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he joker and the Queen
No fear in my heart的后续
快到年底时我们接了一个大客户——宝格丽。
尊贵甲方需要一支长达七分钟的广告来宣传他们将在元旦推出的the Snow珠宝系列,要求很多,占满三张A4纸,而且还是小四英文字体。
上午十点我们开始开会,部门就这个初始方案谈论了两个小时,各抒己见,难舍难分,要不是最后谁定的闹钟响了,我们可能会直接错过午饭。
晚上十点,我又接到一个从意大利打来的电话,对方操着有点搞笑的英语说the Snow系列的总设计师这周会被调到中国总部,也在北京,建议我们可以和设计师沟通,交流一下设计灵感,...
No fear in my heart的后续
快到年底时我们接了一个大客户——宝格丽。
尊贵甲方需要一支长达七分钟的广告来宣传他们将在元旦推出的the Snow珠宝系列,要求很多,占满三张A4纸,而且还是小四英文字体。
上午十点我们开始开会,部门就这个初始方案谈论了两个小时,各抒己见,难舍难分,要不是最后谁定的闹钟响了,我们可能会直接错过午饭。
晚上十点,我又接到一个从意大利打来的电话,对方操着有点搞笑的英语说the Snow系列的总设计师这周会被调到中国总部,也在北京,建议我们可以和设计师沟通,交流一下设计灵感,有助于更好地制作广告。
他多少是低估广告人的职业素养了,就算他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在官网上查到设计师然后恭敬地致电。我之所以还没这么做,是因为我们的进度还远远没到那步。
其实雪花和珠宝的结合,拍摄一支两三分钟左右的广告非常简单,我不用动脑就能勾勒出大概图景。但是七分钟的广告……看来又得融进去一些剧情。
我摸了摸日渐式微的头发,懒散地趴在床上,手机响了一下,点开是赵梦给我转账五百让我元旦回去的时候买一些北京地道的糕点。虽然我已经工作这么多年,但她还是习惯把我当小孩,每年除夕我想要炒个菜什么的,她都会把我推到屋子里。
这几年她不再执着于半死不活的乐队,听从于文文的建议去做了编曲,不算出名,但是挣的钱也足够她快活一辈子了。
我退回赵梦的转账,发语音说元旦有可能回不去了。隔一会儿她打来视频,于文文也在旁边,她抢来手机问过年总是能回来的吧,朱洁静天天来小爱的餐厅嚷嚷要找你玩。
过年肯定能。我说。
快到十二点,赵梦皱眉说挂了,早点睡少熬夜。我说你也是。
这天我失眠了,夜里三点还翻来覆去。一方面是为方案发愁,另一方面是开始回忆起以前的那些事。凌晨四点,我浑浑噩噩地睡着了,早上七点半被闹钟准时叫醒,想着眯一会儿就起来,结果直接眯到九点十分。匆匆忙忙地打车去公司,万恶的北京交通还堵了我半小时。等我衣衫不整地赶到办公室,发现同事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我。
好了我知道会被BOSS骂,但我们还是先工作吧。
“不是的,恋姐,设计师来了,经理刚才到处找你。”
“靠!怎么这么快,意大利到北京的直飞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你还是快点进去吧,李哥现在在里边顶着你呢。”
就这样,伴随着乱糟糟的衣服和浓厚的黑眼圈,我进入了贵宾室,在那里见到设计师,也是我的老熟人。她极度光鲜亮丽,脖子上带着自己设计的the Snow系列珠宝,走过她身边坐下的时候,我闻到昂贵的香水味。
“这是我们的创意总监。”
经理大概是咬碎后牙槽说出的介绍。
“你好,刘恋。”我伸出手,眼神随处乱飘,反正就是避免和设计师对视。
“你好,Fiona薛凯琪。”
okok,我当然知道你是薛凯琪。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见面,对我来说和在公司食堂当众拉屎没有任何区别。起码……起码等我换一身像模像样的衣服,用粉底稍微遮一下眼周的黑眼圈,喷一喷代购的爱马仕大地,再涂一个不妖艳但是能衬得我很有气场的口红再见面……
“你看起来很憔悴,昨晚没休息好吗?”
薛凯琪当着五个人的面发问。
“啊,哈哈,有一点,但是不影响工作。”
我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打开笔记本调出文档,“现在方便讲一下你的设计理念吗?”
会议桌下,不知道谁踩了我的脚。我茫然地抬头,看到是经理剜了我一眼。
哦,我忘了。我们乙方应该称呼甲方为您的。
“其实我跟刘恋早就认识了,我们还挺熟的。”
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我笑了两声,准确的说是抽搐了两下嘴角。但是看到经理吃瘪的样子,还蛮爽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们看起来怎么还挺……”
“挺放松的?”薛凯琪接着经理说。
狮子座的薛凯琪永远是主导者。
主导者继续说自己一会儿还有事,设计理念一时半会儿又讲不清,不如晚上找个时间单独和我说,顺便吃个饭叙叙旧,挺久没见的了。
好,好。我答应。
“那就先这样吧,我现在得去那边就职。”
说完,她拎起手提包准备离开。我又被踩了一脚,经理甩头示意我去送送人家。
我他妈穿的是白鞋!
纵使心里怒吼,面上还是得点点头,先一步拉开门,微笑着说我送送你。
我跟薛凯琪上次见面还要追溯到高中一百周年校庆。学校请了十位优秀毕业生,站在台上给会议厅里的高三学生演讲。曾经,当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看着台上面熠熠生辉的人,暗自发誓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他们。但是当我真的要被推上台的时候,我觉得这么做的意义不大。
得什么样的鸡汤,才能灌醒一个人的拼搏之心呢?本质上说,这就是努力的人不需要鞭笞,废柴鞭笞也没用。
我胡乱讲了一通,基本没提到那些令人慷慨激昂的词句,底下的学生被我逗笑,我下台后发现门后的薛凯琪也在笑。
“你不用倒时差?”
“一周前我就回来了。”
“哦。”
“一会儿有事吗?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拒绝,“一会儿要去书店,已经约好了。”
“刘恋。”薛凯琪叹了一声叫我,“你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吗?”
“你想多了。”
时间再往前推一些,推到大学的一次寒假。我正在朱洁静的书店“还债”,正扫地时张俪打来电话问我在哪。
“书店呢。”
“来啊,晚上聚餐。”
“这么突然?”
“凯琪今天回来。”
撇下扫帚,我跑出门的时候朱洁静还在后边追着骂小兔崽子,给你姑奶奶把扫帚捡起来。
我发现当我和薛凯琪共处一室,且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场时,我会变成傻子,变成一个举手投足都很僵硬的发条机器人。大概是担心别人会看出来我的心思,所以我刻意忽略薛凯琪,即使她才是这场聚会的主角。但这反倒更特别,以至于张俪偷偷问我是不是讨厌薛凯琪。
“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你都不和她说话。”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吃完饭谭维维张罗着要去歌厅,走出饭店,外边正在下雪。我们站在街边路灯下等出租车,张俪又用胳膊肘戳我,快去啊。
真烦。我白她一眼后看似不经意地走到薛凯琪身边。
“冷吗?”
“有一点。”
“你穿的太少了。”
“没想到这边会这么冷。”
她看着我,橘黄色的灯光下,雪花凑巧飘落在她睫毛上,她眨了眨眼,但没有弄掉。
我摘下围巾,贴着脖子的那块还带着我的体温。
“先戴上。”
薛凯琪配合地向前探了一点脖子,她化了淡妆。仅仅是淡妆就美的惊心动魄,雪花像是落在我心上,冻住心脏一拍节奏,使我打了个寒颤。
“要不你还是……”
“我不是冷。”我解释道,“就是突然摘下来,有风顺着衣领灌进去而已,你戴吧。”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但是我们有五个人,若是夏天穿的少,应该还能挤一挤,但现在身上的羽绒服将人体积乘一点五,怕是挤成肉饼也塞不进去。谭维维拉开车门,冲着薛凯琪下巴一扬:你跟刘恋等下一辆吧,我们先去。
她也没给我们反应的时间,推搡着张俪就关上车门。我张开嘴,本来想说太冷了先让凯琪上去,话都到了嘴边,耳边的声音传来:那我们就等一等吧。
咽回去了。
不能怪车少,夏天路边会停满一排排的出租;只能怪冬天,低温促使身为哺乳动物的人类减少活动,这是刻在基因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夜色朦胧,我们并肩沉默,我劝诫自己一定要在招来下一辆出租车之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但并没有。我能和大我很多的朱洁静谈天说地,能和室友称兄道弟,能成为学生会小干事口中的亲切学姐,能被周围人冠上尖牙利嘴的称号,但是唯独在面对薛凯琪时,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回想我们的高中,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晚自习,夏天放学后闷热聒噪的夜晚,说不清我和薛凯琪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她看到我在等她,也看到我装作只是缓慢收拾东西拙劣演技,但是她会配合我的演出。从教室门口到她家车的步行时间是二十到二十五分钟,一个楼层同时涌出八个班级的学生,走廊里人声鼎沸,谁也不会注意到其中的一个短发高个悄悄握住了她旁边女生的手腕。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牵手是一件难事。手拉手在正常不过,但是喜欢让我赋予了牵手另一种意义,它在我心里变成一桩辉煌而庄重的事情,我不能潦草地牵起薛凯琪的手,就像神父在做弥撒时必须要手持圣器才行。
下楼梯时薛凯琪问楼梯承受这么多人会不会发生踩踏事故。
那些新闻中的恐怖照片浮现在脑海,我用空着的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
如果真踩踏了我会给你托举到最上面。
你?你抱得动我?
我当然。
我认为我能抱起薛凯琪,但是直到那次寒假的小聚会我才有机会去印证。我们找到包厢,谭维维点了一箱啤酒,十二瓶。刚开始只是边唱边用啤酒润喉,后来就只有屏幕自己在唱。齐溪和维维很会玩,那一晚解锁了扑克牌至少五种玩法,一瓶啤酒,倒入纸杯大约需要四次左右才能喝完,我的第一瓶刚要见底,旁边的薛凯琪已经喝光了两瓶。
“我再去买一箱。”谭维维拍拍衣服起身。
“诶,别——”
谭维维的眼神指向摆在桌上的空瓶子说别什么呀这都没了。
当薛凯琪开始喝第四瓶的时候,我直接半路劫持了纸杯。
“一次喝太多不好。”
KTV的灯光太过光怪陆离,薛凯琪的脸变换着各种颜色忽然贴近我,我只看见她殷红对嘴唇一张一合:才四瓶,你几岁哦。
十九。我说。十九岁。
薛凯琪眯了眯眼睛,潮湿的气息消失了。
我二十岁。她说。
二十岁意味着什么?脱离一开头的年纪会使得人焦躁惶恐吗?但那才是人生第三个十年。薛凯琪显然也不是为此郁闷,从喧闹的KTV出来,冷空气是酒精的催化剂,我架着薛凯琪,和她一起费劲儿地钻进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
“去安居酒店。”应该已经酩酊大醉的薛凯琪忽然打断我。
“你不回家吗?”
薛凯琪摇头,脑袋搭在我肩上,跟随不平整的路面来回晃动。
等我们到酒店,她快要不能自行走路。于是我横腰抱起了她,不沉,真的不沉。她大概是把我的手臂当床,竟真老老实实地由我抱着。前台见是这幅模样,也没索要身份证,只说一会儿再下来拿给她就行。她领着我们进入电梯,给我们开房间门,然后安静地离去。
房间床很大,大约有一米八那么宽,但是薛凯琪只占很小一部分。我在她手提包里找到身份证,确认她闭着眼后正反两面看了看。青涩的凯琪。
在我要去开具的时,薛凯琪醒了,但是她的意识还醉着。她的目光没有焦点,眼神悲哀,游离在清醒与靡醉之间,在逃避着什么东西。
“我爸妈离婚了。”
她受了委屈的声音在我听来就像前不久捡到的一只小流浪猫。我在于文文车底发现那只小东西,蜷缩在车底盘下边瑟瑟发抖,我用一根火腿肠诱惑它,它嘤嘤地叫着,犹豫许久才肯露面。
“但是他们还爱你。”我坐在床边,搅弄着手指说道。
“我才知道原来他们过得一点都不幸福,我想如果我早点发现,是不是会有修补裂痕的机会。”
“你不用为此自责。”我俯下身揩掉她眼角的泪水,“他们也要有他们的生活。”
或许是我这句话充满歧义,又或许是薛凯琪此刻心绪不佳。她听后有意去躲我的手,我也识趣地移开。
“你根本不懂,刘恋。”
“我们家庭环境不一样。”我不想与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尽管她这句话是挺伤人的。但是醉酒拥有豁免权,就连醉驾撞死人都只用蹲三年牢,何况只是一句话。
前台的姐姐接过身份证,低头同我说如果要留宿也得出示身份证。末了,她又抬头端详我一阵。
“算了,放你一马吧。”
她把身份证还给我,无聊地杵着脸。察觉到我还没走,她伸个懒腰问还有什么事。
“有什么能醒酒的吗?附近有开着的便利店吗?”
“你身后的贩卖机里有乌龙茶。”
“哦,谢谢。”
“是你女朋友?”
“不是。”说这句话时,我明显感觉到脸颊烧了起来。
“你脸红了,你喜欢她?”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站在贩卖机前,想了想,我买了两瓶,一瓶送给前台接待,谢谢她宽容我今晚留宿。她看起来很年轻,不会比我大超过五岁。
“给我的?”她饶是这么问,手上倒利索地拧开了瓶盖。“你们这种呆头呆脑的大学生,小心点别被骗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她耸耸肩,“我这个工作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不少有钱人就只是玩,打着心动的名义来开房,然后一早天不亮就退房,我总能见到他们或者她们带来的小玩宠第二天垂头丧气地离开,有的还会管我要电话。”她又喝了一口茶,“骗钱不过几百块,骗感情可是要很久才能痊愈。”
“我没有钱可骗。她是我同学,也不会骗我感情。”
前台噗嗤一声笑了,“你太容易被套话了,你这不就默认你们是情侣了吗?”
“真不是,我只是假设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情侣,她不会骗钱也不会骗情。”
我们会成为情侣吗?概率上看,各占百分之五十。如果加上客观条件,就会变成一件小概率事件,概率论老师讲课时强调不能忽视小概率事件,但是期末卷纸上的应用题里一道小概率都没有,他自己都忽视了它。
我走的时候虚掩着门,因为拔掉房卡会使灯光都灭掉。进门后,床上没人,倒是卫生间里传来声音,薛凯琪正坐在地上捂着胃。
“想吐吗?”
“你先出去。”
“我帮你。”我正要上手扶她起来,却无缘无故挨了几拳。薛凯琪小姐毫无章法地耍酒疯,我只好先控制住她的胳膊,我比她高一些,体型也比她大,这很容易。
“求你出去。”她满脸泪横,我们在不明亮的卫生间里对视,我知道乌龙茶白买了,因为她已经醒了。那就不是耍酒疯,纯粹是想发泄而已。
“别撵我走。”我顺势抱住她,搂紧。
怀里的人逐渐平静下来,直到她不再哭,我才缓缓张开手臂。
“我要洗个澡。”薛凯琪仰头,右手扇着风。
“那我先出去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
“嗯,谢谢你。”
“和我不用说谢谢。”
“那应该说什么?”
这句话问住了我,红鼻子红眼睛的小猫楚楚可怜,我的灵魂都可以拿去跟魔鬼做交换,只为让她开心点而已。
“我、我去烧点热水。”
落荒而逃。
水开了十分钟,淋浴声还在持续,我忽然想到还没告诉赵梦今晚不回家。打了几个字,水流声停止。
刘恋。薛凯琪喊我。
怎么了?我把耳朵贴在磨砂玻璃门上,这个动作很愚蠢。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浴巾和浴袍。”
玻璃门打开了十六分之一个圆的弧度,她离门太近,以至于磨砂的材质下隐隐约约浮现一个完美的身体轮廓。我是学考古的,看着骨头能识别出男女;但是薛凯琪的身影只让我识别出自己的欲望。
从淋浴间出来后她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长卷发吹起来很费劲,但是她坚持要自己吹。被拒绝了的我手机也快没电,于是就望着窗外出神。残月冷辉,夜半无人,前台的姐姐说得可能不对,如果有一刹那的爱过,应该也不算欺骗感情。
穿着浴袍睡觉很不舒服,但薛凯琪也别无选择,烘干机最快也要三小时才能烘干她的衣物。但是在黑暗中的被窝里,我不清楚她有没有脱掉浴袍,毕竟床很宽,我们之间可以塞下两个人。
“你大学谈恋爱了吗?”
“没有,没时间。你呢?”
“我也没有时间,每天都要画稿。”
声音近了一些。
“肯定有人追你吧。”我平和地说。
“有一个从苏格兰来的男生。”薛凯琪说着,还模仿了几句他的口音。“都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另外,我给你带了礼物,明天给你。”
声音继续靠近。
“好啊,我去找你?”
“我想去你家,看看你养的猫。”
反应片刻,“你竟然知道我养猫?我以为你是从来不看朋友圈的人。”
“只是因为时差啦,想起来还是会看看的。”
“你想什么时候来?”
“晚上,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随时欢迎你。”
又沉寂了许久。
“刘恋。”
“嗯?”
“那句话我很抱歉,我当时不太清醒。”
“没关系,我也没往心里去。”
薛凯琪轻轻叹息,翻身,“晚安。”
“晚安。”
隔天上午,薛凯琪没有像前台姐姐嘴里的那种人一样,徒留我独守空房。下电梯时我还有点骄傲,想展示给她看,但是接待处已经换了人,她们都是分白班夜班的。
我们随便找了家快餐店解决早午饭结合体,薛凯琪说她有点头疼,得回家再休息休息。她叫了辆出租车,在我家那里把我放下。回到家,赵梦还在睡觉。
今天晚上她会过来。
刚躺下去就从床上弹起来,平时我觉得家里乱一些更有人情味,但此时此刻似乎不太行。首当其冲要处理的就是茶几上堆放的磁带,CD,水果,电子烟,拨片等等。收拾的热火朝天的我自动忽略赵梦的驱逐,编曲师忍无可忍地坐起来,问我一大早发什么疯。
“现在都中午了,你到底过哪国时差?”
赵梦没话说,又躺回去用被子盖住脑袋。
“晚上我同学要来。”
编曲师露出眼睛,“需要我离开?”
“嗯……”
“薛凯琪?”
“你怎么知道?”
赵梦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我也曾是你监护人。”
“怎么办,你真好。”
“想要报恩就现在悄无声息地出去,要是让我听见你用吸尘器你就死定了。”
“知道了知道了。”
捡来的猫咪在我干活时一直跟在我脚边,直到收拾好一切。面对焕然一新的屋子,我满意地坐上沙发,准备迎接薛凯琪的到来。这期间又起身无数次摆摆这挪挪那,她敲门的时候我还在挪动猫砂。
朵猫猫认生,缩在沙发腿后边警惕地看着薛凯琪。但是猫咪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又让它忍不住前来嗅一嗅这位访客。
“于文文起的名字,她说自己的名字是ABB式,那猫也得是。”
“挺有特点的名字。”
“就是很拗口,我平时都叫它朵朵。”
朵猫猫还围着薛凯琪的鞋转圈,我走过去把它抱起来。
这是我的朋友,她很喜欢你,给个面子跟人家玩一玩呗。
薛凯琪是有备而来,她从包里掏出的那些玩具和零食令我目瞪口呆。朵猫猫见了也两眼放光,圆形瞳孔似乎又扩张了一圈。
“你这太客气了。”
“这些都是我家猫的,前一阵它得了淋巴肉瘤没能救过来,扔了也是扔,不如就给它吧。”
“替朵朵谢谢你了。”
薛凯琪喜欢动物,无论是猫还是狗,她都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被接纳。但我也陪她去过医院扎狂犬疫苗,谭维维负责挽起她的衣袖,我负责捂住她的眼睛。针头扎进去一厘米多,看得我都心惊胆颤,薛凯琪抓着我的衣摆,粗制滥造的校服一扯就变形,谭维维看到我露出来的半边肩膀笑出声说还挺白的。
五针疫苗在一个月内扎完,铭记了疼痛,但薛小姐下次依然——蹲在草丛边,花坛边,小巷里喂猫喂狗。幸运的是她再也没受过伤。
“我这小区里挺多流浪猫,你要是想要的话,我抓一只给你?”
“不了,我肯定活得比它们长,不想到时候又要经历一次死别。何况开学我就回英国了,相处时间太短,跟猫建立不起来信任的。”
“那就欢迎你来我家撸猫咯。”
冬日冰冷,但她坚持每天造访,拎着零食待到很晚才离开。家里的家具这两年陆续都换了新的,一米二的床也变成一米五,我们这边倚靠着抱枕看各种类型电影。有时候薛凯琪挑选的小语种电影令我昏昏欲睡,梦里是电影中瑰丽奇幻的色彩,以至于醒来时大脑还在如河水般流淌。
薛凯琪揉了一把我的头发说走啦。
不知为什么,也许她在我眼中就是燃烧着变换着的颜色,是填补茫茫凛冬的颜料。我拉住她的胳膊。
“别走了,很晚很冷,在这睡吧。”
在心底,我幻想薛凯琪会如高二的暑假一样让我搂着她,但是她没有。炎热的夏季一去不复返,我们也在四季轮回长大了。
时间步入春节倒计时,除夕夜那晚张天爱的音乐餐厅关店,最豪华的包厢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于文文充当临时服务员,佳肴一道一道上桌,我坐在沙发里盯着手机,因为一小时前给薛凯琪发的消息没得到回复。
“别玩手机了过来吃饭。”
朱洁静拍拍我。然后抱怨道我都不去书店打工了,一点都不恪守承诺。
“半个月前我还帮你整理了书架,你别忘恩负义。”
“咱们俩谁更忘恩负义?”朱洁静反问。和我闹的时候唐诗逸敲门进来了,书店老板立刻松开我冲过去。说实话唐诗逸的长相让我下意识的害怕,过于凌厉的眉眼会使我穿越回被霸凌的初高中。
“恋恋!”
但还好,她很善良。
菜都上齐,薛凯琪还是没回消息。我索性把手机放到沙发上,专心融入饭局。菜吃得很慢,这群人,酒倒是没少喝。其中当属朱洁静,颤颤巍巍地要模仿杨丽萍跳孔雀舞。
我喝了两瓶雪花,她们在还在喝,但也不会为难一个大学生,这让我有机会窝在沙发里,无聊地跟着电视屏幕一起进行春晚倒计时。
春到福来……
“恋恋你挡到屏幕了。”
“哦。”
躺在沙发上,若不是手机震动了一下,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包间很吵,但是餐厅里却很静。外边的散台没有开灯,起雾的玻璃外边是朦胧的红灯笼。我坐在鱼池边接通电话,轻松地重复当时打字发过去的消息。
吃了什么?
刘恋。薛凯琪说。
我握紧手机站起来,池子里的鱼以为我要给它们喂食,纷纷游到这边张开嘴。薛凯琪没有下文,我装作撒鱼食,那群鱼真就争相吃着空气,拍打着水面,谁也没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而这都因为我的一个虚假动作而已。
“我在呢,怎么了?”
“我知道很唐突,很麻烦,但你可不可以来接一下我。”
除夕夜根本打不着车,心一横,我已经在冰天雪地里飞速跑动了。这样也花了十多分钟才到,薛凯琪蹲在酒楼门外的台阶最下边,睫毛上挂了霜——她刚哭过。
“回家吗?”我问。
“谁的家?”
“谁家都可以。”
薛凯琪沉默了,我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也能隐隐猜到是和她离婚的爸妈有关。在这一点上,我能做的不多,在家庭关系上我也缺乏共情能力,从小到大,课本上歌颂的父爱母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个故事而已。
“谢谢你。”薛凯琪吸了吸鼻子说,“我让司机来送你回去吧。”
“那你叫我来是为什么?”
“当时……情绪有些失控,不过现在好多了。”
她牵强一笑,但我觉得该笑的是我自己。年三十跑过来,就只得到“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这么一句话。
方才的担忧变成愤怨,我冷冰冰地说那你电话里说就好了,我刚才还在吃饭。
“对不起。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后天我要回英国了。”
端午节假期结束,我就不会再回学校了。
薛凯琪一直都是这样。
揣在兜里的手攥成拳,我再也不会像那年一样在她面前落泪。
“你不用告诉我的。”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再在你面前哭吗?以为我会挽留或者生气地问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吗?以为我会质问你到底拿我当成什么吗?薛凯琪,你得意识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你以自我为中心转圈的时候,我已经飞出太阳系了。你爸妈离婚是离婚,全天底下还有多少孤儿呢,别在我身上找被爱感归属感。这样做很有意思吗?看着自己钓鱼的浮标一会上来一会下去让你找到存在的意义了吗?”
话说的有点过头了,脱口而出的不只有利刃,白色的哈气也是毒气,一起斩断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回去之后赵梦问我去哪了,我说送人,她看出我脸色不对,就把钥匙给我让我先回家。朵猫猫低头吃着那些昂贵的高档零食,架子上还堆了好几袋,屏息凝视它们几秒后,我找来一个袋子把它们统统装好扔掉。
猫咪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它只看到自己喜欢的吃的被扔在门外,它跳到沙发上大声叫着,我没管它,自顾自关上卧室门,躺在锣鼓喧天的鞭炮声中试图入睡。
我是一个任性的人吗?毫无疑问是的。冷静的人会抓住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但是在潜意识中,我和薛凯琪都不是彼此的好朋友。很多时候我们离那个答案近在咫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肯向前挪一点,我们就可以接吻。然后可以相爱。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我们绝不会相爱。
我这样欺骗自己。
而后时间开启倍速,来到一百周年校庆又来到现在。我发现自己不会再如七八年前一样手足无措,大脑断弦,如今的我能从容淡定地和她相对而坐,夸赞她脖子上精美绝伦的项链。
“没想到这么巧,现在我们也算工作伙伴。”
“不算工作伙伴,你们是尊贵的甲方。”
“陪甲方吃饭也是你工作范畴之内的事吗?”
薛凯琪在包里不知翻找着什么东西。
“这个是私人,主要你不是要给我讲设计理念吗?”
我有意把话题往工作方向上引导,薛凯琪大概也懂我的意思。她拿出一个黑色小方盒,里面是和她颈上一样的一条项链。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她的领域,讲解起设计理念的薛凯琪散发着艺术家独有的浪漫与颓废,她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雪花,这就是设计灵感。为此她去了很多个国家,记录了每个地方的雪花。
“这个是乌斯怀亚,阿根廷最南端的小城;这个是格陵兰岛的努克,旁边是当地的向导,有两米高的爱斯基摩人:这个是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很神奇吧,赤道上的雪……其实大自然才是我的导师,你在做广告方案的时候可以把这点加进去。”
“很好的建议。”我按下录音暂停。指着桌子上的项链问这个呢?
“这个是想送给你的礼物。”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薛凯琪合上盖子,又往我这边推了推,我注意到她右手手腕内侧的纹身,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鸟。
“这是什么鸟?”
“我告诉你,你会收下吗?”
一秒,两秒,三秒,薛凯琪的目光岿然不动。
“好吧。”我收下礼物并承诺,“我会给你做一支世界上最好的广告。”
这句大话令薛凯琪莞尔一笑,“是信天翁。在乌斯怀亚我们坐船打算去南极,但是半路上遇到很强的海风,不得不返航。当时这些鸟就徘徊在上空,水手告诉我它们是信天翁,是一种一辈子都在飞翔的鸟。”
“这个姿态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我好奇地想凑近看,但是薛凯琪却抽回了手。
“是的,我画了起码二十张草图才敲定。”
她揉捏着眉心,我忽然想到她今天才落地北京,又是来公司又是去就职,铁人也是会累的吧。果不其然,回酒店的路上她就在副驾驶睡着了,我将车停靠在一处临时泊车点,调高空调温度,下车抽烟,一气呵成。
其实嚷嚷要戒烟很久了,但一直都没成功过,为策划发愁的深夜,去阳台抽两支烟已经成为习惯,如今着手这支宝格丽广告,大概需要一条烟。
这一刻,我在车外点燃烟头,烟雾和哈气袅袅升起,分不清谁是谁。隔着暗色车窗,我看到薛凯琪流畅的侧脸。很多年前我在浴室门口窥见她的轮廓,也窥见自己的欲望。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美得让我心跳空拍,但那种欲望,似乎已如同迷烟与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替自己感到悲哀,从未说出口的爱慕,在图书馆她找到我时我有机会说出,在高中毕业之际我也有机会,甚至是大学的寒假和假惺惺的校庆,但横亘在我们之间绝不仅是未宣之于口的喜欢,还有数不清的矛盾和源于心底的自卑。
有时候我跟自己说,薛凯琪,只要你亲我一下,无论是脸还是唇,我都会立刻和你热恋。行星脱离星系是因为自身引力不足,它没法改变自己,只能寄希望于星系中心点增加引力,但这些都是宇宙初始那天就既定的事情。我讨厌自己的懦弱和敏感,它们让我在最好的年华里不停地错过我爱的人,如今我马上迎来而立之年,往昔的种种犹如打翻的颜料,我们非要把一幅好端端的画涂满眼花缭乱的色彩,以此掩盖画的原貌。
殊不知画画的人就坐在我的车里,我家里上锁的箱子中还有她寄来的明信片,她曾跟我道歉说突然回英国是因为教授把她推荐到Dior实习,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其实我们都明白,我们为彼此做了许多努力,但是词不达意始终多于心照不宣,city of stars,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第二支烟点燃时她醒了,车里的身影动了动,车窗降下来,薛凯琪睡眼惺忪地趴着窗沿说薄荷味的。
我说你鼻子挺灵。
“上车抽呗,外面那么冷。”
“怕熏到你。”我找了个石墩摁灭,扔进垃圾桶里。
再次回到车里,我搓了搓手准备启动汽车,薛凯琪突然压下我的手腕,我转过头,昏暗的车内,只有眼睛闪着一点倒映路灯的微光,光向我奔袭,主导者薛凯琪霸道地扣住我的后脑,使我们双唇相贴。
她眼中的光晕染开了,我扶着她后颈说别哭,她说只觉得很遗憾,亲完更遗憾了。
一周后她又飞回米兰接受采访,主持人问了如出一辙的问题,灵感源自于哪里。这次薛凯琪讲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高二的冬天学校要举办元旦庆典,我们联排到很晚,我是第二个节目,走完流程就没什么事了。但我又不想那么快回教室自习,于是就拉着出来上卫生间的朋友跑到假山上看星星,因为那天早上新闻说会有狮子流星。如果我再耐心点,听到新闻后半句是“流星约于清晨五点至七点间出现”,我们就不会在外边冻这么久了。但是我的朋友并不觉得有什么,她说普通的星星也很好看了。
“普通的星星就很好看了。”我说,但薛凯琪还是难以抹去失望。
“我们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现了。”
我没有理由拒绝。很快,夜空中飘起了雪花,来自香港的人永远对雪怀有赤诚热情,她伸手接雪花,而我继续等待流星。
这一幕定格,就是她的设计初衷。
“所以您是在当时就有了设计雪花系列珠宝的想法吗?”
“怎么会,当时只想着雪花真美,如果能永不消融就好了。”
“那您现在创作出了永不消融的雪花系列,有什么想对当年的自己说的呢?”
“我想说……”薛凯琪停下来,目光透过摄像机,跨越万里和我对视,她改用中文说道“我在看雪而你在看星星,如今我有了the Snow,你也要找到自己的流星,很抱歉当年没能让你见到啦。不过不用担心,你一定能见到的,因为我的预言一向很准,你知道的。”
“好浪漫哦,不愧是艺术家。”
同事感叹道。
“这个你不会是恋姐吧?”
“怎么可能是我。”
“也对,一般只有大富大贵人家才会送孩子出国学艺术,她肯定念的贵族中学。”
我选择默认他的说法。
又过了半个月,广告的拍摄陆续完成。多亏薛凯琪,我们的拍摄也变成了公费旅游,虽然只去了四个国家,每天累得沾床就睡,脸冻得表皮干裂,拍坏了三台机器,但是我们终于拍出了心中所想。一场连续的梦幻的只有在童话世界中才会出现的雪,结合了故宫红墙,勘察加火山,北海道札幌,西伯利亚针叶林,佛罗伦萨圣母大教堂和苏格兰古堡,那些璀璨的珠宝闪耀其中,与雪花融为一体的同时又散发着星星般夺目的光彩。
又过了半年,这支广告被送往戛纳广告节参与评奖,并且被提了名。我们主创团队都受邀出席,进入会场之前,许多我不认识的人都来祝贺我,但贴面礼让我有一点不适应。奥美在广告界也有一席之地,所以我们的座位不算太靠后,大屏幕没播完一支广告,镜头都会给到观众席的反应。在观看完我们的广告后,镜头捕捉到了设计师。
她在哪里?
我四处张望,同事悄悄拍我说别找了别找了。
但直到颁奖嘉宾念出金狮奖获得者的时候,我的心都还在为薛凯琪到底坐在哪而焦灼。听着广告名字被念出,宕机了片刻,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后同事簇拥着我上台,事先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得奖,所以没好好背获奖感言,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来,我发誓自己一定将它们倒背如流。
聚光灯嗖得照在我脸上,我紧张地握着奖杯吞口水。
“额……首先……请大家原谅我拙劣的法语以及接下来的毫无准备的英语。”
台下的人笑了起来,这使我放松了不少。余光里摄像摇臂一直在移动,我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里的唯一想法就是跟着摇臂,他们肯定会给设计师镜头。
它停下来时,我顺着它的方向望去,地中海的日落是粉色的,粉色的黄昏下了一场雪。薛凯琪指着天穹微笑。
手中的奖杯分量很重,我忽然明白她口中的流星是什么了。调整呼吸,我说完最后的感言。
“I saw the Leonids. 我见到狮子流星了。”
end
狮子座流星指的是广告节得的奖,并不是fi本人。
No fear in my heart
点开看纯情高中生搞暧昧,青春半伤痛文学,你能想到的老梗都在,无年龄差。
我额外找了个活干。
于文文说得很小声,伴随着铁门的呻吟,我又听见赵梦竭力压低嗓音问你是不是疯了。她们俩以为我睡了,所以声音和动作都很轻,隔着门我能猜出来是因为家里的破地板,正常走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是现在几乎没有。她们正面对面站着隔空对峙,在我突然拧开门把手出现时两个人都整楞了一秒,随后赵梦一大步迈过来挡在我面前,但是十七岁的我已经比她高出半个脑袋了,越过头顶,我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于文文慌乱躲闪的样子。
这个夏天热,潮湿,阴雨连连,家里没有空调,唯一一个立式风扇还是赵梦......
点开看纯情高中生搞暧昧,青春半伤痛文学,你能想到的老梗都在,无年龄差。
我额外找了个活干。
于文文说得很小声,伴随着铁门的呻吟,我又听见赵梦竭力压低嗓音问你是不是疯了。她们俩以为我睡了,所以声音和动作都很轻,隔着门我能猜出来是因为家里的破地板,正常走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是现在几乎没有。她们正面对面站着隔空对峙,在我突然拧开门把手出现时两个人都整楞了一秒,随后赵梦一大步迈过来挡在我面前,但是十七岁的我已经比她高出半个脑袋了,越过头顶,我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于文文慌乱躲闪的样子。
这个夏天热,潮湿,阴雨连连,家里没有空调,唯一一个立式风扇还是赵梦从酒吧偷出来的,现在安置于我书桌旁。但它不是固定的,吃完饭的时候就在茶几边上,看电视的时候就在沙发边上。
为什么吃饭的时候在茶几边上?当然是因为我们没有餐桌。这是一个东拼西凑的家,其中的家具也是东拼西凑的。赵梦揉了揉我的脑袋说回屋睡觉吧。
我反问她于文文又找了什么工作?你们不是一起在酒吧驻唱吗?
“就是白天帮别人跑腿而已。”于文文亲自回答了我,并且大咧咧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赵梦欲言又止,在我面前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我知道这份新工作可能并不光彩,我假装没看到于文文背在身后的左手和她皱皱巴巴的衣服,她只大我一岁,她需要一些体面。
第二天是月考,我起得很早。早晨是一天中我最喜欢的时刻,它清爽且晴朗,湿气这时候还没有上涌。赵梦睡在沙发上,于文文睡在另一间卧室,我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吵架,因为即使不吵架,她们也从不一起睡。
太恶心了。赵梦说,和别人贴着睡实在太恶心了。
然后于文文给了她一捶。
但是多数情况下,都是于文文睡沙发,她说自己对床的要求不高,躺地板上都能睡着。又说赵梦老胳膊老腿,睡沙发指定会散架子。
今天不一样。因为新的额外的活,于文文受伤了。
想着这个,语文作文的题目被我写错了格。啊,真烦,我用笔划掉它们,另起一行重新写。本该整洁的答题卡因为这到划痕变成了脏乱差的代表,显然我都不在乎我写了什么了,随便写写吧。这就是一个烂标题引起的连锁反应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语文老师让课代表把我叫到办公室去。
富家千金薛凯琪用指节敲了敲我的桌面,老实说我很讨厌这个傲慢的动作,就像教导主任一样。
“语文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薛凯琪说。
“知道了。”我又趴下去,脑袋垫着酸了的胳膊装作没睡醒,想等她走了再起身。
但是薛凯琪固执地又敲了一下,说我们一起去。
哎呀哎呀,好吧好吧。我撑着桌子起身,跟在她后边。现在是下课时间,走廊里很多人,很吵,几个社会小青年站在楼梯拐角处,一条腿踩上第三蹬台阶,然后向前抻着身子去挽裤腿。
恕我直言,这个动作太傻逼了。
他们挡着路,挽完裤腿就拨弄着头发像帕金森一样晃了两下脑袋,然后才让开楼梯,接着又冲薛凯琪吹口哨。薛凯琪停顿一下,没理会他们。他们又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我看着那张被烟熏黄的嘴里吐出穷鬼两个字。
其实我是不太在乎的,因为本来我就是个穷鬼。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但是正义使者薛凯琪则不然,她突然停下脚步,我差点撞上她后背。
“你们优越在哪呢?”她质问那几个社会青年。
我的姑奶奶,咱快走吧。你每天车接车送,但我不是。我很有可能因为你的这一句话而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被从暗处跳出来的几个人暴揍一顿。
“没事儿,走吧。”我轻轻推着课代表上楼梯,听着他们轻蔑的嗤声以及装什么装。
我想,如果此时此刻我是于文文,早就一拳干他脸上了。于文文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她是块石头,宁愿自己碎掉也要给地面留个坑。这些年她没少吃苦头,但是没人管得了她,赵梦也没辙。
薛凯琪大概是因为那几个人而在生气,我从她身后挪到身侧,悄悄瞥见她快连成线的眉毛。
“你这样老的快。”我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薛凯琪哀怨地瞪我一眼,“他们那么说你你都不在乎吗?”
“在乎又能怎样呢?我不想惹事。”
因为一旦闹出什么事,对方家长找上门,我根本没钱去摆平。要知道每学期的学费,教材费,饭钱还有各种卷纸钱可都是赵梦和于文文辛辛苦苦在酒吧唱出来的。
善解人意的薛凯琪一定会明白的。
果然,她换了个话题。
“待会儿语文老师可能要批评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啊,语文作文被我写成了狗屁不通的流水账。”
“刘恋!”薛凯琪又停住,似乎是不想让我这么说自己。
“没事儿,我去给她道个歉就得了。”
“你能不能好好对自己啊。”手腕上戴着一条梵克雅宝的薛凯琪教导我。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没好好对自己?我又不是诚心想写错标题,如果不写错标题,也不会破罐子破摔。这都要归结于昨天睡得太晚,脑子一直惦记于文文,但我想这样吗?我也不想。可谁让我的人生,至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就和那作文一样随意呢?
“你能不能别管我啊大姐。”
进办公室之前我无奈地摆手,关门的时候薛凯琪没进来,我看见她噙着眼泪憋红了眼眶。
啊,真该死。
连锁反应的最后一步是我没听进去语文老师说了啥,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吓我一激灵。
“刘恋,你去把第四单元所有课文抄两遍,明天给课代表。”
完蛋了,我心想。第四单元他妈的是古诗词文言文单元。这得抄到天荒地老去?
走出办公室,我发现薛凯琪并没在外边。她说要跟我一起来,就是给我送到五楼办公室吗?显然不是,她应该是想等我,但是她被我气走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打了上课铃,这节课是自习,没有老师看着。张俪在后边捅咕我,给我塞了一张纸条问怎么了。
没怎么,挨骂了。你别闲着,帮我抄两篇课文,字像点。
行吧,我以为老师找你去看成绩呢。
这么想知道?你考好了?还是又自我感觉良好?
纸条传回去,张丽看后伸手来拧我脖子。
这时候班主任拿着一摞密密麻麻的打印纸进来了。考了这么多次试,大家都知道是成绩单,教室陷入沉寂。
“念一下成绩。”
毫无意外,第一是我。虽然语文作文只得了三十五分,但是语文从不是文科生的拉分项。成绩单发了下来,我没看自己的各科分数,反而先找到了被我气哭的课代表。
薛凯琪惨不忍睹,啊,也不能说惨不忍睹。她平平无奇的数学成绩给她拉了好多分,如果她数学好点的话,兴许总分能到五百八。
她学习挺好的。
嗯。她什么都挺好。
晚上九点钟,放学铃响了。我甩了甩酸痛的手,在收拾书包的人群中找到薛凯琪。她不会提前收拾书包,她一般都是最后几个离开教室的。
我磨蹭磨蹭,接过张丽写的两篇课文,龙飞凤舞的字,是我特意嘱咐的。这样就能跟老师狡辩说是最后写累了写得连笔。
薛凯琪把凳子塞进桌子下边,她要走了,我找准时机跟了上去。
“别生气了。”
她没理我。
我咽咽唾沫,想帮她拎书包但是被拒绝。于是我只好亦步亦趋跟着她。
“别生气了凯琪。”
“你别管我。”她说。
虽然是引用我的话,但也算变相给了我台阶下。
走出教学楼,完蛋,下雨了。雨势不大,但是我带伞。
“你没看天气预报?”薛凯琪撑开伞问道。
电费很贵的啦姐姐,电视能不开就不开了。我心里想。
“没有,没这个习惯。”说着,我钻进她伞下。
个高的人应该都不习惯让一个比自己矮的人给自己打伞,因为即使对方有意举高,但伞骨还是会时不时磕到头。我握在她手上边,说我来打吧。
雨夜的校园,沥青路面积了薄薄一层水,倒映着黄色的路灯。
薛凯琪他们家的车停在路边,她非要拉我上车送我回家,我拗不过她,遂被她怼进车里。车内挥发着海洋香水,空调很凉,吹得我皮肤泛起一小层颗粒。车载收音机报时了,晚上二十一点十五分。这个时间赵梦和于文文正在酒吧声嘶力竭,她们不会发现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也压根不会带伞。酒吧有伞吗?我回忆着,但似乎就算是有,也得先给客人们使用。
我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脖子,向薛凯琪求助,问她愿不愿意借我一把伞,顺便给我送到sunny酒吧。
“你这么晚去酒吧?”
“我去接人。”
“哦,那你让她们一起上车呗。”
“不用了,太麻烦了。”
薛凯琪给了我一把大伞,伞把上还嵌着奔驰车标。
“借你。”
“谢了。”
下车前她又叫住我,犹犹豫豫半天也没说要干啥。
“得,你先想吧,明儿再说。”
酒吧在一家大型连锁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这个点,购物中心正门已经关了,我得从小门进。小门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通道,用的是感应灯,还没等我走到灯底下让它亮起来,我的脑袋就不知道被谁给套上了一个麻布袋子。
那个瞬间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要勒死我,但是袋子是松口的,他们,几个男的,钳住我的手给我弄到消防楼梯里,我喊救命,但是不会有人听见,因为整层都是酒吧的喧闹声,我甚至听见于文文用烟嗓唱高音。
太专业了,打人还套个袋子。
弄的我以为是拐卖女高中生呢简直吓死了。
消防楼梯是没有灯的,然后他们摘下了麻袋。我看不清他们,他们也看不清我,但他们不需要看清我,只要大概其知道我在哪就好了。我的右脸挨了一拳,膝盖窝又被人踹了一脚,小腿和腹部也被人踹了,他们抓住我的胳膊,想让我跪下去。这时候我来了骨气,拼命反抗,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在脸上,我下意识闭紧眼睛。能看清之后,我从侧面咬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指,他的哀嚎声顿时回荡在楼梯间里,声音四处碰壁,传来回音。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我头上,温热甜腥的液体流了下来,我很难睁开眼睛,我想我一定满脸是血。
我啐了一口血出去,也许是我自己的,也许是那个被我咬住手指的人的。头顶的剧烈的疼痛逼得我松开嘴,他们把我薅起来,对着我浑身各处用拳头砸下去。
最后我意识到猛兽不会吃腐食,我不再反抗,甚至不再呼吸。他们一松开我,我立刻就像一摊烂泥一样倒下去。
“该不会死了吧。”有个人伸手来探我鼻息。
弱智,看一个人死活要摸她颈动脉。
“死不了,走吧。”
消防楼梯间的门被重重关上了,缓了十分钟,我从地上爬起来,用裤兜里最后一张纸简单地擦了擦眼皮上的血,我又能看见了。
雨伞不见了。
掉到底下了吗?我疼得寸步难行,别说下楼梯去找了,就是挪到酒吧都耗光了全部力气。
“我操,刘恋!”
