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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芦柑与蜜橘

【全员向】欢喜偈·壹

*日常沙雕。


*宽景/辛赵/牙印,七斋养儿记。


*不定时更,大家看看图个开心就好。


*划重点:王·从不说谎·逻辑鬼才·嘴炮max·宽


1)

王宽原本是不想要小孩儿的。

一是因为小景还小,且女子生产,都是在鬼门关前碰运气的事,他舍不得。

二是他私心作祟,与小景一起,常常觉得不必再添一个小人儿,有时就连与七斋另外四人相聚,都觉多余。

三嘛,衙内和薛映养的那个小孩儿实在让他招架不住,要是得子如此,王公子怕是不出两年便要性情大变成了奸相佞臣了。

不妥,不妥。

总之,王氏麒麟子条理清晰,逻辑明确,论证有力...

*日常沙雕。


*宽景/辛赵/牙印,七斋养儿记。


*不定时更,大家看看图个开心就好。


*划重点:王·从不说谎·逻辑鬼才·嘴炮max·宽




1)

王宽原本是不想要小孩儿的。

一是因为小景还小,且女子生产,都是在鬼门关前碰运气的事,他舍不得。

二是他私心作祟,与小景一起,常常觉得不必再添一个小人儿,有时就连与七斋另外四人相聚,都觉多余。

三嘛,衙内和薛映养的那个小孩儿实在让他招架不住,要是得子如此,王公子怕是不出两年便要性情大变成了奸相佞臣了。

不妥,不妥。

总之,王氏麒麟子条理清晰,逻辑明确,论证有力——不想要小孩儿。

 

 

2)

哦对了,没错,韦衙内捡了个小孩儿,和薛映一起养。

其实仔细说来,这小孩儿是自己找上衙内的。

衙内的酒楼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平日里也是个大忙人。那日福满楼整顿一月后重新开张,他亲自吆喝了一天,到夜里才匆匆忙忙让小二打包了几样菜打算回家和薛映一起吃。

拎着食盒吹着口哨走在路上,就听见小巷深处传来打斗和争吵声。

衙内一边念着“我爹是英雄我也不能怂”,一边按住微微哆嗦的大腿,螳螂般地挪进巷子里。

走进一看,是一群小孩儿在教训另一个小乞丐,他松了一口气,立即摆出威风来,“干什么呢?!”

小孩子哪儿有什么胆量,见这人高马大又穿得一身金闪闪,定是哪家的富少爷,知道是惹不起的,瞬间便作鸟兽状跑了。

衙内打量那小孩儿五六岁的模样,仔细瞧了瞧好像没受重伤,便留下钱袋和食盒打算离开,谁知小孩儿竟一路跟在他身后,问他什么也不答话。

等回了汤饼店,薛映抱着刀在门口等他,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为什么回家晚了,小孩儿先扑通一声跪下了。

“两位老爷行行好,收留我吧…”

薛映还是一脸懵,衙内见小孩儿一脸的伤和着泪便心疼,扶他起来听他慢慢说。

小孩儿说自己是跟着爹娘从北边逃难来的,爹娘死在了城外破庙里,他一个人在开封城内混了半年多,不得街上小乞丐们待见,总是挨打。

薛映闻言,也卸下自己腰间的钱袋递给小孩。

小孩儿不敢伸手要,还哆哆嗦嗦把衙内的钱袋也还回来,“不…不能要,会被他们抢去…”

一听这话,衙内彻底心软,当即决定收养这小孩儿。

 

 

 

小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一个劲儿地给他俩磕头。

“谢谢两位老爷!我一定好好服侍您…”

衙内大袖一挥,“不用你服侍我们,以后啊,你就是我们俩的儿子啦!”

薛映两眼一瞪,正好对上衙内抛来媚眼,一幅快夸我的神情。

他没法子,闭眼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孩说不记得自己名字叫什么,衙内便大笔一挥,替他起了个名字——

薛原。

“你看,多好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我俩的儿子!”

薛映咧咧嘴,表示勉强同意。

薛原的小名叫小满,据说是因为他爹认为他和福满楼是同字辈。

 

 

 

小满的功夫由父亲亲自教,教书先生则是衙内软磨硬泡请来的王宽。

“儿啊,当朝枢密使做你的教书先生,你可一定要好好学!”

衙内当爹很熟练,无师自通地便习得了老父亲的语气。

小满在他爹答应的很乖巧,见了王宽,却又是完全另一幅模样。

第一天,他便把王宽气得连饭都不愿意留下来吃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王宽用上了从前最讨厌的戒尺。

第三天,小满直接被王宽拎着衣领丢到了屋顶。

王宽拎着小孩站在屋顶,丢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在衙内“你想把我儿子怎么样”的嚎叫声中狼狈地翻墙出了院子,幽幽留下一句——

“太蠢了,教不了。”

衙内气不过,大吼了一嗓子,“你不是就喜欢笨的嘛!”

 

 

 

讲道理,君子如王宽,做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了。

小满这小孩儿,比元仲辛还皮实,实在与他八字不合。

给他讲史,说到汉朝文景之治,汉文帝最是节俭。小满灵光一现,“哦我知道就是那个断袖!”然后便滔滔不绝地反客为主给他讲起了汉代宫闱秘闻。

给他讲诗,念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小满又咋呼起来,“后庭花哪有采莲子好听啊!”顺便给他科普了一下五代以来的淫词艳曲。

教他写字,好不容易还算顺利地教完了握笔姿势,正要写个“原”字给他看,他已经画好了一只乌龟,还洋洋得意,“先生你看!我这乌龟可比我爹画得好吧!”

……

就是这么个混小子,不仅让王宽弃了答应过的差事,还让他对小孩儿产生了极深的抗拒。

虽然没告诉任何人,但王宽心里是下定了主意的,不要小孩。

 

 

3)

当然,此刻在自家院子里盯着小景的肚子嘴角爬满笑意的人,也是王宽。

许多年后,21世纪的人们把他这种行为叫做“真香”。

 

 

 

王宽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接受了小景有孕这件事。

毕竟是他和小景的孩子,无论如何不至于像小满那样,他这样想。

小景平日虽不说,但看她隔三差五愿意去给小满做点心,便知她很喜欢孩子,他也这样想。

有了孩子,小景在父亲心中也会有更重的分量,旁人也不再会对她说三道四,他又这样想。

条理清晰,逻辑明确,论证有力。

王氏麒麟子欢喜地期待着自己的孩子的到来。

 

 

 

小景怀胎这九个月,倒是颇为顺利,孩子很懂事,从没折腾过她,她便脸色红润地过到了最后一天,令王宽对这孩子又满意了几分。

临盆那天,元仲辛和赵简正正好从关外赶回来。

赵简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小景一声惨叫,腰间的剑立时就出了鞘,“王宽你个王八蛋!!!”

穿过院子冲到殿门口,剑锋正对着的那人回过头来。

“王…王大人…”

王守丞显然听到了她刚才那句中气十足的“王八蛋”,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元仲辛迅速跑上前圆场,笑嘻嘻道,“恭喜王大人喜得麟孙呀,那什么,王宽呢?”

“在里面呢。”

饶是元赵二人看惯了王宽如何在意小景,听到他陪着进了产房,还是微微吃了一惊。赵简也就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4)

王宽给儿子取名叫“王为止”。

“先贤有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

“阿止呀!!”元仲辛直接打断了王宽的话,半蹲在摇篮边瞧着新生的小孩儿,“我是你元叔,这是你简婶儿,你看我是不是比你爹相貌堂堂些呀?”

“我是简姨,不是婶儿!”

赵简一巴掌呼在元仲辛后脑勺上,元仲辛一个趔趄往前倒,大脑袋堪堪就要砸向摇篮里的孩子。

王宽身手敏捷,迅速绕向前将摇篮稳稳地推出两寸。

“两位还真是够分量,第一次见面就差点伤着我儿子。”

元仲辛被说得面上挂不出,无赖道,“怎么,有儿子了不起啊?!”

王宽并不正面回答,眼神悠悠地从小满看向阿止,转了个圈又回到元仲辛的身上。

“没什么了不起,但你没有。”

元仲辛:“……”

 

 

 

瞅着元仲辛哭笑不得的憋屈表情,王宽心中莫名爽快。

有小孩儿真好哇。

 

 

 

5)

此次回京,元仲辛和赵简便打算在开封长住了。

赵简受邀回到秘阁任掌院,元仲辛则欣然接受了衙内的提议,在福满楼隔壁开了家赌场。

至于他为什么没在秘阁当讲师,那就有一段故事可讲了。

 

 

 

原本赵简安排元仲辛回秘阁授“黑道秘闻”一课,作为交换条件还答应他准备要个孩子。元仲辛欣然同意。

前三天,效果还不错,秘阁学院似乎都很喜欢这个吊儿郎当的老师。

赵简心中高兴,也开始认真考虑起养小孩的事情来。

第四天,元仲辛便被赵简揪着耳朵从秘阁扔了出去。

 

 

 

因为他在秘阁里开了个小赌场,和学员们一起赌银子。

据说,告密的是三斋的一个学生,也姓王,每次文试都考第一。

 

 

 

王宽像是提前知道什么似的,特地到秘阁门口去接他。

元仲辛正揉着耳朵呢,王公子翩翩然就来了。

“别担心。若是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或许能与我孙子结个娃娃亲。”

 

 

 

“王宽你大爷的!”



-TBC-



*开放点梗!好玩的都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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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菜 :丰俭由己🍲==========


☆ 枫糖草莓松饼 (烹饪ing)

真相是假 【非典型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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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糖草莓松饼 (烹饪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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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2   Ch10  Ch11 Ch12 Ch13 Ch14  Ch15  Ch16  Ch17  Ch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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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散记 【玄幻架空/无情节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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伉俪丨水星记

#天文学家笔 x 导演荣

#短篇完结 / 万字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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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冯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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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结束,迎来两个月的暑假。朴珍荣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再开学就是本科的最后一个学期,课程安排得不多,往届学生都会把重心放在毕业课题上。导演系向来是艺术学院里毕业项目的最难,要求学生从写剧本到后期剪辑一手包办。

经历过期末榨干的朴珍荣脑子空空如也,挖不出一点灵感。何况比起打开电脑继续工作,朴珍荣觉得倒好时差续命更重要。所以当段宜恩和崔荣宰...

#天文学家笔 x 导演荣

#短篇完结 / 万字小甜饼


-

 

“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冯至

 

-

 

考核结束,迎来两个月的暑假。朴珍荣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再开学就是本科的最后一个学期,课程安排得不多,往届学生都会把重心放在毕业课题上。导演系向来是艺术学院里毕业项目的最难,要求学生从写剧本到后期剪辑一手包办。

经历过期末榨干的朴珍荣脑子空空如也,挖不出一点灵感。何况比起打开电脑继续工作,朴珍荣觉得倒好时差续命更重要。所以当段宜恩和崔荣宰兴致高昂地约着一起去附近玩几天采风时,他选择了在租处睡觉调整生物钟。

睡到黄昏前才起,简单洗了个澡,朴珍荣穿着朴素的短袖短裤,拿上钥匙手机和月卡,抱着胶片相机出了门。

按照记忆摸索到阿斑的餐厅,坐在老位置上吃了份青木瓜沙拉。阿斑依然和之前一样忙碌,作为绿街上最出名的泰国菜,不管什么时候推开门都是人满为患。没打扰飞奔在后厨和大厅之间的阿斑,朴珍荣把美元垫在盘子下,静静地离开了。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朴珍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时而举起怀里的相机抓拍一张突然很有想法的瞬间。

天空由蓝向黑渐变,快要看不见地平线边缘的那一抹黄色。朴珍荣仰着头照了一张,他是真的很喜欢天空,各时各式的,各色各样的,没有理由。

草坪上飞着萤火虫,是夏天夜晚的标配。荧荧火光疾驰上升复又熄灭,微不足道也竭尽全力。朴珍荣一直想拍一次萤火虫,可惜每次遇见都没带对装备,只好认真欣赏,悻悻而归。

晃到教育学院最著名的路灯时,朴珍荣忽然听到前面有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听不真切,旁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外国人结伴而行,向声源走去。朴珍荣虽然已经在I大读了快四年,却也只能认得艺术学院、租处和绿街。

他决定跟着人流去看看。

 

每周五晚上九点,是学校天文台的开放时间。

暑假来I大交流访学的团队很多,朴珍荣周围此起彼伏的全是说中文的声音。朋友里王嘉尔和段宜恩都是中国人,平时私下交流仍然是英语为主。朴珍荣只能在两人和家人打电话的时候才会听到一些中文字词,但现在听见的话好像又和王嘉尔说的不太一样,大概因为王嘉尔说的是粤语吧。

朴珍荣在人群里穿梭,庭院里的三个望远镜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脸上是迫不及待的期待。他想看看唯一一幢三层圆顶建筑要怎么进去,四处寻找着入口。

正要踏上台阶,就有人打开最顶层紧闭的门,从里面一边聊着天一边出来,朝朴珍荣刚上来的地方走。朴珍荣逆着人潮,站在天台走廊不知所措。

“这边是出口,今晚人多,请不要堵塞在这里,跟着前面的人往下走。”

混乱中,忽然有只手拍拍朴珍荣的肩,跟他轻声说着话,英文咬字清晰有力,嗓音低迷。

朴珍荣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转身把门关上,以为朴珍荣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顺便还礼貌地指示了下楼方向。黑暗中,朴珍荣只能凭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见他嘴角上扬的笑意。

转了一圈,看到另一个楼梯,上面零零星星地站了一队人,有说有笑。朴珍荣跟在队伍的最末尾,举起相机拍了一下庭院。

跟着大家走过曲折的阶梯,穿过摆满了观察设备的房间,朴珍荣总算进了最顶层的门。里面有个非常大的天文望远镜,需要趴在梯子上才能观察。朴珍荣之前入学时就听说过学校的天文学院装备很不错,值得去看一回,没想到到现在了才第一次来天文台。

不是天文学院的,也算不上什么天文爱好者,除了喜欢看星星和日出日落,有空没空拍一张天空,朴珍荣对天上的事情提不起更多的兴趣。他站在人群中听着天文台负责人讲解即将要观察的星体,也只听进了只言片语。在冗长的介绍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Jupiter”,嗯,知道了,是木星。但要问朴珍荣观察木星的什么,为什么观察,如何观察,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讲解完,大家开始有秩序地排着队爬上梯子观察,朴珍荣也随着大流一步一步往前挪。

凑到镜筒前眯着一只眼左看右看,朴珍荣觉得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很快又从梯子上下来了。

站在一旁的负责人问,很神奇,对吧?

别人惊叹的情景见得多了,朴珍荣也懂有样学样地点着头,眼里挤出一丝惊讶的神情,然后又往门口走去。

 

门半开着,外面就是刚刚朴珍荣恰巧上错的楼梯。

朴珍荣站在门后,俯视着通往天文台的小路。有些来得早的中国学生,把每一个望远镜都看了一遍后,聚集在小路分叉点的路灯下聊着天。

“唉,看什么看啊,明明什么也看不到。”

朴珍荣的自言自语不自觉换成了韩语模式,小声地嘟嘟囔囔。

“噗。”身后传来一句笑声。

朴珍荣警觉地回头看,是上一回走错路让他下楼的那个男生。

他离朴珍荣有着四分之一弧线那么远,站在走廊的另一边休息,手里拿着包软糖,正伸手进去捏了一颗出来嚼。

“吃吗?”

