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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没剧情，又腻歪了一章(^～^;)ゞ

第二十四章 等候时间（上）

第二天早上，海尔森比康纳先醒，便像以前两人合作时那样，凑过去叫他，“小懒猫，起床了。”然后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

康纳痒得缩了下脖子，一只眼睛半睁不睁，另一只眼睛耷拉着眼皮，显然是没睡醒，拱了两下在海尔森怀里找了个温暖舒适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确实像只小懒猫，海尔森想道，为什么以前自己会认为他很可怕？那时他总觉得趴在被窝里的是一只随时可能会咬断自己喉咙的豹子，因而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但现在，他面对着一模一样的场景，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态。哪怕康纳不肯与他亲近，待他冷若冰霜，他也只会觉得对方任是无情也动人。

海尔森握着康纳的手，忍不住捏了几下，康纳的手掌就像他身体的任何一处那样，强健有力，肌肉发达，手心里还能摸到饱满结实有韧性的肉垫，捏起来非常解压。随后，他又将脸埋进康纳的头发，贪婪地吸了一口他发间的气息，带着点汗味，又带着丝兰的清新。他蹭了蹭康纳的脑袋，让他的发丝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擦，阵阵酥麻痒意不受控制地传递到胸口，像是被一支孔雀翎羽颤颤巍巍地拂过心尖，令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喜悦。

他吸了好几下，然后像上瘾一样，又低头在儿子的肩膀，颈窝和耳后各吸了一口。他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吸猫”这个词，但他的做法却异曲同工。

“从未得到过”和“得到时没有珍惜，后来又失去”比起来哪个更痛苦一些？海尔森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会再放手了。康纳质朴古拙的赤诚脱出了理性，脱出了枷锁重重的秩序之爱，自己坚持了数十年的原则，在他面前一触即溃。

康纳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略带不满地睁开眼睛，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父亲”。即使再困，被这么骚扰折腾也很难再睡着了。但他脾气很好，没什么起床气。

“醒了，my son？早餐想吃什么？”海尔森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声音更显温柔缱绻。

康纳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伸了个懒腰，然后似乎突然瞥见了什么，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肩膀和腰侧的几个暗红色痕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即他恍然大悟，这些是吻痕。

海尔森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康纳的动作，感到无比幸福与满足，仿佛饮下了世间最甘醇的美酒，熏然的热意迅速蔓延至全身，甜蜜醉人。于是他错过了康纳虎视眈眈的凶狠眼神，被扑了个正着。

康纳把他压回床上，埋下头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非要把他也嘬出几个印儿来才觉得公平。温热的呼吸在胸前缭绕，令他不自觉地生出许多绮念来，但他抑制住了自己的遐想，只任由康纳“报复”。

几分钟后，康纳终于满意地起床穿衣，“现在公平了。”

海尔森微笑着看他，眼神宠溺得几乎要把人融化，“你这逻辑...”

“怎么？”康纳有些赧然，却依旧撇着嘴。

“不愧是我儿子。”

“这还差不多。”

海尔森去厨房准备早餐时，康纳也进去一同帮忙，结果海尔森每做一会儿饭就忍不住凑过来亲吻几下康纳，逗得他直笑。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海尔森都想让他忍一忍别笑了，再笑自己就一点也无法将他与那个威风凛凛的刺客大师联系起来了。

康纳同样觉得父亲改变很大。卸下伪装后的海尔森，就像是褪去了一层坚硬的外壳，他那颗被盔甲包裹的心，终于在康纳面前完全敞开了。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圣殿大团长，他的眼神里少了凌厉，多了温柔；他的眉宇间少了紧绷，多了轻松；他的嘴角，也终于不再是讥讽的弧度，而是真实的笑容。他的举止也变得更加随意，不再那么拘谨刻板，偶尔也会流露出几分顽皮。他不再是那个只会颐指气使地下达命令的合作者，而是一个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父亲。

海尔森另辟蹊径，学会了呵护康纳的情绪和感受，与他共享情报，有了任何丘奇的线索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因此康纳在父亲身边待得非常安心，对父亲十分依赖，自然就很听父亲的话。海尔森依旧有着极强的掌控欲，但这一次，他用更健康的方式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他喜欢看着康纳津津有味地吃下自己亲手准备的食物，喜欢看着他乖巧地穿上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喜欢看着他躺在自己打理得一丝不乱的房间里安然入睡。他将康纳包裹在自己主导的世界里，而康纳并不排斥。

康纳享受着海尔森的疼爱与呵护，他以为享受的人是自己，海尔森只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在弥补他曾经缺失的父爱。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才是真正享受着照顾他的过程的那个人，真正的沉醉其中。海尔森喜欢为康纳做这一切，他丝毫感觉不到辛苦，心中只有全然的幸福和满足。他喜欢拥抱康纳，喜欢亲吻他，喜欢看到他轻松的笑容，喜欢听见他开心的笑声。对他来说，照顾康纳已经不仅仅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享受，一种快乐，一种让他感到无比骄傲的成就。他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这不是补偿，这是爱的本能。

寻常人之间的爱总是参杂着责任和道义，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爱却完全不同，这种爱能违背原则，对抗本性，深刻到骨子里。现在海尔森的心态就是恨不得把康纳栓在裤腰带上，就像自己精心培育的一盆多肉，哪怕叶子上擦掉点蜡粉也心疼得要命。

布局抓丘奇的这段时间，海尔森每天都带着康纳在镇子里吃喝玩乐，他早早就安排好了所有行程，哪个餐厅新开业，哪处风景适合散步，哪家甜品店最合康纳的口味...他事无巨细，计划得像一场不动声色的温柔围猎，潜移默化地将康纳一寸寸拉进自己的羽翼之下。

直到有天下午，镇上又组织了集市，海尔森已经经历过一次，因此早有准备，只领着康纳在远离镇中心的地方闲逛。

没想到还是撞见了多比。

“嘿！康纳！”

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康纳下意识地停在原地转过身，就看见多比正快步走来，脸上满是惊喜，“真的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康纳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身旁的海尔森笑着开口，“你是康纳的朋友吧？你好，我是康纳的父亲，海尔森·肯威，我听他说起过你们。”

多比的注意力被海尔森吸引了过去，便与他寒暄了几句。对于刺客们来说，康纳的父亲是个神秘的存在，多比对他也很好奇。两人相谈甚欢，多比笑着说自己正打算去吃饭。

海尔森本来已经订好了餐厅，便顺势邀请，“不如一起？”

多比看向康纳，康纳微微点头，于是多比欣然答应。

海尔森早就点好了康纳爱吃的菜，到了餐厅一坐下便开始自然又熟练地照顾他，替他拉开椅子，把汤递到他手边，“来，先喝点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康纳习以为常地舀起一勺汤喝了一口，海尔森又问他，“这回尝着怎么样？昨晚你说有点咸了，今天爸爸提前跟厨师说让他少放些盐。”

“刚刚好。”康纳又喝了一口。

“那就好，”海尔森眼里满是笑意，铺好餐巾，拿起一只烤虾，剥掉壳放进康纳的餐盘里，“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康纳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吃掉了那只虾。

海尔森又替康纳倒了一杯薄荷柠檬茶，“今天你走了很多路，晚上爸爸给你泡个热水澡怎么样？”

“好啊。”

多比逐渐目瞪口呆，最后甚至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不敢相信自己暗恋的同事居然是爸宝男。她开始试图插话，“康纳，你今天穿的衣服不错，很衬你。”

康纳从美食中抬起头刚要答话，海尔森就抢过了话头，“品味不错，女士。我也觉得好看，他很适合穿我选的衣服，但他总是不承认，这回可有人替我作证了。”

海尔森嘴角微扬，眼里却透出几分隐蔽而微妙的锋利。多比暗自咬牙，突然意识到他是在炫耀。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康纳莫名其妙，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吃东西。

“啊，对了，”海尔森转向多比，意味深长道，“我真的需要向你们道谢，女士。谢谢你们平时替康纳分担那么多。”

这句明晃晃地宣示主权的话直接让多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回去后她连夜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敌方挖人已经挖到他们导师头上了！他们再不警惕起来，说不定康纳明天就会跳槽去圣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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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嗨森ooc了，他那性子也不像是能干这事的，但看多了康宝对小李子宣示主权的，倒过来难道不是更有趣(੭ˊᵕˋ)੭

整理草稿真的是一件特别打击创作热情的事，鱼缸就应该想到了什么剧情就赶紧写，哪怕趁着蹲厕所也要码出来，否则拖上个半年积累了无数个想法和素材之后再打开草稿那就跟天塌了一样……

给小伙伴们看看鱼缸草稿里对这段剧情的简记：

“脱出，秩序，理性

被打败，一触即溃

激情，野性，直觉，神秘，原始，天然，赤诚

质朴古拙，纯真动人，秩序之爱，重重枷锁

纯粹，热烈，冲动，善良，同情，悲悯，不忍”

意思是…鱼缸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做笔记的时候到底构思的是什么剧情了…所以说做笔记不能太缩略，不然是真想不起来😅

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不过这章也需要单独预警一下，这回内容可是货真价实的父子cp向了，跟之前单纯的亲人间的亲密互动不一样了，诸君慎重啊…

小伙伴们都知道鱼缸喜欢写海和康腻歪，以前都翻来覆去写过几十遍了，这次为了和以前的稍微有上那么一点点区别，也真是拼了老命了...谁来为鱼缸补充一点脑汁😅💦💦💦

第二十三章 失子归来（下）

海尔森的亲吻从康纳的额头和脸颊开始，然后是锁骨，肩膀，腰腹，一路向下。康纳非常配合，乖得不得了，甚至还会时不时地舒展四肢，调整姿势，让父亲更容易亲到想亲的位置。当父亲的亲吻落在脖颈，他就稍稍仰起下巴；落在侧肋，他就主动张开手臂；落在脊背，他就顺势弓起身体。不论父亲想要亲吻哪里，他都会给出最流畅自然的回应。

他曾见到过别的父亲把自己年幼的孩子抱在怀中恣意亲吻，痒得那孩子咯咯直笑，连连伸手推拒。那时他就想，如果他的父亲肯亲吻他，他一定不会推拒的，再痒也不会。如今他终于也知道了父亲的亲吻是种怎样的感觉，就像微风携着轻纱拂过身体，果然也痒得他忍不住笑起来，然而笑着笑着，眼角竟不受控制地涌出了泪水。

他自幼便独立得过分，平时非常不习惯与别人亲密接触，但奇怪的是，父亲亲他时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抗拒，更没有丝毫尴尬，他只希望父亲能再多亲亲他。那些拥抱，爱抚和亲吻，在得到它们之前，他从不觉得缺憾，甚至不认为它们是重要的，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渴望。

康纳的眼泪刺痛了海尔森，一阵酸涩和疼惜漫过心头。当他仍然视康纳为劲敌时，他曾幻想过要让康纳哭泣，没想到现在竟如此轻易地做到了，但他却再也不想看见康纳落泪。

他用拇指的指腹心疼地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不哭，宝贝，不哭。”他的声音轻如呢喃，仿佛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温柔得几乎不像他自己。

康纳猛地咬住嘴唇，抑制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抽噎，他偏过头移开视线，可眼泪却更加汹涌，一行接一行，滚烫而沉默。

海尔森不意自己的安慰竟会起反效果，一时间不敢再哄，康纳显然不想让他看见，他只好装作没有察觉，低下头继续亲吻他起伏得更加剧烈的胸膛。这一次，他的亲吻中除了温柔，更是带上了几分虔敬，如同在膜拜诸灵赐下的礼物。

强大的自控力再次发挥作用，康纳的眼泪慢慢止住，紊乱的呼吸也随之平复，他再次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然后，他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描摹海尔森的眉心，颧骨，喉结，滑过他的肩胛，胸口，腰际。他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他开始回馈，用自己的手掌和嘴唇探索父亲的身体，亲吻那些刻着岁月痕迹却依旧结实有力的肌肉。

不久后，他的手指在父亲的协腹部摸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发现那里有一道疤痕，不长，却极深。他用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那道疤痕，尝试着理解父亲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它代表着父亲的过去，一段他从未参与的过去。而他也意识到，自己对父亲仍然知之甚少，还有太多需要去了解。

他抬起头，轻声问道，“这是怎么留下的？”

失而复得让海尔森变得更健谈，对康纳有问必答，“这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一次鲁莽尝试的代价...”