她们正在歇场,于文文跑过来架住我,我软瘫在她怀里。我们仨是打车回的家,赵梦背我上的楼,到家后她先给我脱了衣服,我的脸已经肿了,短袖校服的POLO领子剐蹭到伤口,我哼唧了一声。
“去医院吧。”赵梦说。
“不用。”于文文拧了一条湿毛巾,蹲在床边仔细给我擦血迹,“这事儿我熟,忍一忍啊恋恋。”
她说的我熟是因为她也会挨打。因为她在送货,那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商品,她送的货一旦出现丢失,她要为此承受很大的代价。
很疼,但我快麻木了。
“我觉得还是应该去缝几针。”赵梦坚持说。
“好吧。”于文文妥协了,她发现了导致我血流满面的病症。
赵梦给我穿上一件她的衬衫,我们又打车去了医院,挂号,买麻醉,缝针,破伤风等等一套流程下来,我已经又困又疼。
回程路上我靠在赵梦肩上,于文文坐在副驾驶,扭过头来问是谁打的你。
我说不知道没看清。没看清是真的,不知道是假的,无外乎学校里那几个混混找的人,但我不想告诉于文文,因为她若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替我报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天不想去上学了。”我说。
“好,我明早给你班主任请假。”赵梦承诺。
我是疼醒的,像是被人拆解又被拼了回去。醒后躺了半小时,嗓子很疼,我起身想去喝点水。双脚落地的瞬间,大腿和小腿一起发出抗议,我差点软在地上。撑着墙壁才勉强挪出去。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自个出来了。”于文文赶忙来扶我。
“水。”我不想多说一个字。
“你快点回去躺着,我给你倒。”
于文文没给我水,她给我拿的是一盒牛奶,一颗剥好的鸡蛋,三片有点烤糊的面包片和两条滋滋冒油的培根。
我靠在床头吃完这些,于文文噗呲笑出来说我的脸肿得像个猪头。
“……”
我想念赵梦,能不能让赵梦来照顾我。
经验丰富的于文文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冰袋,裹在毛巾里,敷在我肿起来的右脸颊上。
“有人欺负你你就和我说,别什么事都憋着。”
嗯嗯。我应道。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以后我去接你放学吧。”
“不用。” 我不想麻烦她。
“接到这学期结束,不许拒绝。”
我忽然鼻子一酸,想到这个爱装逼的吉他手每天辛辛苦苦提心吊胆挣的那几个钱,昨儿一晚就被我花去一半。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她和赵梦拉扯我全凭道德和良心。
“哭什么啊。”于文文欠兮兮地说。
啊,别管,多愁善感,十七岁的雨季,十七岁的多愁善感。
隔天我也没去上学,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薛凯琪登门造访。
她没提前打招呼,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我家地址,反正她就是突然出现在门口,而且还是中午。我已经能独立行动,于文文就去上了班。中午我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准备晚上做,然后就遇到站在我家门口的薛凯琪。
谢天谢地,我的脸已经不肿了,让我看上去没那么丑。但那些伤口还有很久才能愈合。我提着装菜的塑料袋,别扭地掏钥匙,因为不想她看见我的脸。
但她不是瞎子。
“没什么事儿。”我弯腰给她拿了我自己的拖鞋穿。
她没穿鞋,光脚来搂住我。心地善良的课代表又哭鼻子了。
“很疼吗?”
良久,她松开我,摘掉我的鸭舌帽,仔细端详着。
“现在还好吧,没什么感觉了,下周就能去上学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我耸耸肩,转身去厨房洗了两个苹果。
其实手机和电脑不是标配,那个时代不是很发达,但是薛凯琪一定是有的且不止一台。该死的地板被我踩响,厨房狭小的只能站一个半人,我从筐里翻出两个成色还不错的苹果,水龙头的水流不大,赵梦调节过,说是为了省水。在洗苹果的时候我很用力地揉搓,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倒霉的事儿都会抓着我不放。外边坐在沙发上的人有钱有权,大家都偏爱她,都把她捧在手心。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没有烂掉的苹果。
果然,爱和钱都流向了不缺爱也不缺钱的人。
我把苹果递给她,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对不起啊,伞弄丢了,我还你一个别的吧。”
“不用,丢就丢了。”
薛凯琪手握苹果,半天也没啃一口。是怕不好吃吗?虽然可能的确不会太好吃。但起码给个面子吃一口吧。
“一把伞我又不是还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薛凯琪解释。
“你为什么来我家?”见她不吃,我也放下了苹果,切入正题。
她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问,一时间宕机。
“我来关心一下同学。”
“我书桌里有几张写了古文的纸,你下午回去帮我把它们交给语文老师。”
我这么说,好像预示着薛凯琪一会儿会离开。其实我不想她走,写到这,大概都能看出来我喜欢她。但是这种喜欢很微妙,掺杂着我对自尊的维护,我们差距悬殊,一方面喜欢让我忍不住想靠近她,另一方面贫穷又拽着我远离她。每天我都被这两种力量拉扯,我凭什么去喜欢薛凯琪?凭年级前十的排名还是两个普通苹果?亦或者我敏感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性格?
别开玩笑了刘恋。
“学校下午放假了。”
“为什么?我一不去就放假。”
“傻子,明天是端午节。”
原来是端午。老实说这些节日对我而言,毫无作用。节日的意义在于吃大餐和团聚,这两样我一个都沾不上。但放假总是好的,没人愿意上学。
“挺好,你不会是带了卷纸要来给我吧。”
“当然不是,我没那么扫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夸她真懂事。然后我发现,我们俩没话唠了。与其局促地坐着,不如大方起来送客。
我说要是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家吧。
“你自己住吗?”
“不是。”
“和谁?”
为什么要问这个?我面露难色地说两个姐姐。
“我想邀请你来我家过端午。你的两个姐姐也一起来。”
“不了,我这个样子不太好,而且她俩下班很晚,酒吧没有端午假。”
“来吧,刘恋,来吃一顿饭而已。”
我摇头。
去是不可能去的。我不会迈入那栋别墅,不会品尝琼浆玉液。肉体和精神都不允许我这么做。这一切都出于我竭力隐藏的自卑,我努力学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想在成绩上好看一点,想让人们提起我的名字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学霸而不是穷鬼。
薛凯琪越是不在意,我越觉得她是装的。
“为什么不来?我爸爸妈妈都想见见你。”
“可以了。”我突如其来的愤怒让她措手不及,“你都看见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再大发慈悲地想要对我好了行吗?”
在惊愕中,课代表似乎又要哭了。我回过神来,想要道歉但是却说不出口。妈的,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糟心日子。
麻绳专挑细处断。
薛凯琪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干点啥好,目光落在苹果上。于是开始拿水果刀削苹果。中途断了好几次,薛凯琪也啜泣了几次,我把苹果插在刀尖上,举到她眼前。
“尝一尝?”
薛凯琪原谅我了,她咬了一口,我就着她咬过的地方也啃下去说是不是还挺甜。
“嗯。挺甜。”
“你自己来的吗?”
“嗯。”薛凯琪抽了一张纸擤鼻涕。
“你……你……想留在这吃完饭吗?”我废了老大劲才说出口。又急忙补充道“她们晚上不回来,只有我自己,你吃完饭我可以送你回家。”
薛凯琪同意了。
但现在距晚饭还有很远,我有点紧张,回想着自己方才买了些什么菜。茄子,芸豆,一颗娃娃菜,金针菇。太少了也太素了,得亏冰箱里还有半袋鸡翅。
“那你现在……要不要睡一会儿?还是想写作业?我帮你看看数学?”
薛凯琪沉思一会儿,“我不想学习,睡一会儿吧。”
“好。”我带她进卧室,扔在地上的衣服和裤子让我脸烧起来,我把她推出去说你先等会儿,然后把它们都抱起来塞进衣柜,又把被单归拢了一下。
“一起睡吧。”富家千金向我提出邀请。
我僵硬地躺在她身边,一米二的床有点窄了。翻身都翻不了。风扇在转动,夏日高温来袭,没一会儿我就感觉后背要湿透了,所以不得不翻身面朝薛凯琪,好晾一晾衣服。
我闭上眼睛,她的手指不知何时伸了过来,轻轻摸着我脸上正在结痂的伤口。很痒。
“这样会疼吗?”她的声音跟动作一样轻柔。
“不会,现在已经不疼了。”
她凑近了一些,我没敢睁开眼。手指拨开我垂下的头发,还没拆线的伤露了出来。我担心她又哭,所以握住了她继续一探究竟的手。
“真的没关系的。”
“你报警了吗?”
“警察哪管这个。”我笑了笑。
“你的身上呢?”她说着,想要来拉我的衣服。
“这个你还是别看了。”
早上洗澡的时候我还看见浑身的淤青,第四天,那些痕迹有的青有的紫,像是谁在我身上画画了一样。而且我不太好意思。
“你在害羞吗?你脸红了。”
“拜托你现在是要扒我衣服,任谁都会害羞的好吧。”
“齐溪就不会,维维也不会。”
……
夏虫不可语冰。不对,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总之不要这样撩拨我啦!
“你这样还挺帅的。”
“你是说破相?”
薛凯琪笑起来,“因为你平时看着很虚弱,这样能给你增添一些……血气?”
我打量着她,觉得她很可爱。
“当你是在夸我了。”
一阵热风从窗户涌进来,吹得立式风扇重心不稳,我伸手去扶它。
“刘恋?”薛凯琪像小兔子一样。
“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搂着我?”
“你不嫌热吗?”
果然,傲娇兔子因为这句话翻身背对着我。既然你不嫌热,我这么虚的人肯定也不嫌热。我向前贴近她,胳膊顺着她肩膀搭了下去。她低头咬我,不重,但是我装模作样叫了一声,假装要抽回手臂,被她两手抓住。
“你太讨厌了,刘恋。”困倦的课代表瓮声瓮气说。
“哪里讨厌?”
“哪里都很讨厌。”
她背对着我,不知道我鼓起勇气亲了她的头发。
“午安凯琪。”
“午安。”
还真的睡着了。她的姿势从背对变成正对,其实她不矮,而是我太高,显得她像一只小猫一样缩在我怀里。
还在睡吗?
我悄悄抬起手臂,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并没有变动。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头发永远很香很顺滑,语文课代表其实是学校公认的女神,追她的人遍布三个年级。她是学生代表大会发言人,是校艺术节主持人,是很多光鲜亮丽时刻的主导人,光追着她跑,我躲着光追着她跑。
薛凯琪醒了。她伸懒腰。她转头看我。她问我有没有睡着。
我说我也刚醒。虽然我压根没睡。
她的意识还没回笼,整个人处于懵懂的状态,我忍不住想要亲她。亲她粉嫩的唇和布满胶原蛋白的脸以及饱满光滑的额头。我还想亲她修长的手指和细瘦的脚踝。
我是个变态。我赶紧爬起来说去倒点水。
准备去做晚饭的时候,家里停电了。
这个老旧小区电路总出问题。
“我们出去吃吧。”
“太可惜了,我还想尝尝你的手艺呢。”
“我手艺一般,你没吃或许是个好选择。”
因为还要送她回家,我就骑了自行车。薛凯琪侧身坐在后座,我让她搂住我的腰,她搂的时候勒到了淤青,她察觉到我倒细的一口凉气,就趁我骑车无暇顾他的时候撩起衣服。
“怎么这么严重?”
“他们人多。哎呀别再纠结这个了,都过去了。”
我感受到她的头贴上了我的背。
“有一家面馆很好吃,我带你去。”我迎着日落踩单车,有那么一刻恍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快要到她家的时候,我们俩双双下车推着走。别墅区的路灯很亮,家家都富丽堂皇,这些光把我们的影子拉长,长到融进新的黑暗里。
“刘恋。”薛凯琪盯着鞋尖叫我。
“怎么了?”
“我打算去学美术。”
“为什么?你学习也挺好的。”
我有点着急了,以至于忘记她优渥的家境,足以支撑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她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学习只是最普通的一条。
“我比较喜欢画画,想试一试。”
“那……”
“端午节假期结束,我就不会再回学校了。”
我快要哭了。现在一说话,肯定会哽咽。所以我只能装成哑巴,紧紧攥着自行车车把。
薛凯琪停住了。停在家门口,然后我意识到,她要从我的青春里溜走了。
“刘恋。”她的声音有点抖。“照顾好自己好吗?好好写作文,其实语文老师很喜欢你。”
我拧过头不去看她。
她绕到我身前,捧起我的脸。我看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会来看你的,你也要来找我。画室在龙江路四十五号,每天晚上八点放学,我不住在那里,我找了一个自习室,在学校附近,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放学来那里等我。”
“再说吧。”我抹掉眼泪。
薛凯琪说得井井有条,我知道她早就计划好了。她只是才通知我,当然,我没有权利要求她一早就告诉我她要去学美术。我只是觉得很悲哀,很无力,很心痛。
“刘恋,看着我。”
我使劲儿眨眼睛,让模糊的视线清晰一点。
“其实你不用告诉我这些的,凯琪。”我小幅度地移走她的手。“你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薛凯琪问。
“我们只是朋友,同学。”我说。
“我以为我对你来说会有一点特殊。”
“所有人对我而言都一样。”我重新跨上自行车。从小到大,没有人能一直留在我生命中,所有的亲密关系都会离我而去,我拥有短暂的爱然后就要失去它,正如同我明白我会去别的城市上大学,我会离开赵梦和于文文。因此我本能地拒绝一切亲密关系,只要不扎根,拔掉的时候就不会太痛苦。
没有好好再见。
假期过后我再去学校,她的书桌已经空了,被搬到最后排,成为堆放练习册和多余卷纸的地方。一切如常,学校里的小混混依然来找我麻烦,但是没有薛凯琪替我维护了。
我找过她。
龙江路四十五号。我打听到画室没有国庆假期,于是在晚上七点半就等在马路对面。十月份的天气终于有些凉爽,我的手揣在兜里,汗涔涔地握着三支颜料。上个学期结束后的暑假,我给楼下大婶家正念初中的小孩辅导功课,赚了四百块钱。我去专业的颜料店买了三支温莎牛顿,我的钱只能买得起三管。店长给我挑了红绿蓝三色,具体是什么颜色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是三原色,可以调出其他所有颜色。
七点四十,七点五十,八点,八点十分。
画室的门开了,今天他们好像都不住校,一下子涌出来许多人。我站在画室对面,看到薛凯琪正和她一个男生说笑。那男的挺高挺帅,看着也挺有钱,他拎着一个颜料箱,我记得那个箱子,老板说这个箱子打完折卖一千块。
操。
我被钉在原地。视线早就不聚焦,不知道看着哪里。薛凯琪看见我了,她停止了聊天,我意识到她看见了我,在她还没有看见我手里的颜料之前,我选择了逃跑。
“你再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薛凯琪冷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风吹响树叶,她踩着草坪抄近道走过来。
“转过来。”她说。
我照做,转身瞧见她抱着胳膊,模样让我想到严肃的教导主任。
“我……我买了三管颜料。”
我伸出手,希望她能收下。她不光拿走了颜料,还拽着我的手将我向前拉,她的胳膊环到了我的背上,她的脑袋倚靠着我的肩膀。她说刘恋,我很想你。
“凯琪。”
“嗯?”
“对不起,我说话总是很难听。”
“早就原谅你了。”
“那你,那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
她抬起头,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的左肩挨了不重不轻的一拳,打我的人说因为我说所有人对我而言都一样。
好记仇。
“谢谢,我刚好想要温莎牛顿的颜料。”
她真的缺颜料吗?我想应该不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美术,我见过她晚自习无聊时在草纸上画的画,她什么都画,动物,建筑,花草树木,她还画过我,画得挺像的。那张画被我抢走了,至今还压在家里书桌的水晶板下边。
“你在学校还好吗?”
“挺好,语文作文能拿五十分了。”
“其他的呢?”
她牵着我的手,慢悠悠地散步。
“你是指……”
“上次打你的人。”
“没有了,于文文每天都来接我放学。”怕她不知道于文文,我又补充道就是跟我住一起的一个人。
“你可以跟我讲实话吗?”
“你问。”
薛凯琪叹气,“后来我让维维去问了上次冲我吹口哨的那几个人,他们承认是他们打的你。你知道是他们吗?”
“我知道。”
“你没有告诉我。”薛凯琪静静地陈述。
“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愧疚,况且他们也不是因为你才来打我。”
薛凯琪不说话了。我倏忽想到,自从这学期开始,那群人就再也没骚扰过我。而且谭维维和齐溪在去食堂吃完饭的时候会有意无意地跟在我后边。
她都知道什么了?谭维维问了什么?
“我觉得自己很蠢,伸张正义然后害你被打。”
“伸张正义没有错。”我握紧她的手,“错的是他们不是你我。”
薛凯琪他们家的司机早早就等候在路边,我说我想溜达回去,她也没坚持。我站在路边,一直目送汽车消失,黑色的车膜,薛凯琪会回头看着我吗?无从知晓。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有几个工人敲门,抱着一个很大的箱子。赵梦和于文文还没睡醒,我把于文文撵进卧室。工人说是订购的空调,他们上门安装。
您先等等。
我冲进卧室,摇醒赵梦。
“你买空调了?”
赵梦不耐烦地捂住脑袋,“我哪有钱。”
你都没有,那更不会是于文文了。
“我们好像没买空调……”我尴尬地说。
“但是这已经付完款,地址留的就是这里,姓刘。”
我花了五秒钟来思考,最后感觉应该是薛凯琪买的。
啊这个笨蛋,其实比空调更麻烦的是电费。但这个小笨蛋不会知道一度电多少钱也不会知道空调有多耗电。她只想让我的夏天过得凉快点,虽然夏天快要过去了。
“按在这里吧。”
我指着电视机上边的墙壁。
叮咣半小时,工人安装完了,还留给我一串保修号码。
“这是谁搞的?政府送温暖?”
于文文掐腰站在我旁边仰头看着空调。
我没告诉她是我同学,我暗恋的人送的。这是个秘密,只有我和薛凯琪知道。
空调的意义不止在于夏天降温,还在于冬天升温。赵梦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宁愿每个月多花二百块钱,也不想在屋里冻得像个孙子。
这是第一个在家不用全副武装的冬天。
薛凯琪的联考结束了,她的重心又转移到文化课上,她摇晃着我的胳膊,问我可不可以开小灶,给她讲讲数学。
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她每天来我家都不是空手来,她知道我起不来不吃早饭,然后就买了两箱夹心面包和三箱牛奶,这些都是她的司机搬上来的。我配了一把钥匙给她,薛大小姐在客厅开箱,我在卧室睡大觉。
我醒了,但是我想要她来叫我起床。
她给窗帘拉开一条缝,然后坐在床边拍我。
太早了姐。我睁开一只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你睡很晚吗?”
“十二点。”
“但是现在都九点了诶。”
我磨蹭着起床,套上珊瑚绒睡衣,去洗漱然后吃她买的早餐。有时候是包子,有时候是面条,有时候是正常的饭菜,有时候她直接拉我出去吃。这是一个温暖安逸的冬季,于文文白天在一家餐馆收银,晚上去酒吧唱歌。我很高兴看到她不再从事危险行业,赵梦少了许多担心,有更多的精力来创作。
一切似乎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快过年了。薛凯琪要回香港,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那边,她在大年二十九离开,我骑车到机场,机场太大了,巨大的屏幕显示着航班序列号,但是没有机票,我根本过不了安检。我坐在机场一楼大厅,看着那些航班号一架架消失,下午三点,飞往香港的最后一班机也起飞了。
元宵节,薛凯琪说正月十五过完她就会回来。
这个年对我来说即将变得漫长乏味。
但是于文文工作的小餐馆出了事。
除夕夜下雪了,那天很晚于文文都没回来,桌子上的菜快要凉透。晚上九点半,赵梦冲进来,捡起沙发上的大衣扔给我说跟她去医院。
我们赶到医院,急诊通道门口站着四个警察。我预感到不好,于文文该不会是躺在手术床上呢吧。一个漂亮女人跑过来拉住赵梦,哭着解释了一堆。
她是餐馆老板,晚上有一桌喝了酒赖账,见老板是个女的就借着酒劲动手动脚。于文文挡在前边,他们起了点冲突,她用啤酒瓶敲了一个人的脑袋。
“所以里边的不是于文文是吧。”赵梦边安抚边问。
“不是。”老板摇头,用手指着警车,“她在那里。”
然后赵梦去跟警察交涉,然后我们一起坐进了警车。
于文文的行为构不成正当防卫,因为没有监控拍到是谁先动的手,这东西口说无凭,而且被她打了的人才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我们在警局待了一宿,双方不停地录口供,警察还把我和赵梦分别叫进去,他们问我监护人在哪,为什么跟她俩一起住。我说我没有监护人,我是赵梦养大的。
警局的空调很热,一个女警察给我倒了一杯温水。她摸了摸我的脑袋在我旁边坐下,还买了炸鸡,我说声谢谢,饥饿难耐地吃起来。
接下来是她对我的盘问。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发现了另一件事,赵梦和于文文并不具备监护能力,我应该被送到寄养学校或者福利院。我说能别这样吗,我马上就十八岁了,今年四月份。
女警官很为难,她说因为没有正当手续,公证处会坚持把我送走,赵梦不能收养我,于文文更不能。
我默不作声地吃完一盒炸鸡,积蓄的眼泪静静下坠。餐馆老板,张天爱将我搂进怀里,安慰我说一定会有办法的。
于文文的事情出结果了。庭外和解,赔付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住院费等等费用,加在一起,五万块。张天爱借给她三万,我们还有一万元积蓄,最后还差一万。赔付期限是一个月。
我们有三个人,其中包括一个未成年。还好童工抓的不严,我可以去一家书店打工,包揽所有清洁工作,书店给我一千五。
但是更严峻的是,我的监护权争夺战。
十天之内开庭三次,法官每一次都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实在不明白我剪不剪头发跟监护权有什么关系,但我还是得乖乖回答。我本来想大年初一找个网吧跟薛凯琪说新年快乐,但是拖到正月十五也没说。
后来我甚至忘记了这件事。打工和出庭令我心里憔悴,我才十七岁,我连作业都没精力写。
法庭打算给我找一户新的家庭,以收养关系重新落户。赵梦死不同意,幸运的是有一个律师听说了这件事,免费来为我们辩护。最后的条件是,如果赵梦想拥有我的监护权,需要有一份正经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法庭会定期考察,一旦发现造假或者不合格,他们会立刻剥夺临时监护。
她的乐队梦可能要因此破碎了。
我很沮丧,非常沮丧,一句话都不想说。我背着书包,终日泡在客流量稀少的书店,每天按时打扫卫生,收拾他们用完的一次性纸杯。
冬季又变得寒冷。
赵梦和于文文为了一万块钱,早出晚归,我也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直接躺在书店的沙发座椅上睡了一宿。书店老板是个叫朱洁静的女人,三十多岁,以前是跳舞的,大伤之后就不再跳了,她用积蓄开了这家书店,不为挣钱,只想图个清闲。她喜欢喝酒,晚上没人的时候就独自在柜台后边喝,我看着她,她叫我过去一起喝。
她喝烈性酒,却想给我普通的酒精饮料,我不同意,抢过来她的酒杯,一口气全干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晕眩。我仿佛看到了薛凯琪,她应该已经回来了,她去找我了吗,如果去了的话,是不是每次都扑空了。
朱洁静说你小屁孩,怎么一天天愁眉苦脸的。
于是我开始给她讲述我的故事,细致入微到法庭上的争吵。朱洁静听后沉默了许久,那晚她提溜着醉醺醺的我去ATM机取了钱,又把我送回家。第二天中午酒醒了,起来看赵梦跟于文文正襟危坐,茶几上摆着几摞人民币。
“去谢谢书店老板吧。”赵梦说。
那是朱洁静一半的积蓄。我站在柜台钱抿着嘴看低头抬眼看她,她招呼我过去说不是白给的,以后每个假期我都要来她这里打工。
这个寒假我没完成作业,甚至一笔也没动。我看了许多书,忘乎所以地阅读,常常读到眼球酸涩。有一天我正在坐在玻璃边的矮台上看追风筝的人,读到阿米尔目睹哈桑被侵犯,然后书就被抽走了。
“你想要把眼睛看瞎吗?”
“凯琪……”
她站在我身前,挡住了大部分灯光。她赤裸裸地审视着我,而我四处躲散避免跟她对视。
“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她合上我的书,放回书架。
“我没有手……”
“别告诉我你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你明知道一个月前我就回来了。”
“你想要我怎么说啊?”
“刘恋,你不要一有事就躲着我行不行。”
“我真没有躲你。”
我承认,这句话是违心的。我确实在躲她,或者说在躲任何人,我都想请长假不去上学,自己在家复习。我有十七岁的外表和七十岁的心,我不想干任何事,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我可以帮你的。”薛凯琪的语气软下来,似乎是在请求我不要这么对她。
“事情都解决了。”
薛凯琪可能把这句话理解成我不需要她。
“刘恋。”她蹲下去,拉起我的手,跟坐着的我一平高,“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去上学,高考,你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每个学期都会拿到奖学金。于文文会还清债务,赵梦也会正式组建乐队。你别放弃自己,算我求你了。”
晚上五点半,天黑了。
我看着窗外,但看到的更多是玻璃的倒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薛凯琪拉着我的手正逐渐动摇。
“我太累了凯琪,别再找我了。”
“你喜欢我吗刘恋?”
“不知道。”我喃喃说。
她哭了,玻璃映出她正流泪的漂亮的眼睛。
“可是我很在乎你。”
“那你别在乎我了。”
“你一定要我离开你才满意吗?刘恋,到底怎样你才能振作起来。”
“我不知道。”
我已经麻木了,麻木到不会心痛更不会流泪。我勉强笑了笑说跟你同一个画室的那个男生挺好的,长得很高很帅还有钱,而且他喜欢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抽回手,揣进衣服兜里。
薛凯琪努力平复着呼吸,“我说过如果你再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我记得。”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可以陪着你度过这些的。”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站起来,垂眼看着她。
薛凯琪咬住下唇,级力隐忍,“这是最后一次了,刘恋,最后一次。”
她离开了。我仍旧站在玻璃后边,注视她走远,她没回头,这次我知道了。
我请了一个月的假,但是这一个月我没闲着。自己复习的效率可能比在学校还要快,因为老师得考虑平均水平,而我只根据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了。朱洁静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下载了好几部韩剧,白天她追剧,晚上就借给我查资料,我终于可以上QQ,但是薛凯琪的头像一直是灰色,她一直没在线过。
就这样,春天到了。
逐步脱下厚重的衣服,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朱洁静给我摁在椅子上说要给我剪头发。
别搞,大姐。下周我就要回学校了。
“请你相信我的水平,刘恋小朋友。”
她把剪刀头卡在我的脖子上,威胁说如果再听见大姐两个字从我嘴里蹦出来,她就一剪子给我咔嚓。
“好吧好吧,你剪吧,别太丑就行。”
“不会,你长得像模像样的,丑也丑不到哪去。”
最后她给我剪了一头凌乱的短发。
……
她带我去洗头,水流浇在脑袋上,她问上次来找我然后哭着走的那小姑娘是谁。
“我同学。”
“你给人家整哭了?”
“不算吧,她泪点本来就挺低的。”
“刘恋啊”朱洁静罕见地叫我全名。
“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挺不解风情的。”朱洁静的五指按摸着我的脑袋,还挺舒服,就是弓腰有点难受。
见我没回没回答,她继续说“也是,你们家那几个人都挺不解风情的,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我满脸问号,后知后觉回想起来,朱洁静似乎跟赵梦他们乐队的鼓手走得很近。
“你是不是喜欢唐诗逸?”
她用膝盖顶了我的屁股。
“你就是喜欢唐诗逸。”
“你喜欢糖糖哪啊?”
当时我未满十八,大学的一个假期我照例来到书店打工,朱洁静告诉我了答案。
她看着就是很猛很会的人啊----
哦哦哦。那挺好。
“哟,恋恋害羞了。”
朱洁静老妖精要来摸我的脸。
我赶紧跑开。
“你有女朋友了,请你自重。”
“不是吧,你该不会还是雏吧。”
“是又怎么了?”
“好吧,我以为你们首都的大学生都很开放呢。”
开放也是得和喜欢的人那个好不好!
和喜欢的人。
四月份的第一天,我回到了学校。
老师和同学都很惊讶,张俪给我一巴掌说我靠刘恋你还活着呢啊。
“你当我死了。”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她搂着我,往我脖子上蹭。
“我看你是想念考试的时候给你传的数学答案。”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她放开我,从桌斗里掏出厚厚一沓卷纸。“都是这些日子留的,老师说最后一道题挺好的。”
“谢了。”
我坐下来,屏息去看薛凯琪的位置,还是空无一人。
“艺术生这学期不回来吗?”
“他们很难跟上复习节奏,这都第三轮了。”
“这样啊。”
冲刺时间过得很快,一低头一抬头一周就过去了,周而复始。四月二十六号,我成年了。赵梦拎着一个大蛋糕回家,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朱洁静和唐诗逸。朱洁静点了一支烟,赵梦指着我说让这个高考生少吸点二手烟。书店老板没当回事,一缕烟从鼻子逸出来,她把火机扔在桌子上。
“你不知道她早就开始抽烟了吗?”
“什么时候?”赵梦瞪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朱洁静。
“冬天。”朱洁静简短地说。
情况不太对,赵梦似乎要来揍我了。
最后她没收了我的烟。我恨朱洁静,她出卖我。
“吸烟影响智商。”朱大姐说。
“难怪你傻。”
“说什么呢小东西。”
于文文插上六根蜡烛,许愿吧,替我也许一个。
我认真地许了三个愿望,晚上十点,朱洁静和唐诗逸离开了,赵梦去收拾碗筷,于文文坐在沙发上练琴。我也拿了一把吉他,摆弄起来。
“想好要考哪了吗?”于文文问。
“北京。”
“北京挺好。”于文文开始弹唱。
“你在躲避什么
你在挽留什么
你想取悦谁呢
你曾经下跪
这冷漠的世界
何曾将你善待
所以你厌恶危险
坠入厄运深渊
输掉一切
你两手紧紧抓着
如同身处悬崖
你小心翼翼地
以为你拥有着
貌似人生圆满”
“No fear in my heart”于文文看着我说,“生日快乐恋恋。”
能不能彻底地放开你的手
敢不敢这么义无反顾坠落
我站在窗前,倒数着四月二十六号最后的时间。
秒钟跳动了一格,四月二十七号到来。我拉上窗帘,台灯的光照亮薛凯琪的画。
生日快乐。我摩挲着画中的自己,自言自语。
考试越来越频繁,从两周一次变为十天一次,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各科老师对我都很满意,五月末,我被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问我老掉牙的问题,想考哪。
我还是回答说北京。
“不要有压力,正常发挥没问题的。”
“嗯。”
我背着手站在办公桌边上,眼神乱瞟到桌子上的申请材料。
“她要出国吗?”我感觉我又快要窒息了。
“对,她上个月考完了雅思。”
“昂,我以为她会考艺术特长生。”
“薛凯琪的成绩,其实想怎么考都行。”
“她什么时候来取材料?我可以给她送到家里去。”我小声说。
“这个还是得她亲自来取。”班主任看了看手表,“一会儿她就来了吧,我们约的三点半,你们想唠一唠?”
“没,就是挺久没见过她了。”我挠挠头。
也许班主任一眼就能识破,她无声笑了笑说准许我四点半再回教室。
“谢谢老师。”我说。
离开办公室,我躲在楼梯后边,在暗处看着薛凯琪敲门进去才下来在办公室门口踱步。心跳加速,这辈子好像都没这么紧张过。
门把手转了,我可能鼻翼都在不自觉地扇动。
薛凯琪跟我打了个照面,她要出来,所以我不能堵着门口。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但她依然没说话。
“你要出国了?”
我先问。
“嗯,也许。”
“去哪里?”
“不知道,再说吧。”
“你在哪个考点考试?”
“就这个。”
她指的是我们高中。
“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们已经走出教学楼,距离大门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没有了。”
薛凯琪的冷漠令我心慌意乱,我匆忙勾住她的衣服,不想她再往前走。
“别闹了刘恋。”
“我有东西送给你,你等两分钟行不行,就两分钟。”
薛凯琪盯着我,点点头。
“马上回来。”我全力冲刺到教室,历史老师正在讲脉络,我低头跑进去,最快速度翻开语文书,抽走第一页的一张画,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下跑出去。
我没工夫去想主任和班主任还有历史老师会不会骂我了,反正我都快毕业了。
一不小心用了力,给纸张压出一条折痕。
薛凯琪还站在原地。
我弯腰喘了两口气。
“送你,你回去再看。”
“好。”
没有道歉,没有争吵,没有拉扯。我们在某个瞬间长大了,好像突然一抬头,时钟已经在提醒你还有六天高考。路边的树叶不知什么时候绿得晃眼睛,草坪里的蒲公英一夜间就都绽放,老师说再也没有试卷,教导主任不再抓那些并肩走路的情侣,晚自习不再只是安静,每个放学都喧闹嘈杂,大家都有聊不完的话,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因为很快就要各奔东西。我们都明白贴在教室后面板报上的理想大学只是理想,是一个不忍戳破的彩色泡沫,里边装着十八年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幻想。
我以为我和薛凯琪还会有像高一高二高三那样的争执,但这次,我们都放开了彼此的手。
薛凯琪扬起下颌,捋了一把头发,目视前方。
“最近还好吗?”
她展露熟悉的笑容,我也跟着笑了。
“一切都好。”
她的肩膀松弛下来,我张开双臂。
“我也是。”她说。
我们短暂地拥抱,阳光太刺眼,放下手臂时她皱眉说准备去英国了,去学设计。
“你呢?”
“清华或者北大,谁免我学费我就去哪个。”
你是不是也想到了曾经说过的话:我会去上学,高考,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拿全额奖学金……
“你是个预言家,凯琪。”
“还没都实现呢。”她看向我。
“早晚会的。”我捏了捏她的肩膀,“那么,再见了?”
薛凯琪欣然闭眼,我还是站在校门后目送她离开。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身,双手比成喇叭放在嘴边。
“这回你有手机和电脑了吗?”
她大声喊。
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她挥挥手。
再见,我说,再见。
end.
坠入黑暗中
坠入泥土中
的海阔天空
就让我 来次透彻心扉的痛
都拿走 让我再次两手空空
只有奄奄一息过
那个真正的我
他才能够诞生
Just let time go on
Your kneeling now stand
With no fear in my heart
God comes into my mind
金丝雀
*后宫群像 9.8k
*主线热恋琪 副线于生锁爱 sagil
我生在皇城,我的母亲只是位不受宠的美人,加之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父皇便大手一挥随便让皇后把我打发到个没子嗣的嫔妃宫里去了。
起的名也随便,别的姐姐都是什么瑾啊瑜的,既好听又大气,偏我只得了一个玖字。许是父皇见我是他第九个孩子,为了好记才赐了这个名。
把我抚养起来的琪妃也是个随性的,从我记事起便喊我小玖。她爱吃爱溜达画得一手好丹青,没事的时候还会同我说说入宫前看的话本子。脾气也好,没事就拉着我的耳朵说些你要一心向善啊,爱啊正能量啊。
“得得得,母妃你这样不如出家...
*后宫群像 9.8k
*主线热恋琪 副线于生锁爱 sagil
我生在皇城,我的母亲只是位不受宠的美人,加之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父皇便大手一挥随便让皇后把我打发到个没子嗣的嫔妃宫里去了。
起的名也随便,别的姐姐都是什么瑾啊瑜的,既好听又大气,偏我只得了一个玖字。许是父皇见我是他第九个孩子,为了好记才赐了这个名。
把我抚养起来的琪妃也是个随性的,从我记事起便喊我小玖。她爱吃爱溜达画得一手好丹青,没事的时候还会同我说说入宫前看的话本子。脾气也好,没事就拉着我的耳朵说些你要一心向善啊,爱啊正能量啊。
“得得得,母妃你这样不如出家算了。”
“出什么家,我一头秀发,才不当尼姑。”
听永寿宫陪嫁进来的小宫女说,母妃进宫是个意外。薛丞相一向疼爱长女,只是那时后宫皇后势弱,父皇为了牵制外戚势力日渐壮大的钟家,硬是逼薛丞相把母妃送进了宫。
说起来,我母妃长得婉婉如芙蕖又描得一手好丹青,刚入宫那年也是很受宠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皇便很少来她这了,她也乐得清闲。
也亏得她这样的神仙脾气,永寿宫一向是和和气气的。除了前些年不知道哪个不识时务的嫔想不开,非要来找我的茬,被她撸着袖子带着一帮太监宫女去人家那胡闹了一场之后。这后宫的女人便绕着她走。偏偏她家世显赫,父皇也奈何不了她,只罚了她三个月俸银,随她去了。
从此我看她更像是话本子里的大英雄了。孩子么,世界里的人对自己好的便是英雄,要么是坏人,单纯得很。我对她说,
“母妃,你真厉害,和话本子的英雄好汉一样厉害。”
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指着我说,小玖你是不是糊涂了,我都被你父皇罚了三个月俸银,还英雄呐?
后来我大一些了,父皇说要给我和别的姐姐一起去学堂。我朝向来讲究,女孩子只能由女学究教读书。
父皇说,那个女学究可是先太子太傅的女儿,满腹经纶,让我好好学。我问母妃,那个女先生凶吗?读书有意思吗?母妃想了想,
“没意思。”
我便病了一个月,先是肚子痛,后来胸闷,最后脑壳疼。太医开的方子没把我治好,倒是母妃一脚把我踢下了床。
“装什么装,给你装了几天还装上瘾了。”
我只得讪讪的笑,答应她过了这个端午便去学堂。
“母妃,听说这个先生很会读书呢。”
“是挺有学问的,就是人傻。”
说完这话母妃也愣了一下,一声不吭的去了里屋。母妃身边的贴身妈妈和我说,原先薛家和先太子太傅的刘家是邻居,母妃没进宫时和先生很是要好,只是进了宫之后便没再见过了。我点了点头,原来是母妃的故人,心中的怯意一下少了几分。这样想来对我也不会太严厉。
端午那日,父皇搂着那位颇得盛宠的钟家贵妃,笑得分外爽朗。听说南边开始打仗,除了一向镇守南边的钟家,父皇还派了与钟家不对付的于家同去平定战乱。
我见那钟家女儿实在是天仙下凡一样的人物,笑意若有若无勾得人心痒痒。皇后娘娘诞下二哥之后就身体不太好,坐在父皇和贵妃身边更是显得格外憔悴。
母妃坐在席下给我夹菜,她见我眼珠子四处打转,轻声在我耳边让我吃菜就是,眼睛别乱看。我瞧那贵妃似乎也看到了我这处,赶忙低下头去大口扒饭。
回到宫中,我和母妃絮絮叨叨说着难怪父皇那么宠爱贵妃娘娘,真真是个大美人。钟家又镇守南境十余载,如今更是肱骨之臣,我话还没有说完,母妃就一耳光扇了过来。我摸着发烫的面颊怔在原地。她遣去了永寿宫的宫女,只留我一人在墙角罚站。
“你记住,在这宫里,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未必是好事。”
“高到不能再高,就只能往下跌了。”
母妃说,钟家的女儿位列贵妃,却膝下无子,你当时为何。不过是皇上不想让她生。可钟家也不是吃素的,你三哥的生母,新晋妃位的那位,便是钟家的故交蔡尚书家的女儿。
皇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两家十几年前有这渊源,这才有了你三哥。钟家也是厉害,在深宫还能保三阿哥长到现在没缺胳膊断腿。
“可是父皇明明是很信任钟老将军的。”我站在墙角小心翼翼地问,母妃轻哼了一声。
“若是信任,于家短短两年就能手持百万雄兵?”
“看吧,于家如果能从南边回来,这京城就要变天了。”
我去学堂那日,南边平定战乱的消息恰巧传来。我洗漱时听永寿宫的宫女们议论着,说于将军这次打仗把自家三姑娘带上了,没想到屡立奇功,看来我朝要出头一个女将军了。一向在我身边古灵精怪的张姑娘奇怪得很,听他们说那于三姑娘的事时脸上飘起了两团红晕。
我怕她夜里当值受凉生了病,正准备叫她去休息,母妃便走了进来。母妃向来是晚起的,不知道今天怎么起了个大早,给我收拾完笔墨还不忘叮嘱让我好好读书。
“小玖,你看你长得也不算花容月貌,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只能去做个和亲的公主了。”
我揉着眼睛往床上赖,说和亲就和亲,怎么过不是一辈子。母妃狠狠的敲了我的脑袋,
“和什么亲。你以后要嫁个如意郎君。”
“母妃,我如果真的读不下去怎么办。”
母妃摸了摸我的头,我第一次见她眼里有些说不清的神色。
“那就开心些。”
刘先生就和传闻里一样是个好脾气的人。除了有时候会嫌我笨之外,倒是很好说话。别的姐姐喜欢缠着她问功课,我在母妃院子里惫懒惯了,下了学堂总是第一个跑的。她也不恼,只是摇摇头,点着我的脑袋笑说,你和你母妃可真不一样,这样读不好书的。
“那先生,我母妃读书时是什么样子?”
她低头思索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带上笑意,“凯琪,不,你母妃读书很认真。”
“那先生,你读书时是什么样子?”
“我?”
先生得意的笑了笑,
“我三岁就熟读四书五经。这可是老天爷赏饭吃,小玖你学不来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告诉了母妃,说我常被先生点名。母妃似乎真的怕我脑子笨,读不进书,每天开始给我剥核桃吃,还让我多带上一份。我知道她是个别扭的性格,想让我带给先生吃又不好意思开口。
母妃就是脸皮薄,想让故友多照顾我一些又不好意思开口走后门嘛,我懂我都懂。于是母妃替我剥的核桃,我总是会下了课之后塞给先生一份。
先生也不拘着架子,就同我一起盘腿坐在内室烤着炉火吃核桃,有时她也问我母妃的近况。吃的如何,晚间睡得熟吗。我摇头说母妃睡得浅,总爱点蜡烛看话本子。她总是皱眉头,轻声嘟囔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先生,你喜欢吃核桃?”
“喜欢啊。但我不经常吃。”
“这是为何?”
“因为我不会剥。”
我突然想起母妃曾经说她有些傻气,仔细看了眼,可不是嘛。她嘴里塞着核桃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笑起来都带着些稚气。
我也曾好奇过先生看起来也不小了,怎么没有家室。后来我身边那个古灵精怪的张姐姐和我说,有传闻先生只喜欢在脂粉味重的地方厮混。昨日还有人在朝上参她私德不修,在青楼瓦舍流连呢。
后来读书时,先生路过我身旁我都会细细嗅着,看有什么不同,似乎是有点脂粉香。后来我私下问她,她也不怕旁人说,倒是坦坦荡荡的同我说,男人有什么好的,女孩子才值得人疼呢。
我听的一知半解,也不敢多问。只能和捣蒜似的点头,回宫之后我问母妃,女子可以喜欢女子吗?她瞟了我一眼,
“你们先生教你的?”