那男生向朴珍荣走来,伸出软糖包装袋,开口正对着朴珍荣。说的是韩语,还用的是非敬语。

朴珍荣拿了一颗,点头说了谢谢。用的也是非敬语。

“韩国人吗?”男生并肩站在朴珍荣身边,顺着朴珍荣的视线看向楼下。

“嗯,在I大读导演系。”朴珍荣想了想,主动伸手,“朴珍荣。”

没料到朴珍荣的下一步,那男生正好又在糖袋里掏糖吃,急忙把手里的软糖塞进嘴,在裤子上胡乱拍了拍手,回握住朴珍荣。

“天文学院,林在范。”

 

林在范说要带朴珍荣去庭院。

“刚刚教授用英文讲解的,里面还掺了不少专业术语,可能对纯粹好奇的人来说还是挺难理解的吧。”林在范蹬蹬蹬踩着台阶下了楼,朴珍荣跟在后面。

“这几个小望远镜今晚看的星星还是比较好辨认的。”

林在范踮起脚环顾了一圈,拉着朴珍荣走向了最里面的望远镜。

“看到双子星了吗?可能有一颗比较暗一点,就在旁边,你稍微转一下。”

圆形视野中微亮的两个点,保持着遥相呼应的距离,默默陪伴在彼此身边,却也不显得疏远。双子星生来就是如影随形的一对,从不害怕孤单,朴珍荣不知怎的还有点羡慕。

“这颗星星还挺亮的,不过有点远。你看到它周围的光晕了吗?是不是很美。”

下一个望远镜里的是遥遥夜空中明亮又渺小的一点,映出的光晕圈像是拍糊的胶卷底片,让小星看起来大了半码。

林在范站在旁边和负责调整望远镜视角的女生聊天,朴珍荣认真地蹲在望远镜前看得专注入神,根本听不见两人说的话。

最后一个看的是月亮,访学团的学生已经跟着带队老师回了住处,此时天文台只剩下在楼上锁门的教授,以及在庭院的他们。

怕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教授招呼几个女生先行离开,并且叮嘱林在范走时把院子里的三台望远镜整理好。

林在范调好角度,朴珍荣俯下身来看。

“我的妈,这么亮的吗。”

朴珍荣第一眼就被照得往后缩了一下。

“哈哈哈对,用望远镜看月亮真的很亮,毕竟它是个肉眼可见的星星啊。”

没事先和朴珍荣说明,这也算是林在范意料之中的反应。

“认真点看,你还能看到月球表面的坑坑洼洼呢。”林在范把另外两个望远镜锁好,又走到朴珍荣身边。

“不行,太亮了,晃得我眼疼。”朴珍荣放下镜筒,等林在范来把最后这一个锁上。

“给你。”朴珍荣看星星期间托付给林在范的胶片机,现在又还了回来。

“你喜欢用胶片机拍照?”

“偶尔吧,胶片机拍出来的效果很好看,但不会经常用。拍作业的话还是会用专业相机,教授要求还挺高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走到了天文台小路岔口。

“你往哪边走?”朴珍荣认真地回忆了自己是怎么逛过来的,指了个方向。

“那正好,我也是,一起吧。”

 

“所以天文学院平时就看星星看月亮吗?”朴珍荣小心翼翼打破着沉默。

“不全是吧。其实我的研究方向是天体物理,偏理论性,不是什么小说剧情中整天捧着望远镜看天空的浪漫学者。”林在范耐心解释着,“我们学的是些关于宇宙的诞生和演化,星体质量和它们之间的引力,诸如此类的。”

“那你今晚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呢。”

“因为我很喜欢天文学啊,尽管我不主修。我觉得比起冰冷的数据,它们的故事更令我好奇和向往。”

“故事?星体的故事?”

“对。我看过一篇科普类的专栏文章,叫《才不要当强光下的小透明》。我还记得作者结尾的那句话是‘宇宙中不存在一颗没有故事的星星’,看的时候觉得很受触动。”

宇宙中不存在一颗没有故事的星星,朴珍荣反复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

别看空旷的银河系里数以亿计的星星,在黑暗无垠的宇宙中机械性按着轨道永恒地行走,不知疲倦,不会停休。朴珍荣曾以为天上的那些萤火点点,如同飞在八千里高空上触摸舷窗似的冰冷,寂寞地日复一日过着,直到能量耗尽的那一瞬间,消失即永生。

朴珍荣的艺术细胞受限于陌生的知识领域,所以他没想过,原来科学也能如此动人。

不知不觉走到了I大4区,绕过一大片树林就能看到几幢新修的独居公寓,不少外籍教授和学生都住在这儿。

“我到啦。”朴珍荣在路边的公交车站停下,准备和林在范道别。

“这么巧,我也住这里。”林在范惊愕的表情告诉朴珍荣,他是真的不知情。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我在1号楼6楼,有空来坐坐。”林在范笑着说。

“行,有空一定去。”朴珍荣歪头应着,单手拿着胶片机,另一只手插兜,“4号楼3楼,以后就是邻居了。”

 

-

 

“ 每当我仰望群星写作,我无意中明白了,我也被写下。就在这非常时刻,有人费力地拼读我。”

——奥克塔维奥·帕斯

 

-

 

朴珍荣成了天文台的常客。

或者应该说,朴珍荣成了林在范的常客。

 

身处异乡总会对同胞格外亲切,林在范又是个热络的人,出入公寓碰见朴珍荣时常是主动打招呼的那一方。一来二往,原本脸盲不记人的朴珍荣也能在路上认出林在范的身影。

但他们只会在公寓楼下相遇,到了公交车站两人站在对立面,一个往东去天文学院,一个往西去艺术学院。

放暑假的I大校园静悄悄的,还剩这些忙着做项目和申请学校的准毕业生,往返于实验室和图书馆,行色匆匆。

段宜恩和崔荣宰采风回来了,抱着十几桶胶卷在艺术学院的暗房里待了一整天,把照片全数洗出,铺了足足半边地板,朴珍荣推开门脱了鞋子发现无从下脚,只好迈开大步跨到懒人沙发上蹲着。

和朴珍荣最大的不同是,崔荣宰喜欢拍人像,所以地上的几百张照片里,七成都有人出现。

“珍荣你看这个。”崔荣宰举起一张。

深夜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人,整齐的西装革履,皮鞋也擦得反光锃亮。手里揉着一团汉堡包装纸,脚边倒了杯空可乐,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肯定很累吧。”朴珍荣接过照片细细看着。

“不管人前多么光鲜亮丽,到了喧嚣褪去华灯初上,还是要面对一个人吃的晚饭,和无灯等你回的家。要把自己伪装得这么好,肯定很累吧。”

抓拍的这一瞬背后有什么故事,仅凭一张定格说明不了什么。但比起刨根问底的侦探思维,朴珍荣和崔荣宰更愿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给它一个合理的解释。

哪怕与正确答案相去甚远。

“还有这个。”崔荣宰挑挑拣拣,又拿起一张。

这俩人采风还跑去看了个展,一对老夫妇坐在画前的长椅上,背对镜头,老先生手里还拿着份展览介绍的册子。

“你猜猜他们当时在干什么?”

“总不会只是看展这么简单的回答吧?”

“老先生当时在给太太读作品介绍。”段宜恩揭晓了谜底。

“那那张呢?”朴珍荣努力用脚尖指着一张照片,段宜恩看他的样子实在滑稽,站起身去伸长手去捡。

“就,如你所看。”崔荣宰递过来,耸耸肩。

雨天的公交车上,窗户被打湿,车内开了空调,玻璃上蒙起了一层雾水。小男孩趴在窗边,用手指作画笔,将窗户当画纸,涂涂抹抹。

崔荣宰说过,他觉得人类是世界上最神秘的物种,你永远不知道你此刻遇见的这个人,你目睹的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对他的人生轨迹造成了什么影响。所以崔荣宰喜欢拍人,喜欢把毫无关联的人联系在一起,构建着他的虚拟世界。

朴珍荣突然想起林在范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那星星会有什么故事呢,宇宙会有什么故事呢。

星星也有喜怒哀乐,也会生离死别吗。

 

再一次在楼下碰到早早出门的林在范时,对方正在用喝空的牛奶盒瞄准垃圾桶。

划过悠长的抛物线三分入框,听到叫好的口哨声,林在范才发现站在身后的朴珍荣。

“这么早。”林在范看着朴珍荣背着熟悉的电脑双肩包正要往公交车站走。

“嗯。你今天要去天文学院吗?”

“对,教授要验收研究项目的中期成果。”所以林在范也难得地带上了笔记本。

“介不介意我旁听?”

“好啊,那一起走吧。”

教室里坐了三四个人,教授在第一排正襟危坐,手上拿了一叠打印好的资料,中间夹杂了几张评分表。

朴珍荣跟着林在范坐到了第四排靠走道。

汇报很顺利,朴珍荣自动略过了PPT上的公式和推导过程,认真分析着几组项目的成果,然后一本正经地和林在范说他觉得他的照片最好看。

林在范失笑。

“走吧,换个教室,带你看点别的。”

林在范随便找了间没锁门的空教室,打开电脑连上投影仪,翻出存档的观察记录一张一张放给朴珍荣看。

朴珍荣发现林在范比他想象中还要热爱天文学,每一张照片是哪一次观察哪颗星体,和上一次观察相比它有没有什么变化,他都能说得明明白白,如同是在分享家里弟弟妹妹的成长日记。

“这是水星。”林在范停在了一张深灰色的星体图片上。由于光照角度,照片上的星球并没有呈现完整的形态,还有约五分之一的部分隐藏在黑暗下不得而知。

“看起来好像月亮啊。”

“这是我最喜欢的星星。”朴珍荣看向林在范,屏幕上黯淡的球体,在他眼里闪着光。

“为什么?不应该挺讨厌的吗,水星逆行什么的。”

“但是并不是只有水星才会逆行,金星、火星、土星也会逆行的,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却好像把所有的霉运都推给了水星。”林在范低声反驳。

“水星是太阳系八大行星里离太阳最近的一颗,也是最小的一颗。它拥有着最快的运行速度,在遵循开普勒定律的条件下,绕太阳公转两圈的同时也自转了三圈。对我来说它意味着高度自律和永不歇息。”

“你觉得它跟月亮长得像,是因为水星没有真实的大气层,它被由太阳风炸飞表面的原子形成的稀薄大气所包围,地表上有的全是撞击坑、山脊峭壁和环形山。”

朴珍荣静静听着林在范说水星,话语间的温柔音色像是在介绍亲密爱人,原来科学家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但水星也是八大行星里,唯一一个孤独星球。它连天然卫星都没有,就更别提像冥王星那种有着庞大狂热粉丝群的星体了,远不及九牛一毫。它就这样,围绕着太阳转啊转,周围连一个支持陪伴的声音都听不到。”

“那它这么小,我们能用望远镜看得到吗?”

“能,但是很不容易。它离太阳太近,敌不过那束巨大光源,北半球只能在凌晨或黄昏的曙暮光中才能看见,而且即使是最亮的时候也很难看清,摄像机也很难。”

林在范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你要是想看,下次天文台再组织露营观察,我可以带上你。”

介绍告了一段落,林在范开始一点点收拾东西,朴珍荣在旁边等。

“在范,你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吗?”

朴珍荣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

“信。”

“为什么?”科学家难道不都是无神论者吗?

“你想想啊,对于别的星球来说,地球人,不就是外星人吗?”

林在范说得淡定又理直气壮,朴珍荣认真思考了感觉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渐渐地,朴珍荣开始习惯每周五晚去天文台报道。

后来有次林在范午觉睡过了,醒来已经是晚饭点,饿得饥肠辘辘,躺在被窝里回复了朴珍荣的短信,说自己刚起。朴珍荣下一条短信来得很迅速,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作为回礼,朴珍荣带林在范去了阿斑的餐厅。

推开门时阿斑正好站在收银台给客人结账,看到朴珍荣进门,说位置给你们留着呢。

坐在窗边,趁朴珍荣和兼职生点单的间隙,林在范眼神往阿斑身上瞟了好几回。

“珍荣,这个阿斑是不是三年前拿了艺术学院电影节短片部门新人奖的那位?”

“对,他全名叫Kunpimook Bhuwakul,我们私底下叫他阿斑,因为他大一入学自我介绍时说昵称是BamBam。这么说,你还看过那届电影节?”

艺术学院每学年两大招牌活动分别是三月的话剧节和九月的电影节,以体裁和篇幅再细分不同组别。电影节通过线上报名和递交作品,经过评委会海选,每组留下五位候选人的作品,在艺术学院的影院轮流播放一周。I大的学生可凭ID卡领取一张选票,每组限选一个,最后投票占70%,评委会海选打分加权平均后占30%,总分最高者成为本组获奖人。同时,每组获票数最多的作品当选人气奖。

当年朴珍荣和阿斑都参加了短片部门新人组选拔,最后一起进了投票环节。艺术学院选择了最传统的纸质选票,于是朴珍荣和阿斑每天路过艺术馆总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看看选票箱今天有没有一层厚厚的选票,幻想着里面有多少张上面的对勾打在了自己名字后的方框里。

颁奖晚会两个人坐在台下紧张得不行,播完入围名单后大屏幕上投出了五位候选人的实时拍摄,阿斑和朴珍荣看着被放大几十倍的自己,更紧张了,嘴角尴尬地扯着笑容。

那晚阿斑一举拿下了新人奖和人气奖,光是投票就甩了第二名的朴珍荣一百多票。

阿斑的确很厉害,剪辑得行云流水,比他还会踩乐点切换镜头。朴珍荣心服口服,站起来抱住阿斑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嗯,我大一还挺常跑艺术学院的,不是经常有半价电影嘛。有时还会碰上你们排练,我觉得很有趣。”菜上桌了,林在范挖了一大勺热腾腾的糯米饭,还在上面放了块冰冻芒果。

“看来阿斑的军功章也有你一份。”

“没有,我投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票,我更喜欢他的。”

 

-

 

“ 我宁可凝望一轮崭新的冰河纪,也不愿目睹这些司空见惯的场面生生不息。”

——珍妮特·温特莱

 

-

 

八月中旬,林在范说天文台要组织去附近的山边观察星星,朴珍荣知道之后也收拾背包一同前往。

见面时林在范的巨大行囊让朴珍荣吓了一跳,一问,里面装着望远镜和电脑,还有衣物和睡袋,手上提着的是借了师兄的便携帐篷。

坐了长途大巴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大家各自搭好帐篷,在周围支起几团篝火,铺好睡袋。林在范蹲在地上调试望远镜,朴珍荣在旁边摆了个小三角架,架着相机设置延时摄影。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朴珍荣抱起宝贝胶片机打算到处拍黄昏。

落日顺着山脊慢慢滑下,直至最后一抹黄色也消失殆尽。

是夜幕降临了。

朴珍荣转身打算往回走,远远看见他们俩的帐篷在帐篷圈的最外围,离烧得正旺的那簇篝火最近。林在范在帐篷门上挂了个油灯形状的夜灯,正努力地在黑夜中发着微弱的光。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余光瞥见朴珍荣身影越来越清晰,林在范站起身问。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我也带了很多零食,我们坐在帐篷里面吃吧。”

师兄的帐篷是单人用的,睡两个大男生略显勉强,林在范打开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向了朴珍荣。