康纳听完父亲的故事，深受触动，他摩挲着父亲腰上的伤痕，钦佩地说，“这是勇敢的勋章。”

海尔森有些意外地看向康纳，随即苦笑了一声，自嘲道，“犯错也能算得上是勇敢吗？”

“当然，”康纳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清澈却坚定，“只有勇于探索的人才有可能犯错。那些一辈子躲在自己经验里，永远不尝试新事物的人，也根本没有机会犯错。任何伟大的发明，改变与觉醒，都是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里走出来的，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犯错最后才终于成功的。”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却更加真诚，“你遭受背叛却仍然有勇气交付信任，你饱经痛苦却从未丧失同情和宽仁，所以，父亲，在我眼中，你就是英雄。”

海尔森惊愕地呆住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本能的抗拒。他想说“不是的”，康纳并不知道他曾做过什么，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信仰一次次动摇，他甚至杀死过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不是英雄，他从来都不是。

可康纳的话语却像是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层层铠甲，震颤着他的灵魂。他喉咙发紧，心口发烫，仿佛有某件早已被他冰封多年的东西正在缓缓解冻，久违的感觉被唤醒，令他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许多年前，他也曾是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明白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变回从前的那个自己了，但这份迟来的认可仍然令他动容。

回过神来，他更紧地搂住康纳，声音低哑破碎，“谢谢你，我的孩子，谢谢你。”他的爱抚和亲吻越来越深情，越来越密集，似乎是想要以此来让康纳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这样亲昵，康纳几乎要感官过载，海尔森无意识的撩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促使他的身体释放了大量的内啡肽，他从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可以供他反复脱敏，因而没有任何耐受性，此刻他跟嗑嗨了差不多，奇异的舒爽感受让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一件大胆的事。

海尔森发现自己的动作被突然打断，只见康纳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凑近了他。康纳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仿佛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用柔软稚嫩的翅膀怯生生地试探着触碰他的嘴唇。

海尔森惊讶了一瞬，但呆滞两秒后，他居然很快就跟上了节奏，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或表情，心甘情愿得有些过分。

他一只手环绕在康纳的腰间，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将他牢牢地锁在怀里，然后更加大胆地加深了这个吻，撬开他的嘴唇与他舌尖相抵，品尝他口中甘醇的牛奶香味。他不禁分神地想，以后每天都要在睡前给儿子准备一杯热牛奶。

这回被吓一跳的人变成了康纳，但他丝毫没有临阵脱逃的想法，而是遵循着本能的冲动，青涩却热切地回应着海尔森，将他们之间的爱意，以一种最原始，最炽烈的方式表达出来。

康纳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海尔森的耳畔，令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仿佛直接吹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阵悸动的涟漪。他紧紧地贴向康纳的胸膛，恨不得将他嵌进自己的肋骨，他的手掌却仍然轻柔地抚摸着康纳的后背，指尖沿着脊椎一寸寸向下，描摹着每一块肌肉的纹理，每一处骨骼的凸起，仿佛在阅读一首活着的诗。

康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海尔森看着他在自己掌下颤抖呜咽的模样，带着悔恨陡然醒悟，原来自己早已拥有这样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征服他，然而从前自己竟如此蒙昧无知，偏偏要选择一个最艰难最痛苦的方式。

三色亚麻为他们构筑出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小空间，他们的体温在这个小空间里不断升腾，直到某一刹那，康纳体验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眼前依稀闪过儿时梦里的画面，小小的他欢畅地笑着，被想象中的父亲高高举过头顶，无拘无束，轻盈而自由，就像飞翔在天空中。那是一种纯粹的快乐。

两人在方才的温存缠绵中都毫无保留，于是结束后也都非常需要休息，他们浑身发软，像两张薄烤饼，恹恹地摊平在床单上。但康纳还不想睡觉，他蠕动着蹭进父亲怀里，海尔森顺势接住他，将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慢慢梳理着。康纳仍然沉浸在快乐的余韵中，兴奋地说，“父亲，给我讲个故事吧，就像别的孩子会在睡前听的那种。”

海尔森答应下来，思索了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狼，它从小就开始独立生活，在森林里独自钻研如何捕捉猎物，如何适应环境，如何抵御威胁。它很聪明，也很强大，可它总觉得自己好像缺少了什么。直到有一天晚上，它遇到了一只在山谷里迷路的大狼，它把大狼带回家，为他驱寒，与他分享猎物，从此以后，大狼跟小狼生活在了一起...”

故事被海尔森用舒缓的语调娓娓道来，内容并不复杂，但格外温馨，康纳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不久后便依偎着父亲安然入眠。

海尔森却舍不得睡，只想再多看看康纳。他低头亲吻儿子的发顶，在心中默默发誓，“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风雪中。”

康纳睡得很沉，垂下的眼睑遮住了那双平日里坚毅而锐利的眼睛，他放松地枕着父亲的肩膀，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上冷峻的线条也随之柔软下来，显得稚气又可爱。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背负着沉重使命的刺客大师，而只是一个在父亲的呵护下酣然熟睡的孩子，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动的纯真和无邪。

不一会儿，康纳就开始不安分地动弹起来，翻身离开了父亲的怀抱，一只脚从被子里探出，随意地搭在父亲身上，脚趾还前后摆动了几下，就像是梦见在爬树。

海尔森慢慢撑起身体，目光落在儿子露在外面的那只脚上，居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怜爱之情，只觉得他的大脚丫子都越看越可爱，甚至想咬上一口。

然后康纳就被他咬醒了，嗖地一下坐起来，吃惊地与他大眼瞪小眼。

看见父亲捧着自己的脚，康纳满脸不可置信，“...你咬我？”

海尔森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睡得太香了，我没忍住。”

康纳无语，一把抽回自己的脚，背对着海尔森躺回床上，还特意把脚缩得紧紧的，“这回我可藏好了，省得你半夜再咬我一口。”

海尔森憋了半天的笑意终于收不住，他伸手过去，重新搂住康纳，将他拖进怀里，“好好好，爸爸不咬你了。”

康纳没说话，只用后脑勺轻轻撞了他一下，然后便再次睡了过去。

海尔森也闭上了眼睛，但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有将康纳包裹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感受到对方稳定而有力的脉搏和心跳，他才能安心入睡。

天将黎明时，康纳在半梦半醒间感到一丝生理上的不适。他微微皱眉，逐渐清醒，随即意识到自己需要去卫生间。他小心翼翼地想从海尔森怀里钻出来，生怕吵醒对方。然而就在他刚刚尝试着挪动身体时，海尔森却猛地惊醒，双臂瞬间收紧，一把将他又拽回怀里，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不安，“Son，要去哪？”

康纳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父亲的反应会这么大。他观察着父亲，发现他的眼神虽然因为刚醒而有些迷蒙，但其中透出的焦虑和惊忧却溢于言表。

康纳压下心中不解，实话实说，“去卫生间。”

海尔森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他没有骗自己。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低声道，“爸爸陪你去。”

康纳更加疑惑了,“我只是去趟卫生间...”  

“我知道。”海尔森已经下床，握住了康纳的手，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一般，“但我还是想陪你去。”

康纳无奈地看着父亲，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但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于是在走廊里，康纳不得不接受海尔森的护送。

到了卫生间门口后，康纳转头望向海尔森，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提醒，“父亲，我只是进去一下，你不必——”  

“我在这等你。”海尔森的语气不容置疑。  

康纳：“......”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地进了卫生间。

等到他出来，果然看见海尔森笔直地站在门口，双臂警觉地环抱在胸前，活像是正守卫着几百万英镑，必须亲眼看着他被押运到金库的保险箱。

康纳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父亲显然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害怕独自走夜路的小孩子，难道...父亲是怕他会趁着自己睡着悄悄离开？

想到此节，康纳心中一颤，某种柔软的情绪悄然浮现。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去，主动牵起父亲的手。海尔森顺势揽过康纳的肩膀，带他回了房间，躺回床上后，再次将他锁进怀里。

拥抱是他们两人都想要的，康纳自然不会拒绝，他安静地靠在父亲的胸膛上，回想着两人间一系列的互动，终于确认，父亲是真的害怕他会离开。

他伸手回抱住海尔森，轻声许诺，“父亲，我不会走的。”

海尔森听到这句话，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裹紧了怀里的儿子，沉沉睡去。

听着父亲的呼噜声，康纳却是一头雾水，他从没想过父亲的深情是装出来的，也从没想过父亲会突然离开他…难不成跟父亲相比，他还是太轻信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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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任何伟大的发明，改变与觉醒”这句，在草稿里原本是“任何伟大的发明创造，制度的革新，观念的改变与思想的觉醒”，因为本来还想紧跟这处提两句联合的事…但后来鱼缸感觉描述得越细越小家子气，还非常不合时宜，于是就删掉了提联合的内容，并且把这句改成了简短的三个词儿…不知道读起来有没有减少一点奇怪的感觉……？

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

第二十二章 失子归来（中）

康纳有些心痛，但表情和语气仍然平静，“父亲，你还记得八年前波士顿骚乱时，你曾指认过的那个孩子吗？”

海尔森思索了片刻，随即呼吸一滞，“不会是...”

他想起来当初那个站在屋顶上向他张弓的少年，颤抖着手指不肯松弦。那时他还以为，少年是第一次杀人心有畏惧，所以下不去手，他看上去也才不过十几岁大，会害怕也正常。无论如何，他已失先机，便是败者，海尔森毫无心理负担地向身边的卫兵指认了他，随后好整以暇地走出了弥漫血腥味的街巷，警戒声大作，巡逻搜查的士兵塞满城市，混乱与喧哗许久后才逐渐平息，那个孩子或许已经死了，或许没有，他并不在意。

而现在他终于恍然明悟，那个孩子就是康纳，算算年纪，他那时应该还有一个月才满十四岁，他不忍心伤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因此在与父亲的交锋中，他永远也无法占得先机。他注定是败者，而败者很难活下来。

“是我不好，我很抱歉。”海尔森带着悔痛喃喃地说。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不只是我。”康纳的心中仍有不满要宣泄，但他并没有发作。海尔森愿意痛快地认错，而不是推卸责任，狡辩敷衍，他的态度安抚了康纳。“手无寸铁的无辜市民惨死，而你让所有人都以为凶手是原住民，这对于我的族人来说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有想过吗？原住民与殖民地人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爆发的边缘，我一人死不足惜，但我背负的恶名会给族人带来灾祸，因此我不能死，我不敢死，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必须澄清事实，洗刷罪名。”

海尔森无言以对，只能安静地听着。

“紧接着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康纳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洗刷恶名的办法从来都不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是让散布谣言的人闭嘴。”海尔森低声接了一句。

康纳睁大了眼睛，沉默片刻后解释道，“我没有杀他们。”

“...You can’t be serious.”海尔森说。

这句话似曾相识，当康纳问亚当斯，“为什么不向别人实话实说，告诉他们我是无辜的”，亚当斯也曾这么说，You can’t be serious.

康纳的做法总是令人震惊。

那时，亚当斯只是叹息着告诉他，“你会长大的。”

也许吧，谁知道呢。

半晌后，康纳又提起了一个新话题，“当你发现有我存在的时候，你一定感觉很奇怪吧。”

“我...我会时常幻想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其实海尔森幻想的是他和Ziio还有康纳三个人在一起的生活，但他回答时小心地将Ziio避开了，他不敢提及她。他害怕让康纳回忆起伤心事，害怕激起他心底对自己的恨意，害怕对上他充满失望和厌恶的眼睛。

海尔森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作为圣殿团长，他想调查这些往事很容易，不必康纳亲口说出来。Ziio离世的时候康纳才四岁，前额叶皮质还未发育完全，几乎没有长期记忆的能力，但他却将母亲的死和对查尔斯的仇恨一直记到现在，刻骨铭心，这样巨大的心理创伤，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治愈。康纳人生中最早的记忆便是仇恨与痛苦，海尔森简直无法想象那个幼小的孩子该如何从那样的磨难中挣扎着长大，才得以在此刻与他相遇。

“我也是，”康纳的悲伤终于掩藏不住，他不禁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可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海尔森一僵，脸色苍白，康纳一下就戳中了他最恐惧，最想回避的话题，他条件反射地想要防御性说谎，想要装作对Ziio的离世一无所知的样子，但他咬牙忍下了这股冲动，他不能再对他的孩子说谎了，但现在显然也不是揭秘的好时候，他只能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查尔斯是害死Ziio的凶手，我曾调查过他，袭击你和骚扰原住民的确是他的罪行，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烧毁你们的村子。那件事跟当时的七年战争有关，你们的村子是受到了英方军事行动的牵连。我会找到应该为此负责的人的，相信我，son，我已经有线索了，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以后我会展示给你。”

“嗯。”康纳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深呼吸了几次。海尔森能听见他吸气和吐气时气息的颤抖，但他很快便压下了悲痛，调整好了情绪。

康纳的情绪总是很平静，不论是面对突发事件，危机困境，还是海尔森的刁难，他总是显得波澜不惊。以前的海尔森忌惮，甚至痛恨这样的平静，因为这总会给人一种胜券在握，无懈可击的感觉。

然而现在，海尔森看着依旧平静的康纳，却从他那深邃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自己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那是一种习惯性的接受。康纳并不是感受不到痛苦，也不是天生冷漠，他只是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习惯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他总是以沉默承载风暴，不知该如何回应关切，如何回击伤害。海尔森终于意识到，曾经两人同行时，那么多次康纳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他觉得无所谓，而是因为他不懂该如何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痛苦，他只会独自消化。