“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
母妃低下头继续修剪前院的牡丹花,过了许久才恨恨的说了一句,
“她倒是风流。”
咔嚓,那牡丹花就连着枝干掉到了地上。我见母妃拿着剪刀的模样,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寒气,忙行礼逃了出来。
我刚抱到母妃宫中时,她才进宫不久。那时她常带我去摘星楼看月亮看星星看日出。我困的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她倒是精神得很,抱着我笑说,你看那日出真好看。
有次我在摘星楼上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似乎见她哭了,眼泪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滴往下滑。后来我醒来问她,她又不承认,说我睡迷糊了,她怎么会哭呢。
我想也是,母妃那么和气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哭呢。
朝堂上传来了消息,父皇果然像母妃说那样,给于家封了世袭的爵位,于三姑娘也成了当朝第一个女将军。钟老将军死了一个侄子,却只得了良田百亩,钟家一片哗然。母妃说,若钟家死的是儿子,或许就太平了。我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她点头。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于三姑娘,她常来母妃的永寿宫,我放了学时,总能见到她在母妃宫中喝茶。她为人爽利,对我又极好,总给我带些宫外的小玩意,还会给我编风筝玩。
她在永寿宫前的那片空地上拽着风筝线跑,我就跟着她跑,身后母妃看着那风筝飞上高空跟着我们笑。还有我身边那个古灵精怪的张姑娘也跟着我们笑。
那个午后太阳很好,于三姑娘手中拉着风筝线,笑得爽朗又明媚。风带起了白衣的一角,她只站在那里朝我身后看去。
“瞧,风筝飞起来了,好看吗?”
后来那风筝就挂在了我房里,张姑娘每日都会去把那风筝上的灰拂去,重新摆摆正。
她是个顶聪明的姑娘,我母妃原就是看她虽然年纪小,但伶俐又谨慎才把她放到我身边伺候,往后跟着我嫁人,再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不枉她尽心尽力照顾我那么多年。
于三姑娘常来的时日里,我总是跟着她疯玩疯跑。她不像那些来拜见我母妃的闺阁小姐,总是规规矩矩坐着。
“文文姐,你以后可以也带我出去玩吗?”
“不行。”
我委屈极了,就要扬着拳头揍她。她也不恼,就躺在草地上,悠哉游哉的晃着腿,给我递过来一根狗尾巴草。
“我要带喜欢的人去。我想带她去塞北看沙漠,去极寒之地看雪山,夏天我们就租一艘小船游江南,冬天就在家中靠着红泥炉品茶……”
她说的那么轻,可听上去又那么笃定。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到我身后定住,我往后看看,除了张姑娘,也没别人呀。
真奇怪。
我把这事对母妃说了,母妃只蹙了蹙眉头,让我莫对旁人说。于三姑娘再来的时候,我趴在窗台偷偷听到内室里我母妃同于三姑娘争了起来。我听到了先生的名字,张姑娘的名字,于老将军的名字,钟家,还有,还有我二哥的名字。
于三姑娘走时脸上阴沉,我站在门口没敢拦她。她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去,这回我清清楚楚听到她对我母妃说了什么,
“我不是你,她也不是刘恋。我要娶的人,便是欺师灭祖我也要娶。”
于三姑娘走之后,我偷偷溜进了内室,母妃摩挲着手上常带的那串木珠,怔怔的看着窗外发呆。我帮她抹去了未干的泪珠便退了出去。那天晚上母妃难得来哄我入睡,她说,
“小玖,你往后要嫁个如意郎君。莫要蹉跎一辈子。”
朝堂上因为立嗣的事吵个不休,我的几个哥哥里,大哥早夭,二哥是皇后所出,现今皇后的娘家子弟过于平庸,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算是有靠山的,三哥是妍妃的孩子,蔡家和钟家渊源颇深,如今又是亲家,三哥身后就有了钟家。五哥七哥还未成年,更不足为惧。
后宫里贵妃和皇后宫里也闹个不停。就连先生的学堂几个姐姐也没有来。先生倒是乐得清闲,她向来是个怎么舒服怎么来的人。我都怀疑若不是父皇让她来教我们读书,她早就躺在哪个花魁怀里舒舒服服睡大觉去了。
“先生,你给我说故事听吧。”
她瞥了我一眼,手中的竹竿轻轻敲了敲桌子继续讲着她的论语。
“母妃都会给我说故事听的。”
“哦?她说了什么故事?”
我原是骗她的,被她这一问也愣住了,绞尽脑汁回忆从前母妃给我讲过什么故事。
“好像,好像有一个是书生和狐狸精的故事。说是书生进京赶考,瞧上了狐狸精,然后,然后,”
先生冷笑了一声,拿起那竹竿叫我伸出手便要罚我撒谎,
“然后那个狐狸精进了宫,书生平平安安过了一世,子孙满堂。”
我闭着眼睛不带喘得把一段话说了完整。先生愣了愣,举着竹竿子的手就这么顿在了空中。我梗着脖子,眯着眼睛偷瞧,那板子迟迟没有落下来,不知怎么的又收了回去。
“子孙满堂啊。”
先生轻轻的呢喃了一声,那句子孙满堂便飘散在了空气中,再也听不见。我放下手时有些垂头丧气,还是没诓到先生的故事。正想拿起桌上的论语,先生却不知从哪变出了酒,说要同我讲一个故事。
“也是书生和狐狸精的故事吗?”
“是书生的故事。”
“很久之前,有一个聪明的书生,她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志在四海。十岁时,她随家人入了京,隔壁的姐姐待她很好,会给她剥核桃吃,带她上街看捏糖人。那个姐姐喜欢描丹青,常常一画就是一天,小书生就翻墙过去看她,坐她身边看书。后来小书生长大了,她对隔壁的姐姐说,要娶她为妻,回蜀地开个私塾,安安稳稳过日子。姐姐不答话,只笑着给她剥核桃吃。后来皇上要娶一个能平衡朝局的女子,便选中了她。小书生翻墙去找她,求她和自己私奔。”
先生顿在此处,没有往下讲了。我急忙问先生,她同意了么。先生摸摸我的头苦笑,
“若是同意了,便是两家抄家灭族的罪。那姑娘入了宫,成了妃。小书生也成了受人尊敬的读书人。”
我点了点头,问先生,那小书生一定是很想姐姐的吧。
“为何会想。没有缘分的事。小书生沉迷烟花柳巷,自在的很。”
“先生你和我母妃说的结局怎么不一样呢?”
“小玖,你愿意相信哪个?”
“我不知道。”我低下头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认真的抬起头回她,
“好像都很苦。”
先生见我眼中一丝怜悯,似乎是被烫到了一样猛的站了起来。她背过身去,声音低沉摆摆手说你该回去了。
我走出学堂,把书和笔墨递给了张姑娘。我同她说先生说的故事,张姑娘说小书生真是个渣男,怎的,心上人进了宫就开始流连烟花之所了吗。
“可是你不觉得小书生很可怜吗。”
“可怜?”
“她都不敢承认自己还喜欢心上人。”
我回头往学堂的方向望去,先生似乎是坐在桌前,指尖夹着一块核桃,慢慢的碾碎了外面的那层薄皮,缓缓放入口中咀嚼。
那天我央着张姑娘在宫中转悠了好久,撑到放学的时辰才回了永寿宫。贵妃娘娘不知道为何来了永寿宫,坐在正厅,见我回来之后微微一笑,便告辞了。
我不知道贵妃娘娘来是做什么,或许是为了前朝的事吧。母妃不答我,只是说钟家作茧自缚,原来他家女儿也是可怜人,困在宫墙中,成了金丝雀。
说完母妃又自嘲似的说,“谁不是金丝雀呢。花的笼子是那花盆,树的笼子是土。万物总有笼子的。”
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人的笼子呢?
母妃只苦笑。末了才轻轻说,或许是人吧。
其实我不懂母妃的话,只隐隐觉得母妃说的有理。
人的笼子怎么不能是人呢。
也许是因为皇后和贵妃势如水火,后宫不太平,父皇近几日常来永寿宫看母妃,见到我时也面色和善,偶尔问问我的课业。母妃不喜欢父皇,总是在他吃完晚饭后就赶他走。急得她身旁伺候的嬷嬷直跺脚,说母妃膝下无子,这样下去怎么在后宫立得住脚。
“我有孩子,”母妃回得很淡,眼里却止不住的哀伤,“小玖就是我的孩子。”
我听着开心,抱她说我也只有一个母妃。那天晚上母妃带我去摘星楼看月亮,她指着远处,告诉我那是牛郎织女星。她看着我的眼睛低喃了一句,和她真像啊。
“小玖以后要嫁个如意郎君。”
第二日我醒来时,只见着屋外的人慌慌张张,我瞧见平时伺候的张姑娘不见了,刚想让人去寻她,母妃便叫人来让我去正厅。
原是今日在金殿上,父皇想为于三姑娘赐婚,指的是我二哥。于三姑娘在金殿磕了三个头,回皇上,
“臣只愿四海升平,边境之地一日未复,臣便终身不嫁。”
我回想起往事一幕幕,心中顿时了然。原来当日于三姑娘与我母妃说的不做她,是这个意思。父皇心中有气,却挑不出刺,更不能杀了她和于家反目,让钟家重掌兵权。只得以违抗君命的由头,杖责了她二十军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将这事掀了过去。
母妃问我,愿意不愿意送张姑娘去于府,我笑着点头,说这个秋天就送她去,到时秋高气爽,文文姐最喜欢秋天了。
前朝的形势随着于三姑娘的一句终生不嫁,变得更加诡异。皇后娘娘也开始常往永寿宫来走动,她总是假笑着给我拿点心,还让我多与二哥亲近,我见着她时大气都不敢喘。倒是贵妃娘娘更对我的脾气,她身边的妍妃待我也好,只是她俩人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只偶尔到我母妃这来讨碗茶喝,谈谈家乡的风物。
我私下问母妃,母妃说,皇后大约是想拉拢丞相府。我想到二哥平日被皇后娘娘惯的那副跋扈又猥琐的嘴脸,只觉得作呕。
“二哥好色又胸无大志,怎么能成太子。”
“皇后想让他成太子呀。”
“那贵妃娘娘呢,她不想让三哥做太子吗?”
母妃眼神晦涩不明,她不答我,只叮嘱张姑娘,让我往后下了学便带回宫中,莫要在外面疯玩疯跑,多生事端。张姑娘对我母妃如对恩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夏日炎热,我坐在学堂中昏昏欲睡,先生的竹竿便轻轻打在我手臂上。
“今日天热,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得了信高兴的直蹦起来,跑出门去找张姑娘。东看西看也没找到,只听见花园的假山后头有人说话,我偷偷凑过去看。不知道于三姑娘什么时候进的宫,拉着张姑娘的手说话呢。我装模做样的咳了两声,她们才发现我。于三姑娘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毒日头晒的。
我拉着张姑娘的手张牙舞爪的往回走,于三姑娘就在后头跺脚,急得让我把手撒开,
“离张姐姐去你府里没几日了。总该让我母妃备好嫁妆吧。”
“文文姐,你可真心急。”
张姐姐的脸也红,她轻轻掐了一把我的脸,让我别瞎说,怪羞人的。可惜秋日还没有到,于家就又被派到南边打仗了,于三姑娘走之前来母妃宫中,让母妃帮忙再留张姑娘一段日子。等她班师回朝,要亲自来接。
送于三姑娘出征那日,母妃默许我带着张姐姐在城墙上观礼。我见张姐姐两个小酒窝和盛了蜜似的,笑得格外甜。
过了很多很多年,我还能记得她站在城墙上对少年将军笑的样子。真好看啊。
那年夏日闷得厉害,连着下了几日的暴雨。张姑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找不到了。尸体从井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泡得浮肿,看不清模样。我只看了一眼,望见她手上的镯子,便抱着母妃哭了。母妃蒙住我的眼睛,轻声说,让皇后娘娘来看看吧。
我不知道母妃从哪查出来的是二哥奸污了张姑娘又杀人灭口,也不知道父皇如何瞒下了此事。只知道我二哥在钟家极力反对下还是成了储君。
于三姑娘给母妃寄来了信,她说让母妃帮忙料理后事,等她回京。母妃说于家三姑娘是个烈性的,往后诸事难料,要我格外小心。
我沉默着点头,去学堂时窝在先生怀里哭了,我说着张姐姐对我的好,说着文文姐该有多伤心,我还说父皇狠心怎么能罔顾性命,说二哥混蛋只因为记恨文文姐一口回绝了婚事就要张姐姐死。
她轻拍着我的背,哄我在她怀里睡了个好午觉。待我醒来之后,先生难得脸上露出了疲色,她说,你当你父皇真不知道于文文喜欢哪个,会为了谁发狂吗,不过是一石二鸟的计策。太子,明日还会有下一个的,只要不是你三哥就好。
“帝王之家来来往往本就如此。”
“小玖,你该无情些的。”
秋日来的很快,皇后娘娘再也没有来过母妃宫中。母妃说,皇后娘娘是个蠢透了的,儿子也蠢。让我只管好好读书,后宫和前朝的事,都不要涉入才能保得平安。
“文文也快回来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屋中那只纸风筝。张姑娘走了之后,落满了灰。张姐姐在天上过的好吗,是不是像那只纸风筝一样,终于可以飞到天上,飞出巍巍皇城。
于三姑娘第二年春天回的京城,父皇去城门口接了。听说于三姑娘没有下马,径直进了城。父皇的脸上带着笑意,看不出喜怒。母妃把张姐姐葬在了城外的庄子边,我扮成小宫女的模样陪文文姐去了。
空中刮来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坟头红了眼眶。她笑着对石碑说,我来接你回家了,以后我们去去塞北看沙漠,去极寒之地看雪山,夏天我们就租一艘小船游江南,冬天就在家中靠着红泥炉品茶……
“小玖,你长得很像我一个老朋友。”
“你要对你母妃好。”
宫中传来消息,于文文蔑视皇威,贬为庶人。于是于家三姑娘就骑着马离开了京城。
我和母妃去送那天远远看到先生也在。原来先生和于家姐姐也是旧识啊。母妃牵着我的手紧了紧,我们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说话。
直到于家姐姐远去,先生才回过头来看见我和母妃。她落落大方朝母妃笑,眼中清明看不到一丝杂质。母妃也对她微笑回礼。她们没有说话,却好像已经说完了千言万语,直到我跟着母妃走远了,再回头的时候只看到先生像逃似的留下一个狼狈的背影,转过弯就瞧不见了。
回宫之后母妃对着铜镜让我帮她梳头,我见她已经有了白发,怕她见了伤心,偷偷帮她拔了去。没想到被她发现,要过了那根白发细细端详。
“小玖,我已经有白头发了。”
我笑着哄她,母妃还年轻呢,就和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样。
“小玖,你这模样真像她。”
她看我的眼里带着怜爱,
“小玖,你以后要嫁个如意郎君。”
先生那日之后便犯了旧疾,请了几日的病假。我想去看看她,便央了母妃带着宫女出了宫。先生家在城墙边,家中只有个老管家还有几个帮手。我去时让管家不用通传,偷偷溜进了她的书房。
先生趴在桌上,沾着酒气的宣纸洋洋洒洒撒了一地。
我轻着脚步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走进了才发现那每张纸上都写了字。先生似乎是酒量不行,枕着手臂睡的正香,右手还拿着毛笔,未干的墨渍就胡乱沾到了指尖。
墙上挂满了丹青,从先生十岁时的模样画到了十六岁,每年一幅,每一幅都是先生坐在院中吃核桃的样子。我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摘星楼上,母妃对我笑着低喃和她真像啊。
我捡起地上的宣纸,认真的折好了放进怀里,坐在书房待到了午后时分才离开。
苏学士有一首诗我很喜欢。可先生教我时,总说这事听起来怪悲凉的,从不和我细说。可先生的宣纸上只满满当当写着那句,
不思量,自难忘。
离去时,我瞧见先生依旧趴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浸湿了压着的宣纸。上面的墨渍晕染开来,快要瞧不清那忘字从哪处开的头。
不思量,
可忘字又从哪落了尾呢。
回去之后我和母妃说,先生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身子还有些软绵,要好好休养。母妃点了点头,她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信了佛,总是会在小佛堂中念经。与我也很少说笑,多是我缠着她去院子中走走。
这一年过的平静,除了贵妃娘娘偶尔会来与我母妃喝茶,聊聊天。五哥也成了年,父皇偶尔去齐妃宫中看他。
先生的身体还是没有大好,母妃听说之后让太医开了方子,开始熬起了中药。她让我给先生带去,若是先生不肯喝,就哄她是甜的。
“先生很怕苦吗?”
“是,她从小就很怕苦的。”
先生没有像我母妃想的那样百般推辞,她喝完药之后轻咳了几声,让我给母妃带句话。
“往后不用对我那么好了,我吃不得苦。”
我偷尝过,母妃在那药中加了甘草和蜂蜜,甜得很。可我明白先生说的苦是什么滋味。年前见的一面苦她到了如今,只那匆匆一面便让先生十几年为自己编的一场小书生的好梦惊醒。
原以为的陌路人,却依旧长着她爱的模样。
提醒她不过是笼中鸟,困在了母妃身上。
朝中不断有人参太子失德,多是钟家和蔡家的门生,也多了于家的人。贵妃娘娘也来永寿宫更勤了些,每次她来时,总是要摒开旁人,进内室与母妃密谈,连我也不能入房内。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猜贵妃娘娘多半是想让母妃支持三哥。
倒也奇怪,妍妃这个生母不来亲求母妃,怎么每次到是贵妃娘娘来的勤快。
父皇并没有理睬前朝的弹劾,依旧同原先一样,去东宫教导太子,偶尔去也会去五哥和七哥那里教导他们功课。母妃也偶尔会带我去五哥那里,她对我说,五哥或许以后会有作为,你千万记住。
钟家密谋篡位拥立三哥的书信被有心之人翻了出来,钟家诛了九族,蔡家连带着三哥一起下了狱。贵妃娘娘一夜之间打入了冷宫,赐了鸠酒。她临去前母妃带我去见了她。
昔日的贵妃娘娘还是那般笑着,不痛不痒,和很多年以前我在端午晚宴上见着的那样。笑得淡然,眼中看不出悲喜。
母妃说她是欢喜的,落在脖子上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不必日日担忧何时落了。
“答应你的事,我替你办了。”
“谢谢你啊。”
她对母妃感激的笑了笑,偏头看向了我,伸手招呼我过去。母妃对我点了点头,我走了过去,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你要好好孝顺你母妃,她是宫里难得的聪明人。”
我不知道艳压六宫的贵妃娘娘怎么让母妃答应的那件事,又或许是母妃只是与她同病相怜才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三哥的生母妍妃没有受到牵连,仅降了位份,住进了永寿宫的侧殿。
“母妃,钟家没有谋反对吗?”
“小玖,你变聪明了。”
母妃站在前院的树下,望向侧殿,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的烛火总是早早熄了。母妃叹了口气,她说我们都是金丝雀,被困住了。困住妍妃的是贵妃娘娘,困住于家三姑娘的是天爱,说到自己时她突然不说了,
“小玖,你以后要嫁个如意郎君。”
钟家和蔡家倒台之后,剩下废太子的声音只剩下于家。等皇后的娘家也被于家一一斩干净后,于三姑娘便回了京。
我才知道,从头到尾,父皇看中的是五哥。
他在东宫翻出了多年前张姐姐的冤案,连同太子品行不端的折子砸向了二哥。皇后娘娘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拦得了父皇。五哥在那个秋日成了新的太子,领金印宝册的那日,于家高呼太子殿下的声音格外响亮。
于家姐姐也重新变回了将军,她把张姐姐的坟迁到了将军府的后山上。我去祭拜时,总能看到坟前放着新做的纸鸢。
回宫时我看着宫墙上的朱漆,像极了人的鲜血。皇后的,二哥的,贵妃娘娘的,三哥的,钟家的,蔡家的,张姐姐的,母妃那未出世的孩子的……
等五哥穿上龙袍那日,他会同我一般想吗?
转眼入了冬日,先生的身体愈发的差,常常咳得连句话都说不完整。我没有敢告诉母妃,怕她担心。母妃去小佛堂念经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常常是一整天泡在小佛堂,闭着眼睛嘴唇轻微的动着,不知道在求些什么。
偶尔住在侧殿的蔡卓妍会来劝她宽心。她笑说,快结束了。
先生是在我十六岁那年去的,听说天明了她才从酒楼回府休息。这一睡就没再醒来。母妃也病了,下不了床,躺在床上眼睛通红,连眼泪都流干了,拉着我的手说一些胡话。
“小玖,你长得真像她。”
“小玖,你有意中人吗?”
“小玖,小玖,”
“恋恋,我有白头发了。”
“恋恋,你怎么长得还和十六岁时一样。”
“恋恋,我老了,再嫁给你是不是有些迟了。”
我把那年从先生书房里偷出来的宣纸放进她的手中,母妃笑着说她原来没忘了我,紧紧的攥着合了眼。
送母妃出殡的那日,我看着永寿宫的挽联,想起了挂在先生书房的画。从十岁画到了十六岁母妃进宫那年,每一幅都是先生在树下吃核桃。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困住了一生。
Better Me
刘恋喜欢薛凯琪是公开的秘密,连浪姐录制片场前面保安养的那只大黄都知道。每次薛凯琪一口流利的港普喊修狗的时候,大黄就会学刘恋的样子一脸不值钱的摇尾巴。
有次赵梦和薛凯琪一起路过的时候,嘴里嘀咕了一句真像刘恋啊。这句话也不知道被谁听到传到了刘恋耳朵里,牙尖嘴利的小熊猫打着电话劈骂赵梦问谁笑得不值钱了,赵梦也急了火急火燎回她,
“说错了么,你丫就是馋她身子。”
“你能不能给说点高级的词。”
“比如?”
“额,光啊爱啊正能量啊。”
但细细想来,赵梦的话其实也没有说错。刘恋确实是馋薛凯琪身子的,从她第一次见到薛凯琪心跳加速,血条清空,上头上脸。...
刘恋喜欢薛凯琪是公开的秘密,连浪姐录制片场前面保安养的那只大黄都知道。每次薛凯琪一口流利的港普喊修狗的时候,大黄就会学刘恋的样子一脸不值钱的摇尾巴。
有次赵梦和薛凯琪一起路过的时候,嘴里嘀咕了一句真像刘恋啊。这句话也不知道被谁听到传到了刘恋耳朵里,牙尖嘴利的小熊猫打着电话劈骂赵梦问谁笑得不值钱了,赵梦也急了火急火燎回她,
“说错了么,你丫就是馋她身子。”
“你能不能给说点高级的词。”
“比如?”
“额,光啊爱啊正能量啊。”
但细细想来,赵梦的话其实也没有说错。刘恋确实是馋薛凯琪身子的,从她第一次见到薛凯琪心跳加速,血条清空,上头上脸。一面心里想着女明星真好看我要好好表现惊艳她,一面又装作无意的坐到她身边,红着脸骗她说我会弹吉他劈叉哦。
活脱脱像个开屏的孔雀,雄赳赳气昂昂,走在人群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见到喜欢的人一瞬间笑弯了眼睛,手挥在空中嘴上还不忘喊着,我这呢,这呢。
刘总监的一世英名就是这样毁在薛凯琪的手里,连刘总监追到女明星之后还是会因为网上说自己笑得不值钱而愤愤不平,嘴里嘟囔着明明我是很酷的追到老婆的。
“可是你这样笑起来很可爱唉。”
女明星凑过来看了一眼小熊猫的照片给出以上评价,于是刘总监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又开始不值钱的盯着女明星笑,心里美滋滋,反正追到手了,不值钱就不值钱吧。
其实刘恋还是有支棱起来的时候,比如喝了酒之后。她清醒时不是个张狂性子的人,只是喝的有些多时,骨子里的叛逆和骄傲就会不自觉的飘上水面。也许是薛凯琪笑她喝酒在养鱼激起了她难得的胜负欲,几杯下肚之后,借着酒精的借口,瘫在椅子上昂起下巴看对面的女孩子,像极了打猎的猎人在暗处端详猎物。
她看薛凯琪讲冷笑话,被逗笑的时候连肩膀都在颤抖。暖色落地灯下的薛凯琪神采奕奕,连有些乱的头发丝都透着光啊爱啊正能量的光。刘恋歪坐在沙发上,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她已经有点跟不上薛凯琪说话的速度,只记得零碎的几个字眼,好像是薛凯琪在说自己喝醉酒的时候会捏人。
桌上的烟刚刚抽完,她特意拆开了一条Esse的红白酒双爆。打火机的火苗舔过烟的前端,带着葡萄酒香甜的烟雾吞进肺里再慢慢吐到空气中,细腻的白色颗粒像是给对面的人带上了轻柔的薄纱。
刘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肘抵在桌上,指尖撑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薛凯琪看。她记不得从哪部晚间随意翻起的日剧听过,表白是小孩子做的事,大人靠的是诱惑。而诱惑就是制造出任何时刻接吻都不奇怪的距离。
“所以啊,我朋友都说以后不会带我和她们的朋友喝,”
酒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刘恋吻上来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烟味,夹带着凉气。刘恋吻的很决绝,从她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的睫毛里能看出一二,像是小孩子不得到玩具就不罢休,也像是大人的偏执,夹着烟的手扣住了薛凯琪的后脑勺,锁死了薛凯琪后退躲避的所有可能。
我吻了你,你接受与否甚至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都可以。
但我今天就是要吻你。
薛凯琪毫不怀疑,刘恋的脑袋瓜里一定做好了吻过之后被推开的打算。可她没有拒绝,或许是爱情比酒精还上头,她享受着那个吻任由刘恋一点点索取占领,攻城掠池。
事后刘恋用很哲学的话形容了晚上发生的一切,她说,我们都忠于了那一瞬间的本我,满足了最原始最单纯的欲望。薛凯琪对她文绉绉的形容嗤之以鼻,她在刘恋怀里蹭了两下说,
“你就是想和我纠缠”
刘恋嘴笨的啊了几声,然后梗着脖子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
但刘恋忘了最原始最单纯的欲望也包括了吃饭,第二天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觉得头昏昏沉沉,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只往鼻子里钻,像是有一把电钻在脑子里嗡嗡开工,振得她头疼。
然后她才发现卧室里弥漫着白色的烟雾,非常的,不祥。果然薛凯琪端着荷包蛋和吐司进来的时候,刘恋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甲方口中五彩斑斓的黑。
后来刘总监对爱人给自己做早餐的行为,形容的更加哲学,她一本正经的在赵梦问她有没有去医院之后,回了一句:
人之所以可以成为人,是因为会拒绝最原始和单纯的欲望。
现实与理想的边界,其实就是人在旅行的路上马不停蹄做出的一个又一个的选择。刘恋常常在深夜关上电脑的时候问自己离想要的生活有没有近一点。她很庆幸到目前为止她的现实和理想还不至于是天上地下,所以她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也不后悔那天晚上禀着近乎孩子气的张狂吻了薛凯琪,然后成为了她的爱人。
刚在一起的时候,刘恋总是偷偷问薛凯琪,我和你在一起万一被拍到怎么办。薛凯琪摆摆手,不会有人敢拍的啦,拍出来也不敢发的。
“可是港媒会问你啊。”
“那我就说只是朋友咯。”
刘恋有些不开心的喝了一口可乐,可抵不过薛凯琪凑过来哄她,终究还是笑着投了降,嘴里还念叨着你说的都对都对。
“那你给我写首歌,就叫薛凯琪说的都对。”
薛凯琪躺在刘恋怀里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她的睫毛很长,刘恋盯紧的时候总觉得要被她浅棕色的瞳孔吸进去。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妖精,刘恋常常这么想。她的眼神努力逃开,薛凯琪却总有办法重新把她的目光拉回到自己身上。
“好,我写。不过不能叫这个名字。”
“那叫什么?”
“尘埃。”
很久之后刘恋常常想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这场恋爱就写好了结局。又或者从自己第一次见到薛凯琪的时候,失神的那一瞬间就写好了结局。
隐秘的爱情在高朋满座间以心跳的速度,开始肆无忌惮的滋长,爬上心墙。
几年过去了。时间问她,她还是答,甘之如饴。
薛凯琪是个很好的伴侣,给了她充分的自由和信任,也会在一些小小的时刻有孩子气的任性来和她撒娇吃醋。刘总监是吃她那一套的,反过来想又有谁能扛得住女明星一颦一笑,嗔怪自己又在喝奶茶。
“我忍忍忍忍。”
关于女朋友的甜度是不是会让她超标,刘总监早就在写给薛凯琪的歌里给出了结论。
人与人总是不能共通悲欢的,有的只是一腔孤勇想用尽世界上最朴实的词藻,为了让她看看自己眼里的月亮。能有一刻,哪怕一秒让她窥见了、共情了自己的悲欢,人就不是在云端飘着,就从游荡的灵魂落成了一颗尘埃,着落在她的锁骨,带着体温和花香。
而她终其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刻,看看薛凯琪眼中的月亮。
陪薛凯琪过第三个生日那天,刘恋早早就去了薛凯琪在香港晚间下榻的酒店,从早就熟识的助理手里接过了薛凯琪的房卡。薛凯琪的助理贴心的问她要不要点些什么吃的,阿Fi今晚可能还有一个拍摄才能回酒店。
“不用了,我在她入住的酒店点餐如果被狗仔拍到很麻烦。”
她礼貌的笑着,对面小助理恍然大悟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操着还不流利的国语对她直说谢谢,是自己疏忽了。
薛凯琪的房间在顶层的套房,刘恋上电梯的时候下意识站到了角落,压低了鸭舌帽。电梯间的空调确实有些过于冷了。听助理说薛凯琪今天要去维多利亚港拍摄,刘恋发了条短信拜托小助理去买点生姜回来,等阿Fi回来了给她煮姜茶驱寒。
薛凯琪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只有卧室的床上有一条还没来得及叠好的毛毯还有上次她送的小熊猫公仔,刘恋笑了笑打开电视当作背景音,走进卧室帮她把那条织着长颈鹿图案的卡通毛毯叠放在床头。
她在卧室听到客厅的电视上似乎在放薛凯琪的采访,停了停手上的动作,抱着毛毯转身靠在门框上看着屏幕当中妆容精致的薛凯琪。她喜欢极了薛凯琪说粤语时的样子,从容优雅当中带着自由的语调。
主持人似乎也很赞同她的观点,笑着同银幕上的薛凯琪畅聊新电影的宣传。手机嗡嗡的震动了两下,是小助理说买好了姜,让她开下门。刘恋把手机和毛毯随手摆在桌上,背后的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甜美的声音,
“那最后一个问题,这部电影有非常多激烈的感情冲突,那Fiona近日有没有拍拖呢?”
薛凯琪到房间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推开门看到刘恋躺在沙发上背对着她。她低头换下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没有开灯,赤脚走向坐在沙发上的人。走近了才看到刘恋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恋恋?醒醒,去房间睡。”
刘恋半睡半醒之间看到薛凯琪,揉了揉眼睛在沙发上坐了起来。她笑着说你回来了啊,怎么不开灯。
“怕你突然醒过来有起床气啊。”
“那我去开灯。”
薛凯琪脸上的妆在保姆车上已经卸了大半,她赤脚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只开了地灯的房间里依旧昏暗,她难得露出一丝倦怠。
“生日快乐。”
刘恋从冰箱里拿出冰激淋蛋糕,点燃蜡烛捧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还有两分钟就到十二点了,要赶紧许愿哦,不然就不灵了。”她笑着对薛凯琪说,然后在三二一的笑声中和薛凯琪一同吹熄了蜡烛。
“那我今年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我啊,不够吗。”
薛凯琪是清冷的,就像是云上的浪漫,刘恋喝大的时候会想,自己如果能编一双翅膀飞上去,就能够到薛凯琪了。然后把她拽到人间,卷进有些俗气又热烈的爱恋中,然后像两阵风,光明正大的纠缠一辈子,最后精疲力竭时化作尘埃。
可是她没有翅膀,所以只能在无数个夜晚,听着薛凯琪在耳边的喘息,亲吻她零碎的呢喃,用牙齿在她身上衣服可以遮住的地方克制的留下印记,才能感觉到她有片刻在人间。于是下一次更加变本加厉的索取,循环。直到看见薛凯琪眼角有一滴泪落下来,她突然想起了那年她们站在舞台上表演梦中人,结尾时薛凯琪也是这样颤栗着身子,有一滴眼泪划过面庞。
薛凯琪是一个很容易哭的人,哭的时候像极了回不去云端的天使。刘恋加快了指尖的律动,她不想让薛凯琪回到空空荡荡的云端。
那里她的阿Fi会孤单。
薛凯琪颤抖着身体窝在刘恋怀里,身上的潮红已经渐渐褪去颜色。刘恋歪了歪头,下巴抵在薛凯琪额头上轻轻蹭着。她问薛凯琪想不想去旅游散散心。
“想去欧洲。”
薛凯琪收紧了抱在刘恋腰间的手臂,撒娇着说想去瑞士。
“之前去的时候是工作,都没有好好玩。”
“那明年你生日我们一起去瑞士看雪山,我们坐着红色的小火车上去,两边有放羊的牛,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给它们拍了照,”
刘恋说到这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但我想它们的毛一定很柔软很舒服。它们可能会抬头看我们,也可能只会自顾自的吃草,毕竟它们每天要看红色的小火车上上下下那么多遍呢。”
“那次是我第一次去那么冷的地方,没有穿羽绒服就站在了山顶,周围有很多人在拍照,我只是冷得发抖,不过后来我站在看台上朝下望了一眼,那天是个阴天,我只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云,我看到自己飘在云端,听不到周围熙熙攘攘的杂音,就只是飘在云上。”
薛凯琪听着刘恋的话也跟着笑,问她那你飘在云上有没有看到我。
“嗯,看到了,和现在一样,像个小天使。”
“为什么是小天使。”
“因为小天使都是光着身子的呀。”
薛凯琪哼了一声捏了捏下刘恋腰间的肉,刘恋装作被捏痛了,笑着叫错了错了就要掀薛凯琪身上的毛毯,嘴上调笑着难道小天使不是光着身子的吗,那我再仔细看看。直到薛凯琪嘟着一张嘴气鼓鼓的喊她名字才作罢。刘恋把毛毯给薛凯琪掖好,随手套了件宽大的T恤就要下床。
“要去干嘛。”
“我去抽根烟。”
窗外传来汽笛声,刘恋摸黑走到客厅,桌上冰桶里只剩下几个小冰块还在水面上浮着,她觉得喉咙干渴,拿起剩下的香槟喝了干净。她终于在包的夹层找到了烟盒。指尖划过夹层里另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刘恋犹豫了一下,拿起了烟盒又把包的夹层拉链拉好。
打火机的火苗划亮了眼前的尺寸空间,刘恋在忽明忽暗中走到窗边,汽笛声变得清晰了一些,呜咽着传向远方。她又想起了那一年自己在雪山的山顶,眼前的维多利亚港仿佛与那些层层叠叠的云交织在了一起。
“可是阿Fi,那一刻我好孤单。”
刘恋没有说自己下午去开门的时候,听到了薛凯琪回应主持人的话,屏幕上的她灵动又俏皮,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她眼里带着笑意干脆的说,
“冇拍拖啦。”
阿Fi,你是不是也经常觉得孤单又荒凉。
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隔着维多利亚港湾璀璨的灯火,望向黑夜。
薛凯琪从没有和圈内好友透露过自己恋爱的事情,即使阿娇看她带着刘恋来赴约打麻将时眼神来来回回在她俩之间打转,她的朋友们也从没有来求证过。
“所以为什么不能说呢?你和阿娇她们不是很要好的么。”
“因为我很爱她们所以不能说啊。”
薛凯琪枕在刘恋的腿上,手里翻着画册,奶声奶气的回着刘恋的问题。她余光瞧见刘恋有些困惑,才放下手中的画册轻轻拍了一下刘恋的头。
“如果有一天被曝光了,我很难控制自己不怀疑知情的人;那如果怀疑是对的,我会很受伤,如果怀疑是错的,我会很内疚。”
刘恋点了点头,薛凯琪才继续翻过身看她的画册。其实她们在一起之后的几年里很少聊过这种问题,像是什么时候公开,或者永远不公开。刘恋默许了薛凯琪在记者面前坦然的说自己单身,薛凯琪也接受了刘恋继续以独居的形象在发光发热。
她们心里都有一把精准的称,谁都不敢多加砝码,打破平衡。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独处的时候像普通情侣一样,说着甜蜜的情话,幻想着谁都不敢兑现的未来。像是薛凯琪调笑着问刘恋,刘总监那么有创意,那婚礼会放什么歌呢?
“把你的歌都放一遍。”刘恋笑着看她,眼里都是满心的欢喜。
“只能放一首呢?”
“那就放Better Me.”
“如果和别人结婚呢?”
“也放Better Me.”
“你好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指尖有些微微发烫,刘恋缓过神来的时候烟已经燃到了头。她把烟头丢进矿泉水瓶里,重新坐回沙发上取出了包夹层里的小盒子。刘恋细细打量着这个天鹅绒缎面的小盒子。来之前她本来打算把戒指送给薛凯琪,但现在又犹豫了。
这个小小的盒子藏着太多想要公之于众的心事,像是潘多拉魔盒,但打开之后不管发生什么,这里藏着她打破平衡的砝码,拖着她们离开这个黑洞。
卧室传来薛凯琪奶声奶气唤她的声音,刘恋答应着来了又把盒子放回了包里。
那天晚上刘恋缠着薛凯琪做了很多次,然后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刘恋想如果我把阿Fi拉到人间,或许我们都不会那么孤单。
回到北京之后刘恋把戒指放回了书柜里,她藏起了隐秘的心事,开始准备自己的巡演。薛凯琪有空的时候就会飞到北京的家里,她们总是拉上朋友一起聚餐,然后散场之后一前一后钻进车里。
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刘恋第三次去戒指店里调整尺寸,新来的售货小姐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请问你是刘恋吗,吓得她一边点头一边摆手。售货小姐细心的问了新的尺码,刘恋结结巴巴解释着是帮朋友买的,才来调整尺寸。
她自认不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只有求婚这件事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没有办法预期薛凯琪的回答。于是从春天拖到了冬天,又从冬天拖到了来年。
接到薛凯琪电话的时候刘恋刚拿到戒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薛凯琪在电话那边让她赶紧打车来酒店。出租车上刘恋的手机像是热线电话被一个又一个的朋友打爆了,赵梦在电话里结结巴巴问她,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看看微博热搜,你和凯琪被人拍了你不知道?”
狗仔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拍到了她们亲昵的画面,镜头里薛凯琪正在车里拥吻一个她模糊的侧影。
“要么公开。”
“公开?”
薛凯琪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刘恋的话,似乎是为了确认这不是一个玩笑。她转过身看刘恋,眼里带着不解,
“那你的事业还要不要了,就算你现在的工作可以保住,你的乐队怎么办?你知道这件事一旦公开你的所有表演都会取消,你有想过多严重吗。”
薛凯琪的理由清晰明了,没有给刘恋任何反驳的机会就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对,就用酒醉闹着玩去说,你提前去沟通一下媒体。”
“今晚就发公关稿,不用言辞太刻板。”
“嗯我和她在一块,刘恋那边的公司你也联系一下吧”
刘恋低头坐在沙发上,她摩挲着口袋里的小盒子,耳边薛凯琪雷厉风行的在叮嘱着经纪人,只觉得疲惫。
“薛凯琪,我们谈恋爱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刘恋自认在薛凯琪面前是嘴笨的,从她们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总是会结结巴巴,有时候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这次她说的很流畅。
“说到底,那些我不在乎,为什么你不能放下名利和我在一起呢。”
或许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打开潘多拉魔盒。她没有勇气在说完之后去看薛凯琪的脸。
“名利?”
薛凯琪很少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盯着刘恋,仿佛刘恋在说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带上了一丝颤音,
“刘恋,你要我放弃的不是名利,是薛凯琪这个活生生的人。”
刘恋想,她终于明白了薛凯琪的孤单和坚持。
世人常常歌颂伟大的爱情。
可诋毁我的,成就我的,我想要的,我追求的,凡此种种在漫长的时光中的打磨塑造出了她的爱人,薛凯琪。她还有想要做的事,她还有没实现的梦,停下脚步抛弃现在拥有的去追求一场光明正大的爱情,何尝不是背叛自己。
房间里充斥着沉默,好像她们中间有一个黑漆漆的黑洞,将她们一点一点拖进了漩涡
“我们去海边吧。”
刘恋点燃了一根烟,突然抬头这么对薛凯琪说了一句。薛凯琪还没有从上一个话题当中抽身出来,有些诧异的啊了一声。刘恋垂下夹烟的手,站起了身,走到薛凯琪的面前递上了一个浓烈烟味的吻。
嘴唇分开的间隙,她又低声说了一遍,
“我们去海边吧。”
刘恋没有等薛凯琪给出任何去或不去的回答,密不透风的亲吻又重新落下。她想,荒唐也是一种浪漫,近似世界末日的浪漫。
沿海的公路上,刘恋打开了敞篷,海风吹着雨水打在她们的身上。薛凯琪刚要开口,却听见了熟悉的歌声,是她自己的声音。那首歌是黄伟文送给她的礼物,叫做给十年之后的我。
薛凯琪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没有唱。刘恋看到她眼角有眼泪正在往下落,她想阿Fi为什么会哭呢,是因为歌词问她,快乐吗?
阿Fi,你孤单吗,快乐吗?
还是依旧孤单,却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找寻快乐。
音乐停止之前,刘恋兀自笑了,侧脸看不出是开心或是难过。下一秒手机随着刘恋手的幅度扔到了车外,飞驰的车碾碎了小小的机器。只有轻微的咔哒声,后视镜里就再也找不到影子。薛凯琪睁开眼,泪滴还在脸颊没来得及落下,眼里只剩下洞悉结局的荒凉。
雨滴砸在她们的身上,越来越痛。刘恋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面前笔直的公路把油门踩到底,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薛凯琪。
“你相信这个宇宙有无数个平行宇宙吗?”
“如果有的话是一件好事对不对,因为一定有个宇宙你会和我在一起。”
“那我们的婚礼上,我要放Better Me.”
雨滴淋湿了刘恋额前的刘海,贴在她的额头,薛凯琪已经听不清刘恋在喃喃些什么。刘恋终于停下了车,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戒指,转头看向她。和第一次吻她时一样,张狂又偏执。
“薛凯琪,你要不要嫁给我。”
海浪席卷着湿漉漉的空气冲上了礁石,留下密密麻麻的泡沫又带着不情愿退回海面。
也许是刚下过一场雨,所以海边空空荡荡看不到人。刘恋席地坐在沙滩上,海风一阵阵带来咸腥的味道。薛凯琪像是往常一样躺在她的腿上,几次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低低的问她能不能唱首歌。
“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刘恋歪了歪头,把薛凯琪拽了起来,单膝跪地举起了钻戒,用滑稽的语调笑着唱,
“另一个时空的薛凯琪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也许是语调实在算不上是在唱歌,薛凯琪才会边哭边笑伸出沾了沙子的手,说你好讨厌啊。
刘恋想,如果另一个宇宙的薛凯琪哭的那么丑,自己肯定会一脸不值钱的样傻笑着替她擦干眼泪,然后说我的漂亮老婆别哭啦。
可她想笑的时候眼泪却滴了下来,吧嗒吧嗒,滴在薛凯琪的手上。刘恋抽了抽鼻子,还是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的漂亮老婆别哭啦。”
夕阳的剪影分外好看,刘恋盯着薛凯琪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好久。海风吹的她眼睛有些痛,直到海岸线从粉红色褪成了黑白,她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戒指。
赵梦第二天清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海边,修长的手指扒拉着沙子,把戒指认真的埋进了潮湿的沙中。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抹了把红肿的眼睛对赵梦说走吧,回家。
涨潮的海浪带走了那枚戒指,也掩盖了无人角落的深夜,刘恋对着海风诉说的心事。
“这个宇宙的薛凯琪小姐,以后要开心哦。”
很久之后刘恋有一次在路过商场的银幕上看到了薛凯琪的采访,主持人问她,如果要选一首歌在婚礼上放会选哪一首呢。
薛凯琪弯下腰笑着说就选一首好少哦,可不可以多选几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歪了歪头,视线却像是透过银幕落向了路边的驻足的她。
刘恋张了张口,微笑着和银幕里的人一起说出了声,
“Better Me.”
游长街
刘恋从小是在茶馆长大的,带着她的老管家喜欢品茶,她便每每都跟在后面同去玩耍,乐得听说书人拉起二胡,把一段段风流雅事娓娓道来。茶馆说书的老人,总会提起京都的十里长街。他说,
十里长街,八里飘香。
于是小刘恋便记住了,京都有十里长街,长街上的姑娘一定都长的标致,还香香,不然为什么说书的老人说八里飘香呢。
“这小娃娃,真是,”茶馆说书的老人听了她的解释笑得前仰后合,连那二胡拉出的旋律都带上了一丝欢快的颤音。
等她入京都走过那长街时,十年时光已踏过身后。她也从小娃娃做了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刘恋身穿红色新品官服,翻身上马,目视皇城的方向抖开了缰绳。她笑道,
“今日状元郎,...