朴珍荣倒摆摆手毫不在意,说自己第一次野外露营,睡近点还挺有安全感的。

帐篷里刚好摆下两个睡袋,另外一个是林在范抢了金有谦的。金有谦因为突然重感冒不得不在学校休养生息,缺席了这次观察活动。

“你睡我的,我睡有谦的吧。这孩子见外,不肯让生人睡他的睡袋。”朴珍荣点头应允,脱了鞋一脚踩上。

不同于有经验的林在范,朴珍荣背包里带的零食就真的是占地方又不顶饱的零食,薯片,饼干,应有尽有,哗啦啦地倒了一摊,还招呼过路的同学一起吃。林在范叹了口气,心想幸好自己的面包有准备朴珍荣那份,不然两个人估计半夜饿得睡都睡不着。

“看看,这是你喜欢吃的那款软糖。”朴珍荣精确地从一堆包装袋中抓起压在最底下的那个,得意地向林在范炫耀。

边吃零食边聊天,等待星星出现的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飞快地过去了。

按照教授的估算,要等到后半夜才能看到此次观察的主要星星,大家都在自己的帐篷里补觉,准备在观察前先休息一会儿。

“珍荣快来看。”林在范偶然一次看望远镜,竟然在视野里发现了水星。

“看到那个圆圆小小的球体了吗,如果你再往上抬抬还能看到北斗七星,那个特别好认对吧。”朴珍荣凑在望远镜前努力地辨认着那颗不太发光的圆点,林在范拿起朴珍荣放在背包侧的胶片机,试图拍一张留念。

但那对古老的机器来说还是太勉强了,林在范透过胶片机,只能看到茫茫一片黑色。

“水星……是真的很好看呢。”朴珍荣小声地喃喃自语。

熬到后半夜,林在范还能保持清醒,朴珍荣早已哈欠连天。

观察完星星,往篝火里添了新柴,大家互道晚安,又再次睡下了。

林在范确认好帐篷拉链,给朴珍荣收了收紧睡袋的束口绳,以免漏风,也在他身边躺下。

朴珍荣困得抬不起眼皮,翻了翻身,卷着睡袋挪到林在范旁边抵着他睡。

“在范,我毕业设计的剧本写好了,下次有空了讲给你听听吧。”

林在范迷迷糊糊地听到旁边人说了这么一句。

“好啊,我很期待。”

 

那是一个有点俗气,又不按常理出牌的故事。

朴珍荣选了一个生下来便不会说话的男孩作为主视角,记录着他人生中本该最闪耀的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他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上着学,认真完成学业,经历了些坎坷但也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可他骨子里依然有着与生俱来的自卑,他日复一日地穿着黑白灰色系的衣服,想要做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后来,他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挖掘着他身上渺小又坚定的闪光点,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给他支持与包容,不遗余力地称赞夸奖他,告诉他是有多珍贵,有多可遇而不可求。在他的陪伴下,那个男孩变得越来越自信,即使走在街头仍然是掉进人群就找不出来的普通人类,他也知道自己的独一无二。

朴珍荣在剧情的关键点引用了很多天文学知识来推动故事发展,对林在范来说是恰到好处的点睛之笔。冒着缩小受众面的风险也要这么做,林在范觉得朴珍荣对天文学的热爱越来越像他。

虽然认识时间还不长,但是林在范已经带着朴珍荣看过十几部有关天文学的纪录片。朴珍荣按照记录事件的时间线满满登登地列了一长串,记在剧本手稿的最后一页。林在范翻开时还看到朴珍荣把每部纪录片的标题用记号笔涂红,下面标着给予朴珍荣的灵感点。

剧本封皮的题目删删改改,林在范看着朴珍荣改过的每一次痕迹。有时只是改动一个字,朴珍荣也执意将上一个通通划掉,重写一遍。最后定稿的题目已经被挤到角落里,朴珍荣拿黑色水笔用力地画了十几个圈,让它在凌乱草稿中更加显眼。

叫《水星记》。

还搭配了一首相同题目的中文歌,附在每句歌词下的英文是朴珍荣用请吃阿斑店里的招牌菜软磨硬泡王嘉尔亲自翻译的版本。

当初无意中在王嘉尔手机里听到旋律就立刻喜欢上,听着王嘉尔耐心解释着歌词大意,加上林在范说过的水星,朴珍荣对这首歌的喜爱更添三分。

“觉得怎么样?”对着潦草的分镜稿讲述完自己的剧本,朴珍荣满怀期待地问这场上唯一的听众。

林在范还没开口说什么,先笑了。

“朴珍荣,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叙事手法还和三年前参加电影节时交出的《Stardust》一样。”

 

大一那年艺术学院的电影节广告在I大铺天盖地,林在范在上课的路上被同学猝不及防塞了宣传单。

周末正好有空,林在范把宣传单叠好塞进背包最外层,又急忙往教室赶。

等到他去艺术馆的影院看滚动播放的候选影片,已经是投票的最后一天,来的人寥寥无几。在入口处登记了学号和姓名,领了选票,林在范找了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坐下。

虽然不乏表现力极佳拍摄手法创意十足的影片,但是在林在范看来,新人组和非新人组的水平还是有一定距离。非新人组他不知如何选,新人组他也不知如何选,像个挑剔的美食鉴赏家,有着极具特色的个人取向。

短片部门新人组最后一个是《Stardust》,讲述了男孩的成长史,导演挑了最具代表性的几个阶段来呈现。呱呱坠地,蹒跚学步,情窦初开,打拼奋斗,中年而立,垂垂老矣。衔接每个部分的过渡段,恰好用的就是一天里不同时间的天空,从朝阳到晌午,从日落到夜幕。

林在范看得出来,导演的实力其实还配不上想要讲述的故事,很有想法,还需努力。他权衡再三,觉得要是论实至名归,应该还是要选那个华丽绚烂的,导演名字一长串,他都念不下来。林在范把笔放在选票纸上,只等这部短片落幕,他就能完成所有投票。

影片最后一个镜头是漫天星光闪烁,英文单词逐个显示,拼成林在范最喜欢的一句话。

是劳伦斯·M·克劳斯说过的——

Every atom in your body came from a starthat exploded. And, the atoms in your left hand probably came from a differentstar than your right hand. It really is the most poetic thing I know aboutphysics: You are all stardust.

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与右手的来自不同的恒星。这实在是我所知物理学中最富诗意的东西,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林在范毫不犹豫地在“Jinyoung Park: Stardust”后重重地打了个勾。

原来是我还没能真正读懂你。

 

-

 

“ 请相信,我们有三个原则是不会改变的——我们永远站在科学、事实和地球的这一边。”

——《国家地理》

 

-

 

后来,林在范没空去参加天文台开放日时,朴珍荣也会自己去看看。

跟着林在范耳濡目染,学会的专业术语越来越多,朴珍荣惊喜地发现天文台负责人的讲解,没有林在范自己也能听懂个大概。他还兴高采烈地发短信给林在范,骄傲地表扬着自己每一次的进步,却还是会在林在范心血来潮的考核中败下阵来。

朴珍荣总结是林在范没教好,林在范点头说朴珍荣说得对。

小屋里的飘窗以前总被朴珍荣当成杂物间,不是堆衣服就是堆书。朴珍荣咬咬牙,狠下心花了半天做了大扫除,清空了飘台上的东西,换成了一条舒服的毛绒毯子,还放了个软绵的大枕头。朴珍荣睡前会在飘台上躺着,看星星。

即便是林老师亲力亲为地教授了不少天文学知识,朴珍荣依然认不得视野中闪烁的哪颗叫什么名字,好像与生俱来的脸盲症,连星星都没放过。

但这并不影响朴珍荣看星星时,脑海里回想的是林在范跟他讲的故事。

它们花了多长时间相遇,擦肩只一瞬,又决然地沿着轨道继续相背而驰。

林在范说地球上七十多亿人里,两个人遇见的几率是七十亿分之一,银河系里数不清数量的星星,能够拥有擦肩的缘分,几率肯定更渺茫。

朴珍荣说不对噢,只是1跟0而已,遇见,或者不见,只是1跟0的概率而已。

林在范说那真是万幸啊,我们遇见了。

朴珍荣说对啊。

 

“朴珍荣,你知不知道《国家地理》杂志最近改版了。”

“知道啊,我上次借你杂志时你跟我说了,我还去官网看过。”

“那你还记得他们官网上的那句话吗?”

“啊那句,当然了,我还跟你说我很喜欢来着。”

“那你听好了啊。请朴珍荣相信,林在范有四个原则是不会改变的——我永远站在科学、事实和地球的这一边,以及任何有朴珍荣在的地方。”

“……!”

“……?”

“那我只好恭喜你这颗小水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卫星啦。”

 

-

 

“ 有时候人们会说,科学家不懂浪漫,他们的寻根究底破坏了世界的美丽与神秘。但是,多了解一点真相,并不会让落日减少一点浪漫呀。”

——卡尔·萨根

 

-

 

宇宙中不存在一颗没有故事的星星。

人生中不存在一次没有缘由的相遇。

 

浩瀚银河,漫漫长卷。

让我陪陪你。


△碎碎念

1.灵感来源于微博,在开始写之前恶补了两天的天文学知识,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我爱天文学呜呜呜。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个门外汉,如果有写错的地方还请多多批评指正^^

2.在范提到的那篇文章:《才不要当强光下的小透明》


/ Gyuemiiiの1117号巧克力奶昔店 /

瓜田囍事

[瓜田囍事]五一劳动节联文活动作者指路博

1.《贪欢》By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白色没药 


2. 《三千万偶吧和他的小野猫》by夜店妈妈桑   @甜食爱好者 


3.《算计》by四十码大jio   @软糖进出口贸易 


4.《圈套》by苞米地   @三鲜饺子 


5.《口是心非》BY 挖土机   @丹邕一生推 


6.《性别相同怎样谈恋爱》by双皮奶五一特价   ...

1.《贪欢》By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白色没药 


2. 《三千万偶吧和他的小野猫》by夜店妈妈桑   @甜食爱好者 


3.《算计》by四十码大jio   @软糖进出口贸易 


4.《圈套》by苞米地   @三鲜饺子 


5.《口是心非》BY 挖土机   @丹邕一生推 


6.《性别相同怎样谈恋爱》by双皮奶五一特价   @甜食大王 


7.《吃鸡大作战》by不吃饭都胖十斤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8.《黄雀行动》 by红罐凉茶放大假   @百零 


9.《魔鬼中的天使》by金坷垃复合肥   @兔牙 


10.《追猫少年》by百事可乐不放假   @柚子红时 


11.《我亲爱的竹马啊》by当午   @四季春不加糖 


12.《搁浅》by美少女战士五一也变身   @桃子爷爷🍑 


13.《车站》by西瓜地的猹   @奇人呀奇人 


14.《Serendipity》by火锅店员工   @羊 


15.《Lay Me Down》by 面朝黄土背朝天   @DaniQi 


16.《十字星》文by锄禾   @小八bababar 


17.同人图   @-PLANTOELOPE- 


苦甘冲剂

【丹邕】与共

0.

     姜义建正蹲在浴缸边给睡着的邕圣祐剥下身上的衣服,手指撩过他鬓边碎发和脸上的伤口,想替他好好洗洗。谁知一直紧闭着眼呼吸平稳的邕圣祐突然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拖进大浴缸里,连人带衣服湿了个透,水溢出大半。


      看着姜义建落汤鸡的窘样,邕圣祐嘴角挂着得逞的痞笑。


      “靠,老子的枪,都他妈泡水里了!”姜义建愤愤地骂,过一会儿又静下来,自嘲道:“算了,反正以后也...

0.

     姜义建正蹲在浴缸边给睡着的邕圣祐剥下身上的衣服,手指撩过他鬓边碎发和脸上的伤口,想替他好好洗洗。谁知一直紧闭着眼呼吸平稳的邕圣祐突然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拖进大浴缸里,连人带衣服湿了个透,水溢出大半。

 

      看着姜义建落汤鸡的窘样,邕圣祐嘴角挂着得逞的痞笑。

 

      “靠,老子的枪,都他妈泡水里了!”姜义建愤愤地骂,过一会儿又静下来,自嘲道:“算了,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管他呢……”一把破枪,和孩子置什么气。潜意识里,他仍然把邕圣祐当做保护对象。

 

      听到这话的邕圣祐笑容凝在脸上,心底的几分小得意一寸寸凉下去。

 

1.

     “小姜啊,这确实不是上面不宽容、不愿意给你机会。你是好苗子,这几年局里看重你你也清楚,一般人得多少年才能做到你现在的位子?”

 

     “局长您知道,我不是在乎队长这个位子,这个位子给谁坐我都没意见……”

 

     没等姜义建说完,局长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在乎,也知道你的能力,但你手受伤以后能不能继续干这一行都两说,我帮你跟上面说过,你这人我们不能丢了不管。你退了之后就留着做行动指导,改做顾问。也是得亏你自己争气,这些年立功不少,不然上面不会答应。你呀,这一趟,算是好运气了。”

 

     姜义建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算是定了,以后“姜队”要改叫“姜顾”了。

 

     “那,让我带最后一次任务吧。最后一次。”

 

     “你,唉……行吧,好好完成任务,功成身退好好休养。”局长其实也心不落忍。他也是腰上别过枪手里搏过命的老警察,绝不光是走仕途一路爬上来的,知道没法干前线的警察的心情。都说干特警这一行危险,枪下讨命,可其实他们干这一行的比谁都清楚他们对这份工作的感情有多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干这一行的,大多都是热爱这份工作,爱这份工作的神圣、使命与责任,也心甘情愿承受每一分可能的风险。

 

     姜义建是个硬点子,接手过不少重案、大任务,却因为某次追捕逃犯受了重伤,人养回来了,左手却基本是废了。做特警的,身上哪里不利索都不行。姜义建咬着牙拼命复健苦练,终于能让左右手配合好了,但是如果要再以后应对从前那样的境况肯定是不行了,必须得从前线上退下来。这不仅是对姜义建负责,也是对未来的任何一次可能的任务负责。他相信姜义建也明白这个道理。

 

     姜义建当然明白。

 

     所以他只把手上最后一份工作完成好,然后离开。他要为可能的危险负责,要对得起胸前、帽檐的警徽、国徽,要对得起自己肩上的一杠两星,要对得起自己这身警服。

 

     要对得起他自己。

 

     所以姜义建对局长说“好”。

 

     所以姜义建要好好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尽职尽责做最后一次“姜队”,哪怕赌上一切。

 

2.

 

     “姜队,窗帘是拉上的,红外热感可以探到,已确认目标位置。”

 

     “稳住。让1组主射手确认,副狙汇报情况。”姜义建蹲伏在隐蔽处通过耳机和队员们联系。他本人负责二组,一组和三组狙击手分散在制高点隐蔽待命,随时在频道中交流情况。姜义建穿着防弹夹克,高帮皮靴硬硬碾着水泥地面的渣土,眼睛眯起,薄薄的眼皮下透着冷,透过狙击镜观察目标,微冲搁在一旁。

 

     “收到。报告姜队,主射手已就位,副狙已就位……请指示。”

 

     “一组准备。”

 

     “距离目标368.3米,风速3.5s/m,顺风,光源正常……狙击手就位。”

 

     “听我指示,三,二,一……停!”

 

     姜义建瞳孔骤缩,看着这个吹着泡泡糖穿着黑色机车夹克的小年轻经过狙击手目标范围,硬生生打断一次狙击。在狙击镜里,他的脸看得格外清楚——这不是我们的人?!怎么回事?周围不是清场了吗?这是嫌犯的同伙?!

