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谢谢大家

因为🎺没法回复 不好意思

这篇和小树日记  后可能开始ooc和一点点丧病

记得避雷

—————————————————

张超最近代理了一个富商的离婚案，客户跟他挺聊得来，邀请他去到自己别墅。

客户喜欢动物，养了一圈价格昂贵，血统名贵的猫狗。

客户闲聊到：张律师养过宠物么

张超点点头：养过几年的猫。

客户来了兴趣：哦，什么品种的。

张超笑了下：没什么品种，是我以前学生捡来的，后来我太太就带回来养了。

张超在政法大学教书这么些年，印象最深的就是03届。那是他教的最后一届学生。

张超记得第一次见江阳，他穿着天蓝色的衬衣爬上高高的洋槐树上，几个女孩子站在树下神情紧张，突然发出紧张的呼喊。

张超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

他仰头看着少年靠着树干，曲折着一条长腿，小心翼翼地去够在树杈上瑟瑟发抖的小猫。

张超看不清他的面容，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少年单薄的后背，将他整个人都勾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色。

后来那只猫就经常在法学院晃荡，从学生老师那儿讨吃的，晃荡到他们毕业，晃荡到自己辞职离校，再后来，李静把那只猫从学校带走，养在了他们的书店。

李静慌慌张张跑进书店的时候，张超正在给猫剪指甲。这猫野惯了，并不听话。

“江阳……进去了！”李静说话的时候气都没喘匀。

张超手里的剪刀一抖，一不小心剪得深了，那猫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红痕后，气呼呼地跳走。

平康县的看守所，那是03届毕业后，张超第一次见到江阳。

江阳带着镣铐，挺直着脊背坐在玻璃对面。

“张老师，我是被诬陷的，我不认罪。”

江阳对张超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当江阳第五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江阳整个人岣嵝了，只剩下一把瘦骨，尽力支撑。

他的声音发着颤，眼眶发红，面色发青，那句话磨着牙缝，挤出来。

“老师，我没罪，不认罪。”

张超提出要二审让江阳认罪的时候，朱伟首先暴走了。

“你是个狗屁律师啊！”朱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一旁舔毛的猫吓得钻进书架下面。

“我就知道！你这种自私的人怎么会真心帮江阳呢！“朱伟鼻孔出气，”你他妈是不是收了李建国的好处！”

“朱伟！别胡说八道！”陈明章拉着朱伟坐下，”先听张律师讲。我相信张律师肯定是有理由的。“

张超对陈明章点点头，他不想跟朱伟这种粗人生气。

”江阳的事上面已经定性，说句实话，他认不认罪都改变不了什么。“张超叹口气，”我咨询过我博导，而且如果江阳态度良好的话，可以减刑的。“

”没罪就是没最罪！“朱伟想不通：”江阳清清白白，凭什么担这罪名。“

陈明章沉思：”是不是如果认了，就能从看守所转监狱了。“

”是的！“张超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我老师跟那块的领导熟悉，所以减刑可能性非常大，小江已经呆了这么久，转到监狱那边，可能一个月就能……“

”那他的名誉就全毁了！“朱伟还是不同意，”判决下来再申诉就是！这罪不能认！你要是不行，我就去找其他律师！“

”呵呵~“张超发出一声冷笑，”朱警官是不是白当这么久警察了，我以为你比我更了解程序呢。你不知道案情没结果，警方就会反复提审嫌疑人么。“

陈明章抬手扶了扶眼睛，手微微抖了抖。

”我不比你明白……“朱伟突然顿住了，在坐的谁能比自己更清楚那一套审讯流程呢。

“我是唯一见小江的人。”张超喉头有些梗，“他的意志力非常顽强，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我不想为了那口气，把他整个人都毁了。”

朱伟有点发慌：”他们不敢乱来的！我打过招呼的！“

张超叹口气，“副大队长的面子看来是不太值钱的。”