刘恋从小是在茶馆长大的,带着她的老管家喜欢品茶,她便每每都跟在后面同去玩耍,乐得听说书人拉起二胡,把一段段风流雅事娓娓道来。茶馆说书的老人,总会提起京都的十里长街。他说,
十里长街,八里飘香。
于是小刘恋便记住了,京都有十里长街,长街上的姑娘一定都长的标致,还香香,不然为什么说书的老人说八里飘香呢。
“这小娃娃,真是,”茶馆说书的老人听了她的解释笑得前仰后合,连那二胡拉出的旋律都带上了一丝欢快的颤音。
等她入京都走过那长街时,十年时光已踏过身后。她也从小娃娃做了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刘恋身穿红色新品官服,翻身上马,目视皇城的方向抖开了缰绳。她笑道,
“今日状元郎,游长街。”
当今圣上有一女唤做薛凯琪,因是众皇子中唯一的公主,胎梦又化作凤凰降世,从小便被视作掌上明珠。在后宫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天薛凯琪本是瞒着母妃偷偷跟着于文文跑出来的,没想到京都街头的人比自己想的要多出了几倍,两下一挤,自己就再也找不到于文文的身影。
薛凯琪摇摇头,心想等回了宫,定然要在于老太傅那告她一状。说好的带她出来玩,转眼人就没影了。
“这家伙,肯定去近水楼看花魁去了。”
想到这里她倒也有些好奇,那新晋的花魁,名叫钟欣潼的是何等容姿,竟能惹得于文文这家伙三天两头换了男装去见。
“要么我们也去近水楼看看?”
薛凯琪问身边从小服侍她的小宫女,没想到那小宫女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念叨着祖宗你这女儿身打扮,本就招人眼目,再去近水楼,京都还不传遍了你有那方面的癖好。于家小姐当初被老太傅打了多少板子,您还去送了药,可别学她,要吃大苦头的。薛凯琪想了想,觉得小宫女说的也有道理,嘟着嘴说了句我又不是于文文。
薛凯琪本就对那花魁兴致寥寥,被小宫女这么一说,当下便打消了念头。寻着香味就去街边的酒楼,准备大快朵颐。
小二哥见她穿的不凡,神态自如,当是哪家的大小姐来惹状元郎青眼,笑着领她去了二楼的雅座,说这处清净,离街上近,可以让小姐吃个好茶饭。
薛凯琪东张西望倒是没把小二的话放在心上,还是小宫女懂些人情世故,从绣袋中掏出二两碎银谢了小二哥。这才吃了没两口,就听见店里的人喊着什么状元郎游长街,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一眨眼的功夫,人群全都涌到了大街两旁。小宫女往窗外看的功夫,再回头已经找不见薛凯琪的影子,急的撂下筷子就往酒楼外寻。
刘恋朝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望了一眼,就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正扒拉着人群往里挤,还时不时蹦两下想凑个新鲜的热闹,后面有个伺候的丫头从酒楼外追了出来,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上手就去拽她衣袖。
刘恋瞧得入了神忍不住嘴角带上笑。
谁家的姑娘,这么可爱。
薛凯琪瞧见状元郎对自己笑,扒拉的小手也停了下来,只对那高头大马上的人也痴痴的笑了起来。身边从小伺候的小宫女也还算矫健,硬是在人流当中拉住了她。
“公主,你可别再凑去看热闹了,你要是走丢了,我八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那少年郎真好看。是今年新晋的状元吧。”
“公主!”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乱跑便是了。”
薛凯琪朝着已经远去的车队深深看了一眼,似乎是要把那少年郎的骑马离去的背影印进脑海,才被丫头拉着一步三回头重回了酒楼。心中不禁感叹,
鲜衣怒马少年郎,古人诚不欺我。
直到日落时分,宫城门快关上时,于文文才姗姗来迟。薛凯琪只从她身边走过就闻见近水楼的脂粉香,于文文倒是坦诚,也许是喝过了二两酒,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夸起钟欣潼可是不吝辞藻。
“行行行,京都的美人那么多,真不知道钟欣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薛凯琪揉了揉耳朵,转念想到了今日长街上见到的少年郎,听路人说,那是今年金榜题名的状元。
“唉,你知道今年的金科状元是谁吗?”
“听我爹说写的一手好文章,很得圣上赏识呢。”
“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似乎是叫,刘恋。”
薛凯琪在后宫闷了也有半旬,从上次偷溜出宫后,于文文也被老太傅罚了禁足,这下更没有人敢带她出宫去玩。小公主在后宫也没闲着,除了撺掇那和她一同长大的郡主蔡卓妍一起出宫,就是向小宫女和小太监们打听那状元郎。
“听说刘大人深得陛下喜爱呢,刚上任就去江南巡盐去啦,圣上今日收到邸报,还夸差事办的利索,等回京要厚赏呢。”
薛凯琪抱着果子听的津津有味,不过刘恋去了江南,她顿时出宫的心思便减了大半。听说烟雨江南,漂亮温婉的女孩子向来是多的。不知道状元郎会不会也在江南欠下一屁股风流债呢。
转眼已到正月,听说状元郎已经回了京都。长街的元宵灯会向来是一年间最热闹的时候,薛凯琪央求了母妃应允,准了她正月十五那天同于文文一并去赏花灯。倒是圣上知道自己的宝贝心肝要出宫,着实紧张了一把,派出了十几个影子侍卫不说,差点就让禁军统领也跟着去。
蔡卓妍倒也想跟着去,不过奈何她母亲长公主向来是谨慎的性子,骂了一顿之后只能可怜兮兮跑到宫里和薛凯琪叮嘱,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记得给她买一份。于文文倒是答应的爽快,不过按她的性子,估摸着只能带两袖脂粉香回来。
刘恋本图个清静不欲出门,但老管家记得自己这位小主子儿时最喜欢凑这种热闹,撺掇着她收拾了出门,说是小主子也该宽宽心,正月给自己寻点乐子。来年才能顺风顺水。就这么半推半就,刘恋也就换了件素白色的衣裳,批上狐裘,准备晃悠个两圈再回府。
刘恋心中也有个记挂,半年前在马上见到的姑娘虽只有一面之缘,可着实好看。惊鸿一瞥竟然到今日都没能忘怀。
这京都果然卧虎藏龙,八里飘香。
长街上人潮涌动,刘恋在人流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街边杂耍的舞到跟前,她瞧着好,便丢几两碎银当作赏钱。那杂耍的识趣,对她行了谢礼便没有再做纠缠,一晃身影退到了路边。
她抬头一瞧,迎面一队气度不凡的男男女女走了过来,眯了眯眼睛,瞧着紫袍的女子眼熟,原来是于太傅家的女儿,行罢礼才瞧见她身后还有一个东张西望的小姑娘。刘恋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只觉得心中一喜,嘴半张半个音节还没吐,那小姑娘就指着她的鼻子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状元郎。”
“啊是你。”
于文文有些稀奇两人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是如何认得的,本想着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暗示一下刘恋这是当朝公主才好。没想到薛凯琪拉着她的衣袖又叫姐姐又是挤眉弄眼的。于文文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薛凯琪是看上人家了,不想点破身份免得吓着小状元。
“啊对,是我远房妹妹,赶巧来京都了,趁着元宵灯会带她出来看看花灯。”
刘恋乖巧的点了点头,正想弯腰对那女子行礼却一把被拉住了衣袖。
“状元郎,相逢即是有缘,今晚你陪我吧。”
刘恋虽喜不自胜,但面露难色,这自己虽然是女儿身,但毕竟以男子面貌示人,若是和她走在一块还是有诸多不便,要是误了人家女儿家的清誉就是罪过了。可那姑娘眸子里一股子的欢喜,连满街烟火都黯然失色,她向来不懂如何拒绝姑娘家的。
“那你要我陪你做什么?”
状元郎似乎是忘了自己只是偶遇了这姑娘半回,面露羞色,摸着脑袋略微低下了头。
“那我要状元郎陪我,游长街!”
于文文倒是乐得清闲,转身就去了近水楼陪佳人去了。走之前还和刘恋挤眉弄眼了一番,也不知道这书呆子看懂了没。不过也没事,周遭那么多皇帝亲派的侍卫,还怕公主走丢了不成。
她可不知道,公主的人是没走丢。
这心嘛,跟谁回了府就不好说了。
蔡卓妍近日总往薛凯琪那跑,从前她就爱听薛凯琪胡叨叨些段子,自从元宵灯会之后更是把薛凯琪当作了说书先生,正巧来了,坐下就质问她和于文文怎么一块糕点都没有送到长公主府。
“芙蓉糕好吃吗?”
“核桃酥好吃吗?”
“樱桃煎好吃吗?”
薛凯琪用手撑着下巴,摆弄着不知道从哪寻来的银钗,时不时低笑两声。
“嗯?”
“问你好不好吃呢。”
薛凯琪又想起穿着翩翩白衣的少年,笑起来三分羞涩,七分率真,嘴上还没说话脸却像灌了黄汤已半微醺。
薛凯琪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一颦一笑尽是娇嗔的模样,站在小摊边拿着几支银钗比较了半天,举到状元郎眼前。
“问你呢,我戴哪只银钗好看?”
“你戴什么都好看。”
刘恋像是科考时面对先生做题的学生,端详了半天,认真吐出几个字,面上却有些发红。薛凯琪听着高兴,再抬头看着状元郎的脸,笑得更开心了,一手提着刚买的兔子花灯,一手拿着银钗,笑面前儿郎脸红的可爱。
长街喧闹,花灯如昼。
只此少年郎。
“薛凯琪,我问你话呢,好不好吃嘛。”
“好,都好。”
蔡卓妍目光顺着薛凯琪的娇滴滴似水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公主就在摆弄着这银钗。看起来也不算是精雕细琢的精品。难道是什么大家手笔,自己没瞧出来?蔡卓妍刚想拿过来仔细瞧瞧,薛凯琪和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把银钗收到了心口护着。
“你什么时候寻的银钗,这么宝贝?”
薛凯琪只是得意洋洋的说她不懂这银钗的好,“全天下只这一支,你说呢。”
心上人送的,当然只这一支。
刘恋从正月回了府之后百般思量如何去于太傅的府上再见见于文文这远房的妹妹。
第一回带了新写的奏折去说是给于太傅看看,没成想于文文没在府中,听丫头说是去寻花魁去了,她倒是真和于老太傅聊了整天的折子,聊的口干舌燥。回府之后喝了一大缸凉茶,才算是缓了过来。
第二回去,于文文倒是在府上,不过在和一个叫张天爱的小丫头玩斗蛐蛐,她站在旁边半晌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干脆把于府的荔枝吃了大盘,又默默的走了。回府之后就生了病,太医说是荔枝吃多了,内火太旺,在家休养了一周才上朝。
第三次去,于文文那厮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正巧在禁足,见她来了,诓着这书呆子陪自己翻墙出去。也不知道刘恋聪明一世,怎么就被于文文忽悠的跟着去爬墙。可她身来就不是手脚平衡的人,于文文倒是没事,她从墙上摔了下来,又摔断了右手。
刘恋坐在府中用左手歪歪扭扭写折子的时候,那个恨啊。于文文心里也过意不去,想着好歹人家也是被自己忽悠才断了胳膊,记得上次来,刘恋挺喜欢吃荔枝的,于是提了一篮子荔枝就要去看病。
没想到刘恋瞧到那篮子荔枝脸都绿了,用剩下那只还能动的左手就把她往门外推。于文文站在状元府门口摸不着头脑,心想状元郎这脾气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还赶探病的呢。
宫里薛凯琪听说状元郎正月之后没多久就因为内火太旺病了一场,又被于文文诓的摔断了一只胳膊,恨自己没能长得出两只翅膀飞到状元府亲眼看看伤的重不重。刚想找于文文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文文就提着一篮荔枝来了。
“你说刘恋奇不奇怪。”
于文文吃了两颗之后把原委同薛凯琪说了个明白,没想到下一秒荔枝就砸到了脸上。于文文吃痛刚想骂句娘,就看到薛凯琪红红的眼眶。
“小祖宗,你打的我,你怎么还哭了。”
薛凯琪也不理她,就一个劲抹眼泪,边哭边骂。于文文摸不到头脑,寻思着这要是被发现自己惹哭了小公主还得了,这还不得板子伺候,提着剩下来的荔枝就撒腿跑了,也不管薛凯琪边抹眼泪边在后面追着用荔枝砸她。
倒是后宫的小太监和小宫女见着稀奇,嚼着耳朵根就传到了贵妃和圣上的耳朵里。圣上才听侍卫说起元宵灯会公主似乎对状元郎别有情愫,这又听说于文文气得公主丢荔枝。心下也没了主意。
莫不是公主和于文文一样,有什么别的癖好,就喜欢丢荔枝这类打情骂俏的花样?
刘恋本是冰雪聪明的人,两下在太傅府吃了瘪,心里也暗暗有了盘算。那姑娘怕不是于文文口中说的什么远房妹妹,到像是一个托词。这普天之下敢明目张胆要挟于文文的,约莫是哪家贵女。她抬眼瞧着窗沿下摇曳的烛火,心中没了底。
老管家见她拿着笔望着烛火凝神许久,以为是又想起了过世的老爷和夫人,默默的添了茶,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转身关上门时,刘恋却叫住了他,
“阿伯,你说我若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当如何?”
老管家半只脚已经踏出房门,听了这话又收了回来,颤颤巍巍对刘恋行了大礼。
“小主子为了刘家的前程殚精竭虑,老爷和夫人就算在世,也不会说什么的。”
刘恋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放老管家去了。自个撑着桌子对着那烛火想了又想。虽说当朝开明了许多,可就算喜欢上了谁家姑娘,何必拖着一个贵女过受人指点的日子。
少年郎就这么坐在窗下想啊想,心中却挂念着那姑娘元宵灯会时大口吃绿豆糕的模样,连嘴角沾上了糖屑都不知道。还是自己用衣袖替她擦了才恍然大悟,笑着要打她,说着男女有别,状元郎,你这样我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要不状元郎你来我家提亲吧。”
刘恋不知不觉嘴角也带上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那姑娘不知道若有一天明了自己也是女儿身,要做什么反应呢。不过既和于文文厮混惯了,想来也不至于是那种老古董,说不定人家愿意呢。
状元郎重新拿起笔,借着二两酒劲挥毫泼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娶。”
后宫近来热闹得很,小宫女和小太监们都在传,那于太傅家的女儿带着郡主去了趟近水楼,也不知道小郡主着了什么魔,头一次出宫见到了京都的花魁,回长公主府哭着喊着谁要给花魁赎身。这等狂妄之言,长公主气的差点没背过气来,醒来就说要去杀了于文文那个浪荡子,把自家郡主都给带成什么模样了。
还是皇上为难,一头是长姐,一头是于老太傅,夹在中间干脆躲回了后宫,不闻不问,由得长公主自个去和于老太傅闹去。
薛凯琪倒是听着高兴,心中对那个叫钟欣潼的花魁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美人能让蔡卓妍替她赎身。可眼下于文文被关在家里,也没人带自己出宫。她瞧着身边的小宫女犯起了嘀咕。
“我记着父皇赏给我的侍卫里有个女子是吗?”
“是啊公主,叫赵梦呢。”
“你说她会陪我去近水楼吗?”
“啊?”
赵梦直到站在近水楼那块牌匾下面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这公主不是说去长街给郡主买吃的吗。这酒楼看起来也好生奇怪,门口都是莺莺燕燕往来招呼不说,怎么去个酒楼还揽上我腰了呢。赵梦咬紧牙关,忍着没有把佩剑抽出来。
薛凯琪倒是吃香的紧,她本就面容姣好唇红齿白,束起头发扮作男儿妆倒像极了那些喜欢吟诗作赋的文人骚客。
她也不见外,左拥右抱贴着门口招徕客人的美人,左一个好姐姐,右一个好妹妹就跟了进去。若不是赵梦知道这是当朝公主,心下早就把她当作于文文那厮,整日缠绵烟花柳巷。
“公主,你到底是来看什么的。”
“给花魁赎身啊。”
薛凯琪笑着对赵梦耳语,这种煽风点火坐看别人吵嘴的事她从小到大可没少做。若是把美人赎了身,再送到长公主府上。
这光景,她到要看看是于文文先杀到长公主府,还是蔡卓妍先被长公主赶出来。
说着薛凯琪便想往那楼上走,老鸨见她和身后那位佩剑的公子神态气度不像是等闲,赶忙拦住解释,这花魁不见生人,除非一口气喝了两坛千日醉,才能上楼。
薛凯琪看着两坛才手心大的酒,又瞧了瞧赵梦。赵梦倒是爽快,瞧着那坛子小,开了口就喝,没承想一坛还没喝完就迷迷糊糊趴楼梯口了。老鸨赶忙叫着旁边一个小姑娘,叫郭采洁的给她扶进了房间安置。
这下要了命,薛凯琪咬了咬指甲,她酒量一向不错,但看赵梦的模样,恐怕这一坛酒喝完了,自己也得交代在这里。
“要不,”
“我替她喝。”
薛凯琪听见身后有人,声音耳熟,回头一瞧,差点没从楼梯下摔下去。刘恋黑着脸站她身后不知道多久了,她有些心虚,凑到状元郎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状元郎,你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
“刚刚。”
薛凯琪乖巧的点了点头,嘴上说着哦哦那就好。老鸨见两人是旧识,谄笑着把剩下一坛千日醉捧到了少年郎跟前。
刘恋憋着一股气,仗着酒量好,吨吨吨喝完一坛千日醉就拉着薛凯琪往楼上走。薛凯琪手腕被攥的生疼,也不敢吱声,就唯唯诺诺跟着走。
“没想到大小姐有来近水楼的癖好啊。”
“没没有,我就是看于文文常来想来见世面。”
“哦?”
刘恋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回头看她,酒劲有些上头,她倒是嘴上没了遮拦,又变回牙尖嘴利的状元郎。
“可我瞧你在门外时左拥右揽,像常客啊。”
薛凯琪只觉得两腿一软,只能傻笑装作没听见,嘴上说着你看错了,那是赵梦不是我。刘恋冷哼一声,就要推开花魁房门,她倒是要看看这姑娘费尽心思来看花魁,是存了什么心思。
“别别,我不是来看花魁的。”薛凯琪眨巴着大眼睛,拦住了刘恋的手。“哎呀一句话和你说不清楚,我就是想煽风点火,给她赎身。”
刘恋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自己多喝了酒还是这姑娘说话确实让人琢磨不透,推门的手也放了下来。薛凯琪见她态度缓和,抱着她的胳膊就要撒娇。没想到状元郎看着酒量好,任她摇了两下袖子便有些站不稳当。
“唉唉,你别倒啊!”
薛凯琪招呼着近水楼的姑娘们把刘恋送进了房间,自个在房门口来回踱步,这万一进去了,刘恋要对自己用强怎么办。但不进去吧,好歹人家也是为了我的事才喝醉了酒,这么一走了之,状元郎往后肯定不理我了。
薛凯琪咬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推开了门,一头栽进了刘恋怀里,捂着额头直喊痛。抬眼一看,刘恋脸已经红了大半,好端端不在床上躺着,怎么站在门口和个桩子似的。
她刚想抱怨几句骂这呆子,还没张嘴,状元郎就吻了上来。
千日醉真不愧是烈酒,薛凯琪闭着眼想。刘恋吻下来的时候齿颊都带着浓浓的酒香。略带喘息的呼吸打在她鼻间,刘恋的吻毫无章法,像是淘气的孩子要她也一并尝尝千日醉的滋味才罢休。
“你这可是欺负良家妇女。”
薛凯琪脸憋的通红,许久只对高自己半个头的刘恋半晌说出这么一句。
“那又如何,你把我绑去府尹大人那。”
“看他敢审我不敢。”
刘恋一脸无辜伸出手,只眼里透过像是狐狸的狡黠。她原是担心自己女儿身,恐怕这小姑娘知道了便要离自己远去,没想到在近水楼门口见到她。心中又怒又喜,被那酒劲一激,只想把百般心事全盘吐露。
刘恋见薛凯琪脸又红了几分,娇羞的样子哪里还像是元宵灯会上张扬跋扈的大小姐,心中只想打趣逗弄,于是低下头凑到她耳边,
“怎么,我不如那花魁有滋味?”
近水楼的花魁被赎身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只半日的功夫,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说是赎身的公子哥见都没见那花魁,扭头就送进了长公主府,倒是和状元郎两人被瞧见从那近水楼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状元郎走出来的时候还扶着腰。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状元郎没想到也有龙阳之好。
圣上听说之后倒是一口热茶直喷在侍卫脸上,嘴里叫着一会让侍卫去砍了刘恋那小王八羔子,主意打到公主身上来了。一会骂着于文文这王八蛋怎么祸害完长公主家的蔡卓妍就算了,还把自己闺女给带成这个模样。
“皇上,这木已成舟。”
“成什么舟,成什么舟。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脑袋刻舟上!”
等皇帝陛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挥了挥手,
“去,把陈大人叫来,算日子给公主赐婚。”
薛凯琪自从知道刘恋是女儿身之后,没少给皇帝陛下吹耳旁风,说这谕旨都下了,父皇你金口玉言也不能随便收回。要不就这样,将错就错,说不准还能在民间得个开明的名声。
气得皇上又把刘恋召到后殿大骂一顿解气。连刑具都摆了出来,说若是对公主不好非亲自给刘恋上刑,打断她的腿。
大婚之日,状元府张灯结彩,红绸带从府前挂到了街边。这可是皇家赐婚啊,路过的老百姓把那十里长街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扬着脑袋巴望着得见天家容颜,这可是够吹半辈子的事。
可从天明等到正午,路上连个影子都没有,正嘀嘀咕咕议论呢。不知道哪个嘴快的喊了一句,状元郎带着公主在城门外呢。顿时人群哄哄闹闹又朝那城外跑去了。
刘恋从状元府冒出个头,见街上人都已经散了去,跨上高头大马,拍了拍于文文的肩膀,谢了句多亏你嗓门大,以后我和长公主说说,把门口那块于文文莫进的牌子撤了。
于文文做势要打,刘恋早已扬起马鞭朝那皇城飞驰而去。
薛凯琪在轿中等得纳闷,心想这刘恋莫不是想逃婚?怎么都快到正午,肚子都饿了还没来接花轿。刚想到这耳边就传来马蹄声,团扇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半遮面,就被刘恋从花轿里拉上了马。
“你这是做什么呢。”
薛凯琪半羞半怒坐到刘恋怀中,刘恋只背对皇城对她傻笑,
“带心上人,游长街。”
《薛薛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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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视角在@凌晨四点钟熬死了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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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什么会让即将步入四十岁的女人癫狂的,估计只有爱情,薛凯琪如是想到。
11.
我三十九年的人生里,简单的可以用香港三宝来形容:“扑街栏坦你老母.”不管是情场上又或是人生漫漫创业路。 你要说爱人,爱人人不行,爱鬼鬼发慌。至于创业,也许是因为爱情的天赋令人落泪,本香港人的创业路上些许少了那么些个扑街的二五仔。
但我偶尔还是会期盼二人三餐四季的日子,直到碰到刘恋。
10.
大概是四月底的日子,我到自己新开的宠物医院进行视察?可以这么说。也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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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视角在@凌晨四点钟熬死了 老师)
/
如果说有什么会让即将步入四十岁的女人癫狂的,估计只有爱情,薛凯琪如是想到。
11.
我三十九年的人生里,简单的可以用香港三宝来形容:“扑街栏坦你老母.”不管是情场上又或是人生漫漫创业路。 你要说爱人,爱人人不行,爱鬼鬼发慌。至于创业,也许是因为爱情的天赋令人落泪,本香港人的创业路上些许少了那么些个扑街的二五仔。
但我偶尔还是会期盼二人三餐四季的日子,直到碰到刘恋。
10.
大概是四月底的日子,我到自己新开的宠物医院进行视察?可以这么说。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体验过打工仔的生活,突如其来的兴致让我扮演导诊台护士的工作,不知觉便接近十二点的时间,我看了看表准备下班。
突然有个瘦高个风风火火的提着一坨不确定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冲进来了。
从发红的眼角和身上带着的混杂气味,以及呆楞的目光看着我,我察觉到这个人也许是酒精上头了。我没有介意,毕竟这个点喝成这样还能送宠物来的,都是些深藏不露的人。更何况,她长得还不懒。
我好脾气的拿出信息表等待她填写,等待了两分钟却见她的目光仍然是虚无的,且带着层朦的雾气,我只好提高音量叫她:
“姓名,女士?”
“什么?我的还是她的?”
她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脑袋。
看到她为了掩饰尴尬,迅速抓起柜台上的笔写的样子 我竟然觉得有些可爱,而且是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的形容。
我在对方填表的间隙中,悄悄观察着她,这是一张看起来很奇妙的脸,用我匮乏的词汇量来说,看起来像高中生的脸庞却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筒灯照射下看起来清冷又脆弱,发白的皮肤在灯光下能清楚的看到绒毛和毛细血管的同时,又很有社畜的气质。
但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笨,也不排除是喝了酒的原因,连自己的姓名和电话都忘了填。
我突然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直到我看见宠物仓鼠的名字之后,觉得这个人更加的立体起来了,事实上我来没有见过如此拟人化的宠物和它拟人化的名字,有头有尾的。
“刘恋…赵梦,你说它叫赵梦?”
“真是少见呢”
我心里想你们大陆人的文化水平真是令我望尘莫及的。
我一边接过她手里的仓鼠笼子,一边隔着亚克力板看着仓鼠的伤势。小小的仓鼠因为疼痛蜷缩在角落,我一瞬间母性大发的把小家伙从垫料里捧了出来,像孩子一样哄它。
然后我越过女人走进诊疗室的那刻,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刘女士,比自己实际看见的还要高。
那晚,我坐在宠物医院的大厅里,看着不停把玩手机,时不时抬起头偷偷把视线放在我身上的刘恋,彼时的我不并知晓那是爱情的开端,只是觉得她是十分重视宠物的人,不然无故不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甚至在心里做起了有关刘恋的加减法事项,希望赵梦的检查做的更久一点,这样我可以多观察观察刘恋。但治疗一只骨折的仓鼠实在是费不了多少时间,不久后我从面带奉承笑容的本院医生手里把后腿打了石膏的小仓鼠捧了出来。而我那呆滞的坐在原地,我命定的未来女友,现在看起还在酒精上头的不太聪明。我又一次大发善心的和她说:
“记得两周之后来复查哦”
本着送人送到西的原则,将对方送到医院大门口后,在我一只脚迈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一只修长的手握着手机在我面前晃了一晃。
“可不可以给我你的电话,我没照顾过骨折的仓鼠,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及时问你们”
9.
在四月底,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刘恋带着一股少年清气询问我是否可以添加联系方式时,我承认我心动了,无关爱情天赋这件事。
“那添加我的微信吧,刘恋女士” 我听见自己愉悦的声音这么说到。
//
8.
其实没有什么缘由,开家宠物医院的想法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很自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诚然爱宠物比爱人简单不是吗?
我碰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爱情里。
我记得有一任男友,也可以叫他willis。和在旺角整日碰到的那群MK仔完全不同,他更符合港剧中大家看到的富二代男三一样,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是在私人的high table party相识的。party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一群端着特殊酒品 衣着光鲜的都市男女进行社交,特别的是在这个party上用蹩脚普通话交谈的两个香港人。
很顺理成章的,我们就在一起了。
willis是很正统的港男形象,整张脸骨骼分明,压低的眉头和深陷的眼眶,区别于我之前交往的那些才华不在颜值上展露的类型,妈妈辈会喜欢的吧,我常常不自觉看着他的脸会这么想着。willis的行为上也给足了爱情关系里的安全牌。他会在周末选好去郊区的自驾路线,也会在高档餐厅预订好位子。会偶尔提早下班做一顿饭,也会在牵手和亲吻前询问我的意见。
我们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一来是家里人满意,二来是他也确实是个合格的适婚对象。但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
也许是某天回来看到对方在书房加班时往爆满的烟灰缸中还要堆积上的烟头,又或者是在商定订婚宴的流程中出现的诸多争吵,也有可能说到底是都没那么爱,爱到心里还要藏三分成年人的顾虑,这全不是我想要的。
“willis,假如说世界只有用1和0来区分爱情和婚姻,你觉得婚姻代表什么。它更不是你工作上所谓的贬值和升值,但正当你对婚烟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能确定这是某种升值或者贬值,某种数字能代表的吗?”
“但这可不是是否选择“出生”的权利诸如此类的问题,阿fi。”
“这是你和我,此刻心知肚明在谈论的问题。”
最后一次争吵时,当他字正腔圆的将这段话说出,我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此刻的他变得陌生,和那些讲究效率,西装革履的港男没差了。
最后willis飞往大陆的另一头去工作,我去送机,这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半年,临飞前他友好的拥抱了我,在我耳边说道:
“阿fi,其实我们都是自私的人,想要在爱情里找到专一又可以终身相守的人,对另一半刻薄的同时又不敢全力去爱,我花了半年的时候明白这件事,希望你也能明白。”
willis的话如同台风过境一般,徒留一地鸡毛让我一人品味这句话良久。也许是willis也算特别的人,但在他之后我不再去主动追寻爱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在爱情上不合格,我把这份精力放在了宠物身上,直到开了宠物医院之后。
///
7.
“你好!薛小姐。我是刘恋,昨天半夜我们在宠物医院见过。”
这是刘恋发过来的第一句话。
我打了个招呼后就先自顾自的翻看了她的朋友圈。刘恋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里堪称丰富,除了分享自己参与的广告设计 与朋友花里胡哨的合照外,竟然晒的最多的是自己在工位以及会议上大做特做ppt的照片。
我实在不懂大陆工作狂人的上进心,只好感慨刘小姐工作如此忙碌之余还能带宠物来看病,太拼了。
我急忙的的发去了几段长串语音细心的告诉她关于仓鼠受伤骨折后的护理相关事件,却等来她结结巴巴的道谢和夸奖普通话说的好这件事。
“可不是嘛!!”
“我有上课啦!”
连我自己本人都没意识到这一刻我好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
和刘恋的聊天也从这里变的顺利起来。刘恋是一个很健谈的人,至少在聊天框里。她涉猎了很多话题,而这些巧合般的话题我全都知悉,于是我也开始夸夸其谈,聊到对方未曾接触过的话题,她也能已一种真诚的姿态示意我讲下去。在话题间隙给予我尊重和一定的欣赏,我的心情好像随风飘动的气球,只要轻轻一碰,彩片就会满天风舞。聊天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直到我的眼皮好像各不相干的在打鼓,手机屏幕上有意识无意识的亮起,我才迷糊的道了句晚安就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我迷糊间听到手机提示音,挣扎的想要起床结果已失败告终为前提,我磨蹭了一个小时才点开刘恋的聊天框,看到了小仓鼠赵梦将腿上的石膏咬的不成样子。
“只要限制她不要剧烈运动,不打石膏也可以恢复的。”
刘恋显现出过于担心的样子,于是我回复:
“那你可以下午过来。”
“但我今天不上班。”
对于一个四十岁女性来说,有什么比睡觉重要的吗?
6.
日升月恒之间就经历过很多里程碑。
两周的时间,从睡梦里清醒再到夜晚睡去。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生活都浓缩在聊天框里,你很难相信人和人之间可以如此坦诚 如此熟练的分享的生活,凑成了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你说成年人的快餐爱情只能凑成快餐,但其实成年人的准则就是没有准则,甚至在高频聊天下促进了几次愉快的进餐,我和她两个成年人之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呢?
5.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带着仓鼠来复查,她提议能否请我吃一顿饭,算是感谢我这段时间对着宠物的照顾,我欣然应邀。今天是一个适合约会的日子,而且我也来去自由。
于是和下属打了声招呼后,就火速拎包下班。
刘恋原本定好了餐厅,但我觉得没有必要每次吃饭都选择精致的餐厅。于是争来吵去最后选择了就在医院对面的大排档,两打冰啤就着凉菜肆意聊天。在五月末,一个很微妙的月份,在即将下雨的月份前,可以在这时候伸手接住即将坠落的雨滴,可以看到很蓝的天空和江边排档夜景下的刘恋。没有手机屏幕的隔阂,我的笑肆意挥洒甚至有些吵的震耳欲聋。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不喝酒上了头,我开始有意无意的询问了刘恋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她的工作 生活 前任和她的理想,她告诉我前面那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如果说她人生有什么值得说的事情,那就是她曾经组过一次乐队,和自己的搭档大约是过着住阁楼有水没有电 酒吧驻唱三小时两人平分两百的日子。
“于是我就这么算了,凯琪。”
刘恋自嘲的笑了笑,这次她没有喝多,可我分明看到她发红的眼角。如果说人的眼泪可以比喻成粒子,我好像觉得我的细胞溃散,分裂成千万个粒子分在空中,又好像玻璃弹珠一样掉落在地上碎成千万片。她手忙脚乱的拿起桌上廉价且粗糙的抽纸替我止住眼泪,也许是抽纸的触感实在太过恶劣,也或许是刘恋的动作太过温柔,我对着她十分认真的说:
“刘恋,如果你没地方住的话,我的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
随即我看到刘恋露出一种小孩憨态似的微笑,可爱的不像话。但也许是不想话题就在这个地方深沉下去,她随即止住这个微笑,也故作深沉问到:
“咳咳,薛凯琪同学,也说说自己吧 怎么想到来大陆的?香港不好吗?怎么来这么远的地方?”
我只是无意识拨了拨汤面上飘着的香菜,并没有说出真实的想法,只说待在家里太久,想出来看看别人的生活和故事,结果爱上这里了。
她并未深究,但我却后知后觉的产生愧疚。
“那你还会走吗?”她喝了口酒问到。
“谁知道呢?”
这刻我只是无言的看着她。
谁知道呢刘恋,也许我会爱上你,然后继续在这里。
////
4.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第一次带女生回家,这个节骨眼上我觉得我也不需要掩饰什么,酒精上头的我借着酒劲,任由刘恋带着我进门。直到灯光亮起,我蜷缩在她怀里闭眼的同时,也听到她的抽气声。
“这么大的房间你一个人住吗?”
好可爱 好像小狗。
我勾了勾她垂在身侧的手,告诉她还有Ponyo和Tissue两只肥仔小猫。
她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到蹲在通顶的硕大猫爬架上弓起背的圆脸折耳,只是傻傻的露出僵硬的笑容,企图感化p仔的敌意。
我晕乎乎的看着她,只觉得酒精要冲上大脑了。
于是我冲客厅中间她的勾了勾手指,我就像塞壬,企图诱惑过路的水手和船员。但没想到水手咬钩如此之快。她只是刚刚坐下,我便堪堪倾倒在她腿上。欣赏着她发烫的耳尖,升高的体温。
直到她开始躁动,变的不自在,她问到:
“我脸上有东西吗?”
“刘恋,你是不是喜欢我?”
只是短暂的一会,我便确定。
她仿佛受到惊吓般的差点站起来,又因为顾忌我可能会摔在地上而小心翼翼的托着我的头又坐下。她只是支支吾吾地,像是在想如何解释又说不出话的样子。
这一刻,我几乎无可救爱的有点爱上她了。
于是我伸手抬手揉了揉她的脸蛋:
“我也喜欢你,刘恋,你很乖,很可爱。”
没头脑只是噗嗤一声傻笑出来,回过神来也揉揉我的脑袋:
“知道了,小妈妈。”
很奇怪的称号,但是她开心就好。
/////
3.
夏夜构成了完整的世界。
就像上面说的,成年人哪来的那么多巧合。我和刘恋在一起的时间被无限延长。有时候我会趁她摸鱼的时候给她发我和宠物的自拍,问她哪个好看。等她给我发摸鱼日常,下班的时候刘恋也会会来宠物医院和我一起吃晚饭,并且看着她借着喝酒不方便开车为由,理直气壮的住进我的房子里,我只是翻了个白眼,笑着把浴巾扔进她的怀里,告诉她下次再来要交房租的。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那下次我按小区平均房价付给你呀。”
滚呐 土匪。
当她第二次到来,我十分积极进行了一个room tour,包括两只肥仔小猫,和只用来堆积杂物的房间。只见她啧啧称奇,一副我十分败家的模样。我简直被她这副模样气笑。
少啧啧我,刘总监。我没好气的摇摇头。
走到卧室门口,刘恋突然在身后拽了拽我的手,她的脸上写着点到止,我和她的手心潮湿,卧室里甜腻的白桃气息突然显得暧昧起来。
“我应该给你留点隐私的,凯琪。”
我没有挽留她的想法,但其实更怕隐秘的想法被戳穿。我与她目光交汇的那刻,她似乎还来不及收回目光,这种猝然的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流露出温柔的爱意和好感。隐忍的克制。
我不希望你只是做我的客人。
我有时分不清,她的克制究竟是出于朋友间的分寸还是欲望。那些偶尔窥探的目光,那些无意识的肌肤触碰,那些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于是我们谁也不说话,更像是在跳探戈,你进一步我就退一步,沉默的在舞池中心跳着舞。
我突然想起几年前和willis分别时,他同我说自私的人爱自己胜过别人,那刘恋呢?
她对于我太过纵容了,我那些不经意的刺探都无关痛痒一般。无论是刻意的与她咬耳朵,还是我撇去她唇边的食物。又或是在看悲剧电影时我的眼泪打湿她的衣襟,这些所有的一切她都全盘接受。我一边窃喜一边担忧是否有天她不再忍受我这所谓把戏,那还有什么可以证明那些我们曾经真切得到却又倏忽远离的事情呢。
“我说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欸,薛凯琪”
感情大师郭采洁如是说道。
还是同一个大排档和同一个位置,不过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因为湘菜太好吃而辣哭的辣台妹。
“你那个叫will还是willis的那个前男友,不是都骂过你惹,喜欢就要主动啊,你还搞之前爱人那套方式,等别人主动,酱紫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哦,清醒点我的姐妹。”
闭嘴吧你。
我狠狠的把纸巾糊到因为吃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台妹脸上,并且狠狠对着档口炒菜的老板说着下边上的菜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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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但其实无论是郭采洁还是willis都说在我的痛处上了。就如苍蝇不懂得玻璃看起来透明却飞不过去的道理发疯似地朝 玻璃窗上撞一样。如果此刻还不懂这是爱情的教训,就会如同苍蝇一般。
八月初是我的生日,但刘恋好像显得格外忙。一开始是推脱了晚饭的邀约,随后是我们固定周末见面的日子,我问起她,她只是推脱告诉我八月份是广告行业忙碌的月份。我只是体贴的说句好并告诉自己别放在心上,别介意。却忍不住犯起老毛病想要在心上驻起高高的围墙。
直到她约了我生日那天的晚上。
我大约是想到她这段时间的推辞是在为我准备礼物的,只是没想到这份礼物来的如此之重。
那天是场小型的live house,人不算多,但我等的人迟迟不来,我回首向四周看去,这里的每个人在暗红的灯光照耀下,神情都显得知足而厌倦。可我却在漫长一个月被放鸽子中显得那么厌倦知足如同永动机般的人们。我失望从二楼看台离开 ,却在下楼时从台上的麦克风试音声中听到熟悉的声音。
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聚光灯也打在她的头顶,可她只看向我一人。这首歌也只唱给我一人。
我已经记不清是多久没有大步跨向去拥抱一个人,不知道何时哭泣,也不知道感动为何物。只是在她谢幕还未完成的时候冲上前去拥抱她。
谢谢你刘恋,我说。
你真的很棒很棒,我很开心。
///////
1.
还是普通的约会日,我准备下班等待刘恋来接我。没等来刘恋却等到一个漂亮女孩问我,是不是租房的访客,并且询问我只好面带微笑的告诉她自己并不是租客,并且拒绝了她的微信。
然后我捕捉到失魂落魄的刘恋。
她看起来似乎很没精神,以至于吃火锅的兴致都看起来全无,在我第N次夹菜给她,她只是兴致缺缺的吃了几口就放在碗里扒拉着。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好”
我凑近看着她,想看出他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咻的弹开,好像受到惊吓一样,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蔫头搭脑地趴了回去。
我现在急有人告诉自己,如何正确的和小自己八岁的暧昧对象相处。
正好第二天,我的旧友们从香港来拯救我这段时间于水火的心情。正当我大吐特吐苦水时,我接到了刘恋的电话。电话接通只听到一堆嘈杂的背景音,正当我感到莫名其妙,准备挂电话时,只听到刘恋大喊
“你叫她有什么用,都说了她不是了!”
然后人类赵梦满怀歉意的告诉我了我一个地址,二十分钟到路程硬是赶成了十分钟。
我赶到地点的时候,就看到一地狼藉。地上成箱的酒瓶散落着。刘恋似乎喝的不省人事般的背过身去。
我悄悄的问到人类赵梦,发生了什么。人类赵梦只是嬉皮笑脸又带着云里雾里的告诉我也许是为情所困。
“放屁!”
她突然如同垂死病中惊坐的人一样。
随后又倒下去,告诉我只是不想坐车,可能会吐。
“好,那我们就不坐车好不好。”
“这里离家也不远,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我蹲在桌边,爱恋的摸了摸她的头。任由她的手安静的挽住我。
////////
0.
终于在冷却下来的夏夜,我和刘恋摇晃走过喧嚣的街道,江边的公园。这是第一次我慢下来看这个城市,慢到可以用眼睛和手指慢慢描绘和感知。刘恋身上好闻的香味总是从身后传来,像是劈开了夏日暑气,也化作夏夜的风一起钻进我的身体里。
她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没头脑醉的厉害,走两步总是开始晃。就算知道她跟在我身后,我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她。
她今夜格外别扭,总是耷拉着脑袋,我看向她时她的视线就固定在别处。可当我回过头,她又忍不住回瞟,总是一副小孩姿态。走到小区门口索性个小孩一样赖在长椅上。我心下好笑又无奈,只好贴着她一起坐下。
“刘恋,你可以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你不喜欢我”
她赌气般的缩在椅子里,不敢用正眼看我。
我反复听到天大般的笑话,脑门突的直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她
“刘恋,天地良心,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喜欢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她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呆呆的低头看着地面。
我看着她,突然就明白她这两天如同小孩得不到喜欢的玩具赌气到缘由了。我突然就存了逗她的心思。
我突然凑近到她的跟前问她说:
“那你说的是哪种喜欢?刘恋。”
“就是…就是”
“就是那种”
“你真的很讨厌!”
听到满意的答复后,我带着种胜利者的心态告诉她我没说我不喜欢。
她猛的抬起头抹了把眼泪,告诉我什么我自己说我不是诸如此类的话。我好笑的问她我什么时候说不是了?
没想到她越说越起劲,从长椅站起对着空气一顿比划,嘴里嘟囔着:
“昨天!你不是和要微信的女孩说你不是吗!”
我这辈子大概是没想到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能吃醋到这个地步。我笑得前仰后合 也顾不上形象的蜷缩在椅子上笑的发抖。
“傻瓜”
我用指腹撇去她的眼泪。和她解释到这个妹妹只是来询问我是不是来看房子的租客,说她有很多空房间,还一定要我扫她微信。
随后我眼神故作意味深长的扫荡了她一圈:
“原来我们恋恋是在为这种事情生气啊。”
所以她愣在原地问我
“所以你是吗?“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手指从指缝扣住,举起牵起的手在她面前炫耀似的晃着;
“先回家吧”我说
至于我是不是,那就当是在惩罚她胡思乱想 ,就看她表现了。
恋恋笔记本
终于和俺滴宝友@Blueviolet 陈老师联动了我真的好开心🥳🥳🥳🥳🥳🥳🥳🥳🥳🥳
⚠️刘恋视角,有OOC,6.5k,无刀请放心阅读
另一个视角在陈老师那儿🥰🥰🥰
*
我叫刘恋,32岁,是个忍者,最近的修炼项目是"如何不被我的暗恋对象发现她是我的暗恋对象"。
曾经的我也自诩在情场游历快要二十年,男男女女妖魔鬼怪也算都打了个照面;可是遇到薛凯琪之后我才隐约感到,追女人真是一滩不知深浅的浑水,等你走到深处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剩个脑袋露在水面上喘气。
*
四月的一个美好的傍晚,本该饮酒作乐的我带着...