 

     “姜队,这不是我们的人。”耳机里传来队员的声音。

 

     “别慌,稳住,一组调整位置,协助员外围清场控制好,不要再让其他人进入包围圈。一组三组同时就位准备,不要误伤人质,一枪停。”言下之意,按照老规矩在包围圈内一组最多一枪以免引起过度反应或误伤,必要时候准许击毙。在训练时一般限额为六枪,六枪软击杀还不成功则要转移,但在配合行动定点狙杀时往往情况更加多变,而他姜义建亲自带领的二组则负责善后,如果前面做完了他们负责观察现场最后撤离,若是没有顺利完成则要负责一击必杀完成收尾工作。外围清场则是告诉指挥车内其他人可以下令让大部队准备缩小包围圈营救人质了。

 

     可眼看着这家伙愣是一路晃晃悠悠踢着小石子儿,在马路牙子上慢慢晃荡,踩着水泥檐子走。

 

     姜义建心里简直烦得想骂娘。老子这儿执行任务呢走什么啊这么大人了好好走路不会走吗还穿夹克呢小痞子是吗,你姜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还没学会走路吧!心里话是这么骂,但也不是真气,就是担心,担心任务。也担心这小子不离开不光影响任务还怕误伤了。

 

     姜义建把十字准心移动到这小子脸上,死命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心说局里这一批设备清晰度也太高了吧。他重新调回队伍频道下令,一组三组就位,我数三声一组准备。

 

     他自己觉得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亲自动手。

 

他心率不稳了。

 

     耳机里反应良好,包围圈逐步顺利缩小,所有焦点都逐渐集中在人质和嫌疑犯待着的那间屋子。外围是清场戒严了没错,可为了不惊动嫌疑人,这附近一圈没有戒严以免打草惊蛇。姜义建心底发毛,这小子怎么还不走!他不是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带过任务,但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就在一个地儿晃悠,也不安生待在原地,简直都想冲上去把他揪起来打一顿,这儿多危险!

 

     就在这时候,那小子抬起头来转个圈绕着四周看,目光恰好和目镜后的姜义建撞上。姜义建正死死盯着呢,突然对上很清亮的调皮眼神,眨了下眼。

 

     此刻的姜义建一心扑在任务上,还没意识到自己也像是被枪瞄准着,透过狙击镜完全无意识的那一下对视,正中红心。

 

3.

     “姜队,还不开枪吗?”耳机里传来队员的声音。

 

     这些队员也都是跟着他一路搭档了这么些年一起走来的,彼此之间配合很默契。此刻那小子就在场上,大家都看得见,也知道姜义建在顾虑什么。姜义建出任务最介意的就是误伤无辜,这算是额外失误了。但是此刻既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没办法立刻冲进包围圈里确认,不太好办。

 

     “一组三组准备,开枪!”就在这时姜义建突然下令。不用多说,自然是反应极其迅速。但是从两个方向开出的两枪,也只是堪堪穿透防弹玻璃,炸开一地的玻璃碎片。若是这两枪直接打在人身上,能钻出洞来。跟着就是补枪,能把人围攻堵死在房内是最好的,这人是在逃犯,手上的大案不少,尽力要生擒,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下杀手,因此后面用到的弹夹里装填的都是麻醉弹。

 

     还在围杀现场的这家伙骤然一听到枪声也愣了,立刻跑向停在草坪边的摩托车,长腿一跨就坐上去了。

 

     嫌犯装备倒是齐全,在家都穿着防弹衣,手里拿着枪冲出来一跃而上坐上他的摩托车,冰冷的枪管带着凉意抵在他身后,让这个倒霉蛋当人质和司机。迫不得已,只好拧动车把开动起来。

 

     占据制高点的狙击手一边调整角度不断追击,一面和指挥车联系。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缩小包围圈,嫌犯挟持一名人质乘摩托车冲防,身上有武器,注意。”指挥车上透过追踪图看得很明显,姜队长的声音通过频道传出来,冷得像淬出刀光,叫人发寒。剑出鞘了。

 

     其他人的子弹不断向着在道路上飞驰的摩托车去,结果只是打到车尾。被枪管胁迫着,车子速度快又一路摇晃扭着,实在没法定位。没办法,只好带着枪冲下楼去,也跨上车子跟在后面配合其他人进行狙杀。

 

      只有姜义建没动。他眯起眼睛,一只手很稳地把着枪,另一只手上紧紧缠着绑带固定。

 

     嫌犯没想到,真正的狠家伙不只是这群身经百战的警察,也不是他自己,是在远处潜伏的姜义建。

 

     眼看还有不出百米就能跑出这条街跑出射程,车子后轮突然飞爆,弹片毫不留情爆开划破塑胶轮胎,车子在地面摩擦出极其刺耳的声音,随后又是车子侧面被爆掉,油箱被点燃迅速着火,车子彻底炸开成燃烧着的碎片,连带着把车上两个人也冲飞出去,失控撞向马路牙子。

 

     骑车的小子因为在前面,飞身扑进草坪身上倒是没有着火,后面嫌犯身上点着火滚在地上。骑车的家伙看起来也并没有这类经验,被摔得七荤八素,脸上也满是细小的血痕,刚爬起来就想跑,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觉得被警察抓着更麻烦,居然是往回跑。

 

     突然子弹尖啸着从他脸颊旁擦过,带着滚烫的温度,发梢都几乎要被点燃,脸被一道劲风擦过迅速浮起一道明显的红印,半边脸都是热的。这小子刹住脚步,立在原地。

 

     身后的人突然就软倒在地上了,一只手捂着另一手小臂痛叫着,浓腥的血浆迸出来,一把枪丢在一边。这得亏不是大口径的狙击子弹,否则这条手臂立时就废了。

 

     姜义建的同事们也很给力,一部分冲进嫌疑人的屋子里搜出不少东西,顺带着拆了弹,减免不必要的损失,剩下的外场特警们端着微冲把被击倒在地的嫌疑人包围,好几杆枪抵在他脑门上。失去反抗能力的嫌疑人低下头,一只已经没有知觉的手和另一只手被拷在背后,带走。

 

     骑摩托车这小子意识到了,这人原本是想死的时候不能拖着条子垫背拉上他做人质,要死一起死的意思。是那个在高处开枪的警察救了他一命。

 

     他愣在原地心想,有机会一定要感谢感谢他。这警察真厉害,真威风。

 

     就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功夫,他也被拷上了,双手拧在背后被遗弃带走,塞进另一辆警车。

 

4.

     “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玩意儿啊就把我弄来了,有你们这样儿的吗!”邕圣祐被单独放在一间审讯室里,心情特不爽。

 

     他不就是今天心情烦躁在附近溜达么,怎么就突然卷进这种想都没想过的破事儿还被当成嫌犯同伙关押了?他哪点可疑了?简直莫名其妙。邕圣祐火气很大,满脑子就想突突人。

 

     外边儿还有拘留室,过不一会儿邕圣祐就被带到那儿去了。

 

     “这儿有能休息的地方,你先凑合着,等今天晚上一过你的事情解决了明天就能走,先委屈会儿。”其实警察也会看人,看他的相确实就不像是做坏事的,只是必要的程序得走完,干脆就让他先呆一晚上,万一还有什么情况也方便。邕圣祐靠着墙壁坐下,哼哼两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又过一会儿,另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床小毯子进来,也在隔他不远的地方靠墙坐下,毯子往身上一搭,头往后靠着眼睛就阖上了。

 

     坐在拘留室里,邕圣祐想着想着还是不爽,自己莫名其妙被折腾出一身伤,现在还被押着,虽然说是要配合调查,但这无妄之灾未免也太烦人了些,忍不住小声嘟囔抱怨几句。过一会儿,邕圣祐觉得地上又冷又硬不舒服,又看着那人看起来已经是睡着了,掩不去的满脸疲惫,便一点点往那边蹭过去,终于蹭到小毯子的一点边边角角。

 

     就在这时旁边这人突然睁眼,眼角余光瞥见邕圣祐,把毯子往他身上盖着,没头没脑撂下一句,你先坐会儿,就起身出去。

 

     邕圣祐抱着怀里还带着体温的毯子愣住了,这家伙怎么能随便出去的啊?就见这人走出去说话,他也听不清。

 

刚对着他很严肃地审问他的那几位,这会儿都带着尊敬的神情喊,姜队。

 

     “姜队,这会儿挺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该押的都押了。”

 

     “刘局说了这次能生擒那混蛋玩意儿,这份功算您头上的,姜队还是厉害啊。”

 

     队员们对姜义建的钦佩是日积月累的,真心的。

 

     “我都要退了,又往我头上记功算什么啊?这功不该记我头上。你们跟着我忙活这么久,我马上就能休息了,你们才该是要休息的人,别累坏了自己。”姜义建语气轻松,队员们脸上的表情却是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的强颜欢笑,附和着。

 

     “甭担心我,我好着呢。”姜义建不自然地抬起手摆了摆,扭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队员们自然是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姜队带着他们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了。每拿一次枪,这手就得休息好几天。受了伤,就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姜义建意气风发,哪是现在这样,连枪都再没法儿拿?

 

     姜队把他们当兄弟来处着,他们又何尝不是?这会儿就顺势在拘留室外的长凳子上坐下聊着,背影半侧着。

 

     “你记得我俩第一次进队伍的时候?被姜队削了一顿。”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们俩是那一届警校拔尖儿的,进队伍就被削了,你说姜队这招杀鸡给猴儿看,是不是挺有用,后来的小子们不也都挺服帖?”

 

      “你是鸡崽儿我可不是,我当时就没想着炸刺儿么,还不是怪你。”

 

     “不过说真的,姜队带我们做的哪一次任务不是他打头的,局里来的实习都是他带,多危险的任务他都去多大的责任他都敢担着。抓逃犯救人质,有时候还调到别的局去帮忙,我们姜队简直全能!”

 

     邕圣祐没听清姜义建出门时和他们的小声交谈,没听见他们管他叫姜队。邕圣祐并不知道刚才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是谁,只是靠在墙上让后面那些话都一字不落落进耳朵里。他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姜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隐隐生出敬佩来。

 

     “……只是可惜了,为了抓那个跨国的混蛋玩意儿,重要证人不能死,要不是他我们姜队也根本不可能,不可能受那么重的伤。老子真他妈想剐了他!真的,姜队就这么退了,以后,谁来治他们啊……”

 

     “我操,别他妈说了,姜队肯定不想我们这样儿……”另一个说着也低下头去,把脸埋进手心里,眼里噙着泪,心里比流血还疼。当年如果不是姜义建在他俩前面挡了刀子,他们这两个初出茅庐的青瓜蛋子刚头回出任务就得出岔子,连带着姜义建也要受罚。他们姜队绝不是什么独断专制硬要人听他命令的那种人。“我的命令你觉得不合理你可以告诉我,但是在任务里你就得执行。不是说让你们听我的,而是如果因此出了事情,我得负责任,不能甩锅给别人背着。出任务的时候要记住一个队伍就是一个整体,不要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或者太过有能力就可以脱出队伍,你影响的是所有人。”有人不服气,他接受任何人的挑战,十项全能、军体训练样样都能上手和人练练,那一次之后原本并不怎么服气的人都再没话说,乖乖听训。

 

     姜义建心里也是真心把他们当兄弟,换来的自然是一份份真实的敬重和依赖。那种依赖并不是孩童对成人的依赖心理,而是说他是他们这个队伍的精神支柱,他的存在就是让人安心、信服。

 

     尽管不认识他们口中的“姜队”,邕圣祐听了他们的话知道他身上的那些伤、他付出的那些血汗,心里觉得一抽一抽地疼,抱着腿上的被子盯着长椅发呆,直到姜义建手里拎着小医药箱在他侧前方盘腿坐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5.

     看着这人在自己面前把碘伏、酒精、棉签一样样从箱子里拿出来,邕圣祐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人也是个警察,临时到这里休息会儿,看见他有伤就去找了医药箱来。邕圣祐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

 

     “别动,疼告诉我。”姜义建一手轻轻扣上他的后脑勺,另一手拿着棉签给他上药。所有人都忙着审案、取证,没人管身上那些小伤,也没空管他,看他身上衣服被挂破了给了他能给他腾个地方算是很好的优待了。

 

     邕圣祐心里觉得奇怪,这人为什么穿着便服呢?大家都在忙。他抬起头有点好奇,把目光往外送,正好伤口一下子杵上棉签,痛得他“唔”一声。姜义建手上用了力气扣住他的后脑勺,温热感觉顺着掌心传遍全身。

 

     “小心伤口。”姜义建言简意赅。

 

     “谢,谢谢。”邕圣祐木木的说着谢谢,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开口:“你认识姜队吗?就是,他们说的,姜队。”

 

     “嗯,知道。”

 

     “那,他是不是因为受伤以后就不能做警察了?他失误了吗?”邕圣祐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挺幼稚,脸上发烧,低下头去不敢看面前这个警察。

 

     “不做警察不代表以后不做相关的行业,不做警察了也会一辈子把责任放在心里。”姜义建抬起头看了邕圣祐一眼,觉得有点奇怪,心里想的是这孩子近距离看好像比在目镜里看到的还要夸张的好看,又想到他脸上这些细碎的小伤口始作俑者是谁,不免涌起抱歉的心理。

 

     “今天误伤你真的很抱歉。别怪我,好吗?”

     

     “没事了已经。误……误伤?”邕圣祐一个激灵,乍一听明白怎么回事儿差点惊得从地上跳起来,棉签又在皮肤上擦出血丝儿来,一张俊脸痛得皲在一起。

 

     “我叫姜义建。别动,碰到伤口会痛。”姜义建继续给他上药,眼睛却弯起来。

 

     “是你啊,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逗我玩儿吗?”邕圣祐一想到刚才自己紧张兮兮地和人家叨叨姜队如何如何,人家这会儿心里铁定觉得自己特蠢吧?

 

     “没有,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别担心太多,别往心里去。”姜义建估摸着这小子一惊一乍等会儿还得跳起来擦到伤口,把手上动作放轻了些,怕他再疼,声音也软下来不少。

 

     “还说没有!你刚才明明笑了!”邕圣祐突然有些恼,像个手心藏糖的小把戏被拆穿的小孩子,脸色红红的。

 

     姜义建把用完的棉签收进卫生袋里笑着摇摇头,说我真没逗你。

 

     接着姜义建身子向前探,凑到邕圣祐耳边说:“你身上套着的外套也是你姜队的。”

 

     看着邕圣祐愣住的眼神,姜义建嘴咧开。

 

     这才是逗你。

 

6.