迟来的醒悟令海尔森的心揪紧了，忍不住伸手轻抚康纳的手臂，想要安慰他。他刻意放缓了动作，康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躲开，这是个好现象，他更加大胆地凑了过去...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得了个拒触的毛病，平日里旁人连碰一下都不许，但值得庆幸的是海尔森似乎不在旁人之列，他直白地表露出亲近的渴望，循序渐进地释放善意，康纳很快就让抱了。

虽然康纳起初对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还有些不适，但海尔森的动作始终留有余地，不带任何压迫感，随着他试探性的爱抚，康纳稍有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当他确认儿子已经适应了他的触碰后，他才敢轻轻揽住儿子的肩膀。

海尔森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巨大优势，他可是康纳的亲生父亲。而康纳的心并不像他脸上的表情那样冷硬，他愿意亲近自己的父亲。海尔森的心中既酸涩又温暖，既疼痛又甜蜜，在康纳面前，他拥有这样的权力。他抱着康纳，想象着儿子的童年和成长历程，他心里很清楚，安逸平顺的生活无法造就强大的实力和坚定的意志，儿子能从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幼弱孩童成长为如今这样令人望而生畏的战士，一路行来是何等艰辛。

可自己却错过了儿子生命中这段最艰辛也最宝贵的时光，海尔森遗憾又苦涩地想，他错过了儿子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错过了他的欢笑和泪水，错过了他成长历程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只能从旁人口中，零星地拼凑出他过去的点滴，勉强填补那些本该独属于父子俩的回忆。

好在海尔森足够幸运，得到了命运的眷顾，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会用余生去弥补与康纳错过的时光，去爱他，去守护他，让他永远快乐幸福，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康纳在父亲怀里躺得并不老实，他好奇地伸出手指虚虚摸了摸父亲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令海尔森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但仍然放任了他。为了准备与儿子的重逢，海尔森已经有两天没能顾得上好好整理仪容了，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一大堆长短不一的硬胡茬。康纳对它们很感兴趣，在他的部落里，几乎没人长胡子，以前他曾想摸摸阿基里斯的胡子，但阿基里斯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把他盯走，现在父亲没有阻止他，他终于摸到了。

得手后，他的注意力又很快转移，开始把玩起父亲的头发，那些银灰色的发丝摸起来滑滑的，又细又软，像绸缎一样。

海尔森纵容又宠溺地看着康纳，只觉得他拨弄着自己胡子和头发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玩着毛线球的小猫。

康纳感受到了父亲专注的目光，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这并不是父亲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他身上，他还记得监狱里父亲那冷漠而随意的一瞥，眼中满是轻蔑和不屑，那目光令他疼痛至今。现在父亲终于肯好好看看他了，他一点也没有害羞腼腆，而是落落大方，十分坦荡，甚至微微侧过身，好让父亲看得更方便。他心中充满了自信和骄傲，瞧，我成长得健康又强壮，我成为了一个厉害的勇士，父亲会喜欢他看到的吗？父亲会夸赞我吗？就像雅各布夸赞他的儿子那样？

海尔森似乎能读懂康纳的心中所想，他着迷地打量着康纳，从头到脚，一处不落，仿佛康纳就是某种稀世珍宝，而他则完全被吸引住了，怎么看也看不够。良久后，他深情地注视着康纳，真心实意地说，“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爸爸为你骄傲。”

康纳的呼吸哽住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悄然破碎，从小到大，他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他的父亲能抱抱他，夸夸他，这一刻终于实现了，感觉就像是迷失在一片汪洋中被迫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他理应得到赞扬和肯定，然而听到这句夸赞后，他首先感受到的却不是纯粹的喜悦和自豪，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但在委屈之余，他同样感受到了温暖，父亲的话语像一颗甜蜜的糖果融化在他的心间，抚慰着他隐隐作痛的伤口，也填补着他内心深处对爱与认可的渴望。

他下意识地贴近父亲，填补了两人之间仅存的空隙，将自己更深地埋进父亲温暖的怀抱里。

孩子对父母的爱是天性使然，本能地萌发自心间。康纳身边没有能容纳这份爱的人或物，它只能以某种玄妙的方式存在着，无处安放又无法抹除，只能任由它沉甸甸地占据着一个显眼的位置，阻碍思考，阻碍行动，让他变得束手束脚，简直碍事得不得了。现在，一个具象化的容器出现了，他的爱终于有了安放之所，他不再犹豫，将这份爱全部倾泻给他的父亲，自此，胸中块垒终于消解，连心也变得柔软轻盈起来。

海尔森原本还在竭力克制着亲近的渴望，不敢抱得太紧，只敢将手臂松松垮垮地搭在康纳身上，两人间仍然稍微保持着一些距离，没想到康纳竟会主动依偎向他，靠在他的胸前，于是他心中的爱怜和疼惜再也无法抑制，他收拢双臂圈住康纳，开始亲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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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

第二十一章 失子归来（上）

天刚蒙蒙亮，海尔森照常醒来。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水晶吊灯呢？怎么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的床单，却发现触感不对。这不是康纳为他精心挑选的天鹅绒，而是他之前用的三色亚麻。他盯着那张床单，整整愣了半分钟，然后他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冲出了房间。

客厅的沙发，餐厅的桌椅，还有各种奢华精美的装饰，全都不见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又变回了康纳装修之前的那个毛坯房，仿佛时光倒流。

海尔森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环顾四周，仔细地检查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一丝破绽，证明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可现实却证明，这不是梦，他是真的回到过去了，通过信件与报纸的校对，他可以确认，现在正是华盛顿驻兵福吉谷，本杰明背叛骑士团的时期。

他跌坐在书房的旧木椅上，双手捂住脸，任由一阵接一阵的狂喜淹没他。这或许是命运给予他的第二次机会，一个弥补遗憾，改变一切的机会。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兴冲冲地为即将到来的重逢做准备。

*

“存档？什么是存档？”卡在记忆回廊里的康纳问道。

九十九号简要解释了一下，随后叹道，“没办法，谁让他也是主角呢。”

“那...父亲会在存档里遇见过去的我吗？”康纳犹豫地问道。

“如果他去找你的话，那肯定会啊，不过不用担心，你的时间不是线性的，等bug修复了，过去那个康纳的记忆会同步给你的。”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说，如果父亲把过去的那个我也杀死了，会怎样？”

“啊这...”

两个傻叉，九十八号心想，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简单解释道，“他不会再杀死康纳了，他已经意识到历史大势不可转，既然圣殿的计划成功机会渺茫，那他会选择至少保住一个儿子，不能事业和家庭二者皆失，否则做人就太失败了。”

“太功利了吧，”九十九号说，“不过有道理。康纳，你先不要太担心，先观察一段时间，有什么突发状况及时告诉我。”

康纳应下。

*

福吉谷南侧，海尔森正紧张地站在教堂中央，捏着手腕数着脉搏等待康纳出现。不久后，教堂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的心跳猛地加速，可脚步声却停在了门口处。

康纳没有走进来，只安静地躲在外面，从墙角另一侧的视野盲区悄悄看着他。

海尔森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强自镇定，“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

康纳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却没有靠近。

有那么一瞬间，海尔森甚至屏住了呼吸。片刻后他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尽量温和，“康纳，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康纳的眼中仍然藏着警惕。

康纳的冷漠疏离并没有让海尔森沮丧，他很清楚，孩子对父母的信任和依赖是需要用爱和耐心一点一点浇灌出来的。就算是种棵韭菜，好歹也得先浇浇水施施肥吧。

“我正在追查丘奇的下落，他不仅盗取了大陆军的物资，还背叛了圣殿骑士团，我有他的线索，并且我们的目标一致，我们可以...合作，”海尔森紧张地清清嗓子，“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更有利。”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手，展示自己的无害，然后小心翼翼地尝试着靠近康纳，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正拿着香肠引诱一只流浪的小猫。

康纳看着海尔森缓缓靠近，没有表现出抗拒或敌意，只平静道，“说说看。”

海尔森提供了几条非常具体翔实的线索，足以让他们在丘奇登船前就将人截下，用不着出海。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几乎像是在哄孩子，“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到时候你会替我干掉他的，对吧。”

康纳闻言有些反感，语气冷淡，“我本来就是要这么做的，不是为了你。”

海尔森并不气馁，依旧振奋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动身吧。”

两人相伴而行，朝纽约的方向出发。路上，康纳毫无征兆地开口询问，“告诉我...第一次见面时，你有机会杀我，为何不动手？”

在剧情已经被九十九号改得面目全非的情况下，父子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在海尔森印象中和在这个“存档康纳”印象中是完全不同的场景，但这并不妨碍此刻这个过尽千帆的海尔森袒露真实的心声，绝非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好奇”。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因为我想认识你，我想了解你。”

“更是因为...尽管我们对立，但我心中仍然存有一丝侥幸，幻想着未来也许能与你组建一个新家庭。”

康纳虽然没有明确回复什么，但走路时却与父亲离得越来越近，到最后两人的肩膀都几乎要碰在一起了。

随后康纳继续问道，“圣殿骑士到底在追求什么？”他的嗓音平和舒缓，不带任何偏见或怒意，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

海尔森很清楚康纳的心胸，知道康纳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刺客不同，因此也不隐瞒，“秩序，宗旨，方向。圣殿骑士并非简单地为哪一方而战，我们所追求的很大一部分和你一样。”

“自由与正义？”

“我们对自由的看法可能不尽相同，但现阶段的具象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追求和平，以及殖民地的独立。”

康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海尔森将康纳带回了哈莱姆的联排别墅。为了迎接康纳，他将这里提前简单收拾了一下。

他先开门进屋，康纳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进去。他不禁在心里摇头，这孩子真是过于轻信，要是自己在这设伏，康纳绝对逃不出去。如果早知道康纳脑子比较蠢，是个傻孩子，当初自己对他的防备心也不至于那么重。

一个正常的父亲，在面对儿子的时候，都会首先把他视作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才能逐渐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能够承担起责任，直到这时，父亲才会把儿子当作一个能力上与自己平等的个体去尊重。

而海尔森看康纳却恰好反过来。他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英勇无畏的男人，很久后才发现他只是一个纯真而脆弱的孩子。这便是父子关系重建的开始，在海尔森心中，作为父亲对孩子的爱终于萌生，他能够体会到丧子之痛了。

当海尔森去厨房为两人准备晚餐时，康纳就如同上一次那样，仍然规矩地坐在厨房门口。然而这一回，海尔森不再觉得他虎视眈眈，只觉得儿子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鸟，看上去乖极了。

海尔森藏起微笑，开始做他特意为康纳准备的甜点。上一次康纳在日记中说晚餐有些苦，这一回海尔森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他吃一点苦了，以后永远也不会。

去教堂找康纳前，海尔森特意用两瓶赤霞珠酿造的波尔多跟原住民交换了一罐枫糖，打算做一道枫糖浆烤苹果，他特意挑选了最新鲜的苹果，去核后填入满满的枫糖浆和肉桂粉，接着用炭火小火慢烤，直到苹果变得软糯香甜，散发出诱人的焦糖香味。

用餐时，两人相对无言。康纳默默地吃着海尔森为他准备的食物，而海尔森则有些忐忑，时不时地偷偷观察着康纳，见他对枫糖浆烤苹果很感兴趣，一勺接一勺地挖着吃，便期待地问他，“喜欢吗？”

康纳是个实诚人，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海尔森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那以后爸爸再给你做。”

康纳惊讶地抬头看他，仍然什么也没说，但片刻后眼中的审视逐渐消退，只剩下了一点拘谨的温和。

饭后，海尔森邀请康纳与他一起去主卧休息，这一回不再是出于戒备，他只是想要康纳留在身边。

康纳对所有殷勤都不置可否的态度并没有令海尔森灰心，他并不着急，康纳就像一面镜子，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就会得到同等的反馈，他迟早会愿意与自己亲近。

夜已深，康纳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丘奇的事情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补给品一日找不到，福吉谷的士兵们就多一日挨不过寒冬的风险。他辗转反侧，最后只好皱眉瞪着天花板，在心里一遍遍梳理目前得到的线索。

海尔森躺在他身边，声音轻柔地安慰他，“别急，我们会抓住他的，相信我。”

康纳闻言翻了个身，侧卧面对着海尔森，眼里闪过一丝希冀，虽然很快隐去，但还是被海尔森捕捉到了。

他的声音愈发温柔，“我知道你很担心福吉谷的士兵，my son，但请你相信我， 我一定会抓住丘奇，帮你找回补给品。”