终于和俺滴宝友@Blueviolet 陈老师联动了我真的好开心🥳🥳🥳🥳🥳🥳🥳🥳🥳🥳
⚠️刘恋视角,有OOC,6.5k,无刀请放心阅读
另一个视角在陈老师那儿🥰🥰🥰
*
我叫刘恋,32岁,是个忍者,最近的修炼项目是"如何不被我的暗恋对象发现她是我的暗恋对象"。
曾经的我也自诩在情场游历快要二十年,男男女女妖魔鬼怪也算都打了个照面;可是遇到薛凯琪之后我才隐约感到,追女人真是一滩不知深浅的浑水,等你走到深处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剩个脑袋露在水面上喘气。
*
四月的一个美好的傍晚,本该饮酒作乐的我带着骨折的赵梦火急火燎地冲进了离家最近的医院。
坐导诊台的姐姐很漂亮,那双明亮的眼睛模糊了她的年龄,不过我猜她应该比我年长一些;见色起意的我捏着病患登记表失神,她不得不提高音量才把我从神游里拉出来:
女人指着表格最下方的两条线说,填一下姓名,女士。
我的还是她的?为了掩饰尴尬,我迅速抓起柜台上的笔。
她被逗乐一般笑了起来,明艳的美色使人有些目眩;你俩的都要,她说,还有你的联系方式。
于是我填上了刘恋和赵梦两个名字,女人检查的时候明显一愣,她敲敲我装仓鼠的便携笼子,语气有些惊讶:
你的仓鼠叫赵梦?
我摸了摸鼻子说是,她了然一笑,温温柔柔地将藏在垫料里瑟瑟发抖的赵梦捧出来,像哄孩子一样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
乖,不痛了,姐姐带你去做检查。
我羡慕的牙痒,恨不得脚卡在笼子缝隙里别断腿的倒霉鬼是我自己。
女人路过我进诊疗室,一阵香风拂过我的鼻尖;那一刻我心中的某个角落啪地亮起,我知道,久违的一见钟情找上门来。
微醺之中我不忘留意她胸前的名牌,Fiona,好听的名字。
那晚,我坐在宠物医院的大厅里接着玩手机的假动作频繁偷看柜台后的看书的女人:射灯过于懂事地在她的脸上打下柔软的阴影,专注的神色揉碎在精巧五官的每一处细节里。
我甚至无耻地希望赵梦的检查做得更久一点,但治疗一只骨折的仓鼠实在要不了多少功夫,不多久穿着白褂的医生就捧着后腿打了迷你石膏的赵梦出来,而我坐在原地,看着我命定的女友身披柔光,面带微笑地走近:
记得两周之后来复查哦。
能不能明天就来,我心里在想,但没讲出口;她送我出去,一只脚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我终于鼓起勇气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可不可以给我你的电话,我没有照顾伤员的经验。
不知道是不是我故作单纯的真诚打动了她,叫Fiona的女人眯起眼笑,继而给我一张二维码:
加我微信吧,刘恋女士。
回去的路上我比昼伏夜出的仓鼠还要兴奋,而赵梦那张五官挤在一起的小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她记住我的名字了,她是不是喜欢我!
*
其实仓鼠赵梦本来没有名字,她是我偶然从地摊上花十块钱买回来的便宜宠物。
人类赵梦是我的高中同学,本来梦想着上了大学一起组乐队,结果以我考进北京某所知名985而赵梦选择去读音乐学校而作罢。虽然在大学里我也算和长我几岁的杜凯拉扯起来一个爵士组合,但梦想终究不能填饱饥肠辘辘的肚皮,我们孤苦伶仃的乐队终究在毕业之后的第五年告吹。
吃散伙饭的时候我告诉杜凯,该收一收心了,我们没有另一个九年的青春可以用来试错。他不说话,只是低头扒拉盘子里八块钱一份没加蛋的炒饭;我也没说话,苦笑着把冰镇啤酒吞进肚子里。
后来我常想,其实念不念大学、念什么样的大学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反正都是起早贪黑地给人打工赚生活;有时候我在观众席里喝着酒,看着赵梦为自己的梦想在那方小小的舞台上发疯,觉得她过的比我更有滋味。
那天去看赵梦乐队的演出,结束时已经将近午夜。我和赵梦混在一群留着长发的老爷们儿里,一群人闹哄哄地要去吃宵夜。走过街转角的时候,鬓边掺白的大爷堆起几个笼子,弄了点兔子鹦鹉之类的小动物在卖。
只是多看了一眼,赵梦就拍着我的肩对在场所有人说,刘恋啊,她连仙人球都养不活。
我斜看了她一眼,指着仓鼠笼子角落里落单的那只大声说,你看她多可怜,孤零零地和某人好像哦,我就养这个吧。
于是这只可怜的金丝熊就成为我和赵梦赌气的牺牲品,晕头转向地陪着一群大龄摇滚青年吃了一顿烟熏火燎的烧烤;席间我看到赵梦酒过三巡眼眶泛红趴在桌上可怜巴巴的模样,当下对所有人宣布这只仓鼠以后就叫赵梦了。
你得给我钱!拗不过我的赵梦气急败坏地伸手,名誉费!
你得给我钱,我毫不示弱,这只仓鼠有你一半的股份。
回家之后我把客厅角落一大垒落灰的专辑丢出了门外,其中不乏赵梦她们乐队的,以及我和杜凯寄出去又被音乐公司退回来的废片。早就该丢了,我安慰自己,然后仓鼠赵梦的笼子就代替那堆过世已久的梦想的残骸而在我的公寓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
女人通过好友申请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是薛凱琪。
薛凯琪三天可见的朋友圈里po了她和一只表情不善的圆脑袋折耳梨花猫的合影,上面的配文是:
百厭鬼,最愛阿媽啦!
原来搞到港姐了,那以后过年是回我家还是回她家?
两段60秒的语音打断了我的意淫,虽然讲的无非是关于仓鼠的骨折护理相关的事情,但温柔的音色听在我耳里宛如一场令人陶醉的盛大表白。
我耳根红得厉害,一边唯唯诺诺道谢,一边夸她普通话讲得很好。
「可不是嘛!」五秒的语音里有四秒她都在笑;
我借机问她为什么,「我有上课啦!」听起来像一个等待被夸的小孩。
和薛凯琪的聊天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几乎能接住我抛过去的任何话题,偶尔有不曾涉猎的,她便认真而崇拜地示意我讲下去,于是我那点沉寂多年的自尊心和骄傲一下被鼓吹地招招摇摇。时间很快越到凌晨四点,对面回复的频率总算慢了下来。我恋恋不舍地说了晚安,还特意叮嘱了一句明天再聊。
好在第二天是休息日,临近中午我醒来时欣慰地发现,赵梦不负期望地把打在腿上的石膏咬断了。我立刻拍下照片发给薛凯琪,只是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才收到了回复。
她的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大概还赖在床上:
这种情况很常见,只要限制她不要剧烈运动,不打石膏也可以恢复。
那可不行,我还得借着去补打石膏的由头和薛凯琪见面呢。
于是我告诉她自己很担心,希望能够尽快约到时间。
「那你可以下午过来。」
我都准备换衣服出门了才收到她的第二条语音:
「但我今天不上班。」
我立刻表示明天再去也可以,今晚就把赵梦的跑轮没收掉。
*
两周的时间在早起晚睡你来我往的问候里嗖地一下就过去了。我发觉人和人之间熟起来其实也可以很快,扳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的几个日子里我和薛凯琪仿佛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甚至晚饭也一同吃了两回,天知道我和她两个成年人之间能凑出那么多时间分享彼此的生活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
最后一次带赵梦复查那天,我提议请薛凯琪去吃饭,美其名曰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仓鼠赵梦从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看我,我知道如果她能说话,现在一定在骂:
如果不是你小子来回折腾,老子早好了。
薛凯琪倒是自由,和同事打一声招呼就拎包下班。争来吵去最后竟然选了宠物店对面的大排档,点了两瓶啤酒配着凉菜小酌。五月末的天气坐在挂着灯泡的路边吹晚风也算惬意。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没有手机屏幕的隔阂,她的笑声听起来貌似更吵了一些。
薛凯琪好像来相亲,问了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问了我的学校,工作,前任,当然也问了我的理想。我笑着和她说撺掇过的乐队早就解散了,不想过和杜凯拉个帘子挤没空调没暖气没电梯的阁楼的日子。薛凯琪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啪啪地落她面前喝了一半的汤碗里。我手忙脚乱地抽餐桌上薄如蝉翼的廉价卫生纸给她擦眼泪,薛凯琪握住我的手,好像拯救一个失格者灵魂的修女一样慈悲:
刘恋,如果你没地方住的话,我的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
我努力不显得过于得意忘形,坐回椅子里时故作深沉地问她:
说说你吧,香港不好吗?怎么来这么远的地方?
薛凯琪拨了拨汤面儿上飘着的香菜,说待在家里闷得慌,她想出来看看别人的生活,结果阴差阳错就留下来了。
那你还会走吗?我装作豁达地喝了一口酒。
谁知道呢?她挑挑眉毛,看向我的眼神亮晶晶的。
*
那晚是我第一次踏进薛凯琪家的门。她仿佛对人没什么防备,大大方方开了指纹锁请我进去。我卡着她的细腰将她扛进门槛,心想刚才就不应该多点那两瓶酒。
我按她的指示打开客厅的灯,堂皇的光线点亮整个房间的时候我禁不住倒抽一口气。我突然对薛凯琪油生敬畏,哆嗦着将人安置在沙发上。
这么大的房间你一个人住吗?
也不是啊,薛凯琪勾了勾我垂在身侧的手,还有Ponyo和Tissue.
我顺着薛凯琪手指的方向看到蹲在通顶的硕大猫爬架上对我虎视眈眈的圆脸折耳,突然回忆起薛凯琪朋友圈里那条她被猫暴打的视频。
T仔呢?T仔,Come to mommy!
T仔没出现,就连猫架上的肥猫也跳下来一溜烟逃走了。
薛凯琪于是冲客厅中间的我勾了勾手指,我很没出息地在她旁边坐下。没想到女人便堪堪倾倒在我腿上,眼神迷离地盯着我的下巴傻乐。
像一只吃饱喝足冲人翻肚皮的漂亮布偶猫,我回想起被于文文拖去猫咖的那次经历。我暗自祈祷,希望她不要注意到我发烫的耳尖。
我脸上有东西吗?被美女注视多少有点不自在,于是我问她。
刘恋,薛凯琪突然严肃地像是婚礼上主持宣誓的神父,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惊得差点站起来,又因为顾忌薛凯琪会摔在地上而作罢。有那么明显吗?我心想。正支支吾吾地琢磨如何接话,女人却抬手揉了揉我的脸:
我也喜欢你,刘恋,你很乖,很可爱。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也揉揉她蹭在我小腹上的脑袋:
知道了,小妈妈。
*
时间很快过渡到夏天,我和薛凯琪在一起的日子也逐渐长了起来。有时下班路上我会去宠物医院找薛凯琪和她一起吃晚饭,喝了酒之后我便用不方便开车的理由理直气壮地去她家借宿。
女人将干净的浴巾扔在我怀里,说我下次再来的话要交房租;我说好,你家那么多房间,你给我收拾出来一间,我按小区的平均房价付给你,她笑着让我滚。
薛凯琪家很大。我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很清醒,热情洋溢地带我做了一次room tour。连给猫的房间都算上,她家甚至还有两间房用来堆杂物。我不禁感叹早知道大学就报兽医专业了,她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走到她房间门口,隐约可以闻到房间里白桃香芬的气味。我拉了拉薛凯琪的手,说卧室就不进去了吧。
我说,好歹给你留点隐私。
她没坚持。我把真实的想法埋在胸口。仿佛穿过那扇两只猫都可以随意进出的门是一场什么要紧的仪式,我在心里和自己打了一个没头没尾的赌。
我不要做她的客人。
只是这种僭越的希望在我和她日复一日的熟稔之间变得愈发渺茫,她因为烂俗的一些陈年老梗笑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总是分不清应该偷偷心跳加速还是和她一起开怀大笑。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开始我还会因为她冷不丁蹦出来的"爱你"和负距离的身体接触而脸红心跳,可后来发现她对着宠物医院一条来看病的金毛都会报以同样的微笑之后,那种悸动就逐渐转化成一种心有不甘的苦恼。
她太坦荡了,无论是贴着我耳廓讲悄悄话,还是吃饭的时候随意地用指尖捏掉我唇边的食物,或者是一起看悲剧电影时将眼泪流满我的锁骨;我窃喜又胆战心惊地接受她给我的所有喜爱,也暗中期待这些亲密能够积累到一个不确定是否存在的拐点。
我和赵梦说了这件事,后者显得很惊讶:
我靠刘恋,你连一条狗的醋也吃?
我夹了一只煮得软烂的鸡爪塞进赵梦嘴里,她皱着眉头捏住腿骨开始慢慢啃:
我说你一直都这么别扭,原来高中的时候喜欢隔壁班的那谁,跳舞的那个?
我说,朱洁静啊。
对,朱洁静,你一直不敢表白,直到人家找了男朋友才后悔,还抓着我喝酒、哭,差点被教导主任逮住。
你呀,赵梦总结道,就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
这句话她倒是说对了,"有心无胆"四个字简直是我人生的真实写照,等我死了可以刻在我的墓碑上。我总希望找到一点自己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证据,可那些深夜罗列出的蹩脚理由都会在第二天一早我清醒的时候不攻自破。
我不敢靠近她,却也离不开她,每天都在惊喜与失落的潮涨潮落之间浮沉。可我还是很愿意哄她开心,八月初是她的生日,为了给她准备惊喜,我拿出落了尘年大灰的吉他,又翻出了大学时期没写完的曲谱,抓着杜凯修修改改,两天没睡觉总算弄出来三首能听的歌。
然后我联系赵梦让她的乐队给我们空出一个中场休息的时间,说我有歌想唱;赵梦听起来比我还高兴,大声感谢薛凯琪是菩萨下凡救了我这个迷途知返的音乐人。
我算个屁的音乐人,我笑着骂她,而且谁说我要唱给她听。
赵梦对我嗤之以鼻:那你干嘛约她生日那天的晚场?
幸好现场没有跑调,虽然杜凯手抖弹错两个音但台下大概没人听出来。聚光灯打在我头顶,陌生又熟悉的心跳加速使我有些目眩,我握紧麦克风,把那些沉寂多年又死而复生的旋律唱给台下那个人听。
薛凯琪边哭边笑边鼓掌喝彩,还没等我们谢幕结束就冲上舞台和我拥抱:
刘恋刘恋,你好棒啊,我好开心!
我也反手抱住她,只用口型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
这种反复折磨我的希望终于还是破灭了。我像往常一样将车停在宠物医院对面,隔着马路看到薛凯琪在和什么人纠缠;等我穿行过去,只见薛凯琪面带歉意地对举着自己微信二维码的一位都市丽t说,对不起啊妹妹,我真的不是啦。
她不是。她不是什么?不会不是那个吧!
巨大的失落感完全冲散那天吃火锅的兴致,薛凯琪夹了一条蟹肉棒塞进我嘴里,我咬了一口便把剩下的吐出来,嚼得比我没牙的太奶还慢。
你怎么了?店里吵,薛凯琪将鼻尖蹭到我耳边问话。
我弹开来,失望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又蔫头搭脑地趴了回去。
现在急需喝酒,我告诉自己,还不能是和身边的这位。
第二天刚好薛凯琪和她香港来的旧友出去吃饭,男男女女五六七八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关了手机,心安理得地在赵梦面前买醉;结果等我喝的头都快抬不起来的时候赵梦突然和我说她乐队的兄弟出了事在医院,自己得过去一趟,让我想办法回家。
我哭着骂她不是人,兄弟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赵梦抓着我的手机打电话,我知道她拨的谁的号码,于是哭的更大声:
你叫她来有什么用,她都说了她不是了!
薛凯琪来的很快。我趴在桌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心碎了一地,索性转过脸去。
她怎么了?薛凯琪小声和赵梦嘀咕,以为我听不见;
为情所困吧大概是。不用看都知道赵梦嬉皮笑脸的样子。
放屁!我梗起脖子,借机又骂了她一次:我不想坐车,我会吐。
好,我们不坐车。薛凯琪在桌边蹲下来,摸摸我的额头:这里离家也不远,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是离你家不远好吧,我腹诽。可她的手挽住我的温温柔柔地拉着,于是我再一次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
我跟在薛凯琪身后两步的地方,和她在夏夜喧闹的街道上慢慢地走。酒气在风里醒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和着白日没有消散的余热蒸得我脑袋发蒙,我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重,仿佛急于诉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薛凯琪走几步就扭头确认我有没有跟上。她今晚很漂亮,穿着一袭红色连衣裙,黑色长发卷成迷人的小波浪,我不熟悉的香水味顺着她带动的气流时有时无地侵扰我的鼻子。我像一场浪漫主义悲剧的主人公一样期期艾艾地想,这个女人总能在任何一刻让我重新爱上她。
可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是;
不是干嘛对我那么好,贴我那么近?!
想着想着我又鼻尖发酸,于是耍赖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薛凯琪贴着我坐下,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体面的薛凯琪和醉醺醺的我坐在一起,好像事业有成的中年女性在关怀一个人生糟糕透顶的拾荒者。夜色里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娇软的声音让我敏感的心脏又打起了哆嗦:
刘恋,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你不喜欢我。我像小孩子在赌气,没用正眼看她。
薛凯琪仿佛蒙了多大的冤,惊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刘恋,天地良心,你说我哪里不喜欢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我有苦难言,只好白了她一眼,后牙咬的咯吱响。
薛凯琪皱眉看我,片刻之后她的表情变得精彩:浅薄的怒气散开来变成了困惑,困惑又变成迟疑,迟疑又变成惊讶,惊讶又变成恍然大悟,最后留下一抹狡黠的微笑。我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只好呆呆地望着她那张人神共愤的漂亮脸蛋千变万化。
你说的是哪种喜欢?她故意凑过来,鼻息贴我很近;
就是、就是……我转过脸,声如蚊蚋:是那种喜欢。
哪种?
就那种啊!你好讨厌!
酒壮人胆,要是平时我绝对不敢这样和薛凯琪说话。女人显得很得意,她的手指绕在披肩的长发里打转,歪头冲我笑:
谁说我不喜欢?
少来。我抹了把眼泪。你都说你自己不是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指着自己的鼻尖,反而显得更惊讶了;
不是什么?末了她又追问了一句。
昨天!我从长椅上站起来对着空气指指点点:你不是和那个要加你微信的t说你不是吗!
薛凯琪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只剩肚皮贴住大腿缩成一团发抖。我真不懂她,在我难过的要死的时候还能开怀大笑。
傻瓜。她用手指沾掉眼泪。她问我是不是来看房子的租客,说她有很多空房间,还一定要我扫她微信。女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我身上扫荡,她故意问我:
原来在为这种事情生气啊。
轮到我石化在原地:所以你是吗?
那不好说。
薛凯琪站起来,她抓住我的手,修长的手指滑进我的指缝扣住,举起两人的手在我面前晃晃;
先回家吧。至于我到底是不是,那要看你表现咯。
fin.
《薛薛笔记本》 在这里!
(彩蛋是第一版,这个版本里有一些细节删掉了,感兴趣的家人可以去看看🥰)
兜兜转转
热恋琪加极少sa娇梦德斯鸠维爱做凌
有反转
私家侦探刘恋×画家fi
建议搭配李荣浩的《王牌冤家》食用,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祝大家食用愉快
1
七天时间能用来干什么
有些人用七天写完有自己高的暑假作业,有些小情侣会来一场为期七天的马尔代夫甜蜜旅行,有些社畜会直接宅在家里打他妈的七天游戏再重见天日
28岁的薛凯琪用了七天时间就和在酒吧里认识的跛脚侦探度过了充满欢愉的一晚
值得一提的是薛凯琪本来想安安分分当个枕头公主,但看到对方上床都显得有些吃力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以需要好好关怀行动不便的女士为由将对方压在身下,要了一次又一次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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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七天时间能用来干什么
有些人用七天写完有自己高的暑假作业,有些小情侣会来一场为期七天的马尔代夫甜蜜旅行,有些社畜会直接宅在家里打他妈的七天游戏再重见天日
28岁的薛凯琪用了七天时间就和在酒吧里认识的跛脚侦探度过了充满欢愉的一晚
值得一提的是薛凯琪本来想安安分分当个枕头公主,但看到对方上床都显得有些吃力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以需要好好关怀行动不便的女士为由将对方压在身下,要了一次又一次
身下人喊的嗓子都哑了,清理完一切后之后薛凯琪重新躺到床上,刮了刮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人的鼻子,说你体力真差啊刘恋,谁信你曾经是个威风的刑警呢
刘恋含住她的手指轻咬了下当作报复,薛凯琪痛呼说你是属狗的吗,这么喜欢咬人
刘恋只是玩弄着她那像海藻的长发发尾,说咱俩现在是在一起了吧。薛凯琪狠狠敲了敲她的脑袋说姐姐我对你负责还不行吗,话这么多。刘恋不服气的拍了拍枕头说你就比我大两岁装啥大尾巴狼啊
薛凯琪哈哈大笑
觉是在薛凯琪家睡的。之前一进门刘恋就看到玻璃柜里放着的那把被擦着亮闪闪的形似小号一样的乐器,她惊讶的说没想到大画家还有吹小号这个爱好,薛凯琪在后面换着鞋,头也不抬的说这是我前任的东西,叫什么卡祖笛来着
“还真是念旧情呢,前任的东西被展示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你还真痴情”
刘恋阴阳怪气着
“她一年前死掉了,这算纪念吧”
薛凯琪回答道,平淡的语气好像死的不是她前女友而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刘恋沉默了。本想着继续借题发挥然后在假生气一下好让薛凯琪过来哄哄自己,结果到头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以前也吹卡祖笛,有个跟这个一样的,可惜自从我出事后再回到家就发现那把笛子不翼而飞了,后来想买的时候发现这批已经停止生产了,就不吹了”
刘恋将卡祖笛取出,惊讶的发现笛子的外表竟然一尘不染,想必这位前任在薛凯琪心里已经有极高的位置。她试探的问薛凯琪能不能吹一曲,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吹起了一首好运来
前三个调被吹的歪歪扭扭,好在后面逐渐找了回来。刘恋越吹越兴奋,越吹越大声,直到隔壁邻居砸响房门咆哮着说半夜一点吹你妈的唢呐呢才停下
薛凯琪坐在沙发上看着因为羞愧而全身通红的女人,心想的是为什么她和我那个怨种前任这么像
2
薛凯琪是一个画家
她不缺钱,父母离世后给她留了一笔丰厚的遗产,薛凯琪的人生好像并没有出过什么很大的岔子,除了自己那个倒霉警察前任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出意外从楼上摔下去殉职和她去山上写生结果不小心也跌了下去,幸运的是路过的两个驴友发现了浑身是血的她,在送到医院抢救三天后醒了过来。为此薛凯琪感激的掏了一笔丰厚的酬劳给那个乐于助人的驴友。那个好心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慢,国语发音一听就知道是香港人。她慢吞吞的说我叫蔡卓妍,你叫我阿sa就好。我在这都陪你三天了我老婆很想我,有啥事call我电话就行。薛凯琪吃惊的问我的手机从这么高的地方还没有被砸的稀巴烂吗,蔡卓妍点点头说碎的稀巴烂了,还是修不好的那种,你还是再买一台吧
薛凯琪庆幸自己平时像个老古董更偏爱于用现金付款,要是像自己那个冤种前任热爱用网银支付的话她怕是已经被医院扫地出门了
好险,差一点就直接去阴曹地府和她会面了
好好修养了一阵后薛凯琪便出了院,在住院期间蔡卓妍和她女友钟欣潼女士隔天就会来看她一次,兴许是因为在这偌大的北京碰见老乡是件很值得激动的事情。在出了医院后她也会时常被钟小姐叫到家里打麻将,因为这个薛凯琪还认识了另一个香港人容祖儿,这个女人什么都好就是酒量太差,一次不小心喝过了量,容小姐直接抱着钟小姐家的马桶说这是我到过的最好玩的地方
“她之前也这样吗”
薛凯琪担忧的望着抱着马桶自言自语的容祖儿,心想她千万不要想现在潜水
蔡卓妍在一旁吃着爆米花,自己吃一颗就喂给钟欣潼吃一个。看着薛凯琪担心的神情笑出了声,说没事啦她上次喝多了也是这样,抱着她朋友古先生家的马桶说这是我到过的最好玩的地方
“她是有什么执念吗”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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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之后薛凯琪向刘恋介绍容祖儿的时候笑的都停不下来,她说刘恋你应该好好感谢人家。
“为什么”
“容祖儿到现在都单身,当时由于实在看不惯蔡卓妍和钟欣潼这两个人每天撒狗粮的行为,便毅然决然约上我在那天晚上去那家酒吧”
刘恋搅动着可乐里的冰块,皱眉喝了一大口后说合着您老人家那天是去猎艳的
“听我把话说完”
薛凯琪软糯的瞪了刘恋一眼,继续往下说
“结果那天晚上我等了她半个小时,都不下十个人给我递联系方式被我拒绝了她还是没来,我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她还要多久,结果她刚接电话就开始哭,边哭边说花了个美美的妆出门结果开车开一半被人撞了。我说人有事吗,她说人倒是没事就是觉得很难过——今晚猎艳计划是行不通了”
“你看,搞半天还是猎艳,我又没说错”
刘恋气鼓鼓的又喝了一大口可乐,薛凯琪瞧着她这生气的脸微红就在心里感慨怎么这么可爱呢,她故意说我也想尝尝这杯可乐的味道。还没等刘恋反应过来她就吻了上去,接了一个充满可乐味的吻后才心满意足的分开。薛凯琪舔了舔牙尖说尝到了,味道真好。看着刘恋一下就红透的耳尖,她的心思不由自主的又飘回到和前任刚在一起那会儿,好像对方也是这样的
那场意外的后遗症就是薛凯琪没法想起来自己那个倒霉蛋前任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她只是记得关于她们俩之间的所有小故事
薛凯琪也不是没找过有关前任的照片,可惜她不依赖电子支付却依赖手机相机,那台原本的手机坏掉后她就没有任何关于前任的信息——除了家里那只金光闪闪的卡祖笛
薛凯琪有时候会坐在沙发上睹物思人,她在想会吹卡祖笛的警察会是一个怎么样的警察呢,她模糊的记得生日那会儿对方不能陪在自己身边,于是隔空给自己吹了首走调的生日歌,她一边吐槽说吹的一点都不准一边哭,说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别让我担心
“在想什么呢凯琪?”
刘恋的声音把薛凯琪又拉回现实,她赶忙摆摆手说自己没事,就是最近灵感枯竭感觉画不出什么,极好被糊弄的年下哦了一声,没再多过问
薛凯琪看着一边刷手机一边喝可乐的刘恋又觉得愧疚,想着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就还没放下呢,每次看着刘恋想到前任的时候薛凯琪的良心就在受到拷问,但她的良心也不得不承认刘恋和前任真的极为相似
所以我爱的究竟是刘恋本身还是像她的刘恋
薛凯琪有些想不通了,但她觉得自己总能想通的——只是需要时间
薛凯琪知道现在的自己无论是出于这种熟悉感也好还是出于新鲜感也好,她都非常非常喜欢坐在她面前的,满眼都是她的刘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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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琪和刘恋的初遇也是充满了戏剧性——受尽小情侣折磨的容祖儿决定约薛凯琪去一家新开的酒吧找找乐子。薛凯琪进去后发现装修的确实不错。尽管里面刺鼻的装修味无数次的在劝退着她,但里面的酒实在是不错。薛凯琪只能勉为其难的在吧台旁喝上一会儿,在得知容小姐肯定是赶不过来后本想拿包就走,没成想走进酒吧的那个拄着拐杖但脊背仍旧绷得笔直的女人吸引走了她的全部注意。这个女人漫不经心的扫视着酒吧里的一切,在与薛凯琪对视后虽然显得有些愣神但是也即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慢慢挪到一个没有人会注意的角落坐下,在简单的写写画画后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五分钟后一个满脸横肉穿着华丽的女人怒气冲冲的进到酒吧,拎起一个男人的领口说不回家在这找妹妹是吧,说着就把男人往外面拽,男人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什么,他回过头看着刚勾搭上的女人,得到的却只有一记响亮的耳光
“还他妈和我说你没结婚”
这场闹剧引起了不小骚动,所有人都在低声耳语指指点点,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角落里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薛凯琪叫调酒师过来,调了杯和自己一样的酒,随后亲自端到女人面前,将酒递给她
女人错愕的望着她
“我是薛凯琪,是个画家,你可以叫我fiona”
女人点了点头,说我叫刘恋,是个侦探
侦探不应该每天都在破那些死人案子吗?薛凯琪坐到刘恋的对面。刘恋小抿了口酒说你柯南看多了,真正的侦探都是像我这样,没事帮人查查情妇捉捉奸,偶尔善心大发帮小孩找找她们丢失的宠物
“你能知道我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这观察力绝对不一般啊,有考虑到我的事务所工作吗?”
“不了,不缺这钱”
薛凯琪笑着说
“但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也正有此意”
刘恋举了举酒杯,在喝完所有的酒后身边也合适的响起一首悠扬的爵士乐,她情不自禁的哼唱起来,在看到薛凯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后又不好意思的补充说自己很喜欢爵士乐,不过比起爵士她更喜欢摇滚和民谣。薛凯琪点点头说很不错的口味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从卡座起身开始跳舞,刘恋和薛凯琪就这么孤独的坐在那,刘恋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那根靠在墙上的拐杖,然后问薛凯琪为什么不跳舞,薛凯琪回答说因为不喜欢。她掰着手指说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年都会有舞会这个东西,第一年她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约,结果在台阶上坐了一晚上,她只记得那天借妈妈的高跟鞋很高导致穿起来脚很痛,看到大家都有舞伴就自己没有就有点落寞,从那之后每次舞会她都请病假
“不要瞎想哦,我高中的时候人缘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身边朋友都想趁这个机会去把妹,所以我就落单了”
刘恋眨了眨眼,说我以前会跳一种类似freesytle的舞,纯用脚的那种,后面就不跳了
她说的坦然,薛凯琪怀疑即使明天就是刘恋的死期,在被她得知后也会面不改色的去迎接。薛凯琪记起前任好像也发表过这种言论,当时她捂住过对方的嘴让她不要乱说话
最后的最后,刘恋要下了薛凯琪的名片,她郑重其事的将卡片塞到了自己衬衫的前胸口袋里,笑着说像您这种还喜欢用名片联系的可不多见,薛凯琪说因为互联网不靠谱,当一个人的手机受到损伤还想不起账号密码的时候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记忆随着芯片的毁掉而毁掉
刘恋摸了摸下巴说说的有点道理但不多,你勤快一点在不同设备上云存储一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薛凯琪说太忙了会忘。刘恋惊诧的问画家也要996吗?薛凯琪翻个白眼说是我太懒了总行了吧
两人在酒吧门口分别,刘恋摇了摇手机说自己有个朋友会来接我,薛凯琪说好的我就先走了。薛凯琪离开后不一会儿刘恋就等到了好友的车,她吃力的坐进副驾驶后对着大晚上还要在胸前挂个墨镜的朋友说你真的是要死啊赵梦,这么晚把墨镜带出来干什么。赵梦说是因为办公室的灯太亮了还不行吗。刘恋嘲讽到不就是因为这是郭采洁送你的吗
被拆穿的某人不仅没有尴尬,反而得意的摸了摸脖子。赵梦说我得快点把你送回去,还得回警局办事呢,最近夏天快结束了人的火气是一点都没减少,他妈的又出了个激情杀人案,嫌犯还在逃,查的累死我和于文文了,回头结案你得请我们吃饭。刘恋说凭啥啊我现在都不是警察了,赵梦说因为你最闲
刘恋无话可说,为了扳回一局她坚称刚刚在酒吧她和一个漂亮姐姐约了会。赵梦一听这就来了兴致问长啥样叫啥名性格咋样了,刘恋打了下她脑袋说你他妈查户口啊,我才不告诉你,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把她介绍给你和于文文认识
刘恋闭上眼说要是我腿没瘸的话今天就能和她跳舞了,赵梦看了她一眼深吸口气
“你要是没出事现在也不会闲得去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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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琪觉得她和刘恋第一次约会是在认识第二天就约对方去看电影,可刘恋一直觉得她俩的第一次约会就是从酒吧相遇开始,最后谁都争不过谁,就只好随对方而去了
确定关系之后刘恋搬到了薛凯琪家住,在搬家的那天薛凯琪拖着她去买了极多的生活用品 ——都是情侣套装。等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薛凯琪那个本来像极了样板间的屋子后瞬间一切都变得温馨起来,刘恋恍惚间有个错觉,觉得生活本就该如此,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里说不定也有这么一个女人拉着自己去装饰属于她们的家。但很快刘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着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好的爱人早在她出事的时候就应该去医院看她了,她这短暂的生命中里应该还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体贴的爱人
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月,刘恋决定坦白自己一个秘密:和薛凯琪说自己出事的经过——这都是赵梦复述给她听的
一年前我还是刑警队长,为了端掉一个大的传销窝点我就成为卧底深入敌穴,后来警方马上就要收网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我,给我一通乱打,就是在这个时候砸伤了我的脑袋和腿,等到我再次醒来就忘记从事工作后的一切事了——认识赵梦是因为她是我大学同学,当时我醒过来看到赵梦第一句话是你和郭采洁表白成功了吗,她吓个半死说早在一起六年了好不好,请医生过来给我检查得出的结论就是我失忆了。赵梦问我想不想去户籍科干一辈子,我说不想,于是自立门户当起了侦探
薛凯琪问她是不是受了柯南影响,刘恋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受了福尔摩斯的影响,感觉这种生活也会很有意思——当然后面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不过能尽我所能帮助到大家我也会觉得很高兴
薛凯琪说你应该在办公室叼个烟斗,这样你会接到更大的案子
“有没有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呢”
刘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想肯定是想,听赵梦说我这两年过的有滋有味极其精彩,但是想起来了又能怎样,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你现在这样很好”
“如果是你呢,会想找回来记忆吗”
“不太想”
“为什么”
“理由和你一样”
这个话题似乎是沉重了点,薛凯琪及时转了话题,她又向刘恋聊起自己高中时候发生的趣事——当年她有个很好的朋友叫谭维维,这女的啥都好就是在谈恋爱的时候有点不聪明的样子,暗恋隔壁班班长两年后终于在自己的撮合下修成正果,不知道现在她俩怎么样了
“没有再联系了吗?”
刘恋低头扒了口饭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之前从山上摔下去过,手机摔坏了。我又没有记人电话的习惯,所以就等于是失去联系了”
薛凯琪插起盘子里的三文鱼慢悠悠的说不要过分依赖电子产品
刘恋笑着说我都坦白自己一个秘密了你也应该拿出一个作为交换,薛凯琪的嘴撅得老高,说又不是我逼你说的
“秘密说出来就不叫秘密了”
作为补偿,那晚是薛凯琪在下
刘恋的手法很娴熟,薛凯琪在当中还咬牙切齿的问是不是刘恋之前交过很多女朋友,刘恋解释说只是无师自通罢了
看着在自己身上辛苦耕耘的刘恋,薛凯琪却又想起那个怨种前任了——那个多情又专一的混蛋
越想记起就越记不起,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薛凯琪明显感觉到刘恋和前任的形象正在合二为一
薛凯琪觉得自己死后是一定会下地狱的,她恶趣味的想要是让刘恋知道自己在和她做情事时还会和前任比较的话会展现出什么精彩表情
最后刘恋无力的倒在她身上,薛凯琪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对方在小腹上的纹身——那是一只凤凰。薛凯琪曾经问过她为什么选择的是这个图案,刘恋说这代表着自己涅槃重生——她已经忘记为什么自己本来光洁的小腹会赫然出现那么一道狰狞的疤痕,但现在又谁在乎呢,刘恋想着自己反正也不干警察了,索性进了家纹身店把那条难看的要死的疤痕给遮盖掉
薛凯琪听完这个故事后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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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两个月,刘恋隔三差五就被赵梦叫过去分析案情分析的她头都痛了。再又一次陪好友们看监控熬到早上六点后刘恋揉着自己涨疼的太阳穴说我真他妈就是干警察的命,以前三班倒就算了现在还他妈三班倒。赵梦一开始还能应付她两句,但过一会儿就没声了,刘恋转过头发现这位新上任的刑警队长已经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她叹了口气一边说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啊赵梦,以后老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想看到郭采洁把你推到我面前和我喝酒,一边艰难的扶着桌站起,拿了条于文文椅子上的毛毯给赵梦盖了上去
于文文买早点回来了,刘恋冲她嘘了一声,接着看到她手上提着的满满一袋的早餐
“坐下来一起吃点啊恋子”
“不了我女朋友等我回去吃早饭呢”
刘恋麻利的顺走了四根油条和两杯豆浆,和吹胡子瞪眼的于文文说了声再见
于文文追出去拦住她说你啥时候把你新女朋友带给我们认识啊,这么久这庐山真面目还没见着呢,刘恋笑骂着说你他妈着啥急,等这个案子破了我请你们吃饭,一定把她带过来给你们见识见识。于文文又追上去说要不我给你送回去吧,你这怪不方便的,刘恋也没客气,让于文文开警车送自己回了家
等到了小区门口,于文文把熟睡的刘恋叫醒
“你现在住这?”
“对啊我和我女朋友住…不是你干嘛这个表情啊我这么大个人和女朋友同居咋了,别那么老封建”
于文文捶了刘恋一拳说我又没说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刘恋疼的发出一声闷哼说你下手真狠 刘恋因为担心油条冷掉所以在迅速和她告了别后就下了车,独留她一人在车子里愣神
“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巧的事吗?”
于文文挠了挠头,心想这世界之大还真就无奇不有
初冬清晨的风很冻人,刘恋缩了缩脖子,为了不让早餐冷掉她尽可能的走的快些
刘恋拿着早餐轻手轻脚走进家门,她惊讶的发现薛凯琪正坐在沙发上,通过眼下的黑眼圈可以判断出薛凯琪应该也同自己一样一晚没睡
听到脚步声的薛凯琪猛地睁开眼,在看到自己彻夜未归的爱人此刻正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后一下就站起身冲过去抱住她说回来就好,以后晚上不回来给我发个消息好不好,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刘恋这才想起昨天忘报备了,刚刚和于文文插科打诨了那么久愣是一晚上都没想起来看手机这回事。薛凯琪的眼泪滴滴答答浸湿了她的风衣外套。刘恋沙着嗓子说我昨天是去帮赵梦忙了凯琪,下次不会再忘记这件事了,薛凯琪满脸泪水的亲吻着她的脸,亲吻上她的唇,像是撕咬般啃噬着夜不归宿的女友的脖子,她呜咽着说刘恋你不会懂的,你这辈子都不会懂的
刘恋将自己呼之欲出的呻吟声嚼碎咽回肚子里,她不断轻拍着怀里人的薄如纸般的后背以表安慰
“先吃早饭好不好,吃完饭我们一起补个觉”
薛凯琪想如果不说清,刘恋是不是永远都猜不到自己那么害怕的原因
薛凯琪记得前任那晚也是彻夜未归,直到第二天才有人给她打电话说前任的尸体被发现在一个烂尾楼里,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
薛凯琪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的那段黑暗的时光。她现在贪婪的感受着刘恋的体温,身上独有的好闻的香气
“刘恋,我不可以,也不能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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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节前夕,赵梦和于文文千里迢迢赶去外省,终于抓获了那名嫌犯。在把嫌犯带上车后于文文兴冲冲的给在家等她们好消息的刘恋打了个电话,说这顿饭你肯定得请了,快带你女朋友来见我们——丑媳妇还得见爹娘吗不是
“去你的,我女朋友是个绝色大美女好不好”
草草聊了几句后于文文就嚷着说要挂了——她要和赵梦去大吃一顿,这两天吃方便面都快吃吐了。赵梦抢过电话说恋子咱们回去就吃以前一直去的那家火锅店,咱们后天见
“知道了知道了,你俩烦死了”
挂了电话之后刘恋就和薛凯琪商量起这件事,她扭扭捏捏的说我朋友一直好想见你的——我知道她俩好烦的,但是这也都谈了小半年,想带着你见见大家
“当然可以,正好我也很想见你的朋友们”
刘恋点头赞成,说她得去等赵梦回来去她家一趟——不出意外的话赵梦家还藏着两瓶好酒,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到时候就在餐厅见吧,我给你发定位”
“好”
两天后的一大早刘恋便在给仍在梦乡里的薛凯琪一个早安吻后就出门赶去机场,给赵梦和于文文接风洗尘。薛凯琪则是被快递小哥三个电话打起来的,在简单的洗漱过后她随便裹了件羽绒服穿了双棉拖鞋就下了楼,快递站好死不死的在小区外面二百米的位置。薛凯琪祈祷在路上千万不要遇到熟人
“薛凯琪?费油娜?”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薛凯琪咬着牙,心想现在接着鼻子尖声尖气的说我不是你找错人了会不会对方就善罢甘休了
清醒点吧薛凯琪,那可是谭维维诶,那是你帮人家牵了两年的红线的谭维维诶,她认不出你还有谁认出你
薛凯琪转过身,本想给好久未见的老友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谭维维惊诧不已的表情让她感到疑惑——是很久没见了又不是我死了,至于那么惊讶吗
“你活了?不对你不是死了吗?不对你是失踪了啊?”
谭维维语无伦次,指着薛凯琪哆嗦着嘴皮子说你丫的现在是人是鬼
薛凯琪无语,薛凯琪沉默,薛凯琪咬指甲思考了半天说要不我去街道给你开张我还活着的证明?
“我操我得赶紧告诉刘恋你还活着这事”
“你认识我女朋友?”
谭维维再次瞠目结舌,良久后她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说你掐我一下吧薛凯琪,我看看这是不是梦
薛凯琪叹口气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狠掐一把后欣赏着谭维维疼的龇牙利嘴的痛苦表情
“不是梦”
她揉着手说
“那就是我穿越了?”
“谭维维你这情况心凌知道吗?她有带你去医院看过吗?”
谭维维严肃的说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这样吧我现在我打个电话把心凌儿叫过来,让她跟你好好说说这前因后果
在上楼的时候,薛凯琪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她说你长话短说告诉我事情真相吧谭维维,我都挺得住的
谭维维皱着眉头苦着个脸,想了很久后才缓缓开口
“在我们眼里,你死而复生了”
“我倒也不是什么都能够挺住”
在等王心凌过来的时候谭维维简直是坐如针毡,她在薛凯琪家里东兜兜西转转,在看到薛凯琪客厅的那个玻璃橱柜里放着那只金灿灿的卡祖笛时说哟刘恋把她这玩意放你家来啦?这笛子也就她吹好听点。刚刚定了定心神的薛凯琪闻言又呆住了
“这是我前任的东西啊?”
谭维维的表情再一次扭曲起来
“你刚刚说刘恋是你现在的女朋友”
“是的”
“这个笛子是刘恋的”
“这个东西是我前任的,我前任是个警察,她一年前就殉职了”
“你哪来的前任?”
薛凯琪没吭声,两人陷入了无休止的沉默中,良久薛凯琪才又弱弱的给出了一个疑问
“你说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两任女友的名字都叫刘恋,她们恰好兴趣爱好一样,买的笛子也一样”
薛凯琪的声音越来越低,困扰她心中的疑惑太多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从哪开始下手解开这些谜团
门铃被按响,薛凯琪跑过去开门,迎接她的不仅仅有气喘吁吁的王心凌,还有同样一脸懵逼的刘恋和两个见到她就惊讶的张大嘴的女人——不出意外的话留狼尾的黑眼圈重的吓死人的那个应该是赵梦,穿的能迷倒一大片小姑娘但手上拿着个塑料袋装保温杯的应该是于文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处舆论中央的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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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梦在火车站看到刘恋正拄着拐杖东张西望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家里那两瓶珍藏的好酒应该是要不保了,她瞥了眼旁边穿着一踩就亮的鞋的于文文,在心里盘算着要不今天带这个酒品不好的家伙一醉方休算了
刘恋提前打了的士,又无事献殷勤的帮赵梦把行李箱扛到后备箱里,赵梦看着她这脚步不便的样子说姑奶奶你还是算了吧,不就是想让我把那两瓶酒带出去喝吗我带还不行吗,你就老老实实去和于文文一起在后排坐着吧
一路上都是于文文的光辉时刻,她自豪的说自己是有多么的聪明机灵,那歹徒拿着刀想和她同归于尽的场面是有多么的危险,她是怎么能够化险为夷的
“好了好了 我听了耳朵都快出茧了姐姐,你消停会儿吧”
“你女朋友呢?”