       给邕圣祐上完药,姜义建就打了报告回家去了,临走前给他留了联系方式,让他有麻烦就找他。邕圣祐这一身的伤毕竟还是无妄之灾,是他给惹出来的,算是他姜义建欠这孩子一个人情。

 

     尽管两人年龄差距远不至于让姜义建叫邕圣祐“孩子”,姜义建却下意识把邕圣祐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把他当成了“孩子”。

 

     兴许是受了“责任”这个概念的影响,从邕圣祐走入他视线的那一刻,他就成为了他在目标人物之外的保护对象,他的另一个目标一样。完成任务和保护邕圣祐,在他眼里慢慢变成了同等重要的东西。透过目镜瞄准邕圣祐的那一刻,十字准心原本应该安安稳稳停在邕圣祐的脸上,但姜义建只是让它从他脸上一晃而过,没再停留。

 

     邕圣祐手里握着姜义建的手机号,号码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两人却没有通过电话通话过。邕圣祐不是没有给姜义建打过电话,他打过两次。第一次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打电话过去确实是有人能接且那人确实是姜义建,就这样想也没想就打过去了。第二次是邕圣祐半夜梦醒,心有余悸,顺手就给那个电话打了过去,信号不好拨号失败了。

 

     握着手机邕圣祐庆幸没有拨出去。如果真接通了他该说什么呢?其实表面上邕圣祐好像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但无论如何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经历过训练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也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场面。

 

     也没人告诉过他,遇到这种莫名其妙滋生出来的、名为依赖的情感背后是什么,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到底由何而生,该如何面对。

 

     他的心态自从那一天后还是受了些影响,偶尔会做噩梦。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仍然还在那个下午,热浪席卷地面视线也扭曲模糊,摩托车胎下的尘烟飞扬滚烫,耳畔似乎还有子弹的尖啸。对他而言,那仍然是惊心动魄的一刻。子弹就从他脸侧擦过,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隐约知道有个人在远处救了自己,看着自己。

 

     后来他想,那个人一定冷静又坚决 ,在那样的时候能做出那样的举动。也许对于他来说那是一次必然的判断,对于邕圣祐而言却产生了自心底传感而来的震动。尤其那晚在审讯室里,一床薄毯、身上早已穿旧却整洁的制服,似乎就能抵过又冷又硬的地面给他温暖,把他从无助和恐惧中解救出来。酒精的味道似乎还飘在空中,能在鼻翼翕动间传到自己的脑海深处,棉签杵在伤口上痛觉神经似乎比受伤时更加敏感,像火在灼烧。

 

     邕圣祐有些茫然,但他又想,也许习惯的养成其实并不需要21天的周期,也许心里早就走过了很长一段路,也许就只需要一个瞬间。

 

     姜义建也在那一天之后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习惯。不再战斗在一线之后姜义建经常开着车四处溜达,有时候不知不觉就到了那里。原本这根本是算不上多么凶险的任务,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他铭记的地方,但他就是时不时就走到了这里,想着那个叫邕圣祐的小子是不是就在这附近呢,会不会再遇到危险呢。

 

     除了第一次邕圣祐为了确认号码打来的那一次电话,就再没打过来了。曾经因为出任务只需要队内频道交流,报平安也就随便用局里的电话,从来没有给手机充电、随身携带的习惯,就算开机也从来都是静音。现在他没事儿了,反倒是时时刻刻把手机带在身上了。

 

     姜义建心里隐隐期待着这孩子能主动给自己打个电话。

 

     可铃声也没响起过。

 

     他并不知道邕圣祐是怎么想的。

 

邕圣祐想着,一来,他自己觉得姜义建本身没有做错什么,不欠他的;二来是想,如果人情还清了,是不是就再没理由联系了、见不着了。

 

而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和立场主动去给邕圣祐打电话,就这么纠结着。

 

总之最后铃声也没响。

 

7.

     姜义建没想到,铃声再响起是在这样的境况。

 

     邕圣祐低着头抱着腿坐在他给他上过药的拘留室里,闭眼靠着墙。就是在这里,他听到了关于姜义建的事儿,姜队的身手姜队的智慧,姜队出过的任务受过的伤,还有姜队的功勋……姜队的被迫退役。他眼睛有些热,吸吸鼻子抬起眼皮,正对上姜义建的眼,冷峻的轮廓下浮起温柔暖意。

 

     “你来了。”

 

    “走吧。”姜义建还是言简意赅。他的确想要跟邕圣祐聊聊,想知道他又是因为什么把自己折腾到这儿的。

 

     “嗯。”邕圣祐声音有点闷闷的。

 

     姜义建替他交了赎金把他领出去,别的什么也没说。邕圣祐就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还是那样,喜欢边走路边踢路边的小石子儿。也不抬头看路,就踩着姜义建的影子,直到咯噔一下儿撞上姜义建宽阔后背。

 

     姜义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黄昏时分,天色已经灰黯下来,路灯齐整地亮着。

 

     这是姜义建第一次遇到邕圣祐的那个街区后边儿的公园。

 

     他们俩找了个长椅坐下。姜义建把手搁在邕圣祐背后的椅背上搭着。他没有直接搭他的肩膀 ,就只是从他看不见的地方,很轻巧地把他圈进自己的保护范围。

 

     邕圣祐两条长腿抻着,仰着头看天。姜义建悄悄看他,眼角好像有些红。

 

     “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不后悔。”先打破沉默的是邕圣祐。他声音有些抖。

 

     “不想说就先放着,以后想说随时都好,想找我也随时都好。”姜义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这么说。

 

     邕圣祐也不管他,好像他就是需要把心里憋着的东西倒出来。从邕圣祐断断续续的描述里姜义建隐约捕捉到了几个信息。他父母分家了,他一直一个人住着,和父母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每个月账上多出来的、含着愧疚和补偿的数字变化。他曾经有个关系很不错的表哥是警察,因公殉职。从小他就很佩服他的表哥,有了目标就拼尽全力去做,什么都做得很好。

 

     可他好像一直都漫无目的的活着,没有目标也没有期望,前路像雾林一样,他往前看去只有一片茫然。

 

     但就从不久之前开始,他突然开始有了想要考警校的想法。真正第一次经历过生死之后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人生活在光明中对黑暗处的危险无从察觉。他并不是觉得做一个能够为其他人防御危险的人有多么了不起、多么帅气,只是藏在他心底的对自己的要求、对这个职业的尊重酝酿许久,在某一瞬间就萌发成了他的目标。他想要做到。

 

     他并不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与他的家里还有什么关系,只本着尊重彼此的原则隐约向家里透露了这样的想法,却遭到了反对。

 

     有时候是这样的,当长辈想要让你放弃某件事情的时候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用极其刻薄刺骨的语言剐在你身上。邕圣祐有些生气,想要反驳,却又无处反驳。刨去刻薄不切实的部分,他总是没有目标,就算有了,谁又能保证他能做到呢?邕圣祐反驳说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总该可以做主吧?可得到的答复却是,如果不是家里管你,还有谁会管你的死活?

 

     邕圣祐脑海里闪过那天下午呛人的烟尘和刺眼的阳光,像被刺痛到了,眼睛一下子胀满稠红的血丝。谁说没人管我死活?!谁说没有?!

 

     他带着满心不爽去打球,输了就输了,无所谓,他本来懒得多讲,谁知总有那么些好赖不识的货,蹬鼻子上脸逞威风。邕圣祐一下子就爆了,和对面打起来。因为斗殴,他又被带到派出所去。管事儿的警察让他打电话叫人来赎他。

 

     姜义建的铃声终于响了,却是因为这事儿。

 

8.

     有警官证在这种地方办事就方便得多,没有留记录也没有治安拘留,很快就把人领走了。

 

     讲到最后,邕圣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强自撑了许久的理智在姜义建面前骤然崩塌。他声音颤抖着问姜义建,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姜义建有这样的信任感,愿意对着他这样说出这些话。可当姜义建想要带着安慰性地把他圈进怀里的时候,他却用肩膀把他隔开了。他觉得,拥抱或者别的什么,大概不该是这样的时候。还缺了些东西。

 

     所以姜义建也放弃了用这种方式安慰他的想法,跟他聊自己的想法。

 

     “说句老实话,你要是不行你现在就没法在这儿跟我说话了,应该是在医院。”

 

     邕圣祐盯着自己的鞋尖出神,不甘的情感让他轻易忽略了膝盖上渗血的擦伤,此刻的邕圣祐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狼狈仓皇。骤然听到这句话,他心里一乐,心里想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你管别人觉得你行还是不行呢,不做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也懒得跟你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扯淡。是金子就该发光,管其他人看不看得到你的光,你该价值连城还是价值连城。”

 

     “我觉得,你挺好的。”

 

     邕圣祐听到这里猛然扭过头去看姜义建,却没看见姜义建往日那双冷峻的眼。姜义建不自然地扭过脸去,兴许是灯光昏暗,耳根隐约浮起红色看不太清。

 

     邕圣祐轻声笑了。

 

     “笑什么?”姜义建回过头来。

 

     “你说,你现在退役了,是不是可以带带我?我想考警校。”邕圣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姜义建却懂了他的意思。这孩子心里也很通透,一点就通。或者其实他根本就想得明明白白,只是需要一个人和他说说话。他们口中的“退役”并不是完全离开岗位,只是不用像从前那样需要出警,不像那样作息没有定数。

 

     姜义建也笑了,跟他说,没问题啊,从明天开始我训练你啊,不许喊苦喊累。

 

     邕圣祐答应他说,好。

 

     姜义建问他说,如果每天都要训练,那他们隔得太远会不会麻烦?

 

     邕圣祐瞅着他问,我要是住在你家你会不会嫌我烦?

 

     姜义建笑,怎么会。

 

     邕圣祐也不是什么磨叽的人,回家简单收拾了一点儿东西就直接搬到姜义建家去住着了,跟学校请了所有晚自习的假。姜义建不用出警了,每天到点下班,等着邕圣祐放学就带他训练,教他所有考警校需要具备的那些个能耐。

 

9.

     这天正练到一半,姜义建接到电话,说让他去帮忙,有个任务,就在他们家不远的地方。姜义建带着歉意跟邕圣祐说了这事,邕圣祐只叫他快去。

 

     姜义建走了以后,邕圣祐自己继续完成当天剩下的练习。姜义建不在,他却练得更卖力了,带着发泄的情绪,绕着场子跑一圈又一圈,整个人就像齿轮转动飞快的一台机器一样高速运转,脚不沾地。他强迫着自己一刻也不停息。

 

     住在姜义建家里一段时间,邕圣祐和他变得更加熟悉更加亲近了。慢慢地,邕圣祐觉得自己开始懂得自己对他的那一份信任、依赖背后是什么了。姜义建转身跑走的那一刻,没有看见邕圣祐眼底游丝一样的留恋和难过。他难过什么呢?他在想,这人这么这么爱这份工作,可以后却再也做不了了,怎么办?不是姜义建该怎么办,而是他邕圣祐该怎么办。

 

     他不想让姜义建不开心,不想让他只能在这种时候去给别人“帮忙”,他想要姜义建站在一线,不管是什么位子,至少是前线,顾问也好指导也罢。他知道姜义建宁可危险宁可负伤也绝不愿意做个远离枪火的干部。

 

     邕圣祐一圈圈地跑着,汗水像落雨一样奔涌着,几乎要模糊了眼眶。也许就是在体力消耗到极限、精神紧绷到极点的那一刻,邕圣祐好像明白了自己的那种情感从何而来、由何而生,又将落在何处。

 

     他也是个目标一旦确定就毫不犹豫绝不动摇的人,想要得到的工作就拼命去训练、去考,想要的人想要得到的感情,自然也一经确定就再没有进退盘桓的必要,也没有那个余地留给他。

 

     等到姜义建回来找他,他已经又累又困快不行了,直接带着满身臭汗就往他身上一扑。姜义建接住他架着他往车上去,嘴里嘀咕着,这么大强度的训练,这小子怎么好像分量还重了点?

 

     邕圣祐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翘起嘴角,废话,心里多了那么重一个人呢。

 

     到家的时候邕圣祐已经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在姜义建耳畔起伏。姜义建屏着呼吸打横抱起他上楼,努力想要让自己发出的声响小一点,低头看着邕圣祐的睡颜,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如鼓擂,怎么也压制不住。

 

      进了家门姜义建轻手轻脚把他放在沙发上,自己去浴室给他放水,不断用指尖探着水温,等到水放得差不多了再去把邕圣祐抱过来放进浴缸里。姜义建身上还穿着出警的衣服,连配枪都没从武装带上取下来——是出完任务之后,姜义建着急忙慌就跟领导说自己得立刻走了,一会儿都没法儿多待——家里还有个小孩儿等着呢。

 

      姜义建顾不上别的,先把邕圣祐抱起来。睡着的邕圣祐身子是放松的,腰又软又沉,就这么安稳地坠在他的臂弯里。姜义建轻轻把他放进浴缸里。

 

     姜义建正蹲在浴缸边给睡着的邕圣祐剥下身上的衣服,手指撩过他鬓边碎发和脸上的伤口,想替他好好洗洗。谁知一直紧闭着眼呼吸平稳的邕圣祐突然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拖进大浴缸里,连人带衣服湿了个透,水溢出大半。

 

     看着姜义建落汤鸡的窘样,邕圣祐嘴角挂着得逞的痞笑。

 

     “靠,老子的枪,都他妈泡水里了!”姜义建愤愤地骂,过一会儿又静下来,自嘲道:“算了,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管他呢……”一把破枪,和孩子置什么气。潜意识里,他仍然把邕圣祐当做保护对象。

 

     听到这话的邕圣祐笑容凝在脸上,心底的几分小得意一寸寸凉下去。

 

10.

 

      邕圣祐微微张开着嘴,像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来,喉咙堵着、哽着,连呼吸都滞塞了,他睁着眼睛费力地看着这个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神情和那天晚上蹲在自己面前给自己上药时如出一辙,沉静温柔,脸庞却透着无法忽视的坚毅和阳刚。他努力描摹着这个人的身影,回忆他们相识到如今的点滴,愈是用力去看便愈发看不清,眼前模模糊糊一片。

 

      最终他闭上了眼,咬住自己舌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姜义建看他,以为他哪里不舒服。邕圣祐只是闭着眼睛,缩起身子。

 

      姜义建挣巴着从浴缸里起身道:“我去给你拿浴巾。”

 

      邕圣祐又蓦然睁开眼睛,抬手。

 

      姜义建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面上,回头看他。邕圣祐撇开眼神,脸上被水汽蒸腾出汗滴,身上一处处都是训练时候受的伤,淤青叠着红肿擦痕。他紧紧抿住嘴唇不说话,连身子都紧绷着,头也不抬,手却抬起来拽着他的衣角,黑色的警服衬着邕圣祐的手指纤细苍白。

 

      他只抓住衣角。只抓一点点。

 

      就这么僵着、对峙着。就这么一分半刻里,姜义建觉得简直比劝服自杀者还要喘不过气。因为他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也搞不明白。这时候的他眼睛没法聚焦,就这么空洞但又直接而单一地落在邕圣祐身上,盯着他。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把自己送到枪口前的自杀者。

 

      “你只能泡一会儿啊,多泡会儿水凉了怕生病,一会儿赶紧起来。”姜义建舌尖狠狠顶了顶上颚,才放软了语气说话。

 

      邕圣祐手指绞住他的衣角,不说话。

 

      最终姜义建还是低下头,再踏进浴缸里,费劲地转过身就这么把邕圣祐揽进自己怀里,手轻轻拢在他的后脑,一如那晚。

 

      姜义建的唇抵上邕圣祐的额头,发丝湿湿软软贴在他的嘴唇上。

 

      姜义建收紧手臂,心里想,管他呢,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不走便是。

 

11.

