾哥两人单独出去玩了,我因为这个抱怨了好久,因为我特别想和栾哥一起玩。栾哥架不住我磨磨叨叨,答应我明天带我一起出去玩,我开心的晚上就把要穿的衣服搭配好了。结果第二天都中午了栾哥也不起床,高老师来告诉我栾哥不舒服不出门了今天,叫我自己去玩。栾哥肯定就是懒得陪我才说不舒服了的,他前几天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身体不舒服了!我恨!

番外2:高峰视角

白天小栾叫我一起逛街,拍了很多照片,我挺意外,他不是那么爱拍合照的人。但更意外的是晚上送他回房间他拽着我愣是没让我走。早上起来叫我跟烧饼说他不出门了,烧饼失落了好久。哎,于心不忍。

番外3:栾云平视角

回北京啦!落地是大晴天,心情真好!回到和高老师的小家,心情真好!阳台晾的衣服都干了,没下雨,更没掉色。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心情真好!

我爱高老师。

 

#我也爱高老师(被兔蹬)

#喜欢的话多评论!您捧场是我更文的动力!

#十三周年快乐!二位长长久久步步高升₍ᐢ •⌄• ᐢ₎

庭桐-劝尔一杯酒

这次是cp向了!!【大声】
930,高栾搭档十三周年贺!♥

这次是cp向了!!【大声】
930,高栾搭档十三周年贺!♥

清华落榜生

黑色

 砸挂预警 胡言乱语 不妥删


   01


  张九龄的眼生的极好看,宜嗔宜喜。平日里不笑的时候无辜而天真,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却在眼尾勾出一个弧度,将无数闪烁细钻藏匿其中。


  可此刻的王九龙回过头去,舞台的聚光灯毫不留情的打在张九龄的眼底,又折射出无数明亮星辰。


  观众坐在观众席里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片,叫嚷的纷杂,几乎将他耳膜震碎,可他无暇去管。


  观众们坐在台下,与他们隔着一个麦克风的距离,可他们看不清张九龄眼里的闪烁,只有王九龙清楚望见那双平日里总是微微弯着的下垂眼里隐...

 砸挂预警 胡言乱语 不妥删


 

   01


 

  张九龄的眼生的极好看,宜嗔宜喜。平日里不笑的时候无辜而天真,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却在眼尾勾出一个弧度,将无数闪烁细钻藏匿其中。


 

  可此刻的王九龙回过头去,舞台的聚光灯毫不留情的打在张九龄的眼底,又折射出无数明亮星辰。


 

  观众坐在观众席里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片,叫嚷的纷杂,几乎将他耳膜震碎,可他无暇去管。


 

  观众们坐在台下,与他们隔着一个麦克风的距离,可他们看不清张九龄眼里的闪烁,只有王九龙清楚望见那双平日里总是微微弯着的下垂眼里隐隐泛出一片雾气,像极了王九龙自己在烦躁时呼出的有害烟雾。


 

  张九龄尖牙抵在已经失去血色的下唇上,咬出浅浅的白。王九龙一时间耳鸣,又气又怒,却慌乱着想要安慰他的师哥。


 

  他嗫嚅着唤道:“师哥。”他伸手想去拦张九龄的肩,是他们师兄弟之间惯用的安慰动作。手刚抬到张九龄的腰后却僵硬的愣住,连带着张九龄也意味不明的飞快抬眼看了一下王九龙。


 

  那帮观众还在不知疲倦的喊着“抱他啊”“亲一个”,王九龙的手死死的握成拳,然后收回来。


 

  王九龙突然笑了,笑的莫名却又嚣张的荒唐,带着不屑和讥讽。他把张九龄和自己的话筒都从话筒架子上拔了下来,然后扔在地上,在音响里传来巨大的惊人声响。连张九龄都被惊的扭过头去看他,可下一秒的第一反应却是去捡那一双扔在地上可笑的打滚的话筒。


 

  王九龙眼疾手快的死死拉住张九龄,压着他鞠躬。


 

  台下观众不明所以,却因为俩人牵了手而不合时宜的尖叫呐喊,像是见到他们祖宗自己撬开了棺材盖子一般放声大喊。


 

  王九龙死死攥着张九龄想要挣脱的手,他咬牙切齿的笑着说:“感谢诸位观众的捧场。”


 

  “王九龙,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张九龄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王九龙将要做的事情,他带了些训斥意味般恐吓,他甚少如此对王九龙说话,除了刚合作时有摩擦,那时候都是年轻气盛的半大小子,自己总是仗着师哥身份压他,王九龙总是会在甩门走人后又乖乖敲门回来认错。


 

  可今天的王九龙却难得忤逆自己这个师哥,他不需要话筒,却能轻而易举的把藏在心底的话清清楚楚地传达至剧场每一个角落。


 

  “从即日起,张九龄和王九龙无限期停演。”


 

  “你们学不会闭嘴,那我们就闭嘴。”


 

  张九龄突然僵住,眼底浮现出大片迷离的水雾,像是沉默着妥协。


 

  王九龙像是反抗,他甘愿把自己放在千万的所谓“爱他的人”的面前为敌,像是带着张九龄挣脱某种桎梏。


 

  “学生王九龙。”


 

  张九龄眼底的水花摇摇欲坠,却在沉默片刻后突然坚定起来。他望着台下一片黑色,紧跟道。


 

  “学生张九龄。”


 

  他抿着嘴和王九龙鞠了最后一躬。六年的默契足以让他们异口同声地在这个剧场舞台上说出最后一句话。


 

  “下台鞠躬。”


 

  


 

  02


 

  停演的事情张九龄和王九龙在半真半假的玩笑中说过无数次。王九龙在迈出这一步的时候豪气万丈,心底痛快的恨不得放声歌唱,可真当坐到了郭老师面前也不免犯怵。


 