“晚上和我们在餐厅见”
“恋子你是不是很久没去过我家了”
“失忆之后就没去过了”
赵梦应了一声,将注意力重新全部放在面前的公路上
聊天时的时间总会过的很快,刘恋感觉自己的屁股刚沾上赵梦车上的真皮座椅,她就猛地刹车说到了你们先下车,我去找停车位——家门密码你们是知道的
输完郭采洁的生日后门声应声开启,刘恋和于文文随意的将鞋七扭八歪的扔在一旁,于文文负责找出赵梦家的空调遥控器,刘恋负责找出那两瓶被珍藏的好酒
“妈的,赵梦到底把酒藏在哪了”
寻找无果的刘侦探瘫倒在沙发上,于警官说还是回来问她吧
赵梦家刚装修过——听她说是要接郭采洁过来同居所以特意把这老房子翻修了一遍
刘恋百无聊赖的参观着客厅,电视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相框,刘恋一个一个看过去,有赵梦和郭采洁的合影,有她们三个的合影——那个时候还都穿着警服呢,还有警局的大合照
刘恋拿起大合照开始找自己在哪——最后一排的第三个位置,她又开始找赵梦和于文文在哪,看着看着在第二排看到了赵梦,赵梦左手边是于文文
于文文左手边是薛凯琪,她穿着警服站在第二排中间笑的灿烂
“卧槽?”
刘恋对应着下面的人名,反复检查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根本没有花眼,于文文在后面叫了好几声刘恋的名字,对方就那么紧紧攥住那个小小的相框,一声不吭的僵在那
“看到啥了?”
于文文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暗叫不好,心里埋怨赵梦干什么不把这合照收起来
“你认识这个人吗”
刘恋感觉自己的嘴里此时正反上一股恶心的血腥味——她的漂亮女友,她那个自称是画家且真的画出过作品的女友,她那个曾经提到过自己前任是位警察但最后因公殉职的女友,此时就那么静静的出现在这张照片里——这张照片还有她
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刘恋浮现
于文文的眼睛里闪过的那丝慌乱被刘恋精准的捕捉到
“别骗我于文文,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这是你女朋友,一场意外后现在生死未卜”
“这是我女朋友”
于文文嗯了一声,心想这么大的信息量刘恋一定得花些时间好好消化,她拿起茶几上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刘恋的声音在此刻再次响起
“这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你俩确实也没算分手,毕竟薛凯琪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于文文轻轻对杯里吹着气,上升的水汽让她的脸变得潮湿
“你们等会儿要见的那个人就是她”
于文文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刘恋
刘恋没理已经震惊到石化了的于文文,她打了个电话给赵梦。赵梦在电话那头嚷嚷着说别着急我快找着停车位了。刘恋说别找了快回来吧我带你和于文文去个地方,我带路你来开
“这会是个大惊喜”
“啥意思啊?别给我打哑迷啊刘恋,喂?”
随后她就收到于文文发来的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
“果然,做冤家就会做一辈子的冤家”
这都哪跟哪啊。赵梦一头雾水,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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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琪看着一屋子的人,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在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她就被迫接受了一个接一个本不属于她人生的故事——她得知自己不是一个有钱的画家而是一个有钱的警察,工作没两年的时候就和刚到支队的刘恋眉来眼去,没过多久两个人出了个任务,刘恋帮她挡了一刀,当时的薛凯琪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于是就以身相了许,结果安稳日子还没过上一年呢两个人就又去传销组织当卧底,最后赵梦带人收网的时候只知道了看上去应该是被薛凯琪藏起来的昏迷的刘恋,至于薛凯琪本人一直处于一个失踪的状态——没有人知道当时在传销组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都是由王心凌转述给薛凯琪听的——她算是这些人里面精神状态最稳定的一个了:赵梦和于文文抱头痛哭,于文文哭累了还顺了瓶薛凯琪放桌上的牛奶,边喝边说我就知道薛薛不会这么轻易就丢下我们的,薛薛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人啊呜呜呜呜,薛凯琪站在一旁静静聆听,心想怎么这昵称这么像在叫一条狗
谭维维拉着刘恋说真的是很久没见了啊恋子,今晚咱俩得喝两杯——豪放的川渝女人搂的刘恋喘不过气来,她到现在都没敢问谭维维她到底是哪位。她偷偷瞟着坐在沙发上听故事的薛凯琪,想着对方什么时候才会来救自己
最后的最后是薛凯琪猛地起身把刘恋从谭维维怀抱中揪了出来,拉着她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你说她们能聊点啥啊心凌儿”
谭维维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却听不到里面的声响
“你们能不能给人家留点说话空间”
“就是说赵梦,给人家留点空间”
“你要不要好好看看你现在在哪批判我于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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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薛凯琪坐在床头,刘恋坐在床尾。她们面向着落地窗,窗外蓝天白云刺痛着两个人的眼睛
薛凯琪缓缓开口说你敢相信吗刘恋,原来我也失忆了
“之前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对很多事情记忆都像老照片一样变得模糊不清——我一直以为是脑震荡留下的后遗症,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原来也失忆了——我错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钱的,随心所欲的画家”
“如果当年我没有选择当警察,那么我现在的生活是不是真的会是这样”
刘恋缓缓将身体挪动到薛凯琪身边,她搂住捂着脸哭泣的女人,说这就是命薛凯琪,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命运。她顿了一下后说薛凯琪你是不是在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也觉得我和你那个故去的前任很像——尽管我就是她
薛凯琪点点头,记忆中的冤种前任的形象一点点终于清晰起来,她想起两个人在一次吵架的时候刘恋说我们两个还是都失忆然后散伙吧!薛凯琪气极反笑说你怎么能保证你失忆以后不会爱上我,刘恋说得了吧,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爱上你
“因为我看过星象,咱俩注定会纠缠一辈子”
“我们唯物一点好不好,之前我信星座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讲的”
“星座和星象不一样的”
薛凯琪反驳
刘恋拿薛凯琪没有办法,只能静静的看着她
笑,顺便感谢一下上苍能送给她一个这么可爱善良活泼的女友
“刘恋,我知道你在想点什么”
薛凯琪抽了两张纸,胡乱的抹了抹眼泪
“我想告诉你的,我曾经喜欢的是曾经的你,我现在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但不管其中发生过多少事情,我都会永远喜欢你”
“你在我心里永远独一无二,永远闪闪发光”
刘恋说好讨厌哦你,干嘛说这种煽情的话,害得我掉眼泪。她主动凑过去,亲掉了薛凯琪的泪,又拍了拍她的头说不要哭了,虽然过程曲折点但是结果还是好的嘛
薛凯琪说你懂个屁,我在心疼你啊,当时肯定是我拖后腿了你才会被打伤的,留下了那么厉害的后遗症。刘恋说咱们俩都记不起来了哪里能知道事情的原委。薛凯琪说不行我还是得负责
“好啊,那就让道德感极强的薛小姐对我负责一辈子吧”
刘恋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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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刘恋和薛凯琪仍旧没有找回丢失的记忆,但她们已经不在乎了
她们养了两只猫和两只狗,刘恋带了薛凯琪去成都看熊猫,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去北极看极光。也回到过自己曾经工作的地方和出事地方,在那唏嘘过感慨过热吻过
刘恋仍旧当着侦探,薛凯琪仍旧画着画——刘恋是她唯一一个模特
日子逐渐走向正轨
某天晚上,薛凯琪回到家,看到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的刘恋,又看到做出来的卖相不好的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你笑什么,哎呀我跟你说我这菜虽然看起来不咋地但是巨好吃,我刚刚在里面都试过菜了”
刘恋挺了挺腰板,自豪的说
薛凯琪摸了摸刘恋的头说我相信你,我笑是因为感觉到了幸福
“我觉得,生命中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好”
end
她是龙…她们都是龙!
骑士×龙,无厘头乐子文学注意避雷,是和@槐序 十宝聊过的梗
8.7k,看个高兴去去晦气😅
*
薛凯琪是整片山头上最富的龙。
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薛凯琪也不例外。她攒了大把大把亮闪闪的珠宝,用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把自己的山洞装饰得流光溢彩;剩下来的黄金被她铸成好多座自己的等身雕像,千姿百态的,从家门口一直摆进山洞里晒不到日光的地方。
其实龙挣钱也不一定靠抢,比如人美心善的良家龙女薛凯琪,靠自己种得一手好地发家致富。很多很多年前,刚刚成年......
骑士×龙,无厘头乐子文学注意避雷,是和@槐序 十宝聊过的梗
8.7k,看个高兴去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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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琪是整片山头上最富的龙。
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薛凯琪也不例外。她攒了大把大把亮闪闪的珠宝,用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把自己的山洞装饰得流光溢彩;剩下来的黄金被她铸成好多座自己的等身雕像,千姿百态的,从家门口一直摆进山洞里晒不到日光的地方。
其实龙挣钱也不一定靠抢,比如人美心善的良家龙女薛凯琪,靠自己种得一手好地发家致富。很多很多年前,刚刚成年的小龙阿ki被老妈赶出来自立门户时就看上了这座山脚下的万亩良田,于是带着初生龙犊的热血方刚一鼓作气打跑了原本住在这座山头上的、压榨人类给自己打工的恶龙,美美做了这座山的新主人。
薛凯琪遣散了可怜的人类奴隶,自己亲手栽下去一排一排的果树;隔壁山头被恶龙欺压多年的水龙方大头颠颠地跑来帮忙,于是两条龙一起承包了这片果园:火龙薛凯琪负责保温,水龙方大头负责洒水。
第一批水果成熟的那年薛凯琪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抱着一大堆香甜的果实仿佛搂着自己亲爱的孩子,思来想去不知道应该储存在哪里。小阿ki最后灵机一动,化成人形把水果卖到了人类集市。
个大味甜的热带水果被没见过世面的温带居民一抢而空,薛凯琪从此走上了水果大亨的发家之路;田越垦越大,收入越来越多,薛凯琪发现合伙龙方大头抱住自己大腿的手也越抓越紧。
"快点放开啦,水龙头!"薛凯琪甩着腿喊道。
*
就在薛凯琪搞事业搞得得心应手风生水起的关头,三百年没见面(也可能是二百九十年,太久了实在记不清楚)的老妈突然到访。看着自己老母一边愁容满面地叹气一边一把往嘴里塞五六颗龙眼,薛凯琪以为老人家的山头被哪个不长眼的抢了,义愤填膺地要替老妈打抱不平,薛母一句话就把刚站起来的龙又按回椅子里:
"阿ki啊,你年龄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抢个公主回来给妈看看?"
薛凯琪的头比自己的果园被野猪拱了的那次还大。她手扶着额头来躲闪老母期待的目光,原来当龙也逃不掉那两件事:买房子和讨老婆。
既然山头已经占下来了,现在压力给到公主这边。
在母女俩关于"女龙的生活重心到底应该是事业还是家庭"的议题争辩三百回合之后,薛凯琪最终因为嘴不够快而败下阵来;她在母亲气急败坏的"生你不如生块叉烧"的责骂中痛哭流涕地展开翅膀飞离山洞,打算立刻去山下的城邦里随便抢一个公主来凑数;没想到路过果园时一滴硕大的眼泪刚好砸在新栽的香蕉树苗上,颤巍巍的小树当即被拦腰折断,于是薛凯琪哭得更大声了。
巨龙号啕大哭的震响在山谷中回荡,不明真相的城邦居民以为恶龙百年一遇地下山来吃人,全都尖叫着四散逃窜,躲进坚固的石房子里,从门缝中偷看恶龙的动静。
巨大的黑影悲鸣着掠过小城上空直奔皇室居住的城堡,城中的老人这才依稀回忆起恶龙掳掠公主的传说。
拄着拐的先知颤巍巍地从屋檐下走出来,心里默默祈祷抢走公主的悲剧不要再一次发生才好;希望国王专门养来保护公主的骑士可以尽快解决这件事,免得……
老先知又被恶龙的一声惨叫吓得躲回屋里去了。
*
刘恋梦到自己飞起来,一眠之间穿越了富饶的谷地平原,攀上云雾缭绕的雪山,在顶峰过上了珠宝满室、佳酿成桶、美女在怀的神仙日子。她乐得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山顶上的这座城堡没装大门,冷风呼呼往里灌;刘恋给吹得一哆嗦,梦醒了,睁开眼哪有什么美人美酒,乌漆麻黑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只一束日光从没修拢的屋顶照进来,勉强算是一点采光。
刘恋搓搓冻得冰冷的手臂,心下早已见怪不怪。风平浪静国就巴掌那么大点地方,全国人都知道公主的贴身侍卫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酒闷子,就凭着和公主是发小的那点交情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混成了骑士。城里哪有酒席哪里就有她,在哪里喝醉就在哪里躺下。平民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把人扔在大街上,只好毕恭毕敬地让出自己的卧室给骑士大人醒酒;第二天一早醉鬼捡回自己的脑子,道谢之后便抱着从没出鞘过的佩剑扬长而去,走时还叮嘱一句:
酒钱记公主账上。
又是一个平常的宿醉之后的早晨,只不过今天捡到她的人家着实有点落魄,连屋顶都没修好。刘恋在心里感叹一句民生艰难,坐起身来打算下床;僵硬的后背却限制了某人的动作,刘恋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利索,好像有人趁她睡着把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打断重接了一遍。骑士大人转着自己可咔作响的脖子回头一看,嚯,原来搁石头板上睡了一夜,怪不得身上疼得像挨了一顿暴揍。
这家人是穷到什么地步,刘恋叹气的声音更大;根据透进来的日光亮度来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赶回皇宫又要挨骂,于是她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大概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衣物,勉强移动到那扇没装门板的高大石门边,一手扶墙一手扶腰走出房间。
离开"卧室"后刘恋才察觉到不对劲:石墙外是极为开阔的空间,十余米高的石壁向上聚拢形成天然的屏障,有什么东西嵌在浑然天成的墙体中正在阴影里隐约闪光,刘恋凑近看才发觉那些细闪竟然是是大片大片的各色宝石;正午的日头几乎垂直着从穹顶上留出的规整圆形天窗里落进来,顺着日光被切割的线条向下看去,沐浴在金色光圈正中心的是一座金铸的少女雕像。
女性柔美却有力的身姿被雕塑者刻画得栩栩如生,刘恋仰头看着塑像面部生动的线条,一双被黑色耀石点缀的眸子中似有波光流转,被塑成金身的少女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那一片炫目的圣光中活起来,冲目瞪口呆的朝拜者嫣然一笑。
而这样的雕像不只一座,两座、四座、六座、八座,神态各异却又同样呼之欲出的,一路向着深入洞窟的方向陈列至日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
这他妈穷个屁,刘恋咋舌,她毫不怀疑这户人家的资产远超她家那位因为沉迷打麻将而吃空国库的国君;原来住在这种山洞里不是因为穷,而是怕露富。
也是,她刘恋要是有钱用金子造这么多美女,她也得全部搬到山洞里来自己偷偷欣赏。
我们姑且称这个富丽堂皇的空间为"大堂"。大堂的一角摆着一张宽大的石桌,不过放在这个敞亮的空间里道也显得合适。桌上小山一般堆着红色的球状果实,刘恋走过去才发现竟然是皇宫里一年到头也难得一见的名贵水果——荔枝。
!!
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一定是请她享用的对吧?刘恋一屁股坐在桌边,敞开肚皮一通猛旋。荔枝这种水果在她们这座群山环绕的温带小城里着实是可遇不可求的佳品,能一次弄来这么多,刘恋更是敲定了这家人非富即贵的猜测。
荔枝山很快被土狗进城一般的刘骑士吃成一片平地。刘恋终于有些腻了,她摸着浑圆的肚皮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心想如果这时候能有点酒冲一下被齁住的喉咙就更好了。刘恋低头一数,一二三四,还剩四个,听起来不太吉利啊,于是骑士大人大义凛然地决定再吃掉一个。
刘恋刚把浑圆的白色果肉丢进嘴里,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刺骨的寒风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转过身去查看却被吹得睁不开眼,视线一片朦胧之际只听得重物落地的一声巨响,屁股下坚硬的石椅都跟着地面一同颤抖起来。
风止之后刘恋睁眼,美美和一只扎着五彩脏辫的粉色巨龙四目相对;巨龙刚把背上的驮着的榴莲和菠萝蜜卸到地上,扭头看见女人注意到自己,于是咧开嘴龇出一排刺刀般的尖牙。
*
你妈。
刘恋一声尖叫刺得龙皱起眉头,这对于做不出什么表情的龙脸来说着实是一种突破。骑士抓起手边那把从来没用过的剑,拔了好几下才终于从剑鞘里拔出白花花的剑刃;刘恋把明晃晃的剑头对准龙,身体却抖得像是快要散架: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其实就算龙真的过来也不会怎样,少年时期跟着于文文学的那点花拳绣腿刘恋早忘了个干净;别说屠龙,她就是把剑横过来自刎高低都得划上好几刀才能咽气。
可是对面的龙显然也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那双橙色的眼睛瞪得老大,庞大的身体如同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向后跳出去: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我为什么在这儿啊!还有,你为什么能说话?"
看出龙的虚势,刘恋乘胜追击,壮着胆向前挪动了两小步;
巨龙随着她的动作向后退了两大步:
"我是龙我当然会说人话了!还有你一个公主为什么会随身佩剑啊?"
什么公主?哪有公主?刘恋愣了一秒,随即听到巨龙一声惨烈的咆哮,那可是震得她脑瓜子嗡嗡作响:
她扭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是龙一脚踩到它刚背回来的新鲜榴莲上。
那么大的一只龙,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后脚嗷嗷大哭;刘恋抽着嘴角把剑放下来,说实话举了这么久剑她胳膊好酸。那现在怎么办?一只粉色的龙正坐在对面吧嗒吧嗒掉眼泪,是应该过去安慰它一下还是趁机拔腿就跑?
可是那颗榴莲看起来好新鲜,已经回忆不起来上次吃榴莲是什么时候的骑士咽了咽口水,一边偷瞄正在伤心的巨龙,一边冲着被龙踩了一脚后裂得刚好的硬壳水果挪过去。
薛凯琪哭到一半突然闻到榴莲刺鼻的香气,她抹一把眼泪睁开眼,发现那位刚才还拔剑相向的女人正一手拿着榴莲大口吃着,另一手抄起一块果肉递到自己面前,畏畏缩缩地安慰她:
"喂,你别哭了,吃点吧,挺甜的。"
废话,当然甜了,那可是老娘一口热气老方一口凉水辛勤劳作了一整年种出来的头茬榴莲啊!
"荔枝也是你弄来的吧?也挺好吃的。"
"你把我荔枝吃完啦?!"薛凯琪这下顾不得脚痛猛地站起来,没擦干净的眼泪啪地砸在地上;
"没有没有!"刘恋生怕眼前的巨龙应激开始喷火,摆手摆出了残影,一副受了蒙冤的焦急模样;
"还给你留了三个呢。"
好消息是龙听说之后没有吐火或者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把她吃掉;
坏消息是它哭得更大声了,哀绝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山洞内,吵得刘恋脑壳疼。
哎,她把最后一口榴莲塞进嘴里后舔舔手指,早知道就不吃她那点荔枝了;
可是真的很甜啊。
*
一人一龙坐在偌大的石桌两端开始谈判。
薛凯琪看着垒起老高的荔枝壳和吐了一地的果核,感到胸膛里那颗炙热的龙心一阵酸痛;而对面的刘恋看着粉色巨龙隔两秒对着满桌狼藉叹一口气、抹一下眼角的泪花,心里也着实有些抱歉。
"那么,"人类首先开口打断巨龙的抽噎,"如果你是想抓我们的公主,为什么把我抓来了?"
还能为什么?抓错人了呗!全国人民听见龙来了都躲得不见踪影,只有你刘恋四脚朝天躺在城堡花园的长椅上睡大觉,大有点坦腹东床的意思在里面;敢在国王的地盘上这么嚣张,薛凯琪寻思着多少得和皇室沾点血缘关系吧,四舍五入就是公主,于是一个水底捞月就把刘恋抓走了。
刘恋头一次因为宿醉这么后悔。天地良心,要不是她头一晚在公主于文文的生日宴会上醉得差点和王后宁静勾肩搭背,国内发生"龙来了"这么恐怖的事,她肯定是跑的最快的一个。
"但你不是公主的骑士吗?按照剧本你应该冲上来和我奋勇厮杀才对?"
得,这笨龙到底是看了多少俗套剧本。
"你觉得就咱俩这样能厮杀得起来吗?"刘恋多少感到有些无语。且不说她一个名誉骑士既不会骑马也挥不动配剑,就是于文文那个逼还轮到着她来保护?九岁时两人第一次见面于文文就拖着刘恋在高低起伏的城墙上跑酷了一大圈,从那之后刘恋说什么都不和这位公主一起参加任何体力活动。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抓到公主,Fi什么?"刘恋剥开最后一颗荔枝。
"Fiona!你怎么老记不住!"薛凯琪期期艾艾地抱怨,她可是狠狠记住了这个吃光她荔枝还害她踩碎榴莲的家伙叫刘恋;踩榴莲踩榴莲,下次就踩刘恋。
"你俩凑在一起,"刘恋嚼得起劲,"那叫'死于fi命'。"
*
那怎么办呢?本来抢人也是做做样子给老妈看的,薛凯琪原本就打算过一段时间摸黑给人公主再送回家去,人家该娶该嫁都不耽搁。但是人现在都已经抓来了,也不好送回城堡里说"不好意思啊抓错人了能不能把公主换给我",不如这样将错就错,于是薛凯琪就和刘恋商量能不能让她扮演一段时间的公主,新鲜水果管够。
这可是让她卖身的买卖!精明如刘恋原本不打算为了几口荔枝和榴莲答应这门差事,可是当龙从山洞里拿出大量的火龙果、芒果、龙眼、香蕉和一大堆她叫不出名的水果之后,那颗被利欲熏黑的心就有点动摇了;
但刘恋还是打算跑,于是当晚趁黑偷偷爬起来,走之前绕到巨龙的仓库里扫荡一圈想着多少能带点特产回去,然后就在房间角落发现了成箱成箱的美酒。
最后刘恋直挺挺地摔回龙睡觉的石板床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冲着被响动惊醒的龙抛媚眼;薛凯琪倒是给吓了一跳,赶紧用翅膀拢住尾巴又往床角缩了缩,生怕被另一半床上正在发癫的人挨上。
这个女孩好奇怪,明明白天还眉头紧锁不情不愿的样子,现在好像巴不得立刻和她融为一体似的;薛凯琪吸吸鼻子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是喝多了。
*
合约就这样通过了,醉醺醺的冒牌骑士代替公主成为了爱哭巨龙的老婆。虽然这个组合听起来多少有点滑稽,但薛凯琪还是煞有介事地绕着自己的山头喷了三圈火。
"什么意思?"刘恋嘬着美酒,乐呵呵地眯着眼发问。
"我们龙族的仪式,"巨龙嘴里还冒着烟,橙色的眼仁因为发热变成岩浆般的赤红,"最早的时候过了新婚夜就要把公主烧死的。"刘恋吓得眼睛都直了,薛凯琪发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声,龙那浑厚的声带摩擦起来真叫一个震耳欲聋,"但是我们也变文明了嘛,后来就用喷火意思意思。"
完成了这个象征性的典礼之后薛凯琪就开始给这位新老婆介绍自己的日常生活,以便在老妈不久之后造访时刘恋可以不露马脚。
首先带她逛逛自己家徒四壁的房子。薛凯琪的山洞构造很简单,一个大洞分成四个部分,一间吃饭,一间睡觉,一间堆刚收获的水果,一间堆卖掉水果后换回来的彩色石头。其实上一条龙在这个位置修过一座城堡,但是薛凯琪经常化成龙形山上山下的运水果,那些给人类设计的狭长通道实在对她不好,于是城堡被她一鼻子火喷成了平地;把建筑垃圾移走后她又抓来邻居方大头,两条龙叮叮哐哐地凿出现在的岩洞,薛凯琪很满意,带着自己的农作物和宝贝石头美美住进去。
不过做完一圈cave tour之后薛凯琪发现这个蔫头搭脑的人类好像比自己更喜欢那些发光的石头和闪亮的金属,尤其是她经过那几尊黄金雕像时简直走不动路。
"薛凯琪,"财迷刘恋抬起头仔细瞻仰那一排身姿各异的美女,"你为什么这么有钱啊?"
"如果你从八十岁就开始做生意,坚持到三百岁你也可以赚这么多哦。"
"三百岁???"刘恋手里的芒果都不甜了。
"还差几年啊?"巨龙耍帅地甩了甩脑袋上的脏辫;
"呃,两百七十多年吧……"
薛凯琪承认这波算她自取其辱了,向来觉得自己还年轻的巨龙突然隐约生出些年龄焦虑;而刘恋则打定主意要抱住薛凯琪这条大腿:这两百七十年谁爱奋斗谁奋斗吧,反正她傍上富婆了。
"你又不用花钱,干嘛攒这么多啊?"刘恋偷偷抓起一把珍珠宝石往自己口袋里塞;
薛凯琪还在伤感地掰着手指计算自己流逝的年日,根本没察觉发生在身边的盗窃:
"因为好看啊,人类做出的这些小东西都很好看。"
"……"
*
为了帮助薛凯琪换取更多"好看"的小石头,刘恋毛遂自荐地插手了她的水果生意。她发现薛凯琪把水果拿到市场上出售的价格其实很便宜,只是那些黑心的一道贩子转手卖出去的时候加了好几倍的价格,再经过二手三手的转卖,一下就成了平民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向来不知米贵的贵族刘恋难得地产生了一些正义感,当然也是为了将水果贩子的收益捞回自己手里一点,于是细皮嫩肉的骑士不辞辛劳地在各处市场里游走了半个月,重新制定了一套售货规则,既降低了水果的市价,又有更多的金银流进薛凯琪账上。
薛凯琪很高兴,当晚捉了一只岩羊来给刘恋烤;
刘恋更高兴,毕竟在她现在的观念里,薛凯琪的就是她的。
当然刘恋没有把薛凯琪的妈和闺蜜都算进来;但毕竟薛凯琪当初抢这个"媳妇"回来就是为了见"公婆",在刘恋搬来和龙"同居"的第二十八天清晨,还陷在美梦中的人类被一阵狂风吹醒;她皱着眉睁眼,发现是薛凯琪正如临大敌地冲着她脑袋吹气:
"快点起,我妈和阿娇要来了!"
偌大的陈列厅一下挤进来三只龙倒显得有些拥挤,刘恋强忍困意用那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冲对面两条龙扯起一个真诚的微笑。一颗硕大的龙头凑近刘恋仔细打量,根据额头上的皱纹的条数判断这位应该是薛凯琪的妈,也就是她的岳母;向来不可一世的骑士此刻倒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虽然不够标准,但骗骗这群住山里的龙还是足够了:
"您好,美丽的女士。"
薛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算是通过考核,只是转过身去和薛凯琪的窃窃私语还是被刘恋听到了;拜托,你们那么大声音,真的有想认真地瞒住我吗?
"不过这个公主看起来病怏怏的,这样怎么给我生三个孙子?"
?薛凯琪,当初合约里可没写这条啊。
还好薛凯琪打着哈哈圆过去这件事,并且提议一起打麻将来增进感情。刘恋心想这种智力游戏她最在行了,毕竟皇宫上下能赢过她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国王那英有时候都得偷偷向她请教技术;但是等薛凯琪把麻将搬出来时刘恋才开始后悔,谁能告诉她比她脑袋还大的整块石麻将到底是谁做出来的?还有,为什么她人都坐龙窝里了,娱乐活动还是打麻将?!
不过牌桌上气氛挺好的,东南西北方分别坐着薛母、阿娇、薛凯琪和刘恋,除了桌上唯一的人类,三条龙都玩得顺风顺水,轮着把刘恋赢了个遍。
薛母停牌已经好几轮了,刘恋费尽千辛万苦才摸起一张麻将,翻过来一看还是她不要的牌;于是可怜巴巴的瘦弱骑士又得吃力地把石头搬到桌中间:
"六筒。"
来活儿了,薛母眼睛都亮起来,"快点出啊刘恋!我吃你哈哈哈哈!"
别催了,在出了!刘恋实属欲哭无泪;为什么一张六筒比六桶水还重啊?
麻将日的第二天薛母传话回来,美其名曰昨天是对新媳妇的考验,并且表示她和阿娇对刘恋都非常满意。因为搬了一天砖而腰酸背痛的刘恋正躺在梆硬的石板床上呻吟,听到这句话也不顾自己快散架的身子噌地跳起来,无差别地开始攻击龙都没有良心;她本来身材就高,两腿叉开杵在地上的模样活像一只尖酸刻薄的圆规。
"你妈是觉得我能翻起多大的浪啊?"
"她们是担心我力气比你大吗?"
"她们不知道你每天哭出来的眼泪都足够把我淹死吗?"
薛凯琪一边陪笑一遍安慰,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着实忍不住反驳了一嘴:
"纠正一下,你顶多是醉死。"
*
这倒是忘记说了。
有一次薛凯琪实在看不下去刘恋天天宿醉的样子,于是把家里的酒一股脑架到刘恋够不到的地方;酒瘾犯了的人类抱着巨龙的脚趾求了好久薛凯琪都无动于衷,诡计多端的骑士只好另谋出路:
"凯琪,你知道吗,其实人类也会喷火。"刘恋在桌边正襟危坐,故作深沉地卖关子。
"真的吗?"橙色的龙眼眨巴了两下,显得很有兴趣。
"真的,只要你给我一壶酒,我晚上就能给你表演喷火。"
薛凯琪最终将信将疑地妥协了。其实她信不过刘恋,但她实在太想看小巧的人类到底怎么能喷出高贵的火焰了,所以当天出门务农前取出一小罐酒交给人类:
"不许偷喝哦。"
刘恋发誓她本身是真的想练习一下含酒喷火的杂技的,但是薛凯琪给的酒实在太好喝了,尝了第一口之后就舍不得糟践,于是又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结果就是薛凯琪拎着一堆香蕉回家时再一次看到某人躺在家门口醉得不省人事。龙又生气又失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拳头大的泪珠刚好砸在刘恋脸上,惊慌失措的人类抹了一把脸,咂咂嘴却发现龙的眼泪有一股酒精的醇香……
后来刘恋知道了薛凯琪家里那么多酒到底是哪来的:每条龙的眼泪都是不同的质地,有的龙会哭出钻石,有的是香水,有的是浓茶,有的是强腐蚀性的毒液,还有隔壁方大头那种会哭出奶油蘑菇汤的,而薛凯琪刚巧会哭出美酒,根据她每次哭的原因不同,酒的味道也千变万化。
于是刘恋每天的工作又多了一项:拿着小罐追着薛凯琪接她的眼泪;而薛凯琪为了不便宜这个酒鬼,每每想哭的时候都咬牙坚持。没过多久刘恋就快戒掉她的酒瘾,而薛凯琪也快改掉她泪失禁的问题。
嗯,怎么不算双赢呢?
*
不过过久了这种游手好闲的日子也会觉得无聊,刘恋没事就端着酒在山洞里转,突然发现看了好几个月的那些黄金雕像其实刻的是同一个人。
"美女你谁"一下变成了闲出屁的人类首先要侦破的头等重案。刘恋思来想去,突然回忆起薛凯琪说过"要把新娘烧死"的传统,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
该不会这位婀娜多姿的美女就是她葬身火海的上一任吧??
于是刘恋战战兢兢、旁敲侧击地问薛凯琪,结果又听见巨龙发出空谷传响的大笑;薛凯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翻滚,直到笑得快断气了擦干眼泪才告诉捂着耳朵的骑士:
"那个美女就是你老婆我本人。"
"真的吗?我不信。"
于是粉色的巨龙就当着刘恋的面在一团烟雾中变成了金像里的那个美女;薛凯琪走过来帮刘恋把她快要脱臼的下巴推上去,两只白皙的手捂住人类的脸蛋揉来搓去:
"原来你喜欢美女啊,不早说。"
"难道是我的错吗?"就算激动得快要过心跳,牙尖嘴利的人类依旧不给对方留话头;
"我看你这么娇弱的样子,"薛凯琪用手比划了一下刘恋的身体曲线,"以为你会比较喜欢有安全感的造型。"
"薛凯琪,"骑士紧紧抓住巨龙抬起来的手,"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的想把我烧死,也不是不可以。"
*
薛凯琪当然不会烧死她,"你别担心,我不吃人很多年了。"她拍着刘恋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安慰瑟瑟发抖的人类。
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她真的觉得刘恋挺可爱的,虽然是个晕头转向的酒鬼,但也比她嘴里描述的那个可怕公主好太多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薛凯琪从刘恋那儿大概了解了于文文有多凶猛,但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硬核人类能突破雪原的封锁、顶着呼啸的寒风爬到她这个穷乡僻壤的山顶来管她要人。
差点被吹成冰棍的于文文哆哆嗦嗦地冲进薛凯琪的山洞,只看见她家的骑士正媚眼如丝地躺在一个没见过的美女怀里撒娇要吃葡萄。
"龙呢!出来受死!"于文文把剑在地面上敲得叮当响;
美女将剥好的葡萄丢进刘恋的嘴里,冲于文文挥了挥手手:
"这儿呢。"
三杯美酒下肚于文文总算不冷了,又不好意思对着热情招待她的美女动手,但满腔热血地冲上山顶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着实让她不太好受,于是公主黑着脸问她的骑士:
"喂,刘恋,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是喝光全国的酒那条还是泡遍全国的妞那条?"
"放屁,"但从于文文潮红的脸色上看,可能刘恋说得八九不离十,"是实现每家每户荔枝自由那条!"
"相信我,马上就能实现了。"刘恋盯着薛凯琪的眼神好像一条宠物狗,于文文怀疑给她装条尾巴都能摇上天去,"而且人都要向前看嘛,你重新定条新目标吧。"
"比如?"于文文的脸比外面下雪的天都黑。
"三年抱俩?"专心剥水果的薛凯琪突然抬头问刘恋;刘恋闹了个大脸红,连滚带爬地就要跑,却被薛凯琪一把捉住脚腕抓了回来。
"也不是不行,"人类转而选择怀柔政策,"但是谁生?"
“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于文文一口酒喷出来:
“你们看我干嘛?!”
fin.
她是龙…她们都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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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琪是整片山头上最富的龙。
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薛凯琪也不例外。她攒了大把大把亮闪闪的珠宝,用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把自己的山洞装饰得流光溢彩;剩下来的黄金被她铸成好多座自己的等身雕像,千姿百态的,从家门口一直摆进山洞里晒不到日光的地方。
其实龙挣钱也不一定靠抢,比如人美心善的良家龙女薛凯琪,靠自己种得一手好地发家致富。很多很多年前,刚刚成年的小龙阿ki被老妈赶出来自立门户时就看上了这座山脚下的万亩良田,于是带着初生龙犊的热血方刚一鼓作气打跑了原本...
骑士×龙,无厘头乐子文学注意避雷,是和@槐序 十宝聊过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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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琪是整片山头上最富的龙。
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薛凯琪也不例外。她攒了大把大把亮闪闪的珠宝,用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把自己的山洞装饰得流光溢彩;剩下来的黄金被她铸成好多座自己的等身雕像,千姿百态的,从家门口一直摆进山洞里晒不到日光的地方。
其实龙挣钱也不一定靠抢,比如人美心善的良家龙女薛凯琪,靠自己种得一手好地发家致富。很多很多年前,刚刚成年的小龙阿ki被老妈赶出来自立门户时就看上了这座山脚下的万亩良田,于是带着初生龙犊的热血方刚一鼓作气打跑了原本住在这座山头上的、压榨人类给自己打工的恶龙,美美做了这座山的新主人。
薛凯琪遣散了可怜的人类奴隶,自己亲手栽下去一排一排的果树;隔壁山头被恶龙欺压多年的水龙方大头颠颠地跑来帮忙,于是两条龙一起承包了这片果园:火龙薛凯琪负责保温,水龙方大头负责洒水。
第一批水果成熟的那年薛凯琪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抱着一大堆香甜的果实仿佛搂着自己亲爱的孩子,思来想去不知道应该储存在哪里。小阿ki最后灵机一动,化成人形把水果卖到了人类集市。
个大味甜的热带水果被没见过世面的温带居民一抢而空,薛凯琪从此走上了水果大亨的发家之路;田越垦越大,收入越来越多,薛凯琪发现合伙龙方大头抱住自己大腿的手也越抓越紧。
"快点放开啦,水龙头!"薛凯琪甩着腿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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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薛凯琪搞事业搞得得心应手风生水起的关头,三百年没见面(也可能是二百九十年,太久了实在记不清楚)的老妈突然到访。看着自己老母一边愁容满面地叹气一边一把往嘴里塞五六颗龙眼,薛凯琪以为老人家的山头被哪个不长眼的抢了,义愤填膺地要替老妈打抱不平,薛母一句话就把刚站起来的龙又按回椅子里:
"阿ki啊,你年龄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抢个公主回来给妈看看?"
薛凯琪的头比自己的果园被野猪拱了的那次还大。她手扶着额头来躲闪老母期待的目光,原来当龙也逃不掉那两件事:买房子和讨老婆。
既然山头已经占下来了,现在压力给到公主这边。
在母女俩关于"女龙的生活重心到底应该是事业还是家庭"的议题争辩三百回合之后,薛凯琪最终因为嘴不够快而败下阵来;她在母亲气急败坏的"生你不如生块叉烧"的责骂中痛哭流涕地展开翅膀飞离山洞,打算立刻去山下的城邦里随便抢一个公主来凑数;没想到路过果园时一滴硕大的眼泪刚好砸在新栽的香蕉树苗上,颤巍巍的小树当即被拦腰折断,于是薛凯琪哭得更大声了。
巨龙号啕大哭的震响在山谷中回荡,不明真相的城邦居民以为恶龙百年一遇地下山来吃人,全都尖叫着四散逃窜,躲进坚固的石房子里,从门缝中偷看恶龙的动静。
巨大的黑影悲鸣着掠过小城上空直奔皇室居住的城堡,城中的老人这才依稀回忆起恶龙掳掠公主的传说。
拄着拐的先知颤巍巍地从屋檐下走出来,心里默默祈祷抢走公主的悲剧不要再一次发生才好;希望国王专门养来保护公主的骑士可以尽快解决这件事,免得……
老先知又被恶龙的一声惨叫吓得躲回屋里去了。
*
刘恋梦到自己飞起来,一眠之间穿越了富饶的谷地平原,攀上云雾缭绕的雪山,在顶峰过上了珠宝满室、佳酿成桶、美女在怀的神仙日子。她乐得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山顶上的这座城堡没装大门,冷风呼呼往里灌;刘恋给吹得一哆嗦,梦醒了,睁开眼哪有什么美人美酒,乌漆麻黑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只一束日光从没修拢的屋顶照进来,勉强算是一点采光。
刘恋搓搓冻得冰冷的手臂,心下早已见怪不怪。风平浪静国就巴掌那么大点地方,全国人都知道公主的贴身侍卫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酒闷子,就凭着和公主是发小的那点交情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混成了骑士。城里哪有酒席哪里就有她,在哪里喝醉就在哪里躺下。平民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把人扔在大街上,只好毕恭毕敬地让出自己的卧室给骑士大人醒酒;第二天一早醉鬼捡回自己的脑子,道谢之后便抱着从没出鞘过的佩剑扬长而去,走时还叮嘱一句:
酒钱记公主账上。
又是一个平常的宿醉之后的早晨,只不过今天捡到她的人家着实有点落魄,连屋顶都没修好。刘恋在心里感叹一句民生艰难,坐起身来打算下床;僵硬的后背却限制了某人的动作,刘恋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利索,好像有人趁她睡着把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打断重接了一遍。骑士大人转着自己可咔作响的脖子回头一看,嚯,原来搁石头板上睡了一夜,怪不得身上疼得像挨了一顿暴揍。
这家人是穷到什么地步,刘恋叹气的声音更大;根据透进来的日光亮度来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赶回皇宫又要挨骂,于是她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大概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衣物,勉强移动到那扇没装门板的高大石门边,一手扶墙一手扶腰走出房间。
离开"卧室"后刘恋才察觉到不对劲:石墙外是极为开阔的空间,十余米高的石壁向上聚拢形成天然的屏障,有什么东西嵌在浑然天成的墙体中正在阴影里隐约闪光,刘恋凑近看才发觉那些细闪竟然是是大片大片的各色宝石;正午的日头几乎垂直着从穹顶上留出的规整圆形天窗里落进来,顺着日光被切割的线条向下看去,沐浴在金色光圈正中心的是一座金铸的少女雕像。
女性柔美却有力的身姿被雕塑者刻画得栩栩如生,刘恋仰头看着塑像面部生动的线条,一双被黑色耀石点缀的眸子中似有波光流转,被塑成金身的少女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那一片炫目的圣光中活起来,冲目瞪口呆的朝拜者嫣然一笑。
而这样的雕像不只一座,两座、四座、六座、八座,神态各异却又同样呼之欲出的,一路向着深入洞窟的方向陈列至日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
这他妈穷个屁,刘恋咋舌,她毫不怀疑这户人家的资产远超她家那位因为沉迷打麻将而吃空国库的国君;原来住在这种山洞里不是因为穷,而是怕露富。
也是,她刘恋要是有钱用金子造这么多美女,她也得全部搬到山洞里来自己偷偷欣赏。
我们姑且称这个富丽堂皇的空间为"大堂"。大堂的一角摆着一张宽大的石桌,不过放在这个敞亮的空间里道也显得合适。桌上小山一般堆着红色的球状果实,刘恋走过去才发现竟然是皇宫里一年到头也难得一见的名贵水果——荔枝。
!!
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一定是请她享用的对吧?刘恋一屁股坐在桌边,敞开肚皮一通猛旋。荔枝这种水果在她们这座群山环绕的温带小城里着实是可遇不可求的佳品,能一次弄来这么多,刘恋更是敲定了这家人非富即贵的猜测。
荔枝山很快被土狗进城一般的刘骑士吃成一片平地。刘恋终于有些腻了,她摸着浑圆的肚皮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心想如果这时候能有点酒冲一下被齁住的喉咙就更好了。刘恋低头一数,一二三四,还剩四个,听起来不太吉利啊,于是骑士大人大义凛然地决定再吃掉一个。
刘恋刚把浑圆的白色果肉丢进嘴里,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刺骨的寒风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转过身去查看却被吹得睁不开眼,视线一片朦胧之际只听得重物落地的一声巨响,屁股下坚硬的石椅都跟着地面一同颤抖起来。
风止之后刘恋睁眼,美美和一只扎着五彩脏辫的粉色巨龙四目相对;巨龙刚把背上的驮着的榴莲和菠萝蜜卸到地上,扭头看见女人注意到自己,于是咧开嘴龇出一排刺刀般的尖牙。
*
你妈。
刘恋一声尖叫刺得龙皱起眉头,这对于做不出什么表情的龙脸来说着实是一种突破。骑士抓起手边那把从来没用过的剑,拔了好几下才终于从剑鞘里拔出白花花的剑刃;刘恋把明晃晃的剑头对准龙,身体却抖得像是快要散架: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其实就算龙真的过来也不会怎样,少年时期跟着于文文学的那点花拳绣腿刘恋早忘了个干净;别说屠龙,她就是把剑横过来自刎高低都得划上好几刀才能咽气。
可是对面的龙显然也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那双橙色的眼睛瞪得老大,庞大的身体如同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向后跳出去: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我为什么在这儿啊!还有,你为什么能说话?"
看出龙的虚势,刘恋乘胜追击,壮着胆向前挪动了两小步;
巨龙随着她的动作向后退了两大步:
"我是龙我当然会说人话了!还有你一个公主为什么会随身佩剑啊?"
什么公主?哪有公主?刘恋愣了一秒,随即听到巨龙一声惨烈的咆哮,那可是震得她脑瓜子嗡嗡作响:
她扭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是龙一脚踩到它刚背回来的新鲜榴莲上。
那么大的一只龙,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后脚嗷嗷大哭;刘恋抽着嘴角把剑放下来,说实话举了这么久剑她胳膊好酸。那现在怎么办?一只粉色的龙正坐在对面吧嗒吧嗒掉眼泪,是应该过去安慰它一下还是趁机拔腿就跑?
可是那颗榴莲看起来好新鲜,已经回忆不起来上次吃榴莲是什么时候的骑士咽了咽口水,一边偷瞄正在伤心的巨龙,一边冲着被龙踩了一脚后裂得刚好的硬壳水果挪过去。
薛凯琪哭到一半突然闻到榴莲刺鼻的香气,她抹一把眼泪睁开眼,发现那位刚才还拔剑相向的女人正一手拿着榴莲大口吃着,另一手抄起一块果肉递到自己面前,畏畏缩缩地安慰她:
"喂,你别哭了,吃点吧,挺甜的。"
废话,当然甜了,那可是老娘一口热气老方一口凉水辛勤劳作了一整年种出来的头茬榴莲啊!