     姜义建也闭上眼,心里想的是那一晚在长椅上。邕圣祐找他,怕被否定,明知已经几近被抛弃也仍然想找寻自己心里有过的被关爱的痕迹。可他找不到。他这样的年龄,往往就是在别人的眼中找寻自己的存在。可他找不到。他在找寻自己的存在的时候一头撞进雾里。他仍然记得那时他的眼神,在迷蒙昏黄的路灯下很亮,却没有焦点,他来找他,迷茫又依赖,最后竟然统统在他面前决堤成了脆弱。

 

      也仅仅只是一星半点的脆弱。

 

      他想,他的心里一定存着太多的压抑、压力。可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喊苦喊累过,所有的训练项目他都咬着牙完成,哪怕循序渐进着做对于一个新人而言也足够严苛。但他就是可以压着自己完成每一项训练,完成得很好,丝毫看不出娇生惯养的少爷脾性。

 

      以邕圣祐的家境,他可以活得随性自在。太随性,会变得任性,太任性,就成了偏执。可邕圣祐不随性、不任性,骨子里却有一份偏执,撑着他去坚强。他不觉得邕圣祐真的做错过什么。

 

      邕圣祐偶尔也会耍脾气,暴躁得像是爱炸毛的猫,卷着尾巴尖儿,扬起爪子恶狠狠地在你面前晃。听起来好像正处在叛逆期?但是他想,邕圣祐本质上是不叛逆的,从不叛逆。

 

      他只是需要爱。

 

      那么,爱他,有何不可。

 

      他能察觉到邕圣祐对他的感情,也开始明白自己对邕圣祐过分的关心是因为什么了。他觉得他自己的感情就像是为了熟睡的邕圣祐在浴缸里放水,滚水混着冷水就是温水,可看到邕圣祐别扭了不开心了,就觉得水龙头被拧开,里边儿出来的全是滚烫滚烫的水,一股脑砸在心头最靠里的软肉上,通红、疼痛。

 

      而邕圣祐是熟睡着的,所以邕圣祐不知道他的感情。

 

      另一头邕圣祐呢,却是平白担心着,姜义建以后怎么办。这会儿他心里想的几乎没有跟自己有关的事儿,全是姜义建。小孩儿有时候就是这样,认定了就挪不动脚步移不开眼睛动不转心思,还偏要想、偏要执拗担忧。但这档子事,也不是他关心就能关心好的啊。

 

      所以,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样紧紧身子,心里想着,付出一切代价也一定、一定要考上警校、成为警察,能够战斗在一线、能够独当一面的警察。离姜义建的期望更进一步,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

 

      离被姜义建爱更进一步。

 

      邕圣祐不是熟睡的。邕圣祐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听着浴室里的动静。邕圣祐看不见,但他感受得到姜义建对他不寻常的好。

 

      邕圣祐不是熟睡的。

 

      所以邕圣祐知道。

 

      所以那一瞬间,邕圣祐拉住了他的衣角。

 

      所以在浴缸这么一点窄小逼仄的空间里,他欣然接受了那个在偌大公园里被他推开的拥抱。

 

      因为拥抱的力气,该由爱来提供,而不仅仅只是关怀和同情。

 

      既然是爱,接受,有何不可。

 

12.

      在半热不冷的水里泡着,又刚出过汗,邕圣祐果不其然第二天就病了,额头烫得厉害,脸色红红的。

 

      就那么一个晚上,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通透了,也没必要说。邕圣祐被紧紧裹在被子里闭目养神,听到姜义建走进房间的动静就睁开眼睛对着他笑。

 

      “笑个屁,生病了还笑。”姜义建把胶囊和温水放在他床头,又说:“今天有事儿,我先走了啊,自己乖乖吃药。”

 

      “走之前没有别的要交待吗?”邕圣祐撇撇嘴,不依不饶。

 

      生病的邕圣祐终于有些像个少年人了。姜义建就快要走出房门,末了又不放心地倒退着脚步折回来:“记得吃药。”

 

      邕圣祐绷着笑脸回答他,知道了,一双眼睛却仍然仔仔细细死命盯着姜义建。

 

      姜义建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俯下身子在邕圣祐额头上轻轻碰一下,亲吻着他的鬓角。

 

      邕圣祐笑起来,撑起身子端过水杯拿起药丸一把吞下去,然后皱着眉头说好苦好苦。

 

      姜义建一边说着药丸根本就不苦,一边辗转着啄了啄邕圣祐的嘴角。

 

      邕圣祐这才拎过被子睡下来。

 

      等到傍晚姜义建从外面回家,邕圣祐已经没睡了,懒懒靠在沙发上看书,听见他回来抬眼暼他一下,皱皱眉头又耸耸鼻子。

 

      “怎么有香水味?”邕圣祐脸都皱成一团,好看的五官缩在一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姜义建好笑地看着眼前这小孩。虽然已经是半大少年、有了接近成年人的眉眼,却也仍然透着一股青葱稚气。个子最近倒是窜了不少,几个月前还是屁大一点,现在已经快和他差不多高了。邕圣祐整个人都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凶神恶煞的,又偏偏还可怜兮兮拽着他的袖子纠结一丁点香水味。像只刚长牙的小豹子,力气不大还要四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压在他身上。

 

     “下来,你是要去做警察又不是要去做警犬,鼻子这么灵人怎么不机灵点儿。”姜义建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着挤出一句解释的开头。他之前都是一个人生活,从来没有向谁交待自己做了什么的习惯,不过既然小孩儿介意,那就告诉他也无妨。

 

      结果平时嘲讽满点又爱炸的邕圣祐这会儿倒是很听话地从他身边撤开。

 

      姜义建愣了一下,以为他还要借着劲头撒娇耍赖,又或者刺他几句,邕圣祐却这么听话地就下来了。

 

      邕圣祐趁他愣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撇开他转身就走。姜义建反应过来跟上,捉住他的手腕把他带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邕圣祐站在他面前,个子比他还矮一点,却倨傲地扬着下巴,好像他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邕圣祐冷哼一声,尾音扬起,那一丁点儿不易察觉的委屈都藏在这半分暴躁骄矜下冒着头。接着邕圣祐丢开姜义建的手,在他面前甩上了房门。

 

      “这小子……”姜义建低着头盯着自己被丢开的手,靠着墙缓缓坐在地上,双手虚掩面笑起来,摸出手机给邕圣祐打电话,被拒接;再打,还是被挂断……姜义建最后给他发了条短信:“我手被你弄得很痛。”

 

      “靠!关我屁事!”邕圣祐恨恨地吼他,下一秒门就开了,邕圣祐走出门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义建拉着手跌坐到地上——准确的说是坐在地上的姜义建的身上。

 

      邕圣祐想都没想扬起手握成拳头就要朝姜义建脸上招呼过去,被姜义建用那只受伤的手拦下来包进掌心里。

 

      “你这不是没坏么。”邕圣祐到底还是没下手,反而顺势把姜义建的手拿过来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冒冒失失让他还没养好的伤复发了,有没有红肿或者别的什么。

 

      其实这么看能看得出什么伤呢,姜义建心里想,还是个小孩儿啊。姜义建看着邕圣祐的动作低低笑了两声,惹得邕圣祐又狠狠瞪他。

 

      姜义建也并不回避他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看,就像那时候透过狙击镜,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空气突然就这么静下来。

 

      静了半刻,邕圣祐起了小心思。他本想再把姜义建的手狠狠丢开,又终究不敢使大力气,最后也只是松开他的手,然后佯装生气着说:“我不问你还真的什么都不说啊!”

 

      “那你不是也没给我台阶下嘛。”姜义建把脸凑过去凑得更近一些。

 

      邕圣祐突然脸红红的,嘴唇在姜义建脸上很轻地蹭了一下,然后远远撤开,不说话。

 

      “这算是,给我台阶下了?”姜义建也懵了一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警察,邕圣祐是被解救的人质,又或者邕圣祐这家伙其实才是四处纵火的嫌犯吧?可没听过嫌犯用这种办法对付警察的。这下可好,他变人质了,他被邕圣祐绑架了。不过区别大概在于他欲擒故纵,心甘情愿。

 

      “那你还想怎么样嘛!”邕圣祐又暴躁起来,姜义建好像能看见他尾巴尖儿又卷起来,细碎的毛毛都翻卷着炸开。

 

      邕圣祐退开得远远的,其实根本就不远,也还是坐在姜义建身上,他自己没意识罢了。这点儿距离,也就是聊胜于无,姜义建屈起双腿邕圣祐就顺着滑了下来,姜义建倾身欺上去堵住了邕圣祐的嘴。

 

      末了,姜义建松开邕圣祐,这才回答了他:“下台阶。”顿了顿又问他,还想再来?

 

      邕圣祐正喘着气,一听这话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下来。姜义建刚亲上来的时候他想挣开,又不敢使力气,姜义建一亲他他也没力气了,挪不开。这会儿下来了也没起身,干脆就蜷着腿对着姜义建坐着。

 

      抬头,姜义建似笑非笑瞅着他。邕圣祐这会儿像是被顺了毛,暴躁也没了生气也没了,眼睛和嘴唇都湿漉漉的,看起来还有点委屈:“那你都不说喜欢我。”

 

      姜义建好笑,邕圣祐最近在他面前暴露的属性越发多起来,现在是又霸道又幼稚,个头都没窜起来连索吻都得踮起脚,还偏偏一副凶死人的小样。上一刻还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下一刻又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又受了什么委屈。可他偏偏还被吃得死死的,被缠得心软。姜义建也只得软下声音来哄他: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邕圣祐还有点不依不饶,撇撇嘴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说?那模样像是要上前揪住他衣领非要问个明白。

 

      姜义建自己先起身,邕圣祐的视线也跟着他仰起来。姜义建低头看着邕圣祐仰头看他,就想到小熊仰起头看树上挂着的蜂巢要滴下来的蜜的那副神情。

 

      蜜滴下来了。圆润、晶莹、甜蜜。

 

      姜义建明白这滴蜜滴在哪儿了。姜义建伸手把他拉起来,跟他说:“等你考上警校,或者你愿意等的话,当上警察那天。”

 

      邕圣祐撇撇嘴心里想,我才不愿意等,要等也是你等我。

 

      而其实,他也并没有等太久。

 

13.

      再过了好一段时间,姜义建就主动把邕圣祐的训练量降下来了,重心逐渐回到学习上,至于大强度训练,这一段时间打下基础之后在校考之前再复盘也不迟。就算是要考警校,那高考成绩也是必须得要的。对于这一点,邕圣祐信心倒不是很足了。

 

      从考场里出来,邕圣祐眼尖看见不远处斜靠在一棵大树下等他的姜义建。等他跑进,一边接过姜义建递过来的水狂灌一边还不忘呛他两句:“站没站相,还警察呢,不合格啊。”

 

       姜义建从树上起身动了动腿。他在这儿一直站到邕圣祐考试结束,每一科考试他都在外面等着邕圣祐好让他一出考场就看见,中途也不离开,好像这样就让他安心了。

 

      邕圣祐把瓶盖拧好还给他,姜义建顺手塞进背包侧边,邕圣祐看他这么自然就把书包背在自己身上又忍不住笑他。

 

      结果姜义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考得怎么样,邕圣祐一下就蔫儿了,声音低下去,断断续续嗫嚅了一会儿突然站住了脚步,拽着他的袖子问他,我要是考不上警校怎么办?

 

      姜义建反问他,你想当警察吗?

 

      邕圣祐翻个白眼,废话,当然想啊。

 

      “那就复读,大不了再陪你奋斗一年,更有准备更有把握也是好事。”邕圣祐听到这儿若有所思,却被接下来一句话气红了脸:“不然你就是第一个考上警校的小学生了。”言下之意,这家伙又在说他幼稚呢!

 

       邕圣祐却也没纠结这个,反倒是拽着他袖子的手往下滑了一点,就快要掉下去了,力气倒是更大了,不肯松手,声音小得要散在风里:“那,那我要是考不上警校、当不上警察,你是不是就……”

 

      姜义建转过身来看着他:“就怎么样?”

 

      “……是不是,就一直不能喜欢我?”邕圣祐脸都快熟了。

 

     姜义建歪着头看他,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考警校特别严,一点放水的可能性都没有?”

 

      提起这个邕圣祐更颓了。

 

      看着邕圣祐这幅样子姜义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自己这么长时间一边训练他一边帮他建立对自己的认知和自信,哪怕过了头变成小霸王都好,这会儿这家伙怎么还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邕圣祐填报的志愿是姜义建认真想过的,他们商量之后也觉得这个是最合适的,他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呢?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说,而是叹了口气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圈进自己的范围里,一直揽着他走到路边一个没人的电话亭后边儿。

 

      “警校不肯放水,那只好我给你放水了。”边说边摇头,好像一副很痛心疾首自己作为警察却给他放水的事情。

 

      邕圣祐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刻,扑上去双手都圈在姜义建颈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那我要不要贿赂贿赂意思一下?”邕圣祐得了肯定,笑嘻嘻问他。

 

      姜义建也不回话,只把脸侧向一边,邕圣祐立时就懂了他的意思,凑上去啾一下。姜义建顺势托着他屁股把他抱起来往上颠了颠,又把另一边脸露给邕圣祐。邕圣祐翻着白眼骂他不要脸,一边还是飞快地亲他一下。

 

      过一会儿邕圣祐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可你还是没说喜欢我。”

 

      姜义建半天没动静。邕圣祐感觉自己被抱得紧了喘不过气,屁股还被捏了。

 

      姜义建把头靠在他肩窝,说话正好对着他耳朵。“谁刚亲我了我喜欢谁。”

 

      邕圣祐有意撒娇,说,那要是刚不是我呢?

 

      姜义建嗓子都喑哑了,咬他耳垂:“除了你谁敢近我身谁敢亲我啊。”说着又 掐他腰一下。

 

      邕圣祐像是被火燎了,着急忙慌从他身上下来,脸红透了。

 

      “我还没成年。”

 

      “知道了。”姜义建笑。

 

“我等你呗。”

 

14.

      “做任务的时候别分心,听到没?”姜义建站在邕圣祐面前,替他检查装备。其他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姜义建把他叫下来“开小灶”。其实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过一分钟。

 

      “知道啦,姜队。”邕圣祐顶着沉重的头盔扬着下巴,让姜义建替他扣好安全卡,笑着回答。

 

      “遇到突发危险怎么做知道么?”

 

      “先保全人质,再生擒目标,人质的人身安全是最重要的,是第一位……”这些都是在实战前就会教的内容,做这一行就得时刻铭记自己的责任。

 

      “别废话,我不是说这个。”还没等邕圣祐背完书姜义建就打断了他。

 

      “在我这儿,你最重要。”姜义建脸色严肃起来,“必要时候,保护好自己。”

 

      “嗯,我知道。”邕圣祐也严肃答。

 

      姜义建知道到这一步就不需要再多说了,也没必要再说。他知道邕圣祐是他的爱人,他和邕圣祐同在前线,只是邕圣祐是冲锋陷阵的那个,而他是行动指挥。

 

      是的,在从前线退下来之后,因为他带过的任务多且都是重案,中途上面让他去当过训练营的教官,最终却还是让他回到了前线,坐在指挥车里调度全场。距离他退役已经过去了数年有余,这当中自然也少不了邕圣祐的周旋,以及本身上头领导对他就格外赏识。邕圣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几乎可以说是关门弟子,说话做事都有当年姜队的风范,哪怕只是个新丁,参与几次任务之后阅人无数的上级自然发现了这块璞玉,迅速得到了提升。

 

      姜义建的回归对于熟悉他的警队上下都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而他回归后大家仍然没有改口,就保持着曾经的叫法,姜队。邕圣祐这样叫他的时候,语气很微妙。

 

      相比起其他队员对着姜义建叫姜队时的尊敬 和服从,邕圣祐虽然也叫他姜队,语气里却总有一丝揶揄的笑意也像是面对亲近之人时随心所欲的感觉。他是记着那天晚上姜义建逗他那件事儿,一直记着呢。就好像是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小秘密。邕圣祐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非任务期间幼稚得可以,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所以姜义建知道,面对邕圣祐的时候,话说到这一步就够了。在他穿上警服的那一刻,他们俩心里都清楚,首先是个特警,是个男人,然后才是他们之间,是彼此最好的搭档,是爱人。他们有足够的默契,不仅仅是任务中。

 

      “去吧。”姜义建最后整理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

 

      邕圣祐一面往外走一面问他,不鼓励一下新人吗?