朱伟抖着手摸出一根利群点燃，张超看了一眼朱伟背后“书店禁烟的标语”，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朱伟抽完一根烟，站起来转身出去，“我去打个电话。”

陈明章拿出一张卡，递给张超，“张律师，有需要打点的……”

张超抬手把卡推了回去，“这些你放心，我有准备。希望你们信得过我，江阳是我学生，我不可能会害他。”

张超没想到，这将成为他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他的老师欺骗了他，他说服了江阳认罪，然后江阳足足蹲了两年的牢。所谓的那边的领导，是卡恩集团一个副总的岳父。

江阳出狱那天，张超早早就在监狱对面的巷子里等着。

当他看到江阳的第一眼，他差点滚出泪来。

曾经那么阳光的，骄傲的青年似乎苍老了十岁。

江阳佝偻着腰背，肩胛收得很紧，手臂贴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对给他开门的狱警点头道谢。

但人家眼皮都没抬一下，“嘭”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江阳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往哪儿去。

张超张了张嘴，喊了他一声，但嗓子哑得不行。

江阳似乎没听到，贴着满是青苔的墙根慢慢走。

张超慌忙地想下车。

这时，他听到一声喇叭响，朱伟和陈明章开着车来了。

张超默默缩回车里，看着三人紧紧拥抱，看着朱伟揽着人送进车里，离开了。

后来，张超只敢通过李静了解一些江阳的近况，当李静说起江阳找到了新线索，还没放弃的时候，张超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来到江阳的手机维修铺。

“张老师。”

江阳见了他挺高兴，忙给他倒水泡茶。

江阳弯腰拿出杯子，突然憋不住呛咳起来。

张超看到他有些咳得止不住，赶紧上前轻拍着江阳的背。

手底的人简直瘦成了一片枯叶，脊背上凸出的骨节甚至有些硌手。

张超拍着他的脊背，想起了那只李静捡回来的猫。养了几年，猫变成了一只老猫。

老猫死的时候，张超守在旁边，一遍一遍抚摸着，他摸到老猫背上的一节一节凸出的骨头，看着它的皮毛一点点变得枯萎干燥，漂亮的眼睛开始浑浊，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哑的叫声。老猫用冰凉的，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他的手心，然后再也不叫了。

江阳止住了咳嗽，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杯子：不好意思，张老师，我给你换个干净杯子。

江阳记得张超有轻微洁癖，是个非常讲究的人。

“别忙活了，你先坐下。”张超拉着江阳坐下，拿出一叠资料。

“我听李静说你在准备申诉，这是我当时代理你的案子，整理的材料。你看看。”

江阳感激地拿过来，“谢谢张老师。”

张超点点头，“我去咨询过，流程都理清楚了，你签个字，我律所这边也一起跑跑。”

江阳：张老师，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张超沉思着措辞：“我听李静说，你还在查侯贵平的案子。”

“对！”江阳眼睛里放出光来，“最近，我有了新的线索，哦，说起，张老师，我还想咨询下你……”

“小江，算了吧！”张超飞快打断了江阳。

“代价够大了，不值得再投入成本了。”张超扶了扶眼睛，“老师希望你开始新的生活。”

江阳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店对面的平康县人民法院。

“张老师，我记得你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讲它。”

张超顺着江阳的手指看出去，法院门口蹲着两尊獬豸的雕像。

“獬豸，传说中的上古神兽,额上通常长一角,俗称独角兽。懂人言知人性,能辨曲直,汉杨孚《异物志》记载，獬豸，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昨不正者。”

江阳笑了下，“你说，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勇敢的独角兽，为正义和法律发声，用我们的角去击穿不法之徒。”

张超再一次见到江阳是在医院。

那是他最后一次劝江阳放弃。

“你在说什么屁话！”

朱伟的拳头砸过来，张大律师最后的体面被砸碎一地。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明明自己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