"荔枝也是你弄来的吧?也挺好吃的。"
"你把我荔枝吃完啦?!"薛凯琪这下顾不得脚痛猛地站起来,没擦干净的眼泪啪地砸在地上;
"没有没有!"刘恋生怕眼前的巨龙应激开始喷火,摆手摆出了残影,一副受了蒙冤的焦急模样;
"还给你留了三个呢。"
好消息是龙听说之后没有吐火或者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把她吃掉;
坏消息是它哭得更大声了,哀绝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山洞内,吵得刘恋脑壳疼。
哎,她把最后一口榴莲塞进嘴里后舔舔手指,早知道就不吃她那点荔枝了;
可是真的很甜啊。
*
一人一龙坐在偌大的石桌两端开始谈判。
薛凯琪看着垒起老高的荔枝壳和吐了一地的果核,感到胸膛里那颗炙热的龙心一阵酸痛;而对面的刘恋看着粉色巨龙隔两秒对着满桌狼藉叹一口气、抹一下眼角的泪花,心里也着实有些抱歉。
"那么,"人类首先开口打断巨龙的抽噎,"如果你是想抓我们的公主,为什么把我抓来了?"
还能为什么?抓错人了呗!全国人民听见龙来了都躲得不见踪影,只有你刘恋四脚朝天躺在城堡花园的长椅上睡大觉,大有点坦腹东床的意思在里面;敢在国王的地盘上这么嚣张,薛凯琪寻思着多少得和皇室沾点血缘关系吧,四舍五入就是公主,于是一个水底捞月就把刘恋抓走了。
刘恋头一次因为宿醉这么后悔。天地良心,要不是她头一晚在公主于文文的生日宴会上醉得差点和王后宁静勾肩搭背,国内发生"龙来了"这么恐怖的事,她肯定是跑的最快的一个。
"但你不是公主的骑士吗?按照剧本你应该冲上来和我奋勇厮杀才对?"
得,这笨龙到底是看了多少俗套剧本。
"你觉得就咱俩这样能厮杀得起来吗?"刘恋多少感到有些无语。且不说她一个名誉骑士既不会骑马也挥不动配剑,就是于文文那个逼还轮到着她来保护?九岁时两人第一次见面于文文就拖着刘恋在高低起伏的城墙上跑酷了一大圈,从那之后刘恋说什么都不和这位公主一起参加任何体力活动。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抓到公主,Fi什么?"刘恋剥开最后一颗荔枝。
"Fiona!你怎么老记不住!"薛凯琪期期艾艾地抱怨,她可是狠狠记住了这个吃光她荔枝还害她踩碎榴莲的家伙叫刘恋;踩榴莲踩榴莲,下次就踩刘恋。
"你俩凑在一起,"刘恋嚼得起劲,"那叫'死于fi命'。"
*
那怎么办呢?本来抢人也是做做样子给老妈看的,薛凯琪原本就打算过一段时间摸黑给人公主再送回家去,人家该娶该嫁都不耽搁。但是人现在都已经抓来了,也不好送回城堡里说"不好意思啊抓错人了能不能把公主换给我",不如这样将错就错,于是薛凯琪就和刘恋商量能不能让她扮演一段时间的公主,新鲜水果管够。
这可是让她卖身的买卖!精明如刘恋原本不打算为了几口荔枝和榴莲答应这门差事,可是当龙从山洞里拿出大量的火龙果、芒果、龙眼、香蕉和一大堆她叫不出名的水果之后,那颗被利欲熏黑的心就有点动摇了;
但刘恋还是打算跑,于是当晚趁黑偷偷爬起来,走之前绕到巨龙的仓库里扫荡一圈想着多少能带点特产回去,然后就在房间角落发现了成箱成箱的美酒。
最后刘恋直挺挺地摔回龙睡觉的石板床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冲着被响动惊醒的龙抛媚眼;薛凯琪倒是给吓了一跳,赶紧用翅膀拢住尾巴又往床角缩了缩,生怕被另一半床上正在发癫的人挨上。
这个女孩好奇怪,明明白天还眉头紧锁不情不愿的样子,现在好像巴不得立刻和她融为一体似的;薛凯琪吸吸鼻子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是喝多了。
*
合约就这样通过了,醉醺醺的冒牌骑士代替公主成为了爱哭巨龙的老婆。虽然这个组合听起来多少有点滑稽,但薛凯琪还是煞有介事地绕着自己的山头喷了三圈火。
"什么意思?"刘恋嘬着美酒,乐呵呵地眯着眼发问。
"我们龙族的仪式,"巨龙嘴里还冒着烟,橙色的眼仁因为发热变成岩浆般的赤红,"最早的时候过了新婚夜就要把公主烧死的。"刘恋吓得眼睛都直了,薛凯琪发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声,龙那浑厚的声带摩擦起来真叫一个震耳欲聋,"但是我们也变文明了嘛,后来就用喷火意思意思。"
完成了这个象征性的典礼之后薛凯琪就开始给这位新老婆介绍自己的日常生活,以便在老妈不久之后造访时刘恋可以不露马脚。
首先带她逛逛自己家徒四壁的房子。薛凯琪的山洞构造很简单,一个大洞分成四个部分,一间吃饭,一间睡觉,一间堆刚收获的水果,一间堆卖掉水果后换回来的彩色石头。其实上一条龙在这个位置修过一座城堡,但是薛凯琪经常化成龙形山上山下的运水果,那些给人类设计的狭长通道实在对她不好,于是城堡被她一鼻子火喷成了平地;把建筑垃圾移走后她又抓来邻居方大头,两条龙叮叮哐哐地凿出现在的岩洞,薛凯琪很满意,带着自己的农作物和宝贝石头美美住进去。
不过做完一圈cave tour之后薛凯琪发现这个蔫头搭脑的人类好像比自己更喜欢那些发光的石头和闪亮的金属,尤其是她经过那几尊黄金雕像时简直走不动路。
"薛凯琪,"财迷刘恋抬起头仔细瞻仰那一排身姿各异的美女,"你为什么这么有钱啊?"
"如果你从八十岁就开始做生意,坚持到三百岁你也可以赚这么多哦。"
"三百岁???"刘恋手里的芒果都不甜了。
"还差几年啊?"巨龙耍帅地甩了甩脑袋上的脏辫;
"呃,两百七十多年吧……"
薛凯琪承认这波算她自取其辱了,向来觉得自己还年轻的巨龙突然隐约生出些年龄焦虑;而刘恋则打定主意要抱住薛凯琪这条大腿:这两百七十年谁爱奋斗谁奋斗吧,反正她傍上富婆了。
"你又不用花钱,干嘛攒这么多啊?"刘恋偷偷抓起一把珍珠宝石往自己口袋里塞;
薛凯琪还在伤感地掰着手指计算自己流逝的年日,根本没察觉发生在身边的盗窃:
"因为好看啊,人类做出的这些小东西都很好看。"
"……"
*
为了帮助薛凯琪换取更多"好看"的小石头,刘恋毛遂自荐地插手了她的水果生意。她发现薛凯琪把水果拿到市场上出售的价格其实很便宜,只是那些黑心的一道贩子转手卖出去的时候加了好几倍的价格,再经过二手三手的转卖,一下就成了平民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向来不知米贵的贵族刘恋难得地产生了一些正义感,当然也是为了将水果贩子的收益捞回自己手里一点,于是细皮嫩肉的骑士不辞辛劳地在各处市场里游走了半个月,重新制定了一套售货规则,既降低了水果的市价,又有更多的金银流进薛凯琪账上。
薛凯琪很高兴,当晚捉了一只岩羊来给刘恋烤;
刘恋更高兴,毕竟在她现在的观念里,薛凯琪的就是她的。
当然刘恋没有把薛凯琪的妈和闺蜜都算进来;但毕竟薛凯琪当初抢这个"媳妇"回来就是为了见"公婆",在刘恋搬来和龙"同居"的第二十八天清晨,还陷在美梦中的人类被一阵狂风吹醒;她皱着眉睁眼,发现是薛凯琪正如临大敌地冲着她脑袋吹气:
"快点起,我妈和阿娇要来了!"
偌大的陈列厅一下挤进来三只龙倒显得有些拥挤,刘恋强忍困意用那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冲对面两条龙扯起一个真诚的微笑。一颗硕大的龙头凑近刘恋仔细打量,根据额头上的皱纹的条数判断这位应该是薛凯琪的妈,也就是她的岳母;向来不可一世的骑士此刻倒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虽然不够标准,但骗骗这群住山里的龙还是足够了:
"您好,美丽的女士。"
薛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算是通过考核,只是转过身去和薛凯琪的窃窃私语还是被刘恋听到了;拜托,你们那么大声音,真的有想认真地瞒住我吗?
"不过这个公主看起来病怏怏的,这样怎么给我生三个孙子?"
?薛凯琪,当初合约里可没写这条啊。
还好薛凯琪打着哈哈圆过去这件事,并且提议一起打麻将来增进感情。刘恋心想这种智力游戏她最在行了,毕竟皇宫上下能赢过她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国王那英有时候都得偷偷向她请教技术;但是等薛凯琪把麻将搬出来时刘恋才开始后悔,谁能告诉她比她脑袋还大的整块石麻将到底是谁做出来的?还有,为什么她人都坐龙窝里了,娱乐活动还是打麻将?!
不过牌桌上气氛挺好的,东南西北方分别坐着薛母、阿娇、薛凯琪和刘恋,除了桌上唯一的人类,三条龙都玩得顺风顺水,轮着把刘恋赢了个遍。
薛母停牌已经好几轮了,刘恋费尽千辛万苦才摸起一张麻将,翻过来一看还是她不要的牌;于是可怜巴巴的瘦弱骑士又得吃力地把石头搬到桌中间:
"六筒。"
来活儿了,薛母眼睛都亮起来,"快点出啊刘恋!我吃你哈哈哈哈!"
别催了,在出了!刘恋实属欲哭无泪;为什么一张六筒比六桶水还重啊?
麻将日的第二天薛母传话回来,美其名曰昨天是对新媳妇的考验,并且表示她和阿娇对刘恋都非常满意。因为搬了一天砖而腰酸背痛的刘恋正躺在梆硬的石板床上呻吟,听到这句话也不顾自己快散架的身子噌地跳起来,无差别地开始攻击龙都没有良心;她本来身材就高,两腿叉开杵在地上的模样活像一只尖酸刻薄的圆规。
"你妈是觉得我能翻起多大的浪啊?"
"她们是担心我力气比你大吗?"
"她们不知道你每天哭出来的眼泪都足够把我淹死吗?"
薛凯琪一边陪笑一遍安慰,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着实忍不住反驳了一嘴:
"纠正一下,你顶多是醉死。"
*
这倒是忘记说了。
有一次薛凯琪实在看不下去刘恋天天宿醉的样子,于是把家里的酒一股脑架到刘恋够不到的地方;酒瘾犯了的人类抱着巨龙的脚趾求了好久薛凯琪都无动于衷,诡计多端的骑士只好另谋出路:
"凯琪,你知道吗,其实人类也会喷火。"刘恋在桌边正襟危坐,故作深沉地卖关子。
"真的吗?"橙色的龙眼眨巴了两下,显得很有兴趣。
"真的,只要你给我一壶酒,我晚上就能给你表演喷火。"
薛凯琪最终将信将疑地妥协了。其实她信不过刘恋,但她实在太想看小巧的人类到底怎么能喷出高贵的火焰了,所以当天出门务农前取出一小罐酒交给人类:
"不许偷喝哦。"
刘恋发誓她本身是真的想练习一下含酒喷火的杂技的,但是薛凯琪给的酒实在太好喝了,尝了第一口之后就舍不得糟践,于是又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结果就是薛凯琪拎着一堆香蕉回家时再一次看到某人躺在家门口醉得不省人事。龙又生气又失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拳头大的泪珠刚好砸在刘恋脸上,惊慌失措的人类抹了一把脸,咂咂嘴却发现龙的眼泪有一股酒精的醇香……
后来刘恋知道了薛凯琪家里那么多酒到底是哪来的:每条龙的眼泪都是不同的质地,有的龙会哭出钻石,有的是香水,有的是浓茶,有的是强腐蚀性的毒液,还有隔壁方大头那种会哭出奶油蘑菇汤的,而薛凯琪刚巧会哭出美酒,根据她每次哭的原因不同,酒的味道也千变万化。
于是刘恋每天的工作又多了一项:拿着小罐追着薛凯琪接她的眼泪;而薛凯琪为了不便宜这个酒鬼,每每想哭的时候都咬牙坚持。没过多久刘恋就快戒掉她的酒瘾,而薛凯琪也快改掉她泪失禁的问题。
嗯,怎么不算双赢呢?
*
不过过久了这种游手好闲的日子也会觉得无聊,刘恋没事就端着酒在山洞里转,突然发现看了好几个月的那些黄金雕像其实刻的是同一个人。
"美女你谁"一下变成了闲出屁的人类首先要侦破的头等重案。刘恋思来想去,突然回忆起薛凯琪说过"要把新娘烧死"的传统,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
该不会这位婀娜多姿的美女就是她葬身火海的上一任吧??
于是刘恋战战兢兢、旁敲侧击地问薛凯琪,结果又听见巨龙发出空谷传响的大笑;薛凯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翻滚,直到笑得快断气了擦干眼泪才告诉捂着耳朵的骑士:
"那个美女就是你老婆我本人。"
"真的吗?我不信。"
于是粉色的巨龙就当着刘恋的面在一团烟雾中变成了金像里的那个美女;薛凯琪走过来帮刘恋把她快要脱臼的下巴推上去,两只白皙的手捂住人类的脸蛋揉来搓去:
"原来你喜欢美女啊,不早说。"
"难道是我的错吗?"就算激动得快要过心跳,牙尖嘴利的人类依旧不给对方留话头;
"我看你这么娇弱的样子,"薛凯琪用手比划了一下刘恋的身体曲线,"以为你会比较喜欢有安全感的造型。"
"薛凯琪,"骑士紧紧抓住巨龙抬起来的手,"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的想把我烧死,也不是不可以。"
*
薛凯琪当然不会烧死她,"你别担心,我不吃人很多年了。"她拍着刘恋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安慰瑟瑟发抖的人类。
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她真的觉得刘恋挺可爱的,虽然是个晕头转向的酒鬼,但也比她嘴里描述的那个可怕公主好太多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薛凯琪从刘恋那儿大概了解了于文文有多凶猛,但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硬核人类能突破雪原的封锁、顶着呼啸的寒风爬到她这个穷乡僻壤的山顶来管她要人。
差点被吹成冰棍的于文文哆哆嗦嗦地冲进薛凯琪的山洞,只看见她家的骑士正媚眼如丝地躺在一个没见过的美女怀里撒娇要吃葡萄。
"龙呢!出来受死!"于文文把剑在地面上敲得叮当响;
美女将剥好的葡萄丢进刘恋的嘴里,冲于文文挥了挥手手:
"这儿呢。"
三杯美酒下肚于文文总算不冷了,又不好意思对着热情招待她的美女动手,但满腔热血地冲上山顶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着实让她不太好受,于是公主黑着脸问她的骑士:
"喂,刘恋,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是喝光全国的酒那条还是泡遍全国的妞那条?"
"放屁,"但从于文文潮红的脸色上看,可能刘恋说得八九不离十,"是实现每家每户荔枝自由那条!"
"相信我,马上就能实现了。"刘恋盯着薛凯琪的眼神好像一条宠物狗,于文文怀疑给她装条尾巴都能摇上天去,"而且人都要向前看嘛,你重新定条新目标吧。"
"比如?"于文文的脸比外面下雪的天都黑。
"三年抱俩?"专心剥水果的薛凯琪突然抬头问刘恋;刘恋闹了个大脸红,连滚带爬地就要跑,却被薛凯琪一把捉住脚腕抓了回来。
"也不是不行,"人类转而选择怀柔政策,"但是谁生?"
“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于文文一口酒喷出来:
“你们看我干嘛?!”
fin.
【热恋琪】分手七日
*刘恋X薛凯琪
*恃宠而骄公主和耙耳朵小熊猫的七夕贺文
*不喜勿入,请勿上升真人
1
表白的时候我说我们在一起吧。薛凯琪抱着臂膀说算你走运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分手的时候我说我们还是分开吧。薛凯琪抱着臂膀说行啊那我走了。
淦!
姓薛的婆娘没有心!......
*刘恋X薛凯琪
*恃宠而骄公主和耙耳朵小熊猫的七夕贺文
*不喜勿入,请勿上升真人
1
表白的时候我说我们在一起吧。薛凯琪抱着臂膀说算你走运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分手的时候我说我们还是分开吧。薛凯琪抱着臂膀说行啊那我走了。
淦!
姓薛的婆娘没有心!
2
分手第一天。
火速拉着朋友出门狂嗨。
谈了近五年的恋爱,我已经全然忘记夜场蹦迪是什么滋味。薛凯琪性子傲,一面说着想去就去啊我又不拦你,一面暗戳戳表达心里的不满。
前女友是从醋缸子里捞出来的田螺姑娘,有一回只是跟卖花的小姐姐聊了两三句行情,抬头就见她拿剩下三分的眼白瞪我。
我狼狈地拉着她背在身后的手认错。
她撅着能挂吊瓶的嘴嘟嘟囔囔地凑过来戳我脑袋警告说以后不准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
即便心中委屈,那时我也只能点头说好。
但现在分手了。
我想对谁笑对谁笑。
于文文和赵梦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我是难过到失心疯了。两个玩乐队的傻子耳朵有点背,没意识到自己的悄悄话说的有多大声。
台上霓虹灯闪了几十种颜色,舞池里人流涌动,驻唱低着头摆弄话筒准备开始表演。
我突然想起来我跟薛凯琪就是这么认识的。
我在台上唱。她在台下蹦。
一见钟情。我愣是盯着她唱完了整首重摇滚,连头发丝都没有甩一根。末了赵梦看情况不对劲趁间奏凑上来问出了什么事。
我说我想唱情歌。
挨了贝斯手一榔头。乐队临时换了首抒情。
当时有多感激我的朋友,现在就有多恨她们。
怎能如此不坚定!你们就该一举敲醒我被美色冲昏的大脑!如果没唱情歌薛凯琪就不会知道我对她有意思,如果她不知道就不会上来旁敲侧击地要联系方式,如果她没有那么扭捏傲娇我就不会被可爱到吐血,然后我们抱着手机彻夜长聊每天早安晚安最后谈上了恋爱。如果没有恋爱就不会失恋,如果没有失恋我现在应该在家里抱老婆而不是在酒吧陪另外两只单身狗卖醉。
见鬼。
一步错步步错。
分手后第十个小时,我需要赶紧把薛凯琪这三个字从余生里剔除干净。
于是一群酒鬼喝了个烂醉。
唱着山歌勾肩搭背流浪在凌晨三点的街头。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分手?于文文醉醺醺地挽着我的臂膀,一张脸涨得比猪肝还红。
别问了,总之我俩结束了。
真完蛋假完蛋啊?你上次也这么说。于文文十分不雅地打了个酒嗝,这货连眼神都没有聚焦了居然还有精力来探听我的私事。
上上次也这么说的。赵梦在一旁搭腔。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她们说的一点没错,因为上次是我先认的错,上上次也是我先认的错。我这辈子最低声下气的时刻全是为了薛凯琪,连最了解我的朋友某一天都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上下打量我说天哪刘恋我是真的想不到你这么傲的人居然会先向别人低头。
这次我不打算再低头了。所以我们完蛋了。
不过挺好的,我终于摆脱了喝杯奶茶还要让外卖员偷摸放门口千万不要按铃和进房间前要脱外裤的生活。
无拘无束的新生活正朝我招手。
成年以后就没过过你这种日子了。赵梦特欠扁地凑过来插上一嘴。
啧。只恨我这金贵的一巴掌扇不死人。
于文文和赵梦一左一右长吁短叹把我送到家门口,拍着肩膀互道珍重,然后摇摇晃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喝的有点恍惚。跨进门关的时候竟有些害怕,甚至还以为会在客厅里看到抱着臂膀坐在沙发上等人的薛凯琪。她生气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抿住嘴唇,眼角泛红,亮晶晶的泪花翻涌着倾泻而下,径直冲溃我所有底线和原则,最后只剩了笨拙的道歉和拥抱。
但是客厅没有薛凯琪。再没有人管我。
穿着外衣外裤径直扑到床上,失去意识呼呼睡去的前一秒我告诉我自己。
——我是自由的。
3
分手第二天。
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伸展的空间要比平时大很多。也对,毕竟是张双人床。
早餐店的大叔习惯性给了两袋小笼包,我纠结许久选择接下,没好意思告诉他我没女朋友了。
说分手那天薛凯琪走得决绝,什么都没带走,现在整个屋子都堆满了她的东西,总会让我产生她只是出了个差的错觉。
今天用来清理前任的东西,顺便换个门锁。
从客厅的墙开始。上面钉满了薛凯琪的画作和她一时兴起就胡乱抹擦的涂鸦。
薛凯琪喜欢画画,比起眼前所见的花草树木,她偏好画那些虚无缥缈的浮于世俗的东西,因而我本人大概是她愿意临摹在自己珍贵画纸上的唯一实物。
例如在眼前这面墙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张关于我的简笔素描——而我的左邻是一位吹着萨克斯的小丘比特,右舍是一个破碎的ringo娃娃。
薛凯琪画画的时候喜静,总是一本正经提醒我不要打扰她。
我点头说好。艺术家在天台作画,我便跑去书房工作。
可是没一会儿就见她别扭地扒着门框,委屈巴巴地嘟囔说还是想要你陪着我。
于是我又抱着电脑去了天台。
下午的阳光明媚灿烂,薛凯琪把油彩抹在画布上,我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调整方案。她在离我不到一臂的地方创造艺术,然而事实上她自己就是艺术本身。
拿着锤子费了老大劲才把墙上的画摘下来。
在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和遮羞布之前,白墙上无数双毫无规律毫无美感的洞眼连成黑黢黢一片。
空洞的石灰粉末映照着我此刻的生活现状。
——贫瘠、糟乱、千疮百孔。
喘口气没歇多久,赵梦给我发了张朋友圈截图,配上夸张的颜文字:卧槽薛凯琪居然跑非洲去了[哦哟][哦哟][哦哟]~
平时怎么不见愣头青反应那么快。
拆墙时堵在胸口的那口气还没喘匀,我已然没有多余精力同她拌嘴,随便回复了个表情包示意已阅。
薛凯琪想去非洲这事从刚谈恋爱开始已经念叨了近五年。奈何我的工作实在太忙,一起去旅游的计划拿起放下、放下拿起好几回也没能实现。
她虽然经常在生活琐碎小事上同我别扭,但在非洲旅游这事上却完全没有脾气,甚至好几次还反过来劝告我说工作优先毕竟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玩的。
可是我们没有以后了。
所以她自己一个人踏上了梦寐以求的旅途。
我把薛凯琪所有的长颈鹿玩偶打包扔进了早已塞得满满当当贮物柜里。
顺手带上柜门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似乎跟这些被抛弃的破旧玩偶一点没差。
4
分手第三天。
周一,滚去上班。
没有早安吻和轻声细语工作加油的第一个疲惫工作日,正努力适应。
忙活一上午,拎盒饭的同事突然过来提醒说楼下有个快递需要我本人签收。
傻眼,完全不记得自己买了什么。
匆匆赶到楼下大厅,接过收据单的一刻突然想起来手上重得宛若定时炸弹的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下个月是交往五周年纪念日,我淘了个进口的老式黑胶唱片机作为礼物。藏在家里怕被心思缜密的薛凯琪发现,特地把收件地址填在了公司。
生日纪念日惯例互表心意,似乎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薛凯琪喜欢惊喜,喜欢浪漫,还喜欢收礼物。虽然她本人不愿意承认,总是装出一副“你真的好幼稚”的高傲模样,但每次读完我写的信还是会感动到泪流不止。
长颈鹿小姐从不当面言爱,听了我费劲心思说出讨她欢心的情话时也只会翻个白眼然后接上一句“什么鬼”,冷漠无情的样子仿若断了七情六欲对浪漫极端过敏的铜墙铁壁。
但背着我又是另外一种样子。
定制的专属项链从此与漂亮的天鹅颈牢牢焊在了一起,亲笔书写的信件就插在书架正上方反复拆阅的折痕尤其明显,情侣戒指耳环衣衫都干干净净放在橱柜最外层伸手即能触到的地方。
同薛凯琪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最不怕感受不到爱,这份在乎不必说出口,汹涌而来的爱意也足够将人淹没。
分手后想起前任的好,这可太痛苦了。
端着厚重的纸箱傻愣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胡思乱想,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在大理石地板上,行人匆匆擦肩而过,只留我一个孤零零的倒影。
该死,还不如是个炸弹。
最好是薛凯琪亲自寄过来的、能直接送我无痛上西天的那种。
也许是分手遭的报应,短短三天内我已经通过各种途经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失败的人。都说智者不入爱河,所以唱片机也好,薛凯琪也罢,能不能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失恋智障。
抱怨完抱着沉重的大箱子进了电梯,随着上升的楼层数沉下心来回想起刚才的迁怒太过无理。
也对。
薛凯琪早就放下了,此刻正在非洲旅游。
唱片机也早就失去作用了,只是一件不必再赋予其特殊意义的收藏品。
到最后谈不得分开的,竟是我自己。
5
分手第四天。
工作结束回到家里依旧空荡荡的。晚间空气微凉,我只套了件薄薄的单衣,一路上被风吹得直哆嗦。
刚踏进黑漆漆的门关,一条新消息就蹦出来。
朱洁静说她到北京了。
这世界上容易忘事的有两类人,一类是贵人,另一类是被甩以后的刘大傻子。
副团长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来趟北京开个讲座,提前半个月就通知了我。记得当时还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会带着女朋友一起去给她接风洗尘,现在倒好,女朋友跑了,连接风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匆匆忙忙披了件外套就往外冲,没留心撞到了桌脚,瓶瓶罐罐撒了一地。
来不及整理,打了辆快车,关上车门的一刻赶紧回消息:马上就到,你找个咖啡厅坐着等。
朱洁静是个极端自由洒脱的人,她一面做着舞台中央万人敬仰的艺术家工作,一面过着不羁放纵且说风是雨的生活。所以当我满头大汗拉开咖啡厅的玻璃门看到她正乐呵呵跟邻座一个陌生路人玩叠椅子的游戏时,我打从心里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凡换个人,无论谁,都会被我阴阳怪气嘴上一整天。
这事是朱大小姐干的。合理。
余光瞥到我时她兴奋地跳起来招手,过于剧烈的动作幅度使得小心翼翼堆叠了十几层的塑料椅子顷刻倒塌,可朱洁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刚才将其视若珍宝的不是她本人一样。
热情似火的舞蹈家扑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似乎又瘦了不少,但胳膊上耸动的腱子肉仍能一拳打死差不多两个我。
今天兴致不高啊恋恋~
与外放的性子不同,舞蹈家的心思是极度敏感细腻的。即便她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吸溜手里的咖啡,但好歹还是分出了不少关怀予我。
我抿着嘴没说话,她还是迅速猜出了我和薛凯琪闹矛盾的事实。
有这么好懂?我目瞪口呆。
朱洁静搞怪的得意表情持续了几秒,又迅速恢复了正经端庄的姿态,宛若平行宇宙走出来的人格分裂患者。话虽这么说,但多吃了几斤盐的年长者总是很有话语权的。她托着下巴特无奈地说刘恋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谈个恋爱能降智这么多。
已经不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人了。
聪明吗?换作二十出头的时候不用别人称赞我都会主动跳出来标榜自己才智过人,然而现在不行了,人生不是考卷上一板一眼的试题,有太多我解决不了的困境。
就像我永远猜不透薛凯琪的想法。
她爱我吗?有多爱?我在她心里能排到第几位?她知道她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十年前我在电视机屏幕前嘲笑这些琼瑶剧女主角的矫情台词。十年后我变成了她们中反复无常的一员。这本应令人难以接受甚至自我厌弃,但因为那个人是薛凯琪,我似乎开始安于这种软弱的情绪,不再以爱与付出为耻。
朱洁静盯着我黯然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醒我。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薛凯琪很喜欢你。
——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是对的。艺术家不愧是艺术家,说话一针见血式的精准扎得我心口生疼。
临别前朱洁静邀请我有空去上海玩两天,我应下来,脑子却昏昏沉沉一团乱麻。
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家。
门内是狼藉的客厅。一地翻倒的瓶瓶罐罐,无人再会将其扶起。
6
分手第五天。
对薛凯琪的思念达到顶峰。
莫名其妙回想起跟她表白的那天。她生日,包下了一整艘海上的游艇,穿着泡泡袖的蓬蓬裙端着香槟酒杯被围在人群中间,像极了从某个城堡里逃出来的小公主。而我是什么?是没见过大场面的穷鬼社畜,如果不是于文文和赵梦一左一右架着我我可能怂得即刻从甲板上跳下去。
我磕磕绊绊跟她表白。一句话打了八个出溜儿,挺浪漫一套文案说的稀碎。
她就抱着臂膀紧绷着小脸直直盯住我,一副想给个下马威但半天憋不住笑容的样子特别滑稽。
她说刘恋你会对我好的吧。
我说会的。
她又说那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我说会的。
她满意地笑弯了眼睛,一面凑上来拥住我的肩膀,一面得理不饶人地说算你走运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而后日子久了,我就像个容易变心的渣滓一样失约、抱怨、计较、屡教不改最后提出分开。
大概是疯了。
前天晚上医院发来的消息还存在信箱里霉烂,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被我点开从头到尾看一遍,在心头纠结要不要截图给薛凯琪发过去。
提醒前任记得去复查膝盖算不算一种求和?
我窝在办公室的转椅上焦虑又慌张地啃着指甲,心尖某个冒芽的念头蠢蠢欲动。
结果不等我在草稿箱里措好词,赵梦的消息先行蹦哒出来,说是让我晚上去趟酒吧。
没心情,不想去。
但更不想独自一人回到空荡冰冷的家里待着,于是顺势答应下来。
赵梦今天有演出,怪不得急吼吼东拼西凑拉人来撑场子。再细细多盘问几句,就把愣头青暗恋的女孩正坐在卡座边上这件事套了个干净。
就是那个。于文文顶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往最里面的看。
我张望半天才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那个小个子娃娃。她正借着吧台上酒杯的掩护偷瞟舞台上低头调乐器的赵梦,眼神几番闪烁,却一次都未离开。
啧。居然还是两情相悦。
虽然赵梦不知道,但我并不打算点醒她。
果然,好朋友还是一起承受爱情之苦比较妥当和睦。
平日里天天到处厮混的伙计好好捯饬一番倒是人模狗样的,背着贝斯唱歌时很有魅力。
我站在台下看得恍惚。
时间真快。几年前我在台上用尽平生最深情的字句唱情歌,朋友们形容我心潮澎湃的样子仿佛开屏的花孔雀。而薛凯琪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仰头望着我,亮晶晶的眼睛里一汪似海的柔情让人坠入其中云里雾里。
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后来每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心底的白鸽就轻飘飘地开始翩然起舞。
我想我依然爱着薛凯琪。
不然不会允许软弱的泪水混进香槟杯荡漾的涟漪里,顺着苦涩的喉头一并饮尽。
7
分手第六天。
宿醉,头疼欲裂。
房间窗帘封闭,黑漆漆一片,让人算不清准确的时间。好不容易扶着额头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点亮时照映出我惨白的脸色,宛若刚从墓堆里爬出来的山村女鬼。
已经是晚上七时四十五分。
浑浑噩噩的一天又将迎来夜幕。
关于昨晚的回忆几近断片,依稀能想起来自己边喝边哭的样子很丑,偏偏于文文和赵梦这两位挨千刀的还一人架着一个手机录了不少见鬼的视频。
好在这两个人再怎么不靠谱也知道把路都走不直的我扛回家,不至于曝尸街头。
脑袋似是被磨坊的石磨碾过,又似是千万根针刺扎,密密麻麻的疼痛布满每一处神经。
即便如此,我还是清楚收到了赵梦今天中午留的语音。她说薛凯琪晚上八点的航班,如果醒了记得去接人。
下面清一色十来个视频,都是昨晚我醉后抱着酒瓶口齿不清反反复复念着薛凯琪名字的丑态。
看完上文以后已然没有心情去点开视频。
猛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趔趔趄趄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现在这个时间点刚好是下班高峰期,几个路口全部堵死,打车是非常不现实的事情。幸好之前生日朋友送的一辆摩托正在楼下车库里摆烂,让我不至于束手无策。
想见她。
想见薛凯琪。
我们曾是世界上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她高高悬在穹顶,而我只能在一口深井里呆呆仰望。薛凯琪总是把相信命运感谢缘分挂在嘴边,分明受到伤害最多却活得最像个受益者。而我总鄙视命运,把丧痛和执拗当作成熟,每时每刻盯紧自己掌心的珍宝生怕她在不知不觉间流失于指缝。乐观和悲观之间那堵无形的壁垒,把亲密的人横隔成两半。
不久前我去见了她的父母。
那天紧张到出门差点穿错鞋,说话时舌头发麻,连笑容都假得像是三流艺术家雕刻出来的僵硬赝品。站在门廊边穿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我甚至认不出对面镜子里拘束又拧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些情感太陌生了,绝不应该出现在“聪明绝顶如鱼得水的刘恋”身上。
但我就是变成了这样,被爱情的甜蜜折磨得面目可憎,甚至甘愿在这片沼泽反复沉沦,把曾经孑然一身的自由灵魂彻底吞没。
听上去有些可怕。
所以我一面贪恋着薛凯琪无私的爱,一面畏惧着这份爱重塑我的过程。如果有一天她收回现在付出的一切,那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大汗淋漓跑进机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搜寻的间隙,急切之余我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我费力把自己最珍视的爱人推开,居然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臆想中的伤害。
离谱。
狗血程度堪比某论坛上的低分电影。
还是4.3分的那种。
8
分手第七天。
凌晨十二点的机场,人还是很多。
我坐在人流量最大的出口处的长椅上低头给赵梦发消息。找了四个多小时,想来是错过了。
分手那天薛凯琪拉黑了我的电话,现如今我连联系她都得扭上十七八个弯。
赵梦让我别急,说自己可以去找人打探打探薛凯琪今晚住哪。我赶忙让她别去扰人清梦,大晚上的除了这位鹰姐本人还有谁会瞪大了眼睛帮忙找我搞丢了的女朋友。
头疼得快要爆炸,悲观的情绪在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里膨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身体里喷薄而出。
孤身一人开车回家。
夜里的风冰冷,吹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种钝刀来回磨擦的不痛快感。
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急不得,可难过的眼泪依旧无法克制火急火燎外涌,迅速模糊了视线。
我要怎样挽回?
我那不知所踪的爱人。
灰头土脸把车停进车库,脚还没跨出电梯就听到了走廊里熟悉的抽泣声。
家门口的声控灯闪烁不定,我朝思暮想的人正抱着膝盖坐在鞋柜上瘪着嘴小声哭泣,硕大的行李箱横隔在狭长的走道中央,逼得我不得不以一种极其扭曲狼狈的姿势挤到她身边。
滚开啦!
薛凯琪恶狠狠将手里攥着的一大把纸巾投向我,可惜这些废纸同她的语气一样绵软,毫无力道可言。
你居然敢换门锁!
对不起。
你有没有良心啊!
对不起。
我讨厌你刘恋!最讨厌你!
对不起。
她哭的太久,声音嘶哑,已经没什么多余力气再继续骂人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低头仔仔细细把薛凯琪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像是拥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一周没见,皮肤黑了些,身形也瘦削了不少,如果说以前是家里娇生惯养的精致布偶猫,这会儿就是刚从非洲回来的小豹子。
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被比喻成小豹子的薛凯琪此刻正一边抹眼泪一边发脾气,无论怎么劝都不肯进门再说。
我知道她很介意自己被拒之门外这件事。
如果可以让公主殿下快些消气的话,被锤一通倒也划算。于是我乖乖弯腰探过半个身子,闭上眼睛等待即临的暴风雨。
但薛凯琪没有像平时那样哼哼唧唧地教训我。不知非洲有什么魔力,从来不肯轻易示弱的人旅游一趟回来以后变得尤其温柔。
她把脸埋进我的颈窝。
湿热的眼泪浸湿衣领,顺着松垮的领口滴落在我赤裸的胸口。
然后我清晰听到了。
麻木的心脏被一滴眼泪唤醒的声音。
9
薛凯琪的吻很甜。
同她这个人一样。
只是我有些着急,差点发生牙齿磕牙齿这种鲁莽的事故。
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
几十万个小时以后,我们都会成为一杯啤酒上两朵镶嵌的泡沫或是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生命如此短暂又如此脆弱,我们在这分开的七天里深有体会,因而相拥的时候格外用力。
爱是很单薄的字眼。
爱情里的人是很容易受累的人。
但她实在太甜了。甜得像是蛋糕中心糖分最高的蜜馅,是烤软了的棉花糖第一口粘腻,是煎化了的金色糖浆流动的透亮。
我说薛凯琪我们和好吧。
房间里光影昏暗,破晓的微光透过帘布,绘出朦朦胧胧的色调,有如银灰色的轻纱薄网笼罩。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哭累了的公主殿下窝在我的怀里沉沉睡去。
似是一只毫无防备露出肚皮的娇憨小猫。
10
想把仓库里的那些画翻出来重新挂上,被薛凯琪拒绝。
出国旅游一趟,千奇百怪的速写和摄影作品塞满了她整个行李箱。我依着她的意思把这些新鲜出炉的灵感布置在客厅的墙上,顿觉不太对劲。
我们家几乎成了另一片非洲草原。
某天清晨睡眼朦胧叼着牙刷从房间里出来,恰好同白墙正上方一双栩栩如生的狮子眼睛面面相觑,惊得我把一嘴的泡沫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那一天无论吃什么嗓子眼都是薄荷的味道。
我本想跟薛凯琪商量一下换个装修,但她眨巴眨巴眼睛问为什么的样子让我根本不忍心提出拿掉这些画的建议。
算了。
长颈鹿和小熊猫的家是迁徙动物展览馆。
…多合理。
…END
女神降临
灵感:霉霉的love story
───────────
我有本童话书,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因为它比任何一本都多出一个故事,我翻到那一页,决定只把它讲给你听。
它的名字,叫做《女神降临》。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座巨大的岛屿坐落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被称作半蓝岛。
小公主虞书欣就出生在那,作为岛上最富有的宝石商人...
灵感:霉霉的love story
───────────
我有本童话书,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因为它比任何一本都多出一个故事,我翻到那一页,决定只把它讲给你听。
它的名字,叫做《女神降临》。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座巨大的岛屿坐落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被称作半蓝岛。
小公主虞书欣就出生在那,作为岛上最富有的宝石商人的孩子降临在这个世上,当红旗飘扬,锣鼓鞭炮响起时,整座城堡里的人瞬间沸腾起来,为小生命的诞生而欢呼。
岛上有颗非常珍贵的红宝石,是商人送给妻子的定情信物,被她珍藏到现在。虚弱又欣慰的躺在床上,虞书欣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而这颗名为勇气的红宝石,则是他们的回馈。
“她以后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为这儿的人带来数不清的财富。”
这是宝石商人说过的一句话,却被全岛人民当成了口头禅,只要一聊起虞书欣就会脱口而出。每个人都对她有着巨大的期望,而虞书欣也确实是上帝的宠儿,从会说话开始,就是在夸奖中长大,在赞美中逐渐变成十八岁的少女。
好像所有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但谁也不知道,这位优秀的小公主有个藏在床底下的秘密。
那是条用好几张床单系在一起做成的绳索,每当夜晚降临,小公主就会换下睡衣,穿上方便行动的衣服,踩着马丁靴从城堡的窗户逃出来。
在半蓝岛北方的后山上,有个无人看守的白色教堂,里面有很多座缺胳膊少腿的雕像,倒在两边像废墟一样被人遗弃。
虞书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她来到教堂最深处,不知道是谁的偏爱,洁白的女神雕像立在中央,背后是五颜六色的壁画,在月光的升华下,让那位女神充满了神秘与不可侵犯的美丽,但虞书欣早就了解过,事实恰恰相反。
她叫阿佛洛狄忒,传说中代表爱情与美丽的女神,是女性体格美的最高象征,拥有优雅与迷人的混合体。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她本该是最完美的女神,却没人会信仰她,因为在传说中,阿佛洛狄忒是个三心二意,为人不忠的女人。
虞书欣有个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秘密,它藏在无人知晓的白色教堂里,所有的神祇都会为她保守秘密,月光用雾气为她上了把锁。
她成为了阿佛洛狄忒最衷心的信徒。
触不可及的距离,每晚都会坐在雕像前望着她失神,虞书欣喜欢故事里的阿佛洛狄忒,以至于眼前明明是个五官普通的粗糙雕像,还是会让她感到心动不已。
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形态间的优雅迷人,目光里充满了勾人的欲望,每时每刻都撩动着她的心弦。
想亲吻她的发丝,她的鼻尖,她的手背,直到目光落在她的嘴唇时,这份遏制不住的感情不得不变成了秘密。
她爱上了一个叫阿佛洛狄忒的女神。
如往常一样,虞书欣像个懵懂的男孩子完全不知道怎么追求女孩,只知道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阿佛洛狄忒,今天是喜欢的黑色石头,明天是父亲奖赏给自己的银色宝石项链。
她执着的想要讨好女神,即使知道永远不会得到回应,也心甘情愿的每晚偷溜出来只为与女神幽会。直到一周前,她发现自己送的礼物全部消失不见,就连放在篮子里的面包,隔了一天后发现只剩下草莓味的,虞书欣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劲。
原来,阿佛洛狄忒不喜欢草莓的味道。
虞书欣觉得女神应该是饿了几百年,所以才会按捺不住的来到人间。为了不让她失望,特意吩咐厨师做了些夜宵放进食盒里带了过来,糕点美食样样俱全,还贴心的送上瓶美酒。
一一摆在雕像底座上,虞书欣深情的做了个亲吻手背的动作,吻着大拇指,不熟练的扮演着绅士,“请好好享用,我的女神。”
那人已经走了很久,空荡的教堂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手从壁画后伸了出来,借着力站起身。
孔雪儿是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身上只有破旧的布衣和从垃圾桶里捡来的黑色帽子,自从几天前碰运气的来到教堂后,孔雪儿意外的发现了这位人人尊敬的富家女一个天大的秘密。
可能脑子不大正常,总是莫名其妙的往破败教堂里送东西,看着无人领取的财宝和食物,身无一物的孔雪儿无可厚非的起了贼心。
走到雕像前用带着脏污的手指捻起糕点塞进嘴里,这是从未尝过的美味,带着好奇心打开酒瓶,浓郁的酒味袭了过来,满满的苦涩和刺鼻气味使得从未碰过酒的孔雪儿吐着舌头。
皱着脸合上盖子,把它放进布袋子里,下山可以去大德先生那换金币用,之前的银色宝石项链让她吃了不小的甜头,很及时的解决了她的难题。
孔雪儿的母亲在某个雨夜因为饥饿病寒,熬不住的永远闭上了眼睛,而她是个乞丐,没有钱来为这个骂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准备一场葬礼,毫无办法的她第一次产生了偷窃的想法,而目标就是后山上毫无人烟的白色教堂。
孔雪儿怕死也缺钱,只敢去安全的地方碰碰运气,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遇上了,而且还是那个全岛上最富有人家的女儿。
在富家女离开后孔雪儿拿走了雕像手腕上的宝石项链,用它换了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曾今一度担惊受怕的她躲在贫民窟里不敢出来,不过在发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后,壮着胆子又一次来到了教堂,那个欣赏不来的雕像底座上有个漂亮的竹篮子,里面摆满了面包。
或许她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
无聊的趴在底座上,以仰视的目光看着雕像填饱肚子,吃完后还剩下点食物,实在不想浪费,想了想把它们都倒进一个盒子里,准备拿下山给绮珈尝尝。
正收拾到一半,孔雪儿敏感的听到了什么动静,怕被当场抓获什么也没拿的连忙跑到壁画后躲着。
虞书欣又返了回来,气喘吁吁的站在雕像前,原先摆放整齐的食物变得一塌糊涂,像是遭受了不礼貌的洗劫,女孩开心的笑出声,她的礼物传达到了。
把手中的信放在底座,虞书欣撑起身子爬了上去,第一次离她这么近,目光虔诚的仰起头吻了上去。
这是她和阿佛洛狄忒第一次的爱意表达,只是短短的一瞬,虞书欣红着脸,轻轻抚摸雕像上若隐若现的唇印,“我期待着你的降临。”
孔雪儿表情复杂的拿起信,看了眼漆黑的门口,又看了眼雕像的嘴唇,呲着牙抖了两下。
“神经病。”
摸着黑跑下山,踢开挡在路口的纸箱子,钻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里,这是孔雪儿闲着无事开出来的,能从贫民窟后面直接到达后山。
随手将装着食物的盒子放在地上敲了敲门,回头走向自己的屋子,后面探出头的绮珈对她招手感谢,她俩算是一起捡垃圾长大的,用哑巴的方式维护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孔雪儿很好奇富家女给雕像写了什么,只不过尴尬的是,她从未上过学,只认得点数字。但她有办法知道信上的内容,那是明天才能进行的事,安心的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天一亮便坐起身,打开窗户让光透进来,孔雪儿用刀把信上的内容割成小纸片,每个纸片上都是一个字。孔雪儿把它们一个个编上号,抓进手心里摇晃着打乱顺序,带着酒瓶来到大德先生的店里,毫无疑问的换了个好价钱。
小心翼翼的把金币塞进口袋,趁着大德先生闲来无事,连忙嬉笑着趴在收银桌上拿出纸片,让大德先生教自己认字。
大德先生心情很好,非常愉快的帮了这个小忙,“这是神秘的神,这是心脏的心,这是愿望的愿,这是爱情的爱……”
“阿佛洛狄忒,你是我唯一的女神。如果你吃的开心,请再多爱我一分,我迫不及待的想与你相见,即使付出我的一切也心甘情愿。”
把小纸片按照顺序拼起来,孔雪儿用食指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声,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个富家女不会是有钱到发疯了吧,为了神付出一切?这世上那有神啊。”皱眉吐槽,手一挥把它们扫进垃圾堆里,戴上帽子正准备出去找找有什么好吃的,却被探出门外的绮珈挥手叫住,“雪儿快来!告诉你个大消息!”