 

      姜义建笑骂,都做了这么久了新个屁,一边也还是捉住他手腕对着嘴唇吻上去,旋即又松开他。

 

      这个吻极其短暂,没有丝毫狎昵的意味,只是透着旁人不得见的默契和亲密。

 

      “想要奖励,完成任务再来。”

 

      两个人离开大厅分别跑步前往任务车和指挥车,邕圣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队伍频道之外的地方送进姜义建耳朵。

 

      “就为了这个,我也得完美执行任务啊。”接着,邕圣祐扭身钻进车子里。

 

      “姜队,等我。”邕圣祐闭着眼睛回忆战术思路,像是在自言自语。

 

      指挥车上的姜义建正在操控台上看着地图,突然没头没脑说了句,好。

 

15.

      当邕圣祐真正执行起任务来的时候,所有的队员都能感受到那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他身上的特质,正是姜队曾经给过他们的感觉。

 

      在需要邕圣祐隐蔽的时候,他可以是人群中低头行走的、最平凡而不起眼的人,而当他一旦认真起来的时候就像淬过火的古老刀剑,冰冷而锋利,悍利而摄人,无声却令人胆寒。

 

      但两个人似乎又不尽相同。

 

      姜义建曾经跟邕圣祐说过,他向来是以最好的结果来预计一切,因为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做好。姜义建看上去毫不费力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人后付出了无人可及的努力。而邕圣祐或许是曾经的经历使然,他总是以最坏的考量去对待一切,他将自己以这样的方式留存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以这样自卑又悲观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只是,曾经的邕圣祐对自己茫然无措,敏感、自卑,却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在遇到姜义建后,姜义建没有强行要求他改变自己,而是用他的方式软化他、包容他,让他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陪他一起做好接纳坏结果的打算,同时站在他身后,准备好迎接最好的未来。

 

      不尽相同,却处处都有对方的影子。

 

      姜义建坐在指挥车里,查看着面前这台终端上显示的画面。

 

      邕圣祐背靠着墙根,手里端着AR-15卡宾枪。他今天的任务只是负责突围,却仍然被派发了这样的狙击枪,甚至得到了击杀许可。作为突击手,邕圣祐身上的责任不言而喻。

 

      即使执行过不少次的任务,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在无人察觉的时候,邕圣祐已经带领着一组队员摸上了公寓楼。这样老旧的筒子楼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城市里简直就是异类。可正因为是异类,矮小破败的残垣反倒成了案发地点。被绑架的人质的哭喊、绑匪的叫骂以及随之传来的皮肉碰撞声——有人挨打了。这些声音从漆面斑驳的门后传来,也分毫不落地传进指挥车里。

 

      邕圣祐将窥视镜从门缝里探入,确认里面的情况。好在老旧的房子里并没有设置玄关遮挡视线,内里布置一览无遗,邕圣祐在看到歹徒和人质的分布的同时用手势和信号发送给了队友们,也是在告诉他们歹徒已经有伤害人质的行为,向指挥请求行动许可。

 

      邕圣祐已经做好了进入的准备,与此同时姜义建沉稳不容置疑的命令也从耳机中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邕圣祐踹开房门的同一时间老式的墨蓝色玻璃变成了满地碎片,顺着绳索,另一组的突击手从窗外荡进室内,当即扫倒了靠在窗边手持枪械的两人,迅速把枪踢远。

 

      而另一头邕圣祐和剩余三名组员两左两右冲进室内,枪声大作的瞬间一刻钟前还在漫天叫价甚至向人质施暴的歹徒倒下,已经被狙击子弹近距离射杀了。仅剩下一个歹徒时他眼底血红,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扯过一旁的人想要再次施暴,把人质挡在身前怒吼着让他们退后放下枪支,更要求邕圣祐把手中的枪抛给他。他的武器早在被破窗时就踢到了一边。

 

      场面风云突变,邕圣祐一面示意其他队员放下枪,一面缓缓举起双手,把枪往空中扔去。歹徒得意忘形,仰起头来去接。就是如此微小的一个动作,千钧一发的刹那间,甚至没有人看清邕圣祐是如何随手从地上捞起手枪,子弹又是何时射入了暴徒的头颅。

 

      人质惊恐地哭叫起来,整张脸都因为害怕而扭曲着——子弹在耳边炸开的声音让他大脑一片轰鸣,脸上身上满是血污,之前被殴打的伤让他的痛感在这一刻更加清晰起来。

 

       “一组保护人质,二组清场,两分三十秒内撤离,完毕。”姜义建在指挥车内看着一切,眼底隐有沉怒,声音阴测。

 

      警戒线内的危险解决了,范围内的清场与执行部队无关,医疗科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受伤的人质正在救护车上做简单的处理,进一步有关身体和心理的检查还要再回医院——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部分人在心理上留下阴影是肯定的,还需要接受心理辅导,更严重的甚至需要留院治疗。

 

      法医在一旁查看尸体,外围还有记者在等着采访。邕圣祐他们都不怎么喜欢这帮人,尽管知道这是他们职责所在,就这么大剌剌等在外面未免也让人不爽,几个人就坐在车子里等着领导交代完现场就可以离开。就算是执行部队,必要的报告也仍然需要做。

 

     就在这时,行动车的窗玻璃被人敲了敲。

 

      队员们嘴里喊着姜队把门打开。

 

      “这次行动完成得不错,具体总结我们回局里再做。”姜义建还是对这次行动表示了肯定和鼓励,剩余多的话也没说,为了一次任务就大肆夸赞显然也不是他的风格。

 

      “邕圣祐,跟我出来。”姜义建脸色有些沉。

 

      邕圣祐出去了队员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

 

      他们担心的倒不是别的,而是如果邕圣祐一直没回来,他们还等不等啊。都是同一个执行队的成员,私下里关系也非同一般,自然知道姜义建和邕圣祐的关系,只是没谁到外头瞎说,不值当。

 

      就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腰间通讯器同时亮起:“不用等。”

 

      发送人是姜队。

 

      队员们愣了愣,都笑了。

 

16.

      而邕圣祐被姜义建一路拉上了指挥车。

 

      “为什么不等狙击组?”姜义建和邕圣祐对坐,膝盖抵着膝盖。

 

      邕圣祐摊摊手:“不然人质怎么办?”他知道制高点有狙击组待命,但是那一刻他等不下去,人质的安危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如果等待狙击组确认、接收命令,他没办法保证人质安全,失去理智的野兽已经红了眼,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吓唬人还是破罐破摔。他冒不起这个风险,人质更冒不起。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放下你手里的枪!”姜义建有些忍不住。

 

      “你告诉我如果是你在那里,你会放任不管?你会固执到硬是要拿着枪然后冒着人质死掉的风险?”邕圣祐知道姜义建是在担心自己,所以并不直接反驳他,只是把这种境况摆在他面前。

 

      “……我只是不想你受伤。”姜义建也是干这一行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是他,一样会首先以人质为准,只是当邕圣祐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就显得不那么冷静了。邕圣祐不反驳他,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换做是姜义建站在场上而邕圣祐远程指挥,邕圣祐想必也会紧张,关心则乱的道理。

 

      “我知道。”邕圣祐轻轻点头,声音放轻了去安抚姜义建。姜义建向来是个沉稳的人,可一旦事情和邕圣祐扯上关系他就时常乱了方寸。即便邕圣祐知道姜义建此刻已经不再悬着心,他也仍然用他们之间的方式去回应姜义建对他的用心。

 

      而事实上在他们两人的相处中,姜义建也一直是这样,只要邕圣祐稍微耳鬓厮磨温言软语一下,姜义建就立马缴械投降。

 

      邕圣祐跟姜义建说,我要下车了姜队,我们集合回警局。姜义建也不拦他。

 

      邕圣祐一下车就看到行动队的车子喷着尾气离开现场,只给他留下漆黑的车屁股。

 

      姜义建的声音适时响起:“上车。”

 

      邕圣祐知道他大概又跟那群人交代过,也不扭捏,转身就上了指挥车。指挥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局里的领导都应付市厅的人去了,至少得晚巡后才回来。

 

      就算回来得再晚,固定的总结会仍然要开。会上说这事情闹得太大,但是鉴于完成得很好,要举行一个表彰大会。上面的领导本意是包装一下英雄然后好好宣传,但是考虑到影响,最后敲定的是就在局里办一个小型的。

 

      尽管如此,代表官方态度的通讯社仍然派来了记者。

 

      邕圣祐作为行动队的一员,又是此次任务的突击手,代表了他们组上台。出人意料的是,上台为他授勋的不是市厅的领导,也不是局长,而是姜义建。

 

      姜义建为他别上勋章的时候低头笑着对他说,继续加油,好好表现。姜义建和他开玩笑,说他穿着制服接受表彰就像中世纪的荣誉骑士传承佩剑。

 

      在两人握手碰肩示意的时候,邕圣祐的话语也清晰地落入姜义建耳中。

 

      “此生哪怕百般荣耀加身,都只因你一人。”

 

      在闪光灯下两人当然不会有太过亲密的动作,只是举手投足间的默契显而易见。

 

      给邕圣祐授勋后姜义建下台来,站在角落里看着邕圣祐。

 

      台上站着的、如星般闪耀的,是他的爱人。他年少的爱人不够饱经人事却总是足够懂他的心思,一颗赤诚滚烫的赤子之心献给了他们共同为之奋斗、能够付出生命的事业,最滚烫黏着的充满爱意的视线和心意却尽数交于他。

 

      风华正茂的邕圣祐有着阳光下青葱样的嚣张肆意,却也沉淀着古老刀剑般的稳重。而在他面前,能够独当一面的邕圣祐又变回了那个夏天,用自己的手固执地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放手、对他有着依赖和信任的孩子,他渴望去爱,渴望被爱。能够读懂邕圣祐嚣张肆意下藏着的小心翼翼的人,是他姜义建。

 

      所以,我来了。我带着你想要的东西,给你我能付出的一切,代替你失去的一切来爱你。

 

      甚至,比他们更加深爱。

 

      或许邕圣祐不知道自己对于姜义建的意义又是何等重要。在负伤面临退役的时候,姜义建满心的痛苦和不舍都被他的到来冲淡,而后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能够并肩站在那样的战场上,为彼此,为他们共同的事业奋斗。姜义建从心底里认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陪伴着邕圣祐的同时,邕圣祐也重塑了他的人生。

 

      姜义建看着台上的邕圣祐,眼前升腾起模糊的雾气。

 

      这个受人瞩目的,出类拔萃的人,是他的爱人,是他为之骄傲的爱人。

 

      而站在台上的邕圣祐甚至不用转动视角去找,都知道姜义建一定在台下的某个地方注视着他,一如那年夏天,哪怕只是在狙击镜中看了一眼,也一样正中红心,一击致命。

 

      当初的邕圣祐被意外卷入那样一次行动中,才真正意识到了黑暗与血腥是真实存在的。从那时起,邕圣祐就走入了这么一个过程,由懵懂无知到看见黑暗,但因为姜义建的出现和存在,他明白黑暗遍布大地,但光明依旧存在。而彼时的姜义建,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的迷惘。

 

      邕圣祐想要成为警察,到最后,有一部分原因已经含了希望姜义建为他骄傲的意思。他庆幸他做到了,和姜义建一起并肩站在前线。当初在昏黄路灯下他跟在姜义建的身后回家,邕圣祐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片光芒里,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无论是面对前程还是姜义建,他都有着不回头的、义无反顾的决心。

 

      曾经的家人回过头来找他,邕圣祐以得体礼貌却疏离的态度一一回应。也许没能和家人好好相处、没能在年少时拥有幸福的家庭是他一生的遗憾,但如今的他甚至有些感激。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喜欢的得不到,得到了不珍惜;在一起时猜忌怀疑,失去了却又怀念。活着的人终其一生都满是遗憾,而他和姜义建的相遇,足以弥补他曾经失去或渴望的一切,和他在一起,可以抵消他在这世上的所有委屈。姜义建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并不是补丁那样的存在,不是他用来填补心中情感空缺的工具,只是因为他从姜义建那里感受到的爱,足以满溢他的整个人生。

 

      姜义建以他为自己的骄傲,他又何尝不把姜义建当做他的信仰。

 

      他庆幸。

 

      因为他深知,人生之中最令人痛苦的不是越过山丘才看见满地荒芜无人等候,而是明知无人等候,还要咬牙越过山丘。他庆幸自己在最迷茫的时候遇见了姜义建,在他努力变好的时候,身边陪着他的人也一直是姜义建,直到现在,在他最好的时候,他们仍然在彼此身边。在他翻越无数山丘的时候,姜义建永远在他的左右。

 

      在没有人看见的岁月里,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早已融入骨血,不为人知,却又如斯深远。



雪有话说:很久没有写过这个类型的文啦。好像都喜欢看短的、腻歪的,知道这种内容可能不太符合口味,可是还是很认真地写完了这篇。希望大家喜欢。

这篇是很久之前说要看图写话的那一篇,就是之前我首页有转发的在浴缸里那张同人图,是水果太太的昂。如果不记得是什么图的可以点进首页往下翻一点点昂。

我觉得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八个字不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对于两个心中有责任感的男人来讲,最适合他们的,该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把他们的交心放在黄昏,因为上帝每天都说“有傍晚,有早晨”,但上帝从来不说“有黄昏”。

因为黄昏只属于相爱的人。

废柴牛奶

【丹邕/邕丹】经年(影帝X影帝)chapter5 关于庆幸

Chapter 05

关于庆幸。

是兵荒马乱中借不到四面八方的运气,却能遇到一个人有柔软躯壳借给你遮风挡雨。

——邕圣祐


邕圣祐到了公司才知道整个公司都因为他的事情在加班,金成茂皱着眉头不停在格子间里走来走去,监视网上的舆论动态,看见邕圣祐过来赶紧拉到隔壁的办公室,姜丹尼尔也跟着进去。

“现在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哪些真哪些假?网上都要炸锅了,压都压不住,通稿也发不出去。”金成茂把一台电脑搬过来,在灯光昏暗的办公室里,刺眼的光横冲直撞地摆在邕圣祐面前,像是一道看不见模样的刀刃狠狠扎进邕圣祐的左心房。

姜丹尼尔大概知道网上今晚争吵的点在哪里,邕圣祐所谓的小学同学跳了出来,...