海尔森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让康纳渐渐不再焦躁。或许，与父亲合作的确算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随即他便想起了一件往事，心中添了几分阴翳。虽然这次相遇，父亲表现得富有责任感和同情心，乐于助人，体贴而热心，但他还记得当年的波士顿惨案，父亲曾故意制造骚乱，视人命如草芥，最后又将矛头指向自己，陷害一个无辜的孩子。现在的一切很有可能是父亲的刻意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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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本章不算幕间也不算复盘，就是些胡扯，没脸打tag，可跳过看下章。

第二十章 进修课程

等到九十八号回头查看日志，考虑是回档还是保留游戏进度的时候，才大惊失色地发现九十九号对游戏剧情的改动。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九十八号不可思议地说，“海尔森·肯威是一位世故而危险的掌权者，你让康纳把他当成青涩少女来攻略吗？大哥，会死人的。你对他展现你的强大只能让他感到威胁然后干掉你，你想攻略一个偏执狂就应该示之以弱小鸟依人一点。”

康纳对很多事务的处理太过务实和变通，不像个单纯正直的孩子，海尔森在与他见面之前就已经对他心生防备，更何况后续与他交锋时半点占不得上风，最后发现自己连保命也要仰人鼻息。他怎么可能不想铲除他。

一步错，步步错。剧情中过于强大的康纳招来了杀身之祸，剧情外层层叠叠的mod又导致了游戏失灵。可以说，是九十九号间接害死了康纳。

“什么鬼！”九十九号不服，“康纳要是示之以弱，他们的合作还没开始就要告吹了！”他对海尔森的那句名台词可谓是印象深刻——“如果你连几个佣兵都对付不了，那我们完全没必要联手”——真是unbelievable。

“傻叉，你没听说过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吗。”九十八号撇撇嘴，“海尔森不久前才经历过背叛和信任崩塌，很可能已经导致他情感剥离了。康纳接近他的时机很不好，在这段调整期，恐怕只有他能掌控的事物才能带给他安全感，其余的都会让他本能地产生抗拒，感受到威胁。”

在他看来，海尔森与康纳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异。康纳没做过亏心事，心中坦然，与此同时又对自己的信仰和道路极其坚定，不存迷茫和犹豫，因此在面对这个世界时没那么缺乏安全感，掌控欲不强。而海尔森则恰恰相反，作为圣殿骑士他受不了一点失控的感觉，因为他经历过太多因失控导致的困境，掌控对他来讲从来不是什么利用别人的手段，而是他赖以保全自身的生存方式。康纳的某些行为让他失去了对自身和局势的掌控，这种无力感会让他十分不安，甚至恐惧，以至于触发了刻在他潜意识里的生存危机。

既然控制权对康纳来说无所谓，他就应该适当地后退一步，将控制权交给海尔森，让他不要那么焦虑无助；做事也尽量别太强势，询问他的意见，倾听他的计划，给他选择，让他对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以及未来的发展获得一些掌控感，这样他就能少些猜疑和忌惮。否则康纳不是在杀死他，就是在杀死自己。

“情感剥离？不至于吧...”九十九号被唬住了，“可海尔森还愿意在康纳身上花心思，应该也没那么严重。再说了，他们可是父子关系，难道还需要这样功利地讨论问题吗！”

“在父子关系之前，他们还是两个对立组织的首领！”九十八号气道，“而且就算只考虑父子关系，你的做法也相当有问题！”你一个自己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的工科直男还有勇气指导别人！但这话未免太过伤人，骂人不揭短，九十八号就算气吐血也不可能把这种话说出口，只得耐下心来解释，“父子关系在绝大多数文化背景下，都是一种权力不对等的关系，恐怕作为父亲，海尔森在潜意识里要求的是康纳的敬畏和服从，考虑到他是圣殿骑士，他希望获得的肯定只多不少。然而自从他与康纳同行后，他持续处于失权的状态，被剥夺尊严与权威带来的羞耻感让他很难在心里建立起疼爱幼子的概念，一旦他无法将康纳看作儿子，那康纳的身份就只剩下敌人了。”

父亲的威信来自于哪里？当然是来自于在与孩子朝夕相处中，照料他，保护他，教导他，扶持他，在他面前树立高大可靠的形象，解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满足他奇思妙想的需求，成为他心目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英雄。

然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海尔森才是被关照，被援助，被提点，被营救的那一方，康纳为他挡下佣兵和陷阱，在跋涉荒郊时为他刻意放缓脚步，康纳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那个。父子权力关系倒置非常伤自尊，自然也无法让海尔森对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生出什么保护欲，怜惜或疼爱之类的情感。

“...所以还得维护他的权威，”九十九号瞪大了眼睛，气呼呼道，“那我怎么办，让康纳全顺着他总行了吧！”难道康纳不是已经这么干了吗！处处顺着他的结果还不是被伏杀！

“不行，过于平静或过于迁就也是一种另类的力量展示，”九十八号实事求是道，“海尔森会发现康纳拥有足够的力量来化解他的情绪，当他感受到自己是被包容的一方时，他在心理上就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处于弱势地位。你们做的全都是错的。”

...就是说还得时不时闹点别扭吵吵架呗？他玻璃心也不是康纳的错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伺候爹！”此刻，九十九号对“伺候爹”这三个字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九十八号漠然地耸耸肩，“那就伺候喽，还能怎样。”

九十九号深觉通天代不易，认个爹就跟甄嬛进了后宫似的，平白得耍那么多心眼子还不一定能活到最后一章。“凭什么？”他不禁脱口而出，“凭什么，凭什么！海尔森的苦难不是康纳造成的，反之却不一定能这么说了！凭什么要对一个生和养都不管还在你人生中到处挖坑下套拖你后腿的家伙付出这么多！凭什么要赔上自己的一切去填补别人的缺陷！除了更多痛苦和伤害以外还能得到什么！既然彼此不合适，就不要硬凑了，成年人的世界只筛选，不改变！”很显然九十九号的个人情绪已经混淆进了本该客观的讨论中。

“又问‘凭什么’，”九十八号叹气，心道你敢不敢去对康纳如此说话，“你要总是纠结于‘凭什么’，第一步就迈不出去，相当于卡住了所有进展，否定了一切未来的可能性。示弱不代表软弱，退让不代表退败。放低姿态是能原地损失二百万还是怎么着？你口口声声说你愿意做更勇敢的那个。”

九十九号深呼吸了几次，前辈使用的人称代词让他回过神来，努力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好吧好吧，现在讨论的是康纳和他爸，跟我没关系。正如你说的那样，在父子关系中，权力失衡是一种合理常态，海尔森作为父亲，天然便拥有更高的权威，那他和康纳之间还有可能发展出康纳渴望的那种平等和亲近吗？”

“当然。权责对等，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海尔森既然拥有更高的权威，那么他势必也将履行更多的义务，在面对康纳时就要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职责，照料他的身体，呵护他的情绪，关怀他的生活起居，扶持他的事业理想。权力失衡不代表不能做到公正，康纳需要学会信赖和依靠，放手把更多责任交给海尔森。”九十八号想了想，补充道，“康纳在心理上需要这个，海尔森也是。”

康纳也需要依赖他人吗？九十九号咬牙想道，他可是自己心目中最坚毅也最潇洒的英雄。“也许吧，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所谓‘父亲的职责’可是对海尔森一点约束力也没有，只享受权力不履行义务对他来讲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你错了，他甚至愿意为康纳而死。他想要得到康纳——”

“我怎么没看出来！”九十九号忍不住插嘴。

“——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愿意冒失去康纳的风险，”九十八号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道，“因此康纳表达出的任何对他的不满都格外有分量。即使是在权力失衡的父子关系中，康纳依然可以被尊重，被理解，被温柔以待。你应该放下心中的芥蒂了。”

“我又不是康纳，我放不放下芥蒂又能怎样，”九十九号苦笑，“这话你应该去和康纳说。”

“用不着，”九十八号理所当然道，“everything is permited，康纳是个刺客，他允许一切发生。”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但既然现在康纳已经阵亡了，再追究前事也没有意义，我总得想办法补救一下。”九十九号苦恼地捏捏鼻梁。

“别担心，你还有我，保证能把海尔森这个硬骨头攻略到手。”

闻言九十九号诧异地抬眉看向九十八号，随即轻笑出声，“那就请前辈多多指教了。”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了，死亡与离别就是最好的攻略方式，足以美化，甚至是神化一个人。

还不等九十九号高兴两秒，耳机里就传来了康纳的呼喊，“九十九号！九十九号！你在吗？”

九十九号打开麦克，“在，咋了？”

“父亲他...好像穿越时间线回到了过去！”

“什么情况...雾草！前辈快来！海尔森钻进存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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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从此安息

查尔斯没有侮辱亡者的习惯，但也没有理由替康纳操办身后事，只派出几名手下去打扫战场。

亚当斯带走了康纳的遗体，安置在波士顿的一座教堂。他没有找人帮忙，而是卷起袖子，亲自为康纳清洗血污，换上干净的衣服，整理仪容。

驻扎在波士顿的克利珀，邓肯和史蒂芬最先闻讯赶到，他们三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默契地接过亚当斯手中的布巾，为康纳编好头发，修整指甲，将脸上和手上的污迹一一擦净。

然后是多比，雅各布和杰米，满身风尘，匆匆而至。

阿基里斯蹒跚到达时并非孤身一人，他身后跟着皮特凯恩。虽然在听到康纳死讯的时候阿基里斯就已经放他自由，但他还是跟来了，说不清自己是不放心这位一夜间老了几十岁的跛脚老人，还是希望能再见那个令人惊叹的战士最后一面。

紧接着，诺里斯和米莉恩领着家园的全部居民一个不落地出现在教堂门口。他们带来了一些平日里康纳不会收下的礼物，一样样放在棺前，现在康纳不会再拒绝了。

不久后，福克纳和天鹰号的一众船员也走进了教堂，天鹰号停靠在波士顿的港口，最后一次等待她的船长归航。

汉考克，列维尔，拉法耶特，富兰克林，塔梅奇，巴雷特，帕克，特普南陆续抵达。他们中有人是康纳的朋友，有人只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但此刻他们都来到了这里，为勇者献上最后的尊敬。

卡纳泰盛顿的族母，泰欧松德和卡尤哈德隆也远道而来，他们轻声吟诵着本族的母语，为他们的拉顿哈给顿送行。

曾与康纳并肩作战的民兵，被他帮助过，解救过的人们，甚至他贿赂过的市政官都来了。令人意外的是，康纳的敌人，希基和约翰逊也出现在了葬礼上，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康纳的社交圈很广，从刺客到圣殿，从领袖到平民，都有。空间不大的教堂里挤满了人，几乎无处落脚，再到的人只能站在门外，直到某一时刻，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通道，从中走进来的是华盛顿和嘎纳多贡。

“他是因为坚定地支持你才会被人害死，”嘎纳多贡对华盛顿说，他与康纳两人留下了许多通信，里面曾多次提到如何辅佐华盛顿的内容，他将这些信件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华盛顿看，“他相信着你，并不是因为你足够完美，而是因为他相信，你能够成为一个值得托付未来的人，华盛顿指挥官，不要让他的牺牲毫无意义。”

华盛顿郑重颔首，走上前去，摘下帽子放在胸前，致以悼词：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悼念一名真正的英雄，一名为了自由和正义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勇士。康纳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友谊令我获益良多，在我最艰难，最动摇的时刻，是他用自己坚定的信念鼓舞着我，让我重拾自信，一路走到了今天。”

“他曾令我不安，因为他不畏强权，不服从，不讨好，不退让，不妥协。他曾令我不安，因为他时刻监督着我，就像一面镜子，映照着我最真实的样子。他让我意识到，我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位无暇的领袖，我只是一个在历史中踟蹰前行的普通人。他不崇拜我，但他信任我，这是我最不能辜负的信任。”

“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驯服的意志。他的精神值得我们追随。康纳，我的朋友，愿你安息，在你守护的土地上，在你不屈的信仰里。”

*

海尔森披着黑色斗篷，站在教堂对面的一栋楼房屋顶，心如止水，哪怕看到皮特凯恩还活着，他也感觉不到丝毫惊讶。

他没有靠近，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葬礼结束，随后，他掸掉斗篷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什么也没留下。

他回到了哈莱姆的联排别墅，脱下斗篷，挂在玄关，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客厅，坐在壁炉前的华星格尔沙发上。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那个既温柔又张狂，既谦逊又顽固的年轻人再也不会回来找他了。

从这天起，他再也没有踏出过这栋房子。

时光如流水，本该匆匆，但海尔森却觉得岁月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他度日如年。白天，他会在房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晚上，则会坐在壁炉前或是靠在床头上发呆。

房子里到处都是康纳的影子。餐厅的黄花梨木大餐桌上还留着一圈水渍，那孩子曾在那里泡了一杯红茶给他，加了太多牛奶和蔗糖，他没能喝完。楼梯扶手上也浅浅印着几道划痕，那是康纳佩在腰间的武器不小心磕碰在上面留下的，康纳答应过他要把扶手重新打磨光滑，不过后续忙碌起来也就没了下文。