“干嘛神神秘秘的,藏了什么好东西?”趴在窗口朝里面看了眼,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撇一嘴不耐烦的转身进入房间,绮珈拍着床垫,心急的让她快过来。
虽然两人是男女关系,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底层社会哪会在意这个,毫无芥蒂的躺在床上翘起脚,“快说,不然晚了一步珊瑚阿姨门口都没位置了。”
那是人流量较多的街口,珊瑚阿姨开了家服装店,对于门口经常乞讨的孩子们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会经常送点心给她们吃,是个特别温柔的漂亮阿姨。
“哎呀我说的事情可比这个重要多了。”神神秘秘的样子挑起孔雪儿的兴趣,坐起身拍着他的肩膀催促道,“那还不快说。”
“这是靠近港口的兄弟透露给我的消息,我也只告诉你一个人啊。”矮下身子仿佛有人在偷听似的,“还记得那群探险家吗,他们准备去别的国度生活,花了一大笔钱请了造船的造了支可以乘下一百多人的大船,不过听说定的船票价钱很高,要五百金币才能上。”
“这么贵?!”五百金币,她得捡多少年垃圾才能赚到,不对,按现在的身份两辈子都不可能。
“我知道点小道消息,上了那艘船的人是要去外面赚大钱的,离开后就不会回来了,所以价钱定的很高,听说现在也只卖出四十几张,半个月后截止,休整两天再出发。”
“不回来了……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个?”孔雪儿看着面露激动的绮珈,疑惑的歪头问道。
男孩面色一僵,不好意思的搓了搓下巴,“我……我想离开这了,雪儿,在这个岛上我们永远只会是最底层的小乞丐,不会有出头之日的,连贫民窟都要交房租的日子,我们哪还有钱?”
“可是,那是五百金币啊,这……”
“偷渡,我们偷偷溜上去躲好,一睁眼就能到新的地方拥有新的开始。”绮珈激动的打断孔雪儿的话,从床垫下拿出张纸递到孔雪儿面前,“这是路线图,到时候趁天黑我们可以躲过看守的人溜上去,怎么样!我太期待未来了!”
孔雪儿接过却没看,反盖在床上认真的问绮珈,“那下船后呢,偷渡过去的后果就是不管在哪我们都会是没有身份的人,到哪都会是人人看不起的乞丐。”
绮珈心里当然知道,双手慢慢垂下失落着语气,“那怎么办啊……每天都是饿肚子的生活我快过不下去了。”
“我有办法。”孔雪儿想到了那个有些神经质的富家女,心里突生一计,跳下床让绮珈跟上,“我们必须光明正大的上船,这样才能拥有新的开始。”
“雪儿,你也期待着离开这里对吗?”
“当然,自从她永远睡在这块土地后我就期待着离开这,因为我知道如果待在母亲身边还苟延残喘活着的话,那还不如出去闯闯看。”
夜晚来临,白色教堂里时不时发出不小的动静。
“好了没啊绮珈?”
“来啦来啦。”绮珈捧着一手的闪粉来到孔雪儿面前,用力对着她一吹,亮闪闪的粘在皮肤上,在月光的映衬下光彩熠熠。
孔雪儿向珊瑚阿姨借了件精致美丽的黑色裙装,特意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微湿的头发撩在身后,拜托巷口最深处的大姐姐给自己上了点妆,冷着脸的模样着实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疏离感。
“雪儿,你真的还挺漂亮的。”绮珈失神的看着变了样的女孩,他以前就发现了,孔雪儿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不说性格,光是长相就能拉开好长的距离。
孔雪儿无语的翻个白眼,转身爬上雕像底座,嘴里催促着绮珈离开,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背对着屏住呼吸,她也很紧张啊,扮演女神什么的真的是这辈子做过最无厘头的事,但是为了将来只能搏一把了。
脚步声已经到达身后,孔雪儿等了好久发现一点声音也没有,悄悄的回头望去,毫无防备的与流着泪的女孩对上眼。
她在……哭?她为什么在哭?什么都不缺的富家女竟然因为看到了“神”而在哭泣,这是孔雪儿怎么也理解不了的。
虞书欣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场景,是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她的女神随着月光一起降临到世间,降临到她身边。无措的睁大眼睛捂着胸口,浑身激动到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孔雪儿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扶着雕像蹲下身,眼神冷淡的瞥了虞书欣一眼,“你能扶我下来吗?”
“啊?……好好!”上前几步接过孔雪儿伸过来的手,虞书欣不敢有其他小动作,小心翼翼的给孔雪儿借着力一跃跳下来,两人离的很近,虞书欣能闻到孔雪儿身上淡淡的香气。
“你是阿佛洛狄忒吗?”
“你说呢。”没有明确回答,孔雪儿真的不会撒谎,一切交给富家女的脑补,她肯定会希望自己是吧,感情没有宣泄口一定会很痛苦的。
“不管是不是,今晚你都是我最大的惊喜。”
孔雪儿身形一顿,摸了摸头发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一会是要回去的。”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你给了我不少东西,这是对你的补偿。”好像没有一点问题,虞书欣给阿佛洛狄忒的所有礼物,都是被孔雪儿拿走的。
虞书欣眼睛亮亮的,像星空般闪耀,脸上是期待的笑意,露出甜甜的酒窝一点也不像高高在上的富家女。
“我想你能陪我看会星星。”
真是奇怪的请求。
教堂有块露天的地方,因为损坏太严重,到处都是碎石头。孔雪儿担心衣服被弄脏只是干干的站着,安静的听着坐在地上的虞书欣长达半小时的碎碎念,还有时不时冒出让她头疼的问题,比如“书上说你的头发是金色的,为什么现在变成黑的了?”
“因为写书的人根本就不认识我,那都是瞎写的。”孔雪儿胡说八道的随口应和,抱着肩膀摸了摸,这该死的天气还有点冷。
“那书上说你会三心二意的寻找恋人也是假的?”
“假的,我谁都没见过哪来的恋人。”
“那我可以看你的裸体吗?”
“不可以!你为什么会问这个?”满脸震惊的看着虞书欣,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耍流氓,有些紧张的抱住胳膊,怎么感觉有点变态啊,这荒郊野岭的不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吧。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和雕像上的一样丰满,因为书上说阿佛洛狄忒拥有充满性欲的身体,但是你……”上下打量着孔雪儿,因为从小缺少营养,她确实在某方面不怎么理想。
“都说了那是假的,你要那么喜欢书上的去抱着雕像不好了,还让我出现干嘛?!”
“因为有些事情是雕像干不了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虞书欣仰视着孔雪儿,眼里的崇拜之意快化为实质一样纠缠着她,“不管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阿佛洛狄忒。”
时间只过去不到一小时,但孔雪儿总觉得好漫长,和虞书欣相处会让她很紧张,完全不能放松的状态让她感到很疲惫。在虞书欣又一次问出奇怪问题的时候,孔雪儿出声打断了她,“我要走了,你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数到三十秒才能睁开。”
“你还会来看我吗?”
“如果你不再问些奇怪的问题,我一定会出现。”
“阿佛洛狄忒,我可以亲吻你的手背告别吗?”虞书欣目光落在孔雪儿白皙素净的手上,带着渴望的眼神请求着,孔雪儿想着快点摆脱她,无所谓的答应了。
“期待再回,我的阿佛洛狄忒。”
“雪儿,她真的是那个宝石大商的富家千金吗,怎么会……”
“封住嘴别到处乱说,要是出差错了我们啥都完蛋。”换下裙子工整的放在一边,孔雪儿擦掉身上的闪粉走到床边,绮珈抱着腿坐在地上,脑子还在为刚才看见的场景发懵。
“她是喜欢你吗?”
“她喜欢的是那个女神,才不是我。”不管怎么洗,手上灼热的触感还是存在,孔雪儿晃着头甩开奇怪的想法。
“那你怎么不直接让她把仓库钥匙给你,这样钱不早就到手了。”绮珈很是不解,既然虞书欣把孔雪儿当成女神,那说什么应该都会听啊。
“你想的太简单了吧,她不是弱智,人家读的书比我捡的垃圾都多,哪会我说什么就做什么。”好笑的看绮珈一眼,撑着脑袋躺在床上,低声说道。
“我们得慢慢来,一点一点的让她放下防备,现在的她只是愿意被我欺骗着,可能因为信仰暂时失去理智了吧,或是把我当感情的宣泄口。这段疯狂的时间不会太长,但足够让我们从她那拿到点东西。”
从那之后,孔雪儿每天都会在晚上扮作阿佛洛狄忒女神降临人间,陪着虞书欣吹冷风看星星,听她说了很多关于生活上的事,每到这时孔雪儿都会忍不住的想打瞌睡。
她对有钱人的烦恼不感兴趣,但每次虞书欣说完就要看向她的举动让她完全不能放松片刻。
转眼到了第六天,孔雪儿看着不温不火的情况有些着急,试探的向虞书欣索要仓库钥匙。
“我是你的女神,你应该向以前那样给我供奉物品才能让我继续喜欢你。”
“你需要什么呢?”
“我需要很多财宝,或许你可以递给我把仓库钥匙让我自己进去挑选。”
“抱歉,那是我父亲的财产。”虞书欣第一次拒绝孔雪儿,她眼里带着黯然,但在看到孔雪儿失望的垂眸后突然灿烂一笑,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但我可以把属于我的红宝石送给你。”
对着孔雪儿打开来,两个指节大的红色宝石在月光下竟然发着炫目的异光,宝石非常纯粹,像是有火焰在内里淬炼。
虞书欣把镶在宝石上的项链链条拔了下来,单个红宝石完完整整的放在孔雪儿手心,眼里带着浓烈的爱意,两人相触碰的肌肤在燃烧。
母亲说过这是父亲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虞书欣不知道把它送给阿佛洛狄忒的意义是什么,但她确实对孔雪儿一见钟情了。
那是真实存在的阿佛洛狄忒女神,像命运般降临在雕像旁,在她们对视的一瞬间,虞书欣把所有对阿佛洛狄忒的爱意都转移到了孔雪儿身上,甚至疯狂增长中。
因为孔雪儿实在是太美了,虞书欣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
拿起红宝石对着月亮,它像虞书欣的眼睛一样带着夺目的流光,比银色宝石好看几倍,而且特别沉,沉到孔雪儿快拿不起来。
“我不会白拿你的礼物,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完成的?”
“嗯……”似乎很是烦恼的转圈圈,虞书欣捂着脖子低头一笑,“我希望你能帮我教训下罗斯特,他好像很讨厌我,上星期毒死了我的安琪拉。”
虞书欣最喜欢的运动就是马术,而安琪拉从诞生起就是虞书欣养着的宝马,是个小姑娘,不过比其他马都要矫健潇洒,虞书欣带着它赢得了很多荣誉。
但是,美丽的安琪拉却因为他人的嫉妒,死在了马槽里。
她很伤心,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原因仅仅因为那个罗斯特是个高高在上的贵族。
孔雪儿不觉得他是个贵族就不能教训。
躲在罗斯特经常路过的小道上,抓着黑色头套的手在剧烈颤抖,那个贵族看起来很高大,可能因为经常运动的原因使身体壮的像熊一样。
孔雪儿吹了声口哨示意行动,另一边的绮珈从二楼探出头,拿着木头弹弓对着罗斯特的脑袋射了个石子过去。
在他们反应过来后迅速顺着管道灵活的逃走。
“快给我去追!那个该死的乞丐……”罗斯特捂着脑袋气的跳脚,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下等乞丐对贵族的侮辱。
两个保镖立马得令追了过去,只留下罗斯特一人站在那大骂。
孔雪儿看准时机,从角落里转了出来用黑色头套一把套上罗斯特的脑袋,她说了教训就会是教训。
即便在过程中一下被罗斯特踹翻,毫无抵抗的被那个男孩按在地上打,但孔雪儿还是觉得自己赢了,那个贵族脸上四道带着血的抓痕就是她的胜利品。
趁罗斯特叫人的瞬间起身逃跑,孔雪儿扶着墙看着同样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绮珈,俩人对视一眼,突然开怀的大笑起来。
世界上最一无是处的是乞丐,世界上最勇敢的反而也是乞丐。
女神是拥有无边魔力的,不可能因为教训个小屁孩还能得到一身淤青,孔雪儿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后一天与虞书欣相见时带上了面纱。
“你生病了吗?阿佛洛狄忒。”
“没有。”孔雪儿捂着面纱随口应和,她是来和虞书欣告别的。
“我已经完成了你的心愿,如果你能看到那家伙脸上恐怖的抓痕,你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
挥舞着拳头,孔雪儿骄傲的说道,一点也没发现虞书欣完全没有开心的表情,而是失落的盯着她。
“你要离开我了吗,阿佛洛狄忒。”
孔雪儿没想到虞书欣竟然会看出来,女孩眼里的不舍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但没办法,作为乞丐的她没有出路了。
“我只能陪你一星期,你明白吗,我得回去了。”
“这样……是啊,对不起,是我有点贪心了。”虞书欣退后一步抿唇笑着,背过手显得有些拘谨,“能拥有与你相伴的一周,是我梦寐以求的,谢谢你的降临,阿佛洛狄忒。”
隔着空气做了个亲吻手背的姿势,虞书欣深情却带着哀求,“你能答应我,永远不要丢弃我的红宝石吗,我想让它代替我永远陪着你,看到它的时候能多一分对我的喜爱,我就很满足了。”
“我答应你。”
“你好,我要当掉这枚红宝石。”
孔雪儿特意来到富人街上的宝石店铺换钱,大德先生全部积蓄加起来,也不能拿出一张船票的金额。
“先让我看看呢。”戴着眼镜的老头拿过红宝石端详着,眼神越来越锋利,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秤上,哎呦,块头还不小。
“你这个,虽然品质较纯,但因为已经镶上接口,以后只能当项链买,所以给个价,八百金币。”
“不行,没有一千我就不卖了。”孔雪儿看得出老头在坑她,装腔作势的准备拿起红宝石就走,等了两秒果不其然被拦下。
“一千就一千,成交!”
当两人拿着一大袋金币跑着去港口买票时却遭到了拒绝,他们都忘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买票需要居民证件,而他们是像过街老鼠般的存在,他们没有资格买到离开这的船票。
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中离开,人们不会相信乞丐会通过正当手段获得一千金币,肯定不是偷就是抢。但孔雪儿坚定的认为,这是她和虞书欣的平等交换,她给了虞书欣与女神相处一周的经历并且帮她教训了可恶的贵族,而她只是需要两张离开这儿的船票。
“雪儿,我们该怎么办?”
“我会再想办法的,况且,就算买不到也没事,我们不是有了一千金币吗,照样可以过上好日子。”
这是孔雪儿美好的想法,只要有了钱什么都可以不用惧怕,她把金币藏在白色教堂后面,因为只有这没人会来,就算是虞书欣也只是傻瓜一样的看着那尊雕像。
但上帝好像就是不想让她的生活好起来,但凡有一点苗头迅速给她掐灭了,孔雪儿惊慌失措的被那个宝石店主强硬拉走,去向陌生的地方。
路人都在看笑话,走在最前面穿着浮夸华丽的贵族妇人扯着嗓子叫唤着,她说什么?
“我今天一定要处罚你这个肮脏的乞丐,竟然敢偷书欣侄女的红宝石,那可是全岛独一无二的,没想到竟然会被我抓到。”
那不是偷的,是虞书欣自己送给我的!
孔雪儿想大声反驳,但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因为她即将要用乞丐的身份与虞书欣见面。
虞书欣一定会认出她,可能会大骂或者给她一巴掌,然后用厌恶的眼神送她进入监狱,这再好不过了,什么都会被撕破,露出不堪的内里。
事实就是,她欺骗了虞书欣,甚至转头就卖了红宝石。
被拉到豪华的城堡里,孔雪儿是这里唯一特别的,身上都是灰尘,难堪到格格不入。认命的站在那等着虞书欣的审判,只是压着帽子的手不断颤抖,暴露了她害怕的心情。
“书欣侄女,这是我在逛宝石商店时看到的红宝石,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戴在你身上的美丽,竟然被这个乞丐用肮脏的手偷了过去,还卖在了宝石商店里。”咄咄逼人的语气,好像孔雪儿不是偷了东西,而是杀了个人。
虞书欣沉默的看着回到手里的红宝石,虽然心里难受,但只是尴尬的一笑,“艾琳娜阿姨,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这不是我的红宝石。”
“什么?!”
什么?
孔雪儿在心里和那个尖叫的女人一起惊讶的问着,抬头不可思议的与身着华丽裙装的虞书欣对视,她站在楼梯上,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眼里好像只有她孔雪儿。
原来阿佛洛狄忒,只是个可怜的乞丐,她欺骗了自己,变卖了代表心意的红宝石,结果还被抓着带到面前,接受自己的审判。
虞书欣很失望也很生气,但这个小乞丐曾经也作为过美丽的阿佛洛狄忒,不该是这样落魄的样子,满眼惧怕好像自己会对她做什么似的。
但怎么可能,她可是阿佛洛狄忒啊。
“这不是我的红宝石,它是属于你的。”如果可以,请好好保存它,但虞书欣没有信心说出这句话。
“书欣侄女,你真的没有搞错吗?红宝石是独一无二的我不可能认错!”艾琳娜激动的提着裙子跑过来,伸手就要去碰代表虞书欣全部爱意的红宝石,虞书欣眼神一暗轻轻移开手,笑着把它藏在一边不让女人碰。
“你真的误会了艾琳娜阿姨,红宝石我一直戴在身上,从没有给过别人。”从衣领下用手指挑出链条的一角,不给艾琳娜说话的机会又放了回去。
“但是这下等的乞丐怎么可能拥有一块红宝石,就算不是书欣侄女的那也一定是偷了别人的!”
“或许是倾慕她的人送给她的礼物也说不定,但这不是我们可以管的范围,放她走吧。”
孔雪儿全程没说话,炽热的红宝石又被虞书欣塞进了她的手心。走在大街上,孔雪儿举起红宝石对着太阳,这次没有在月光下的沉重,倒变得像羽毛一样的轻如无物,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孔雪儿没有把红宝石送还给店家,而是马不停蹄的跑到白色教堂,像以前的虞书欣那样坐在雕像前看了很久,还是一样的欣赏不来,但为什么感觉心里酸酸的。
“阿佛洛狄忒,为什么我只是个乞丐。”
拿着一大袋子金币退还给了宝石店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币塞进口袋里,“这是你们误会我的补偿,我只需要一个金币。”
在老头遗憾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开富人街,来到大德先生的店里给他递上一枚金币,“大德先生,我想请你帮我写一封信。”
“当然可以,你想写什么?”
“贫乞小抱为了岛屿将………”
将信上的内容一刀一刀的割成小纸片,再在另一张纸上重新拼合起来,孔雪儿用块白布包住红宝石和这封信,偷偷摸摸的来到城堡后面,她打探了很久,那块长方形的玻璃就是虞书欣的房间。
孔雪儿清楚的明白,她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为了生活苟延残喘的活着,如果在以前你问她缺什么,孔雪儿一定会坐着给你说个三天三夜。
但现在不一样,或许你可以换个问题,问她不缺什么,她一定会很快速的回答你……
不知为何会感到如此的愤怒,孔雪儿举起手,用力的拿着被包裹住的红宝石砸向虞书欣房间的玻璃。
她孔雪儿绝对不缺虞书欣的同情!
又是被催婚的一天,虞书欣眼里尽是无奈,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贵族经常来家里找自己的缘故,父亲看上了那家伙的身份,母亲只会听父亲的。从半个月前就催促自己多和他出去游玩,甚至几天后还要参加宴会,目的就是为了他们的定亲。
告别母亲后疲惫的回到房间,坐在梳妆镜前,拿起项链链条挂在手上,轻柔的抚摸着它的接口,眼神黯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如果知道她的秘密就会明白,她的失神是为了谁。
房间里的平静突然被剧烈的玻璃碎响打破,虞书欣惊讶的回头看去,面朝后山的窗户被一团白色的物体砸碎出个洞口。顿了几秒立马站起身朝窗外看去,眼里只剩下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那是……
视线转到那团白色物体,虞书欣轻轻拨开碎玻璃,拿起白色布包,当看到那抹红色时,眼睛酸涩的想要大哭。
还有一张叠成方块的信纸,走出满是碎片的地方坐在椅子上,打开来看,是个模样奇怪的内容。
[很抱歉虞小姐,我为了和朋友离开这座岛屿可耻的欺骗了你,从此以后我将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要任何属于你的东西。我不是阿佛洛狄忒,我叫孔雪儿,只是个贫民窟的乞丐。]
孔雪儿,明明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非得在后面添上乞丐的身份,她完全不在乎的啊。
外面传来敲门声,仆人紧张的问她出了什么事,虞书欣把东西放进抽屉里,才站起身打开门,“刚才有只鸟撞了进来,麻烦给我清理下地面。”
“雪儿,我们是失败了吗?”
“没有失败,只是回到开头了。”看着绮珈蹲在门口失落的模样,孔雪儿故作轻松的跳到他身边,蹲下身低声的对他说,“明天我们去找份工作吧,多累也没关系,钱少也没关系,我们只是比其他人活的更辛苦而已,那就多拼份力气不就好了。”
“如果拼力气的话,我起码得比你多赚一金币。”
“什么?!来扳手腕,看我不狠狠教训下你。”
直到关上房门,孔雪儿无力的躺在床上,她在想,如果能永远天真的活着就好了。她和绮珈都清楚的知道,就算用光了所有力气,也赚不了几个金币的。
没有身份的他们有太多问题要解决,他们总有天会生病,像那个女人一样,躺在床上赖到断气,她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孔雪儿努力让自己大脑放空,只要不胡思乱想,就可以轻松的过完一生,这是孔雪儿一直安慰自己的话。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孔雪儿懒得用油灯照明,闭上眼准备入睡,意识渐渐模糊,明明已经快进入梦想了,却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烦躁的坐起身,孔雪儿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一跃撑在桌子上,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口探出半个身子,看向门口站在月光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还没开口大骂,就被那露出的半张脸吓得手一软差点磕在墙上。
打开门回头坐在床边,悄悄的用眼神锁定跟在后面反手关上门的虞书欣,这个富家女到底想干什么?
“可以点油灯吗?”还是温柔的嗓音,可能是因为四处黑暗的原因,孔雪儿第一次从虞书欣声音里听到沙沙的声音,有点磨人,让她不自然的摸了摸耳朵。
“灯油没剩几滴了,有什么可以快点说。”
微弱的亮光照亮两人之间,虞书欣脱下帽子,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孔雪儿,今天的她很是随意,穿着漏肩膀的短衫,火光映在皮肤上透着温度,摸起来一定很温暖。
“我看了你的信,你可以亲自交到我手上的,而不是砸碎了我的玻璃。”
“怎么,来找我算账啊?”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孔雪儿随时准备一有情况就喊救命,不知道绮珈这头死猪能不能及时赶来。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这个行为很不理智。”虞书欣摇头轻笑,从披风里拿出三张蓝色纸片,没有递给孔雪儿,而是放在离她有点距离的桌上,“我知道你欺骗我的理由是想坐着那艘船离开半蓝岛,还有你的朋友,那个叫绮珈的男孩对吗。”
“……是。”孔雪儿放下手,尴尬的抱着条大腿膝盖,“我都道歉了,红宝石也还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这是以我的名义购买的三张船票,我希望你准备离开的名额里能加上个我。”
“你要跟着我们离开?!”孔雪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激动的从床边跳下来,拿过桌上的三张船票检查着,是真的,上面有探险家联盟的印章。
“可是……对不起我不能理解,我以为在这座岛上虞小姐算是最幸福的一位了,我很感激你为了我和绮珈买的票,但跟着我离开绝对不是什么好决策。而且你的父亲……”
“我知道这可能……可能有点困难,但只要你愿意带我离开,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虞书欣打断孔雪儿的话,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手段坚硬的人,带着她离开可能是天方夜谭的想法,但是虞书欣有必须离开的原因。
“孔雪儿,我过得并不幸福。”
她爱的是阿佛洛狄忒,绝对不会是那个因为嫉妒而毒死安琪拉的可笑贵族。
“我愿意用尽我所有的勇气,换张和你一起离开这的船票。”
孔雪儿同意了,她和虞书欣约定四天后在罗斯特家里开设宴会的时候,在后街公园里的秋千旁边碰面,只要躲过一晚上,隔天早上七点就是她们离开半蓝岛的时机。
虞书欣真的非常期待和紧张,穿着蓝色水晶长裙,脖子上带着搭配颜色的深蓝色宝石,被母亲拉着和罗斯特聊天,他脸上还有四道疤痕,看起来无比滑稽。穿着酒红色西装好像真的成了大人,昂首挺胸的模样,看向虞书欣的目光里尽是得意,好像在嘲笑她再怎么优秀还不是要嫁给他。
“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失陪下。”
“半小时后我去找你,接下来你不能缺席知道吗。”母亲温柔的摸着虞书欣的手臂,看到她胸前的深蓝色宝石项链奇怪的问她,“你怎么不戴勇气?”
“勇气放在家里了,我不可能戴它一辈子吧。”笑着拿下母亲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了握,她深以为这是母女俩最后一次见面,虞书欣忍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转身提起裙子上了二楼。
看着时针快指到九点,虞书欣脱下高跟鞋,换上皮革马丁靴,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几张床单系在一起,扔下窗户,身形矫捷的抓着跳在地上。
华丽的窗户里透着亮光,里面是到处走动的贵族们,酒杯摇晃,他们笑的很大声,可虞书欣总是感觉不到笑意的存在。
她从十岁开始就再也没体会过真正的开心,父母在温柔中逼迫她戴上面具,要求她和一群一模一样的人玩耍,这是很无聊的事,但她还是经历了八年。
直到遇见阿佛洛狄忒,第一次了解到她的故事,每晚逃出喧哗的世界来到安静之地,只是单纯的看着她,就能让自己一天的烦躁全部消失。
可慢慢长大却发现越来越不满足,她迫切的希望有什么东西可以熄灭自己的怒火,那是亲吻阿佛洛狄忒的手背也不能解决的。
当恐惧的发现在面对阿佛洛狄忒的时候,脸部下意识露出僵硬的笑容,虞书欣用手指拉下嘴角,无神的看着洁白的雕像,谁也不能体会她的崩溃。
在那时候,那个假扮女神的家伙出现了。
她说过,那晚孔雪儿的出现是她最大的惊喜,这不是随口一谈,陌生的女孩降临在眼前,回眸看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亮了起来。
月光,裙装,湿润的黑发,肩颈上的闪粉……
她知道阿佛洛狄忒是不存在的,但她宁愿陷进去,被欺骗也好,当把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名为勇气的红宝石送给孔雪儿时,她甚至在想,如果这位陌生又漂亮的女孩真的是阿佛洛狄忒就好了。
没人比她更适合当自己的女神。
奔跑在大街上,无视路人奇怪的目光,虞书欣一头钻进草丛里,昂贵的裙装被划破,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她知道尽头处她的女神阿佛洛狄忒在等待着她,会抚平她不安的情绪,带着她离开浮躁的世界。
气喘吁吁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园,虞书欣摘下发间的树叶,一步一步的走向约定的秋千。
为什么不在,不是说好了会带她离开吗?
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虞书欣回头看着父亲愤怒的脸庞,只觉得好荒唐,那个乞丐又欺骗了她。
“书欣,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想离开父母身边,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告诉我为什么?!”父亲大声呵斥着她。
虞书欣感到浑身无力,扶着秋千坐了上去,她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问他,“孔雪儿呢?”
“哼,到现在还期望着那个乞丐带你离开吗,死心吧,就是她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她说她没有能力带你走,还让我托一句话告诉你。”
“她想对我说什么?”虞书欣以为孔雪儿会有一点,哪怕是心疼也好。
“我用您的女儿换两张离开的船票,这是很划算的交易。”孔雪儿坐在桌子的一头,看着另一头黑着脸的男人轻轻一笑,拿出一张船票放在桌上,那是属于虞书欣的。
“为什么告诉我,你明明可以按照你们的计划,逃到天边去。”
“您不清楚,她想要的只是逃出去,如果您可以给她点自由,她会很乐意永远待在这个岛上,毕竟没人会舍弃这么美好的生活。而我只是个乞丐,出海后未来是无法预测到,我不能完全保证能照顾好您的女儿,她跟着我注定是不幸的。”
“好,我会让你们顺利出岛。”让仆人拿过那张该死的船票,宝石商人狠狠撕碎扔在地上。
孔雪儿能看得出男人在发脾气,指腹磨蹭着咖啡杯,这个也是从未尝过的,却苦涩到让她想呕吐。
把咖啡杯推远,孔雪儿向虞书欣的父亲提出请求,“最后一件事,在虞书欣知道我背叛她后,您能替我向她带一句话吗?”
“怎么,要请求她的原谅?”
“当然不是,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更不需要她的原谅,只是想提醒她一句。”孔雪儿摇头轻笑,她是最下等的乞丐,天真的富家女不应该相信她的。
“请您告诉她,我不是阿佛洛狄忒。”
虞书欣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伤心的了,孔雪儿只是个卑鄙的乞丐,永远不是她的阿佛洛狄忒。
今天是扬帆起航的绝佳日子,巨大的轮船在欢呼中启动,孔雪儿坐在窗边,低着头不发一语。绮珈看着孔雪儿的模样,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吧?”
“当然。”表情有些僵硬,孔雪儿把绮珈按回座位,抱着肩膀靠在船舱壁上故作轻松的说道,“我们可以有新开始都是托了她的富,只是感到有些对不起她,她好像特别期待着离开这。”
表情带着别扭,孔雪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眼眶有多红,却还在硬撑着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为她好你知道吗,她不能跟着我的,一时的天真要是用后辈子补偿的话,小公主绝对会后悔,我也是……”
呼吸急促起来,孔雪儿咽着口水,压下突然冒出来的哭音,“我也是为她好,她愿意跟着我是因为还把我当成那什么狗屁女神,但我能有多厉害啊,活下去的路都还找不到呢。”
“雪儿,你别哭了……”
“我没哭!”
“孔雪儿!”
“烦死了我说了我没哭!”推开绮珈,在看到他惊讶的眼神后突然顿住,“不是你叫的我?”
“雪儿,看外面。”
心跳失去了规律,孔雪儿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个跟随轮船跑在港口上的虞书欣,后面还有一群仆人,似乎是刚逃出来的疯狂场景。
虞书欣撕开碍事的裙角,她从订婚仪式上逃了出来,心里有着巨大的不甘心,却再也没有要跟着孔雪儿离开的想法,她跑出来的原因只是……
“孔雪儿!你这个臭骗子!永远都不会改过自新的坏乞丐!!”
虞书欣不会骂街,但是她一定要用所有不好的词汇骂一遍孔雪儿,在所有岛民的注视下,小公主第一次不在意形象,脱下鞋子追着轮船。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孔雪儿身上,在孔雪儿答应带她走的时候天知道她有多开心,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爱上了这个乞丐。但事实给了她一个大耳光,阿佛洛狄忒不会存在,不认识的乞丐终究是乞丐。
“你永远都不会是阿佛洛狄忒!”
最后的最后,孔雪儿坐着轮船离开再也没回来过,虞书欣听从父母的话嫁给了贵族罗斯特,她每天过的衣食无忧,所有人都崇拜她的生活,甚至她也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要不是在每年轮船离开的日子都会在港口坐上一晚,虞书欣真的会觉得自己已经忘了阿佛洛狄忒,忘了只出现在生命中十几天的小乞丐。
但虞书欣承认,那个让她觉得好听的名字,她真的忘记了。
越来越年迈的虞书欣躺在床上,她知道自己的蜡烛正在熄灭,家人都在床边哭泣,而失去意识的老妇人只是不断喊着。
“我的阿佛洛狄忒。”
故事结束,我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看完结局后心里总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觉得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完美,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童话故事里的标配,真爱之吻。
这太遗憾了。
在一天雨夜,我再次翻开那本独一无二的故事书,异想天开的思考着,如果孔雪儿对未来再多点信心,虞书欣再勇敢点的追求爱情,故事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这是一个很激动的想法,我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垫在桌上拿起了钢笔,写下我心中另一种的结局……
“我愿意用尽我所有的勇气,换张和你一起离开这的船票。”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虞书欣的那句话,扰的孔雪儿一夜没睡,虞书欣要背着家人和自己离开,就因为生活不幸福?她到底哪里还不幸福。
想来想去想不透,孔雪儿坐起身,重新点燃油灯,在火光下看着那三张船票陷入思考。
“这是我的,这是绮珈的,这是虞书欣的……”她到底有没有想清楚,跟着自己可是要吃苦的,要是没做好准备到头来怪罪自己,那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这是绮珈的,这是虞书欣的,这是我的……”不对,她会不会只是因为阿佛洛狄忒,她把自己当成了阿佛洛狄忒,所以才要丢下一切跟着自己离开?
“这是虞书欣的,这是我的,这是……啊烦死了!”孔雪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答应虞书欣只是缓刑,她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况且,五天后就是轮船出发的时间,而这两张票是她和绮珈最后离开这里的机会。
看着那张多余的船票,孔雪儿心一狠,把它们塞进抽屉里,看来她得和虞书欣的父亲,那个半蓝岛上最富有的宝石商人见上一面了。
“请您将您的女儿托付给我!”
孔雪儿跪在地上诚恳的大声喊道,激动的语气甚至破了音,有什么好退缩的,她不希望虞书欣是在父母不知情的状况下和她离开,所以带着那一点期望来找虞书欣的父亲,坦白一切的告诉了他,您的女儿将要偷偷的和我远走高飞。
“你会不会太大胆了点,那是我唯一的女儿,将来要继承财产的,你要我同意她跟着你这个乞丐离开?”愤怒的敲着拐杖,宝石商人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瞪着地上不知好歹的女孩不断冷哼着。
“我知道现在的我什么也没有,但是跟着探险家们出海后我会努力赚钱的,也会好好照顾她,我们会成为……成为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呵,你可能不知道吧,过几天就是书欣和罗斯特订婚的日子,他是个贵族,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有美好的生活和地位,你竟然让我同意她放弃结婚,跟着你这个朋友出去冒险?!”
“结婚……和……和罗斯特?”不可置信的抬起身子,那个毒死虞书欣爱马的贵族罗斯特,竟然是要和虞书欣结婚的对象?这怎么可以!
“请您相信我,和罗斯特结婚您的女儿是不会幸福的,他是不会对虞书欣好的,罗斯特就是个坏家伙……”
“把她给我扔出去!”
“不是……你听我说啊,放开我!虞先生罗斯特他……哎呦!”真的是被活生生举起来扔在大街上,坚硬的石板硌的孔雪儿哎呦直叫。
“可恶,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他后悔那又怎样,和罗斯特那个坏东西结婚的又不是他,孔雪儿扶着腰慢慢走回贫民窟,幸亏宝石商人不是霸道的主,不会冲进她家里打翻一切撕毁船票,不然孔雪儿一定会后悔死。
毫无办法的坐在地上,撩起衣服扭着腰身看向背后隐隐约约的淤青,多可怜,在她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扔出咖啡店时,孔雪儿才真正感受到作为乞丐的悲哀。
抬起手望着手掌心,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就连指节上轻微的茧子都是因为捡垃圾捡的。
孔雪儿因为过的不好,所以没有能力去干体力活,又因为作为乞丐的她竟然不干体力活,她的生活过的更加不好,这是个死循环,直到遇上了虞书欣才有所改变。
那是第一次被人仰望崇拜的体验,在与虞书欣相处的时间里,孔雪儿从出生到现在好像第一次拥有了平等的权利,甚至得到了那人所有的目光,可能在看不见的地方,自己也会出现在那人心里,这种感觉太美好了,是她舍不得放弃的。
在谎言被戳穿的时候,孔雪儿只是不甘心,但是当虞书欣再次来到她身边并且请求带她一起离开的时候,孔雪儿承认自己是欢喜的,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如果我真的是女神就好了,拥有呼天唤地的魔力,就能一脚踹翻她那个粗鲁的父亲,带着她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只当她的阿佛洛狄忒。”
只当她的阿佛洛狄忒,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
孔雪儿握紧拳头,反正都是乞丐了,害怕什么,就算虞书欣最后真的后悔了,那……她也不会负责的!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事情已经暴露,宝石商人一定会等着约定的时间把她俩抓个现行,逃跑的法子肯定不管用了。
孔雪儿想了很久,最后整理好衣服推开大德先生的店门,“大德先生,我来帮你打扫整个店面,你帮我……”
深吸一口气,虞书欣抓着床单一下跳在地上,看着华丽的玻璃里面晃动的人影发了会呆,回过神后给自己打气,提起裙摆朝着约定的地方奔跑。
绕过街角,虞书欣一头钻进草丛里,昂贵的裙装被划破,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她知道尽头处她的女神阿佛洛狄忒在等待着她,会抚平她不安的情绪,带着她离开浮躁的世界。
气喘吁吁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园,虞书欣摘下发间的树叶,一步一步的走向约定的秋千。
为什么不在,不是说好了会带她离开吗?
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虞书欣回头看着父亲愤怒的脸庞,只觉得好荒唐,那个乞丐又欺骗了她。
“书欣,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想离开父母身边,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告诉我为什么?!”父亲大声呵斥着她。
虞书欣感到浑身无力,她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扶着秋千……等等,这是什么?
秋千的柱子上被贴着张纸条,虞书欣好像想到什么,暗自把它撕下来握在手心里,回头看向父亲。
“您什么都知道了,对吗?”
“那个可笑的乞丐妄想从我这里带走你,简直是天方夜谭。书欣,你要听爸爸的话,爸爸也不会害你,罗斯特是个不错的选择,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不理智而做出后悔的事。”
“她背叛了我,果然乞丐就是乞丐……”坐在秋千上,虞书欣懊恼的看向宝石商人,“对不起父亲,是我一时糊涂了,请您原谅我。”
“当然,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被伤心的母亲拉着哭诉了一宿,虞书欣在半夜终于躺上了床,那张因为紧张而被攥皱的纸条终于被打开,她知道这是孔雪儿留给她的,却没想到内容不是奇怪的纸片文字,而是用钢笔歪歪扭扭的亲笔写下了内容。
虞书欣看了好久才认出字来,开头第一句就把她逗笑。
[我不是阿佛洛狄忒,没有无边的魔力也不能替你实现愿望,更不会三心二意对你不忠,虽然我只是个乞丐,但是我一定会用生命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把所有的爱都倾向于你。我很贪心和自私,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女神,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请按照下面的内容实行。]
看着她写的内容,虞书欣倒吸口气,随后又无奈的笑出声,在某些方面,孔雪儿确实挺大胆的,不管是替她收拾贵族,还是写下这毫无人性的方法。
后面还有一段,虞书欣看着看着却突然哭了起来,得到一个承诺很不容易,特别是来自这个不讲信用的小乞丐。
[请你理智的想清楚,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你愿意来,我绝对会用尽我所有的勇气带你离开。]
今天是扬帆起航的绝佳日子,巨大的轮船在欢呼中启动,孔雪儿坐在窗边,低着头不发一语。绮珈看着孔雪儿的模样,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吧?”
“当然。”表情有些僵硬,孔雪儿把绮珈按回座位,抱着肩膀靠在船舱壁上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只是有点紧张,毕竟要她抛下一切跟我走确实有点不现实。”
孔雪儿咽着口水,紧张的不断抖腿,“当然她要是不来我也理解,如果是我做选择的话鬼才会跟着个乞丐离开是吧,没事的没事的……”
“雪儿,你别抖了……”
“我没抖!是它自己抖的!”
“孔雪儿!”
“我说了都是……”瞬间转身趴在窗户边,心心念念的身影正在跟着轮船跑在港口的那条长道上,孔雪儿感觉自己快激动疯了,捂着嘴咽下尖叫声,连忙跑出船舱扶住边舷。
撕开碍事的裙角,虞书欣用尽全力的跑在港口,眼神与轮船上的孔雪儿对视着,不自觉的笑开了花,仰起头大声怒骂。
“孔雪儿!你就是个臭骗子!总是欺骗我的坏乞丐!!”
什么?孔雪儿一脸懵的听着虞书欣骂她,岸上好多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看的她恼羞成怒,“我哪骗你啦?!”
“假装我的女神欺骗我感情,在答应我永远不会丢弃红宝石后转头就把它卖了,说了带我离开还爽我约,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恶的人啊!”
跑到长道尽头,虞书欣停下步伐,朝着孔雪儿大喊。
“你永远都不会是阿佛洛狄忒!”
四周都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得静谧无声,后面的仆人正在赶来,还差不远就能抓住她。
虞书欣喊完后心里舒服多了,看着船上孔雪儿苦着脸憋屈的模样,开怀的大笑出来,低下眸温柔的呢喃着。
“你是我的孔雪儿。”
扑通一声,虞书欣在所有人的尖叫声中一跃跳下海,孔雪儿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就开始实行,吓得连忙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套在身上,翻过栏杆没有任何犹豫的跳了下去。
船与港口距离不是很远,孔雪儿从小自学游泳,像落魄的美人鱼一样迅速接近虞书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正准备游出水面,却被虞书欣的动作制止住。
虞书欣的一只手被孔雪儿抓住,只好用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颈,在水中与她相拥而吻,这种体验太奇妙了。
窒息又充满爱意,海水冰冷,但唇却是滚烫的。
绳子长度有限,轮船还在行驶,绮珈机灵的从船上扔下来个救生圈,来不及上船,孔雪儿不得不抱着虞书欣抓着救生圈,以奇怪的姿势被拖着漂流。
绮珈把绳子牢牢地在边舷栏杆上系了好几个死结,心有余悸的累倒在地,旁边赶来的船员惊讶的看着这个场景,还没准备说什么,就被绮珈抬手制止。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全新的船票,指了指下面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两人,尴尬的笑着。
“不好意思,我们是三个人。”
最后的最后……
我笑着停下笔,把没有结局的结局对折起来放到那页的反面,趁着雨停赶到附近的图书馆里,和管理员打了声招呼,跟随着心情来到某区。
用手指抚摸着书脊一一划过,嘴里念叨着。
“你是我的阿佛洛狄忒。”
读到最后一个字,我停下脚步,把这本独一无二的故事书随手塞了进去,希望未来的某天会有人无意间找到这本故事书,当看完后感到失落的时候,如果翻开这张另外的结局,能欣慰一笑就好了。
在故事书里她们可以拥有千百种结局,数不清的过程,悲伤开心激动,她们是五彩缤纷的。没有谁能完完整整的写下人物的一生,更多的是靠我们的想象把她填充完整,不要太认真,也不要太当真,如果可以,我愿意写下她们每个幸福的瞬间。
公主能变成追寻爱的勇士
小乞丐也会成为独一无二的女神
其实,没什么不可能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