  郭德纲不理会自己找上门来的王九龙,自顾自的举着手机,把手机屏幕拿离自己远远的,又半眯着眼,去瞧屏幕上一件件蟒袍的图片——总归是有些轻微的老花眼了。


 

  但到底也顶不住一个大活人直勾勾的盯着你,郭德纲虽然是个说相声的,但他们说相声的也不是神仙,也经不住王九龙跟鉴定古董似的目不转睛。


 

  郭德纲私下里对晚辈总是温柔,算得上轻声细语了。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蟒袍图片,心里惦念着自家儿子什么时候能给自己买一件,也不忘了问眼前这尊盯着自己的石像。


 

  “孩子,你到底什么事啊?你再不走我可以为你是来蹭饭的了。”


 

  王九龙紧张的舔了舔唇,“舅舅,我俩成都那事……”


 

  郭德纲云淡风轻,却像是在王九龙心上压上一块重石,仅仅目光一扫,便让王九龙后脊发凉。


 

  “你这事做的太过激了,九龄也跟着胡闹。”


 

  “师父,这事跟九龄没关。师父我错了,我……”


 

  王九龙连舅舅也不敢叫了,一下子站起来,慌乱着想认错。


 

  郭德纲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和王九龙各倒了一杯。


 

  “坐下聊,我抬头看你脖子疼。”


 

  王九龙也不敢坐,愣怔着。郭德纲也不强求,还是那副慢悠悠的语气,缓缓解了王九龙的压力。


 

  “休息休息也好,回头你叫上九龄一块来家,有几个活我觉得你们还是需要再斟酌。”


 

  王九龙正想谢过,却看郭德纲抬眼问他,眼底夹杂着王九龙看不懂的晦暗神色。


 

  “孩子,难道他们学不会闭嘴你就真为了他们不开口吗?”


 

  “师父,相声真的是这样的吗?”


 

  “光有艺人做不成艺术,光有观众也做不成艺术。艺人分三六九等,观众也分三六九等。你总不能在别人成为你的观众之前在剧场门口挨个测试人家的人性和智力,低于五十分的不能入场。咱们这个行业就注定了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不同的人不同对待是不公平,却也最公平。”


 

  王九龙似懂非懂,想问什么,却被安迪拉了拉衣角,奶声奶气道:“吃饭了哥哥。”


 

  王九龙一回头就看见郭麒麟在书房门口朝他挤眉弄眼,只得抱起安迪,挤出一个笑意道。


 

  “吃饭。”


 

  


 

  03


 

  张九龄和王九龙搭档了六年,再次之前张九龄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自己的登台十一周年当天宣布了无限期停演。


 

  王九龙抬眼看着对词对到一半突然愣神的张九龄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把手里的纸张放下,转身去找手机。


 

  张九龄回过神来,看着东翻西找的王九龙忍不住问道:“嘛呢?”


 

  “找手机发微博。”


 

  自王九龙宣布停演之后,几乎没再发过微博。偶尔上号看看私信里的认错和辱骂掺半,粉丝数也大幅度的往下掉。王九龙偶尔还能笑出声。


 

  张九龄错愕着看着找到手机的王九龙,问道。


 

  “发什么微博?”


 

  “发微博认错,再求师父让咱们回去接着演出。”


 

  张九龄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夺过王九龙的手机,重重地扔在床上,像是换了场合和观众的扔话筒。


 

  “你疯了?”


 

  “你不开心。”王九龙用一种肯定的语气,他太了解他的大师哥。像是左手了解右手。搭档就像是一株并蒂莲,奇妙又不可思议,像是另一个自己。


 

  超越了友情,又胜过于兄弟,但绝不是爱情。


 

  “师哥,你别不开心,是我冲动了。”


 

  张九龄摇摇头,又流露出那种他看不懂的神色,道:“楠楠,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


 

  王九龙皱了眉头,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张九龄变得咄咄逼人。


 

  “张九龄,相声你也学了大半辈子。你清楚的。相声有群口相声,可没有群口捧哏。一个人在台上演,一千个人在下边搭茬,那不是艺术,那是拍卖。那是糟践老祖宗留下来这门艺术!”


 

  “可是楠楠,咱们能上节目,能开专场不也是因为观众吗?”


 

  “放他妈的屁,张九龄,那他妈是因为你好!”少年人急得眼眶发红,腮也轻微的抖着。“张九龄,咱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张九龄突然笑了,像是很久以前,久到他俩还没这么有名气,也没开过专场,甚至有时候两个人的钱只够吃一碗方便面。那时候他俩也总有摩擦。但争吵总是以王九龙低头认错,张九龄伸手揉揉他的头作为结尾。


 

  于是张九龄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道。


 

  

  “好。”


 

  





 

  04


 

  王九龙当晚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和张九龄再一次上台,台下在激烈的鼓掌声后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站定在麦克风后。没有起哄的,没有搭茬的。


 

  张九龄照例站在桌子外边,他站在桌子里边。从台上往台下看是黑的,可他却分明觉得看见了光。


 

  “学生张九龄。”


 

  “学生王九龙。”


 

  “上台鞠躬。”


 

  


 

  


 

  






 

  


 

  我无法评价观众和演员的关系,我也无权去批判任何人。这个故事的初衷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也发泄一腔怒气。我几乎是含着眼泪写完的。


 

  但我只想奉劝各位喜欢的姑娘或者先生们,在爱他们之前,首先尊重他们。


 

  就像是我在文里写的,“他是个说相声的,可他们说相声的也不是神仙。”我借笔下人的心里口里说出我的想法,他们表达了我所想表达的一切。


 

  他们很好,他们会更好。


 

  玲珑剔透,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