有时候海尔森会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康纳曾用来煮汤的锅，想象他当初手忙脚乱的样子。有时候他在浴室洗漱，摸不到毛巾时会下意识地问一句，“你把毛巾藏哪儿了？”有时候他会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康纳枕过的枕头，上面丝兰和松脂的气味还没有消散，仿佛还残留着康纳的体温。

他曾和康纳一起跑遍城市的街巷，一起在海上航行，闲暇时便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时的过往，于是康纳开始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每到夜晚，他们就会奔跑在城市的街巷中，康纳跑在前面，身形轻盈，衣摆飘逸，像风一样攀上石墙，在屋檐间跳跃。他在后面追赶，竟也不觉得疲惫，但康纳并不跑远，总会停下来等他跟上。偶尔他们又会站在甲板上，看着天鹰号破浪前行，康纳气宇轩昂地操控着船舵，从不回头看他的父亲，只允许星辰缀满他的眼睛。海尔森仰头望着他，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楚，他无法触碰他，即使是在梦中。

有一夜，他梦见康纳回来了。那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胡乱买的大包小包，“父亲，我回来了，”他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我全都买了最贵的。”

海尔森激动地上前，却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梦醒了。

从那以后，海尔森不太吃饭了，来到餐厅时，也只会坐在康纳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望着面前奢华的大桌子发呆。

空无一人的屋子太安静，他甚至放弃了写信和处理文件。不知名的思念在每一个角落里啃噬着他。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约翰逊给海尔森寄信后久久得不到回复，只好带着需要对方批阅的公文上门拜访。

海尔森坐在书房，手中把玩着一串褐白相间的贝珠，这是康纳留给他的，就挂在他的床头上。

约翰逊打量着海尔森手中的那串贝珠，略有不满道，“海尔森，你是越过我，直接与原住民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当然没有，”海尔森抬眉，“为什么这么问？”

约翰逊迟疑地观察了海尔森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不了解，才解释道，“这是贝珠，原住民向来珍视海洋中的造物，它们不仅被视作货币，更是缔结契约的象征，代表着诺言与忠诚，绝不轻易许之，一言既成，山崩不改。”

海尔森沉默良久，低头看着手中的贝珠，回想起康纳将它挂在床头时的神情，柔和，平静，就这样轻易地将如此沉重之物献给了自己仍然陌生的父亲，不露丝毫端倪。

打发走了约翰逊之后，海尔森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了扔在书桌一角，被他置之不理的日记本，康纳的日记本。

刚一翻开，里面就掉出了一根斑驳的灰发，滑落在桌面上，海尔森一眼就认出，那是他自己的头发。心脏漏跳了一拍，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他不知道康纳是出于什么心情才会收藏起这根头发。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日记里的内容很简单，不像是在记录日常生活或经历，倒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朋友对话，但只有康纳的倾诉，却不见有人应答。内容不多，海尔森很快就读完了。

“我想再试一次。” 

“我成功改变了约翰逊的命运，看来我能做的还有很多。”

“我抓住了皮特凯恩，他人还不错，也许阿基里斯可以说服他。”

“希基答应我会放过华盛顿，但他不愿意背叛圣殿，他心底仍然存留着对父亲的忠诚。像他那样狡猾市侩的人，身上也会出现美好的品质，这让我对未来更有信心了一些。”

“我想跟父亲提一提两个组织联合的事。”

“吾友，你总是对我的勤奋刻苦赞不绝口，总是说希望能像我一样努力。但我并非生来如此，我也曾是个贪玩的孩子，只是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我必须守护族人和故土，我必须捍卫自由与正义。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满意我的回答，你一定会追问，‘现在你已经可以做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拼命？’如果我足够勇敢，我会向你承认我心中仍然存有一个隐秘的期待，那就是我的父亲，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不被杀死地靠近他。”

“晚餐有些苦，但这可是父亲做的。”

“是的，我希望父亲能抱抱我。” 

“bug，是伏杀。”

海尔森合上日记本，捡起桌上的发丝，攥进掌心。他终于明白，康纳留着这根头发，是出于一种卑微而压抑的眷恋。康纳想靠近他，却又不敢开口，于是只能悄悄地藏起他的一部分，就像一个渴望爱的孩子，偷藏父亲的衣服或手套，只为了能抱在怀里汲取一点父亲身上的温暖。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不被杀死地靠近他。”海尔森用指尖摩挲着这句话，不禁想要问那个孩子，二十年的努力只等来了短短几月的相处，值得吗？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结局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他终于揭露出了康纳真实的心意，康纳并不怨恨他，也不想利用他，那孩子仅仅是想要了解，想要亲近，想要他的陪伴。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那个雪夜他不该在帐篷里装睡，他应该睁开眼睛，将那些疑惑问出口的。也许康纳就会告诉他，他期待他能抱抱他。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父亲的拥抱和爱意，也许这就是康纳想要得到的全部了，然而他一直到死也不曾得到过，死前仍然带着父亲利用他的信任置他于死地的想法不甘地死去，他该有多么绝望啊...

海尔森瘫软地伏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明明情绪已经崩溃，却没有眼泪，他哭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他与康纳之间所有的隔阂也都随之消融，康纳给他带来的痛苦使他前所未有地爱上了他。

海尔森半退隐后，查尔斯压力极大，愈发力不从心，当他来找海尔森求助时，却只找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海尔森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只是低头轻轻摩挲着那串贝珠。

“振作起来，海尔森，我们需要你！”

“你已经失败了，你无法战胜他。”海尔森声音低哑，却出奇地平静。

查尔斯红着眼眶咬牙切齿，那个刺客的幽灵纠缠着他们，誓要向他们敬爱的导师追魂索命。那人留下的遗泽，庇荫着兄弟会和华盛顿，庇荫着圣殿的敌人，足以令那些混蛋以势不可挡的雷霆速度一步一步地击垮他们。

他们竟无力反抗一个死人。查尔斯忽然笑出了声，近乎歇斯底里，“他死了，却依旧取得了胜利。我们还活着，却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

海尔森冷眼看着查尔斯发疯，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雪夜的画面，他想起那时康纳曾说过的话，“你与我厮杀争斗，却不顾园外建墙投饵之人。”

如今圣殿的计划失败，不是因为他们对抗不了康纳，而是因为他们从未真正理解过他，他早已跳出了棋局之外。

“康纳，在你眼里，我们是不是都很可笑？”送走查尔斯后，海尔森不禁喃喃自语。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壁炉中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盯着火焰的光亮，恍然间仿佛看到了篝火前康纳为他守夜，让他安心入睡的模样。

“康纳，你也需要休息，下半夜我来守吧。”海尔森小心翼翼地放轻声音，屏住呼吸，似乎怕惊扰到他。

幻影中的康纳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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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

第十七章 鸿门宴（上）

康纳带着猎物回家时，天上稀稀零零地飘了几片雪花。距离上次与父亲不欢而散，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转眼又要入冬了。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康纳对日记本嘟哝着抱怨，“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一头系在父亲身上，另一头牵在我的心上。”

九十九号知道主角偶尔会说孩子气的话，但他还不太习惯，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好在一阵敲门声解救了他。

康纳起身去开门，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优雅却不失刚劲，他十分熟悉，“是父亲的笔迹，他约我在波士顿北区的港口见面。”

“那正好，你去赴约不就行了。”九十九号回复。

康纳想说不，分别时他跟父亲吵了好大的架，现在还没有原谅他呢，可他刚克制住胸膛里那颗思念父亲的心，站在地上的双脚却不争气地自己朝波士顿的方向迈过去了。

康纳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忧愁中夹杂着欣慰，烦恼与欢喜并存，自从父亲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所感受到的孤独和寂寞愈发绵长。

也许对于父亲来说也是这样，他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纸条，傻呵呵地笑起来。

康纳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港口，四处张望着寻找父亲的身影，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海尔森出现。

他等来的是一群佣兵。

佣兵们显然埋伏已久，他们突然从各个角落窜了出来，将康纳团团围住。康纳这才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陷阱。

掩饰住眼底的黯然，他面色阴沉地弹出袖剑。然而战至一半，他突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敌人竟多到无穷无尽，把整个港口塞得满满当当，拥挤得像沙丁鱼群，不论瞬移还是隐身都甩不脱他们，康纳甚至跑去边郊，跑去开拓地，可他们依旧会像无数鬼魂一样死死纠缠着他，简直诡异到惊悚。他不想把灾难带到别处，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转回港口。

脚下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可敌人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惧意，仍然前赴后继地蜂拥而至，康纳不得不作困兽之斗，“九十九号！九十九号！”他大声地呼唤了几次，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他跃上一旁的建筑，趁着敌人爬上来抓他的脚之前匆忙拿出日记本写道，“bug，是伏杀！”将将收起本子就被敌人再次拖入了战斗中。

*

九十九号正在单位值班，收到信息后赶紧远程查看了一下游戏界面，他跟主角解释过bug的意思，主角这么说肯定是游戏出岔子了，结果一观之下他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屏幕里是一片极其惨烈的战场，几乎称得上人间炼狱，康纳身处孤立无援的绝境，仍在苦苦支撑。

敌人无限刷新！出大事了！

九十九号想打个急救补丁，却发现屏幕共享的权限是“仅允许观看”，他不是黑客，束手无策，只得翘了班连忙开车往家跑，路上又给九十八号打了个求援电话，“前辈，救命！”

眼看着康纳越来越疲惫，动作也开始迟滞，九十九号拼命踩油门，恨不得一脚踹进油箱里。是的，他虽然在推广新能源车，但自己开的是燃油车…

然而不论九十九号有多么心急，他那辆老破车也开不了多快。他因为手头拮据，很久没换火花塞了，本来是四缸发动机，失火三缸，现在变成单缸发动机了，不仅动力受限，跟蜗牛爬一样，还直接喜提幽灵旋风排气。

“坚持住，康纳！”九十九号再次狠踩一脚油门，结果发动机不堪重负，干脆爆缸，撂在了半道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不禁想起以前智齿发炎的时候，疼得要死，等着布洛芬救命，结果胶囊非得给他粘嗓子眼儿里。

他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打车，打到一辆电车。也许是为了续航里程，新能源出租车总喜欢把动能回收调得很高，顿挫感严重，九十九号坐一次吐一次，深觉动能回收是人生大敌，但为了他的朋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终于到家后，他发现九十八号已经蹲在门口等着他了。

今天是九十八号的休息日，他的住处离九十九号不远，所以来得快些，“我看看怎么个事？”

*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脚下早就没有了裸露的地面，只能踩着死者的血肉。康纳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敌人，他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动了，身上也布满了伤口。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着，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他不能停下，否则就会被潮涌一样的敌人淹没。实际上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幸存下来，但放弃对于他来说过于软弱，他只得继续厮杀拼搏。

*

屏幕外九十八号差点把键盘敲出火星子来，一边敲还一边骂九十九号，“你耳机中间夹的是核桃吗！代码写得一坨屑特！你做出来的智驾有人敢开吗！”

他们手下打出的一串串字符即是另一个世界中人物的命运，半点马虎不得。

“讲道理！前辈，”九十九号抱怨道，“虽然我们都做智驾，但你才是计算机专业，我只是车辆工程的好不好！”

有了九十八号的帮助，九十九号终于可以摆脱那个破本子，戴上麦克风就能直接与主角对话，“康纳，坚持住！我们在想办法了！”

然而下一秒九十八号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是mod冲突导致了系统无法正确执行代码逻辑，我必须关闭mod来修复。”

“这...”九十九号有些绝望地向主角转述了一遍，九十八号补充说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主角没有反对，九十九号请求道，“康纳，再坚持一下！”

所有mod一个接一个地停止运行，康纳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逐渐流失，身体愈发沉重，曾经无坚不摧的武器再也无法承受这样高强度的战斗，逐一被消耗殆尽，不再自动修复或补充，最后他只剩下了唯一一件武器，一枚绳镖。

他因力量不足，没有直接抛掷，而是拽着绳子，将镖身甩在半空，然后抬脚猛地一踢，锋利的镖头便如流星般射出，瞬息刺穿了前方敌人的喉咙，那人来不及惨叫就被绳子牵引着倒向一侧，撞翻了旁边两个佣兵。康纳没有停下，他抡圆绳镖，让它像一柄链锤一样在自己四周呼啸飞转，扫开了身边一圈的敌人，随即扯住绳子抖动手臂，将飞回的绳镖接在手中。

这几个招式都不在游戏预设的处决动作里，警醒着屏幕前的玩家，在那个虚拟世界中，康纳是个真实的人。

而真实的人都会有情绪，不可能永远地冷静下去。

刹那间，一声愤怒的战吼撕开天地，在寒风中来回振荡，令万物为之颤栗。

“父亲！到底是为什么！”康纳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我为你放下了恩怨，我为你做了一切我能做的事！”

“在冲突和战火中，穿越一切障碍与鸿沟，我向你伸出手！”

“为什么直到今天，你仍然将我视作必须铲除的敌人！”

理智尚存时，康纳会使用技巧为持久而艰难的战斗节约体力，但此刻，他已不再收力，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他像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透支着自己全部的生命，整个人展现出一种毫无顾忌的癫狂。

九十九号吓得大叫，“不要这样！康纳，冷静下来，求你！别放弃！你可是刺客的大导师，达文波特的领主，华盛顿的盟友，天鹰号的船长，莫霍克的守护者！你肩负着领袖的职责，兄弟会需要你，达文波特的居民需要你，华盛顿需要你，天鹰号的船员需要你，莫霍克的族人需要你，我...我也需要你！”是的，九十九号当然需要康纳，否则为什么已经玩过一千遍的游戏他完全不介意再玩一千零一遍，“就快修复好了！马上就好了！”

话音刚落，所有还能站着的敌人全部瞬间消失，然而康纳也紧跟着倒下，他知道自己生机已绝，一切的努力化为乌有，他开始全心全意地等待死亡降临，“对不起...九十九号...我让你失望了...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

“快想想办法！”九十九号对着九十八号狂吼，“前辈，快把mod开起来！”

“不行，”九十八号说，“我还没有调试修复，解决兼容性问题，一运行肯定会再出bug。”

“太迟了...”康纳喃喃道。

九十九号还以为主角说的是他们来不及救他了，却只听康纳继续道，“如果能早点死掉就好了...”