侯贵平去世的消息通报到学校的第二天张超就辞了职，一个政法大学的教授输给了自己的学生。他输给了侯贵平，输给了江阳，他知道自己再没有脸面在课堂上讲授法律和正义。

江阳吃力地想下床拦住暴怒的朱伟，他止不住地咳嗽，声音在他单薄的胸腔里回荡，像有一把矬子磨着他脆弱的肺。

张超都顾不得被朱伟打歪的眼镜，连忙上前把江阳按回床上，小声哄着：江阳，没事啊，没事，你别着急。

江阳歪在病床上大概缓了二十分钟，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朱伟！你不准对张老师这么无理！”江阳有些生气。

朱伟一听这话，又要跳起来：“他有什么资格说你？”

“他是我老师！”

江阳抬手拉住朱伟的袖子。

朱伟不敢挣脱，又气哼哼地坐下。

张超没说话，抬手轻轻按住江阳打着点滴的手，针头有些歪了，青白色的皮肤透出几丝红来。

“张老师”江阳转向自己，“这件事，就算到最后一刻，我也不可能放弃的。”

张超握住那几根冰冷的手指，轻声道：“我明白。老师会尽全力支持你。”

北京的酒店里，张超怔怔地看着政法大学03届的毕业照片。

照片上自己被学生们推到中间，李静神色忧郁沉静地站在自己旁边，带着一丝忧伤的笑，同学们贴心地在她身边还留了侯贵平的空位置。

江阳个子高，便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他笑弯了眼睛，还举着幼稚的剪刀手。那时候的江阳不会想到他会为他前面那个空着的位置，奔走一生。

大颗大颗地眼泪砸在照片上，张超用手一边抹照片一边抹脸，一夜无眠。

张超从北京回来的路上，大概做了几百次心理建设，但他走进客厅的时候还是崩溃了。

他不敢发出声音，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压住心里翻涌的痛苦。

那种痛苦像绷在脊髓上的一根皮筋，把他整个人弯折起来，蜷缩着跪倒在地。

张超小心翼翼地探手去抚摸上自己的学生的脸，手从眼皮抚过，睫毛蹭在他的掌心。

曾经那么漂亮，那么明媚的少年，如此狼狈地，混乱地，不堪地，挣扎着死去。

张超突然记起安葬老猫的时候，李静哭着躲回了家。

猫咪的眼皮半阖着，舌头无力地滑出口腔，毛皮枯槁无光，难看至极。

张超想起那只猫咪曾经多么漂亮骄傲，大喇喇地躺在法学院大门口，过往的师生都忍不住看它一眼。

李静把它带回书店后，它还是一副傲娇地样子，几乎每个来看书的客人都忍不住想摸摸它，但那么骄傲的猫咪，也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敷衍地蹭蹭那些不惜趴在地上逗猫的人。

后来猫咪变丑了，越来越瘦，皮毛也开始黯淡无光，客人们很难留意到它。它常常恹恹地爬在窗台边，贪恋着透过窗缝的那点儿阳光。

张超找了一个漂亮的木盒子，想老猫放进去。

木盒子有点小，老猫身体已经硬了，张超用了点力，他听到猫骨头脆断的声音。

张超吓了一跳，有些不忍，飞快盖上了盒子，驱车去往动物焚化厂。

很快，

漂亮的盒子和老猫都变成了一缕青烟，从焚化厂的烟囱里飘出。

一只猫太过渺小了，那缕青烟不到十秒就被风吹散，再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张超出狱那天，李静来接他。

“咱们回学校看看吧。”张超看向李静。

李静点点头，转了方向盘开往政法大学。

张超看着法学院的大楼外架起了钢筋，围起了绿色的网。

李静笑了笑："学校去年就把这块地买了，所有人都搬到市郊的新校区了。你看，那颗洋槐树都要被砍了。"

张超回过头，突然又看到了穿着蓝色衬衣的少年伸手去够那只漂亮小猫。

少年模仿着猫咪，喵喵地叫着，猫咪怯生生地回头看向他。

电锯的声音打断了他。

洋槐树轰然倒下。

树上的少年和猫咪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