如果能在收到纸条的那个瞬间死掉就好了，他想，这样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快乐和温暖就能变成永恒，而不是被慢长的战斗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直到血液都凉透，渐渐凝固在风雪中，再也流不动。

真是的，父亲明明可以直接杀他，却非要外包出去，找人埋伏，真是气死了。

此时康纳还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层层转包，这中间还掺合着查尔斯的事，否则肯定会再被气活过来。

不甘沉寂后，他心中竟浮现出一种隐秘的窃喜，他太累了，渴望休息，这段不算漫长的人生太过艰辛，以至于死亡竟显得如此宁静祥和，让他得以从重重磨难中解脱。

...然而他想多了，鉴于他在一款游戏里当主角，挂了就只能回重生点。

屏幕开始闪烁红光，显示同步失败。恰在此时，游戏突然中断，电脑提示加载失败，无法启动。

“不！康纳！”九十九号眼眶都急红了。

“别慌，”九十八号冷静地说，“他不会真正死去，理论上他是永生的。”

九十九号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绪，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轻忽看待主角，不，挚友的每一场生死。

九十八号低头捣鼓了一阵，“是主板损坏了，无法识别硬件导致读写异常。”

在九十九号考虑着到底是修更快还是买一个新的更快时，九十八号已经带上眼镜，拿出了松香和焊锡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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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游戏里橡树岛上的戒指能够生成电磁护盾避开子弹和流矢，有一定概率免伤，这里设定100%免伤。

第十六章 信任破碎

拿到货物后，康纳并没有急着回福吉谷，而是调转航向去了橡树岛。他想将藏在那里的伊甸圣器的碎片，一枚能弹开子弹和流矢的戒指，送给父亲。他发现父亲真是太逞强了，而且还很讨厌他的保护，不愿意与他离得太近，因此他希望那枚戒指能够代替他保护父亲。

自从打沉了丘奇的船，父亲看起来冷静了许多，难得不再跟他吵架，他想和父亲在一起多待一段时间，一起在海上航行应该是个好选择。

他早早就给嘎纳多贡预备出了足量的物资，还真金白银地资助了华盛顿，他们会挺过去的，不差这几天。

康纳脑子里自带雷达和声纳，他精准地判断洋流和风向，巧妙地避开暗礁，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在船上待了太久，海尔森头晕得厉害，踩上坚实的岸边时，只感觉脚下的地面仍然在起伏摇晃。他有些站不稳，下意识地抬手，想扶住身边的人，却扑了个空。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康纳肩膀的瞬间，康纳突然往旁边避了半步，躲开了他。

海尔森愣住，脚步一顿。他并没有摔倒，但心中却像被绊了一下。虽然他只是下意识地扶身边的东西，康纳对他来说与一面墙或一根柱子无异，但他仍然有些受伤，感觉自己被讨厌，被嫌弃了。然而下一秒，他立刻止住了这个想法，他觉得康纳对自己保持警惕才是正常的，就像自己戒备他一样。

海尔森就常常会在康纳凑近自己时疑神疑鬼，总觉得下一秒那个刺客就会弹出袖剑来抹了他的脖子。他对康纳的不信任依然根深蒂固，至少他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衡，继续往前走去，却没看见就在康纳躲开的地方，一颗椰子正好从树上松脱，笔直地坠落下来。康纳本想任由椰子摔在地上，但在看见父亲略显踉跄的身影后，他改变了主意，精准利落地接住了掉在面前的椰子。

父亲一定是头晕了，椰子水能给父亲补充电解质和能量，缓解疲劳和低血糖。

他劈开椰壳，露出里面的椰汁，追上父亲递了过去，“喝一点。”

海尔森疑惑地看了一眼椰子，然后蹙眉瞪他。

康纳没说话，只是把椰子水递得更近了一些。

海尔森沉默了半晌，似乎是看到了康纳眼中的关切，妥协般地接过椰子。清凉甘甜的椰汁滑入喉间，仿佛真的让他恢复了一些气力。

“谢谢。”他不情不愿地说，没意识到心中的某处已然动摇。

康纳搬来几桶火药，在岛屿中心的一块平地上炸了个大洞，交待了一句让海尔森在洞口等他，然后便纵身跳下。

不久后洞中隐有隆隆闷响，坍塌的巨震顺着脚下的土地传来，海尔森无端有些担心，当他看到康纳从洞中冒出头来，竟有一瞬间感到庆幸，连忙上前伸手拉了他一把。

“瞧！”康纳得意洋洋地摊开掌心，向父亲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海尔森端详了片刻，“一枚戒指？”

“送给你。”康纳去拉父亲的手，海尔森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康纳坚持不懈地握住了他。

考虑到父亲的右手不是握枪就是握剑，戴饰品不方便，于是康纳打算将戒指套在父亲的左手上，他先试着套了下食指，发现戴不进去，再试了下中指，还是戴不进去，最后只好戴在了无名指上。

海尔森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半天，“这枚戒指有什么用，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追求时尚潮流吗？”

康纳歪歪头，耸肩摊手，一副无辜又无害的模样，然而下一秒，他手腕一翻，一道寒光破空射出，直直地袭向海尔森的胸口。

是毒镖！海尔森瞳孔骤缩，惊惧间猛地抬臂防御，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但就在毒镖即将射中他之时，他手上的戒指突然嗡嗡震颤起来，毒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钉进了他身旁的地面。

海尔森惊魂未定地僵立在原地，脸色极其难看。

他心思如电，已经明白过来，这只是康纳向他展示戒指作用的恶作剧。但在方才那个生死一线的瞬间，他想清楚了很多事。

刚刚那一下，康纳已经得手了。如果康纳真的有心杀他，那他现在就是个死人。他的生死如今全在康纳的一念之间。

事情本不该如此。

他不怕下属脱离他的掌控，他不怕康纳脱离他的掌控，他甚至不怕事情的发展脱离他的掌控，因为至少，他还拥有自己，他还能掌控自己。然而现在，他意识到，康纳的存在已经令他彻底地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

在与康纳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自己的软弱和动摇，于是他将康纳在他心中的定位覆写了许多次，每次都会将自己的怀疑和戒备手动调到最高。但他最终失败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说明，康纳已经牵动了他的心神，他太过松懈，竟一不小心放下了防备，不知不觉间将性命交付在了敌人手中。这种感觉，让他前所未有地恐惧。

以往所有的忌惮和隐忧尽数化作了汹涌的杀意，令他脱离掌控的事物全都不该存在。

“...父亲？”康纳有些担忧地凑近海尔森，却被对方骇人的眼神定在原地。到底还是年幼心软，康纳无法对上父亲凌厉的目光，心虚地偏过头去，嗫嚅着道歉，“吓到你了，父亲，是我不好，对不起。”

如果康纳肯说实话，他还在因为前几次的事生父亲的气，所以逮到机会就想捉弄父亲一下。

海尔森的沉默从来不代表友好，可那孩子却不知道，仍然没心没肺地凑过去，开着没深没浅的玩笑。

这一回，康纳不知分寸的行为终于阴差阳错地让海尔森下定了某种决心。

海尔森眯着眼睛看了康纳一会儿，平静下来问道，“为什么把戒指给我，你不需要吗？”

“我用不到。”康纳实事求是地说。

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傲慢的话，听在海尔森耳朵里本该自负到令人难以忍受，跟几分钟前发生的事联系起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但现在他出奇地冷静，只漠然地点了点头。

这种冷静一直维持到与康纳分别，独自回到乔治堡为止。

他开始夜夜噩梦缠身。

在梦中，康纳闯入乔治堡，与他战斗，最后用袖剑无情地刺穿他的咽喉。夜夜如此，一次又一次。

每一夜，康纳都来杀他。

每一次，他都只能死。

*

当门口传来敲门声时，海尔森正站在窗边，双手负在身后，面色阴沉。他多日未眠，眼中的血丝和眉宇间的疲惫早已无法遮掩，“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查尔斯·李，带着他惯常的恭敬，“海尔森，你最近…看起来很疲惫。”

“我很好，也许我们可以越过低效率的寒暄，直接说点正事。”

“我来是想谈谈关于那个原住民刺客的事，我们都知道不能再放任他继续行动下去了。”

海尔森没有回应。

查尔斯接着道，“我知道你私下接触过他，你也许对他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

“怎么可能。”海尔森嗤笑一声。查尔斯这么说，就是在当面指责他软弱，他不容忍质疑，他绝不会承认。

“——但是，想想我们的理想，我们背负的使命，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感情用事，毁了整个圣殿骑士团在北美的布局。”

海尔森眼神微动，却未置可否。他知道查尔斯的私心，查尔斯一直痛恨华盛顿夺走了总司令的位置，计划过多次针对华盛顿的暗杀，还尝试过笼络其他议员，然而这些努力终归徒劳，只要有康纳的支持，华盛顿的地位便不可撼动。更何况查尔斯与康纳之间还存着一桩未雪的仇怨，他须时刻警惕对方的报复。

查尔斯想要除掉康纳。

果然，查尔斯继续道，“那个刺客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必须尽早采取行动。”

“他曾表露过联合之意，不可否认，他是个相当有利用价值的人，”海尔森毫不留情地点破，“你痛恨他只因为他选择的人不是你。”

查尔斯焦躁起来，“海尔森，你不觉得这很虚伪吗，如果你真的认为他是你能驾驭的棋子，你又何故夜夜难眠？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你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你太软弱了。”

海尔森语气骤冷，“至少我没有把个人利益和圣殿利益混为一谈的习惯。”

查尔斯愤愤不平，“刺客所谓的联合实际上是为了从内部腐化我们，侵蚀我们，让我们越来越偏离最初的目标，最终毁灭我们！”一本正经地编排主角是反派boss的强项，怪不得原剧情里查尔斯会被主角袖剑送走。

“他从未表达过敌意。”海尔森咬牙。

“也从未表达过忠诚。”查尔斯反驳。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海尔森的反应，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稍显做作的关切，“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海尔森的肩膀，“但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为了圣殿骑士的事业，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出牺牲。”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恳切，就像是一位忠诚可靠的副手急于替主人分忧，“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交给我去办就好。只要你点个头，我会处理妥当，不留任何后患。”

海尔森思索着，只要一句话，他就能要了自己孩子的命，什么样的禽兽能做出这种事？

“就这么办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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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最后两段化用自官方小说遗弃。

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估计接下来的几章会让鱼缸挨皮搋子…

第十五章 冲突一触即发

调查了大半个月，海尔森终于得到消息，丘奇藏身于一间海边的酿酒厂。

两人一路无言，迅速赶到了酿酒厂旁边。

“丘奇，你这个精明的混蛋。”海尔森感慨道。

康纳很应景地接了一句，“怎么了？”

“他把守卫全都换成了我不认识的人，我进去应该不会被怀疑，但我无法带着你了。”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一起行动，你怎知这次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呢？我可以保障你的安全。”

虽然康纳的本意是好的，但这么说跟贴脸开大也没什么区别了，九十九号暗叫不好。

果然，海尔森冷笑一声，“哦，康纳，你可真是个关爱父亲的好儿子，”他拖长了语调，声音低沉讥诮，“我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只可惜，如果你能少一点被害妄想的毛病，我或许会更欣赏你，”他嘴上这样说，眼神却满是不屑地扫过康纳攥紧的双手，“别再摆弄你的手指了，你不是幼稚的小孩子了。听话，做个乖孩子，只要别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康纳面色铁青，咬牙忍下怒火，“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会去找一个守卫，拿走他的制服穿上。”

“好吧，你最好不是白费功夫，”海尔森偏过头斜睨着康纳，语调再次拔高，带着那种典型的上位者式的羞辱，“你怎么还不快去，还是说你需要我陪着，握着你的手，再说些鼓励的话？”紧接着他清了清嗓子，矫揉造作地哄道，“你能行的，康纳，好好加油，爸爸为你骄傲。”

听着这些阴阳怪气的轻蔑和讥笑，康纳活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得要命。

年幼时曾无数次在心底呼唤过的名字，无数次在梦中虔诚期盼过的美好幻想，此时此刻，被如此刻薄的诛心之语点破，就像是被一柄带着森然寒光的利剑狠狠穿透胸膛。

然而比起愤恨和心碎，康纳心中更多的是困惑，他完全不理解，父亲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用他最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嘲弄他，敌人吗？

康纳切实地了解过父亲真正的为人，知道他心中同样有柔软的一面，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好受，所以康纳更加不理解，父亲何苦要做这样伤人伤己的事情？

自残时会感到痛快吗？看到我痛苦时会感到痛快吗？

九十九号再次爆了无法过审的粗口，骂骂咧咧了一阵...但问题还是得解决，要不是为了主角，他根本不会有耐心跟着一起过这章的剧情，平时听上司同事和甲方的阴阳怪气已经够多的了，何必再在游戏里给自己找不痛快，玩游戏不就是为了爽一把吗。

父子俩的互动看似幽默诙谐，但很不幸，九十九号有着同病相怜的创伤，因此只能感受到疼痛。只有相同的苦楚才能体会得到这不是一件能被娱乐化的事情。

“做一个强大的人，先克服自己的创伤，再疗愈他人的创伤，不然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就会撑不住先倒下了。”九十九号把想对自己说的话也打字给了康纳。

「我足够强大。」康纳冷静得极快，却不知他越是无动于衷，海尔森就越会情绪不定，大动肝火。但他没再理会，而是全神贯注地与九十九号对话。

“这次是你不好，你说的话令他难堪，他想要对等地报复回去，让你感受到与他相同的情绪，是人之常情，出于原始而本能的同态复仇。如果以后他又忍不住说了什么刻薄话，你随便听听就好了，我们这儿很多长辈都这样，就喜欢高高在上地教训别人，这种情况很正常...嗯，对，很正常。”

「我明白了。」怒火退潮，康纳心中竟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怀旧之感，这样也挺好，再听听他把那些老生常谈的讽刺念叨几遍，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海尔森意识到康纳的注意力不在他这里，于是住了口，一阵静默笼罩了他们，真奇怪，康纳明明还青春年少，情绪却淡漠得仿佛已到了风烛残年，然而下一秒，他似乎看见了康纳眼底深处的悲伤，丝丝缕缕的罪恶感终于迟钝地滋长出来。他张了张嘴，但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康纳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九十九号的心理建设做得不如主角好，父子俩的关系明明已经有了起色却又回到了原点，令他前所未有地悲观，他甚至开始认为，这俩人的性格是不是根本就不合适。

遇到这种情况，作为孩子应该撒娇，抱怨，哭闹，向父亲传达“你这么做让我伤心了”，而不是沉默隐忍，做父亲的也应该道歉安慰，而不是继续施加伤害，也许某些误会就会迎刃而解，而不是逐渐积累成怨恨。

只可惜康纳做不到，他不会，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在他的潜意识里，哭闹和撒娇没有意义，因为不会有人回应理睬，他向来静默寡言，虽然尚未达到木讷的程度，但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都不算丰富，哪怕他行动力极强，却更习惯独来独往，他根本不清楚如何才能与人建立亲密的情感联系。

海尔森倒是了解一些，但他当前的精神状态显然很难支持他做这种选择。他的意志力几乎已经被痛苦耗竭了，此时心性冷硬得难以接近。

一个不得其法，一个裹足不前，真的要吹了。

*

令海尔森更加难堪的还在后面，事实证明，康纳又说对了，他再次被自己的前同事摆了一道，里子面子都在刺客面前丢尽了。这种情绪难以消退，一路被他带到了天鹰号上，导致他跟康纳爆发了多次争吵。

但这一回康纳不需要九十九号安慰，他已经学会自己pua自己了，甚至每次吵完架后都很愧疚，于是九十九号就得反过来劝，告诉他，“你的愤怒是有正当性的，有没有一种可能，父慈子才会孝啊？”他真怕主角把自己憋坏了。

康纳就不会这么想，「难道我要放任我们被彼此的苦难吞没吗？是，你说的对，他将自己的挫败迁怒于我，把自己的焦虑发泄到我身上是不公平，可我也要像他那样做吗？难道我不认为自己可以更勇敢，更强大吗？我会让父亲为我骄傲的。」

“啊这...”

于是接下来海尔森做出了比抢船舵还要过激的挑战权威的行为。恐怕康纳根本不明白自己无动于衷的平静有多气人。海尔森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

“都跟你说了方向不对！丘奇可能已经领先好几天了！”海尔森怒道。

“对康纳有点信心，”大副福克纳力挺船长，“他可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那是因为你们的标准不高吧！”海尔森怼完福克纳，又咄咄逼人地转向康纳，“你这种驾船技术，怎么配当船长？”

福克纳懒得理他。康纳抿唇不语，专心开船。

不久后康纳追上了丘奇。

“冲上去，快！现在就是攻击丘奇的机会！”海尔森指着不远处的纵帆船吼道。

“别冲动，我们需要计划，而不是蛮干。”好家伙，居然有一天会轮到康纳劝海尔森别冲动，真是邪门儿。

海尔森猛地靠近一步，几乎与康纳脸对着脸，挑衅道，“你的计划就是躲在后面，存心让丘奇逃走吗？”

于此同时，福克纳大喊，“快减速！船长，我们必须得绕过前面的礁石！”

康纳一把推开了海尔森，使劲扳动船舵，海尔森离他太近他施展不开。

“该死的！”海尔森顿时咒骂起来。

“注意你的言辞，”康纳容忍已久，此刻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父亲，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虽然语气不好，但这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隐晦的服软了，“我不是你的敌人”，这是他最明目张胆的赌上尊严的求和。

九十九号听了只能叹气，主角的父亲死要面子，这一点不幸也遗传给了主角。他想说康纳你跟你爸真像，但他不能。凡事都有两面性，父子关系好的时候，听人这么说就跟被夸赞了一样高兴，父子关系不好的时候，听着就不顺耳，“你跟你爸真像”就会变成压抑主体性甚至否认独立性的一句话。

可惜康纳的求和海尔森没有听懂。甚至他可能压根儿就没听。他趁机抢过了康纳的船舵，操纵着天鹰号狠狠撞向了丘奇的纵帆船。

然后，在一片嘎吱作响的船体碎裂声中，海尔森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纵帆船被撞断，直接沉入了海底。

没有战斗，他们没办法听到丘奇的遗言了。

天鹰号的火力本身就很强大，现在有了mod加持后更是升级到了恐怖的程度，同体积的船基本上撞一下就沉了，哪怕是大上许多的三桅战舰，排水量三千吨以上的，也基本上是一炮带走。

惊呆的海尔森很快回过神来，他终于了解到了天鹰号的强大，也就是说，他们本可以开得更快，他们早就能追上丘奇了，但康纳隐瞒了他。为了什么？为了向不信任的敌人隐藏实力？为了每天嘲笑他的焦急和沮丧？

刚刚抢夺船舵时他还觉得自己欠康纳一声道歉，然而此刻，他一点愧疚也没有了，只剩下愤怒，连同对丘奇发泄不了的怨恨也一并转移到了康纳身上。

在前往马提尼克岛的途中，海尔森一句话也没说，就连康纳如何得知丘奇将货物藏在那也没问。

众所周知，情绪中枢和逻辑中枢无法双线程运作，其中一类器官高度活跃占据主导时，另一类就会受到压制而萎靡不振。简单来说，海尔森问不出来，他硬件上不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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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海尔森的话大部分化用自游戏原台词。他真说过康纳技术烂到不配当船长，也真的爆了粗口，这下知道他的同僚们都是跟谁学的了吧…

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鱼缸将多比转移到了小镇酒馆，这里用一下游戏中角色台词的台版翻译。

第十四章 拓荒者（下）

第二天一早，海尔森就去了圣殿的据点，他不让康纳跟着，康纳只好单独行动。想到父亲的那栋毛坯房，他决定去卖建材和家具家纺的地方好好采购一番。

一张加勒比黄花梨木大餐桌和配套的几把雕花软椅首先被安排到位，取代了昨晚的简陋书桌；接着，两座欧洲时下流行的华星格尔大沙发被摆放在了客厅的壁炉前；不久后，嵌银桃花心木的立柜和五斗橱也一并被送来，安置在了卧室里；最后，康纳还购置了几盏水晶吊灯，银质烛台和瓷器作为装饰品，分别点缀在客厅，餐厅，走廊以及各个房间。

此外，他还精心挑选了各种材质的床上用品，中国的丝绸和印度的棉薄纱轻盈透气，适合夏天使用；威尔士的法兰绒和威尼斯的天鹅绒温暖舒适，则适合冬天使用。

总之康纳买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完全依赖进口的顶级奢侈品。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贵的。

九十九号十分怀疑这种笨拙的关心和讨好在海尔森面前能有多大效果，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提醒道，“这里城市规模这么小，你多少得考虑考虑当地的市场容量和供给弹性吧，悠着点儿，你这么疯狂消费，别把小镇子买通胀了。”

康纳不语，只是一味地购物。

傍晚，海尔森回来时一进门就愣住了，房间的布置焕然一新，金碧辉煌。他毫无防备，差点被满室珠光直接晃瞎。

康纳端着一盘食物从厨房里走出来，语气十分自然，“父亲，你回来了。”

“...你是打算把这里改建成凡尔赛宫吗？”海尔森看向康纳端着的食物，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意大利帕尔玛火腿，远洋运输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税，进口成本相当之高，售价昂贵到飞起，平时都是切成薄片食用，但康纳却把它切成了一堆方块，真是暴殄天物。

康纳把父亲的话当成了隐晦的夸赞，嘴角微扬，浅笑着招呼父亲一起吃饭。他以为父亲会喜欢奢华气派的装修风格，但实际上海尔森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他只感觉康纳对舶来文化研究得还不够透彻，软装设计得像个暴发户。

晚上回到卧室时，海尔森才发现他的床上用品也被换成了新的，他原来的那套是密织三色亚麻，虽然价格不菲，但低调内敛，现在换成了金棕色天鹅绒，一看就财大气粗。

他不喜欢这样的风格，但他没有生气，他也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的感受，这栋房子第一次有了一点“有人居住”的痕迹，令他莫名体会到了某种温馨的感觉，仿佛这里不再仅仅是临时落脚点，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你...费心了。”海尔森简短生硬地道谢。

“不客气。”康纳轻柔地将一串贝珠挂在了父亲的床头。

*

自从失去了希基，海尔森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增加了很多，发现康纳非常喜欢给他花钱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决定出门时带上康纳。

正所谓家财万贯，伸手要饭。康纳主动送上门来，那自然是对韭当割。

康纳颇有些自得其乐，对很多事都跃跃欲试，看上去就像个胆大妄为，鲁莽冒进的孩子，但海尔森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万一是伪装呢。

康纳对海尔森有求必应，要钱就给，根本不在乎数额和用途。与此同时，他还染上了一个恶习，买地上瘾，成为了不少土地的领主，不论土地是否有开发价值，只要转让他就收。为了给族人准备充足的后路，他最近沉迷买地无法自拔，哈莱姆当然也没有放过。

买地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质疑约翰逊，理解约翰逊，成为约翰逊，超越约翰逊。

在一旁默默评估兄弟会的财力物力人力的海尔森一直处于震惊当中：屑特，刺客的财务到底是什么情况！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

有一天下午，镇上组织了一个集市，变得不同以往地热闹，仿佛整个镇子的人都涌了过来，康纳和海尔森正好路过，便身不由己地被夹进其中。

康纳是个野生动物，成长在苍莽森林而不是蜂巢格子里，没被工业文明驯化过，因此领地意识很强，对个人空间要求很高，平时被人碰一下都浑身难受，这会儿挤在人堆里摩肩接踵，他只感觉像是有一千条虫在身上爬一样，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海尔森看他实在不舒服，就带着他躲进了一家酒馆里，等集市散了再回去。

酒馆里比外头安静许多，康纳一进门就松了口气。海尔森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两杯酒。康纳也跟着坐下，还在揉着太阳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酒馆门口。黛博拉·卡特，一名刺客，同时也是一位精明的商人。她恰好在纽约做生意，听说这里有集市，就过来看看，顺便寻找一些商机。

康纳眼神一亮，立刻站起身来，“多比！”

女孩闻声转头，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忙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康纳！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康纳侧身朝海尔森的方向示意，对多比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父亲，海尔森·肯威。”

闻言海尔森竟有一瞬间感到了熨帖，似是有股暖流淌过心口，康纳对自己的朋友毫不避讳地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有种被认可，被接纳的感觉，至少他的孩子并不以他为耻。但理智上他又觉得自己不该为此感到欣慰。

多比微微一怔，目光在海尔森身上略作打量，随即爽朗地颔首，“你好，肯威先生，康纳曾和我提到过你。”

与此同时，海尔森也看到了她身上的刺客徽章，于是缓缓起身，礼貌地点点头，“你好，女士，”随即刻意避嫌道，“我去吧台拿些饮料，你们先聊。”

但他走得不远，与康纳和多比的位置刚好隔着一柱之距，眼神始终瞄着那张桌子，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足够清晰。

“最近怎么样啊？你很久没来纽约附近了。”多比轻快地说。

“是啊，最近有些忙。” 康纳的声音低沉温柔。

海尔森不禁皱眉，他早就知道康纳不管对谁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没想到他在妹子面前格外如此。

“要我说，你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多比关心道，“你看起来需要这个。”

康纳一笑，“最近已经有起色了，会越来越好的，我保证。”

“你是个强大的人，比我遇见过的任何人都强，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妻子？”

“如果不是有责任在身，我会考虑别的生活。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希望能安定下来，组建一个家庭。”

“跟那些下流又背信忘义的男人们比起来，你就像天神下凡一样，但我想就是如此，好男人太忙了，而烂人们无所事事。无论如何，如果你觉得时间到了，记得要让我第一个知道消息。”

“嗯，我答应你。”

一阵突如其来的醋意与占有欲冲刷了海尔森。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些什么，这种感觉令他自己都十分错愕，但康纳和多比的对话的的确确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他烦躁地端着几杯酒回到桌前，插进了谈话中，“看来你们聊得很愉快。”

康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而多比却没多想，笑着接过酒杯，“谢谢，肯威先生，你真是个绅士。”

回程时，海尔森对着康纳冷嘲热讽了一路。康纳一头雾水，没有理他，只当他是又有哪根筋搭错了，不过脚下却是诚实地拐进了一家服装店，准备给父亲买两件新衣服哄他开心。

康纳挑选的衣服上都带着需要大量人力投入因而贵得出奇的手工精致蕾丝。他对蕾丝并没有特别的偏好，觉得这更像是贵妇裙摆上的装饰。父亲总是穿得像个洋娃娃，不如自己有男子气概，袖口上还缀着小蕾丝，他都怕父亲弹袖剑的时候给刮坏了。但既然父亲喜欢，他就会给父亲买。

九十九号：喜欢漂亮羽毛和亮晶晶的宝石，还往身上涂鲜艳油彩的家伙没资格说别人。

收到衣服的海尔森确实心情好了一些，第二天一早就穿上了新衣，然后悠闲地坐在一旁看康纳梳洗。

康纳答应了要去给嘎纳多贡庆生，于是穿着打扮得很隆重，此时正在编辫子，把斑斓的羽饰细致妥帖地编进头发里。

像个小姑娘，海尔森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如果这是康纳的爱好，他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此时的康纳不再像某种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野兽精怪，反而像是收在天鹅绒软垫上的精致珠宝，他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连日的相处淡化了海尔森心中的戒备，康纳身上有种奇异的松弛感，让人莫名地踏实许多，仿佛丘奇不过就是个能随手解决的小问题，不值得挂心，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更像是一个假期，无拘无束，轻松惬意，海尔森不得不承认，这段日子是他久违的逍遥时光。

直到下一个瞬间，康纳猛地站起来，神情严肃。

“怎么？”海尔森问他，“你的椅子咬你了？”

“有人劫我商队。”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康纳没再多说，一脚踏上窗框，无视二楼的高度跳了出去。海尔森追到了窗口，但康纳的背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他不仅算无遗策料事如神，还能未卜先知趋吉避凶？海尔森望着康纳消失的方向，目光中许久不见的疑虑再次出现，且愈发深重。

康纳为了速战速决，尽快回到父亲身边，这次保护车队的行动非常高调，导致他受到了通缉。自从学会隐身，他已经很久没管过通缉令的事了，但现在他还想陪着父亲一起行动，所以不得不在意一下。

在撕掉悬赏海报和贿赂派报员之间，他选择直接去印刷店掏钱清零恶名。

并且他直接买断了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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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及预警见章一。

第十章 父与子（上）

康纳很想直接去马提尼克岛上守株待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解释自己的未卜先知，后来转念一想，能和父亲一起郊游逛街也很好，还能多些时间谈谈联合两个组织的事，便按照以前的路线走了。

他走在前面，闲庭信步地带路，并未分神调查那些他早已知晓的线索，而是时不时地侧过头看看海尔森是否跟上。

海尔森本想借机观察康纳，但年轻刺客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神态反而让他感觉他自己才是两人中真正被审视的那个。

天色将暗时，他们在路上找到了一个正在修马车的车夫，他的马车上装着几箱货物。他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康纳回头瞥了海尔森一眼，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得意，也没有轻视。

但出于自证的心态，海尔森仍然越过他，主动走上前去，从背后擒住那个车夫，将他抵在一棵树上。

当车夫哇哇大叫时，海尔森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暗自吃惊，原来操纵人心，并不是圣殿骑士的专利。

得到了关于北边营地的线索后，海尔森毫不犹豫地杀掉了车夫。他不禁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是想向康纳展示些什么呢？可最终看起来却更像是在用自己的心狠手辣来虚张声势。

然而康纳依旧不动声色，海尔森竟有些捉摸不透。

换做是从前，康纳可能会认为父亲残忍无情，但现在他不会这样想了，他只会疑惑感慨，父亲是如何生了一副冷酷却细腻的心肠，杀人时像是在玉米地里割草，而日记里则是一副性情中人的模样...却也奇妙。

两人埋头向着营地赶路，气氛沉闷凝重，康纳不知为何海尔森不像以前那样话痨，他有些受不了当前的气氛，于是拿出日记本，在上面写道，“我想跟父亲提一提两个组织联合的事。”

别啊！这才刚见面！先攻略下再说啊！九十九号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奔到电脑前，然而已经来不及打字了...

康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父亲，我认为，我们两个组织不应该再继续敌对下去了。如果能联合起来，我们将拥有更大的力量，能做到更多事，圣殿骑士与刺客的目标并非完全对立。”

海尔森微微挑眉，看向身旁的年轻人，“哦？有趣的观点。你了解圣殿骑士的目标？”

“至少我们都想要和平，只是理念与方法不同，”康纳继续道，语气中流露出期待，“不论是追捕丘奇，还是解放殖民地，我们能找到许多合作的契机。”

“然后呢？”海尔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由谁来引领这个即将新生的国家？刺客？还是圣殿骑士？”

康纳皱眉，预感到海尔森接下来的话不会让他满意，“为什么不能是人民自己？”

“人民？哼，”海尔森冷笑一声，略过对选举过程的指摘，直截了当道，“华盛顿无法胜任这个位置，他不是个有能力的领导者。”

康纳的神色阴沉下来，下意识地收紧拳头，“查尔斯·李也不是。”

“至少查尔斯不会像华盛顿那样虚伪！”海尔森毫不犹豫地反驳，“他知道这片大陆真正需要什么。”

“李又能知道什么！你根本没有认清他的野心！他完全不在乎你所谓的秩序，他要是上台，独裁和压迫就指日可待了！”

“华盛顿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不也就是个野心勃勃的政客！表面上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背地里却...你才是真的被他蒙蔽了双眼，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很有趣的一点是，在面对争执时，双方十分默契地没有维护自己选的人，而是互相喷对方选的人。可能他们对自己选的人也不是很满意吧，但无奈的是他们也很少有其他选择了。

有那么一瞬间，康纳甚至想，要不然直接推举海尔森，让他上战场领兵杀敌，然后顺理成章地竞选领袖，这样令人满意的选择不就有了吗。

听到康纳心声的九十九号：好家伙！这个坑爹等级！父愁者联盟欢迎你！

争吵逐渐升级，面对康纳这个倔到说不通的傻小子，矜持优雅的圣殿团长气得在空中挥了两下拳头，然后果断地结束了就事论事，开始了人身攻击。

在毒舌这方面一百个康纳也抵不过一个海尔森，于是只能败下阵来，拼命向九十九号求助。

九十九号一声不吭，假装自己在加班。他固然能破解海尔森某些强盗逻辑的话术，但他完全没有要帮康纳分辩的想法。康纳的情商和政治敏感度常年处于欠费状态，被喷也是天经地义，无法反驳。

海尔森的想法很现实，但太过偏执；康纳的想法很正确，但实现不了。这俩人要是互相看不惯，岂不是九十九步笑百步。赛道不同，不必互相拉踩。

真后悔没在玩前三章的时候尝试着联系海尔森一下，九十九号捶胸顿足，不然以后去祖安匹配的时候，海尔森还能帮他输出，单用嘴炮就能送对面回泉水。

眼看着营地就在不远处，他们已经快要走到近前，再吵下去营地里的所有人都会发现他们，康纳只好结束话题，“无论如何，我们当前的目标是丘奇。等找到他以后我们再想办法解决分歧。”

“别浪费时间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了，你去潜入他们的营地，看看能发现些什么。”海尔森企图拿回一些主导权，便装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康纳不为所动，“我们最好不要分开，你怎么确定那个等在路上的车夫不是引我们入陷阱的诱饵呢，说不定丘奇会在营地埋伏我们。”分开是不可能分开的，他可舍不得让父亲再被那些混蛋佣兵抓起来打。

海尔森不悦地蹙眉，刚要说话，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随即一支滑膛枪抵在了他的腰上。

他浑身一僵，还未作出反应，枪鸣声轰然炸响，一枚子弹伴随着呼啸的气流擦过他的耳畔，紧接着便有温热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

海尔森瞳孔骤缩，视线猛地转向枪声的来源，是康纳。眼角余光扫到身后中枪的敌人还未倒下，而康纳却已经将手枪插回了枪套里，与此同时毫不犹豫地抽出战斧，冲向了朝他们包围过来的佣兵，他脚下灵巧轻盈，手中挥舞的战斧却带着劈山的威势，几个呼吸间，就把人都解决了。

海尔森目瞪口呆，不由暗想，如果时间往前推二十年，他是否能在这样的战斗中占据上风。

手枪的动静太大，整个营地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康纳不慌不忙地收起战斧，摘下背上的弓，在敌人逼近之前率先发动远程攻击，张弓，搭箭，离弦，他的动作快得看不清影子，每一次破空之声响起，就有一名佣兵倒地。

海尔森沉默地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情况被康纳说中了，康纳的判断是对的，他们的确落入了陷阱，而且自己刚才还险些死在敌人的枪口下，是康纳救了他。

他不禁感到十分丢脸。

康纳没有回头看他，只将目光锁定在越来越近的敌人身上，他收起弓箭，从容地拔出腰间配剑，调整呼吸和站姿，准备与敌人短兵相接，不论远攻还是近战，他一直都将局势牢牢掌握在手中，敌人只能被迫跟随他的节奏，一群毫无胜算的可怜虫。

海尔森无法在自尊受挫的羞耻感中安然地站在这里，他局促地清清嗓子，朝康纳喊道，“等你解决了这群乡巴佬，到纽约来找我。”

啧，又想跑！康纳头也不回，恶狠狠地说，“你最好等我一下。”

然而腿长在海尔森身上，康纳管不了。

海尔森把金铁交鸣的声音甩在身后，浑浑噩噩地往城区的方向赶。他堂堂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本应是掌控一切的棋手，却在这一刻，出于羞耻，愤怒，或是其他什么难以启齿的复杂情绪，选择了撤退当逃兵。他无法再继续面对自己这个陌生的儿子了。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远远回头望了一眼康纳的背影，巧合的是康纳也正朝他望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网上有一句很歹毒的话，流传甚广：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就是他最有魅力的时候。

如今的康纳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痛苦，体验过深刻的绝望，已经了解了世界的本质，在这个由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里，他看透了时代的动荡，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看透了所谓的和平与秩序，更看透了命运的荒诞与可笑。

此刻正是他什么都不在乎，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时候。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却又深邃如渊，他的背影伟岸巍峨，仿佛狂风骤雨中岿然耸立的孤峰，刚毅的同时又透着几分不羁的豁达与洒脱。

不动如山的沉稳，从容不迫的气度，尽在掌握的自信，睥睨天下的锋芒...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了令人无法抗拒的非凡魅力。

但海尔森却觉得不寒而栗，可怕至极。康纳冰冷的一瞥中没有爱恨，只有洞悉一切的俯视之感，就像是看穿了他的灵魂，看穿了他所有的软弱和不堪。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在乎。

海尔森猛地移开视线，加快脚步，隐匿进白雪覆盖的森林中，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而康纳只是淡漠地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战场上，没有再去看海尔森逃离的方向。

他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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