Chapter 05

关于庆幸。

是兵荒马乱中借不到四面八方的运气,却能遇到一个人有柔软躯壳借给你遮风挡雨。

——邕圣祐

 

邕圣祐到了公司才知道整个公司都因为他的事情在加班,金成茂皱着眉头不停在格子间里走来走去,监视网上的舆论动态,看见邕圣祐过来赶紧拉到隔壁的办公室,姜丹尼尔也跟着进去。

“现在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哪些真哪些假?网上都要炸锅了,压都压不住,通稿也发不出去。”金成茂把一台电脑搬过来,在灯光昏暗的办公室里,刺眼的光横冲直撞地摆在邕圣祐面前,像是一道看不见模样的刀刃狠狠扎进邕圣祐的左心房。

姜丹尼尔大概知道网上今晚争吵的点在哪里,邕圣祐所谓的小学同学跳了出来,明面上看似夸他一直很努力,但实则旁敲侧击点明他是一个私生子,他妈妈也没什么本事,没受过良好的教育,以前只是一个小明星,未婚先育导致退出娱乐圈,不是干净的人。邕圣祐估计今天能当明星,和他妈一样搭上了金主,所幸邕圣祐是男人,不会出现一个没有爹的儿子,还能多在娱乐圈混几年,和他妈妈相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帖子内容明嘲暗讽,所谓的照片只是一些破旧的房子,来佐证邕圣祐家庭条件困难,但拦不住网友们添油加醋的联想。

One Real的爆红早已引起其他组合粉丝的不满,看戏的“路人”开始落井下石,偶尔有粉丝跳出来替他说话,在没有公司出面的情况下,也很快被其他网友踩下去,最终无力辩驳。

邕圣祐看了不到两页就避开视线,金成茂还在不停地追问,想要知道真假。

“都是假的,除了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邕圣祐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闷着声儿,浑身无力。

“现在有谁能证明?”金成茂已经急火攻心,放在口袋中的手机每一次震动,都像催命符一样,One Real面临最重要的回归,一盆说不清道不明的脏水倾盆而下,如果处理不好,这个组合就等着在娱乐圈里自生自灭,公司是不会救他们的。一个目前处于试验性质的组合,挣钱时公司会给他们好脸色,一旦触到霉头,公司一定会选择划清界限,明哲保身。

“我妈。”邕圣祐把电脑合上,说话有气无力。

“那让她……”

“那可能真的要找一个通灵的人了。”邕圣祐眼眶通红,声音都在抖,“麻烦你们去找,我也想让我妈看看,他的儿子,一直堂堂正正活得很好。”

逼仄的办公室陷入沉默,只有隔壁不停的电话铃声在提醒这场危机千钧一发。

“对不起。”金成茂手里没有抽的烟已经被他焦灼地碾碎,他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抱住头,头发被他揉乱得不成样子,“我太着急了。”

邕圣祐垂着头没有说话,站在门口的姜丹尼尔走到他旁边,将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拍了两下。

“哥,也不是没有办法吧?”姜丹尼尔打开电脑看了一眼已经成为论坛热门的帖子,“本来就是捏造的事实,只要证明他自食其力就好了,流言不攻自破。”

 

邕圣祐在第二日早上九点,像定闹钟一样准时再次空降各大网站的热门头条,无数张邕圣祐打工的照片被爆出来,网拍模特,摄影楼模特,广告模特,连当年参加唱诗班的照片都没有放过。应援会自发性地组织回帖,不停地将这些帖子点赞,控评,保证它们持续出现在搜索网站首页,同时,也联系到一些邕圣祐的同学和老师站出来,证明昨夜帖子与事实不符,都是污蔑。

随后,NIF公司正式发布通稿,对发帖人进行警告,声明如果此人继续对艺人进行诽谤,将会下发律师函。

不到十二个小时,论坛删除原贴,发帖人正式道歉,表面上说只是嫉妒邕圣祐今天拥有的一切,但其实懂情况的人都明白,这是其他公司一场有针对性的打压。枪打出头鸟,One Real的成绩确实太扎眼了一些,邕圣祐只不过是不幸被选为当出头鸟的人。

万幸的是,NIF公司挺过来了,而且阴差阳错博了一波好感。

一场危机看似化解,可邕圣祐躲在宿舍一天没有出去。早上从公司回来,邕圣祐一句话都不说,问他任何问题,只有点头和摇头,饭也照常吃,如果忽略他的沉默,勉强能归纳为一切如常。

黄旼炫强硬地把要留在宿舍照看金在奂抓走去练舞蹈。

“那是我朋友,我最好的朋友,碰上这么大的事,在宿舍难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不得安慰几句?”金在奂到公司都赌气。

“丹尼尔在那里看着他,有你什么事,赶紧把第三段的舞蹈熟悉,过几天就要拍MV了。”

金在奂理了半天前后因果关系,也没弄清楚丹尼尔和这事有什么关系,黄旼炫已经开始放他们的主打歌,金在奂不争气的身体习惯性地摆出第一个舞蹈动作。

 

“要不要一起去喂猫?”姜丹尼尔拿着剩下的猫粮和邕圣祐商量,“外面起风了,我一个人不好弄。”

趴在床上的邕圣祐差不多隔了有五分钟才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

“好。”

两个人穿着帽衫到楼下,天色已经渐黑,姜丹尼尔驾轻就熟地走到流浪猫的据点,从墙角下拿出纸盒,把猫粮递给邕圣祐:“你来吧。”

邕圣祐接过猫粮蹲在地上,按照昨日的分量小心地倒进去,模仿姜丹尼尔昨天的动作,将纸盒向前推,那些猫聚过来,邕圣祐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看猫安安静静吃饭。

“很难过吧?”站在邕圣祐后边的姜丹尼尔轻声开口。

没等邕圣祐有所表示,一只手盖住邕圣祐的眼睛,陷入黑暗中的邕圣祐只能听到姜丹尼尔温柔的声音。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猫。”

“我会像它们一样替你保守秘密。”

邕圣祐迟迟没有动作,姜丹尼尔却感觉到自己手心处被他睁合的睫毛来回瘙痒,随后慢慢地感受到有湿热的液体浸湿自己的手掌。他低头只能看到邕圣祐的肩膀微微抖动,应该是硬咬牙没让声音从喉咙中溢出。姜丹尼尔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黑发上,猫咪们也凑到邕圣祐的脚边,小心翼翼地呼叫,试图在确认这个人为什么不肯抬头。

邕圣祐没有打算在这件事后痛哭一场,他在很小的年纪就清楚,眼泪除了让自己占位弱者的一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当姜丹尼尔的手覆在自己脸上,他原本想开口拒绝的嗓子却哽咽到说不出一个字,只不过微微眨眼,压抑许久的眼泪就已夺眶而出。

他清楚哭的理由不是因为被人误解,不是想要示弱。他在那年母亲去世的时候没有哭,因为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儿子,他要立起腰板迎接前来追悼的宾客,那年前公司宣布破产他也没有哭,因为他懂得只要他还能唱,还能跳,总有一条路能让他实现梦想。

早已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邕圣祐觉得自己尝遍世间百味,他错以为自己能够将逞强不断复制,平静地向任何人说出一句“我没事”。可在这一刻,他只是渴望被理解。

人们往往可以轻易被原谅,轻易被接受,却很难被理解,因为理解需要的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感同身受,还有甚至提前透支的运气。

姜丹尼尔用一只手覆住他暴露情绪的双眼,也赠予他一处做回自己的方寸之地。娱乐圈,对于圈外人而言才是娱乐圈,而对于圈内人的他们来讲,更像是舆论圈,一句话能让你万丈高楼平地起,也能让你楼塌铺路无处逃。

姜丹尼尔给他画了一个小圈,告诉他地方不大,可却能容下一个他,任他悲叹,任他宣泄,任他痛哭流涕。

邕圣祐的情绪渐渐缓和,他低声问道:“你会保密吗?”

“喵。”姜丹尼尔这一声学得惟妙惟肖。

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保守秘密的前提是分享,而分享的必要条件是共情,是身不由己,是不可控制,是捕捉到对方传来的讯号之际,就已经无法按捺自己心中的阵阵悸动。

两个人都不想回宿舍,干脆去他们录节目的餐厅,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邕圣祐断断续续地讲自己的事情,他妈妈以前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生下他以后就在餐厅打工,不清楚自己的爸爸是谁,也从未问过他妈妈。他妈妈不想让他进娱乐圈,但看他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梦想,最后只能妥协,可惜在她去世之前都没有机会在电视上看到她儿子。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出现,何必不懂事地去揭我妈的伤疤。”

后来,邕圣祐趴在桌子上问姜丹尼尔:“你怎么总是在笑?”

“我从小到大各方面条件都一般,在人群中似乎也没什么存在感,至少微笑能让身边人开心一点,照顾到他们的情绪也不错。”

邕圣祐虚势地拍拍自己的肩膀:“下次如果你有事情,哥借你肩膀。”

“恩。”

 

新专辑有条不紊地制作中,四个人之前上的综艺节目在这张专辑发售量上看出效果,当他们通过主打歌《Need it》获得音乐节目一位的时候,外界都在猜测今年最佳新人团非One Real莫属。广告代言,杂志拍摄接踵而至,NIF公司这一次彻底尝到钱财源源不断而来的甜头,在采访的过程中,邕圣祐难免会被问到关于家庭的问题。

“我问心无愧。”邕圣祐说这句话时,坐在他前面的姜丹尼尔侧过身子扭头笑着看他,邕圣祐继续补充,“相比关注这些流言蜚语,不如多听听我们的新歌啊。”

当他们在年末颁奖典礼上从前辈手中接过最佳新人组合的奖杯,黄旼炫作为队长发言,姜丹尼尔看到台下有许多拿着他们手幅的粉丝,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上音乐节目打歌时,台下的座位都没有坐满,如今却能看到占据几个看台的粉丝,还在统一呼喊他们的名字。黄旼炫示意其他成员也来讲话,金在奂和邕圣祐怕开口眼泪刹不住闸,便让姜丹尼尔上前,姜丹尼尔接过奖杯,走到麦克风前。

“这是我们One Real获得的第一个奖,也是我们出道的第一年,除了感谢,只有用成绩来回报支持我们的人,以及成就我们的公司。希望接下来的第二年,第三年,甚至第十年,都不会让你们失望。”

姜丹尼尔的一席话引得粉丝们欢呼的声音又高了几个分贝。

在后台和前辈们打招呼的邕圣祐正好遇到了一个熟人——在综艺上不停cue他的主持人,他连忙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郑老师。”

郑振浩回头看到笑得傻里傻气的邕圣祐,认出来这个人是当时冲到台前打板的新人,笑容可掬:“恭喜你们获得新人奖。”

“靠大家,靠大家。”邕圣祐恨不得出去放三个鞭炮,拉个横幅告诉别人,自己的组合获奖,但在前辈面前得克制,得矜持。

“结束以后一起去聚餐?”郑振浩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个小孩,当时邕圣祐在热搜上的事,他也关注过,有的艺人可能会趁机卖惨博同情,可邕圣祐在接下来的活动中从来都不主动提这件事,哪怕其他人有意无意说出,邕圣祐四两拨千斤直接转话题。

卖惨人设这几年娱乐圈里莫名其妙火起来,看似赚得粉丝几滴眼泪,实则是自断后路,毕竟谁都不想和吃相难看的艺人合作,可惜总有人拎不透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公司给我们安排了庆功宴,下次有机会一定去。”

“那你记下我号码吧,以后也方便联系。”

“好好好。”邕圣祐赶紧拿出手机,“等年后有空,我们一定请您吃饭。”

 

几个人都被灌了酒,从庆功宴回到宿舍,金在奂醉得最严重,进了浴室以后半天没动静,黄旼炫打开门就看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着了,只好亲自给他拖出来。姜丹尼尔和邕圣祐采用喝一半倒一半的策略,勉强算清醒。

姜丹尼尔洗完澡回到房间,就看到邕圣祐拿支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奇地凑过去,邕圣祐直接把本子合上,嘟囔着,隐私啊隐私。姜丹尼尔举起双手自证清白,坐到床上。

“你放假去哪里?”年底全公司都放假,除了留下看门的保安和物业。

“应该是和在奂回去吧。”

“那你要不要去我家?”姜丹尼尔犹豫地开口提议,“我家过年只有我爸和我妈,你不是正好想看Dora吗?”

“可我答应了在奂哎。”邕圣祐也觉得颇为可惜,拒绝别人的好意让他感觉不好意思,“要不下次吧?机会还有的是。”

“是我没考虑周全。”姜丹尼尔拿起毛巾擦头发,“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姜丹尼尔没有说,他连两个人的车票都买好了。

 

放假那天,姜丹尼尔最后离开宿舍,和保安交代过麻烦照看流浪猫后,拖着行李走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正准备拦车去车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过来。

定睛一看,是邕圣祐。

因为走得太匆忙,邕圣祐身后留下两道不规则的痕迹,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姜丹尼尔面前:“能不能让我去你家看看Dora?”

“当然可以。”姜丹尼尔看着邕圣祐扶着膝盖喘着大气,把他身后的行李箱接过来。

“可会不会没有车票了?”

“正巧,我买了两张。”

姜丹尼尔庆幸他没有把另外一张车票扔了。



萌阿萌

【丹邕】逆光10

Chapter 10

姜丹尼尔最后一堂考试的时候邕圣祐正在应酬。

这场应酬是他硬闯进去的。

本来拍完了今天的场次正嚼着零食坐在旁边看其他演员的戏,却接到了同公司的小师妹带哭腔的电话。

潜规则。

一场强迫性的潜规则。

小师妹是他同高中的学妹,长得好能力好,就是资源奇差,明明比他出道要早,结果先是塞在组合里出道,又担了莫须有的骂名退团,后来也在各个剧组里打起了酱油,好几次拿到资源了却又被别人抢去。

原因也简单,没后台。

想当初他如果不是和投资方女儿的初恋男友长得相像,几时出道也未可知了。

所以小师妹的经纪人把她一个人扔在只有几个大腹便便的准金主的饭局上。

邕圣祐和在一旁听见对话...

Chapter 10

姜丹尼尔最后一堂考试的时候邕圣祐正在应酬。

这场应酬是他硬闯进去的。

本来拍完了今天的场次正嚼着零食坐在旁边看其他演员的戏,却接到了同公司的小师妹带哭腔的电话。

潜规则。

一场强迫性的潜规则。

小师妹是他同高中的学妹,长得好能力好,就是资源奇差,明明比他出道要早,结果先是塞在组合里出道,又担了莫须有的骂名退团,后来也在各个剧组里打起了酱油,好几次拿到资源了却又被别人抢去。

原因也简单,没后台。

想当初他如果不是和投资方女儿的初恋男友长得相像,几时出道也未可知了。

所以小师妹的经纪人把她一个人扔在只有几个大腹便便的准金主的饭局上。

邕圣祐和在一旁听见对话的经纪人对视一眼,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













"你给我坐好了哪都别去,"经纪人追到车里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车钥匙拔了下来,"你怎么知道不是她自愿的?或者说到临场又反悔了?"

"她不是这种人。"

"以前不是不代表现在也不是。这是得罪人的事,不说别的,万一以后她没红,说不定还会怪罪你今天多管闲事挡了她的花路。"

"裴姐,她和公司的合同已经快到期了,"邕圣祐认真道,"她但凡是这种人早该走这条路了。"

"就是合同快到期了才有问题,"女人瞥了他一眼,"你要去了只有三种情况。"

"一是她真的被强迫了,你去只会得罪投资商和她的经纪人。"

"二是她想把你骗过去,那边埋伏着狗仔,借着和刚有一点人气的你炒个绯闻,踩着你上位。"

"三是最坏的一种可能,那边人的目标根本就是你,要被强迫潜规则的人是你不是她。你知道你上一段结束之后我给你挡了多少是非吗?我为什么要挡?不就是为了让你的历史干干净净的,"经纪人抬手把他又一次响起的手机摁掉,"这要是她做的把你拖下水的局,公司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都救不了你。"

"……"邕圣祐愣在座位上,他从来没想这种事情,更不知道裴姐是怎么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想到这么多种可能性的,一瞬间只能不知所措的握着拳头,无言以对。

"钥匙我给你放在这里,"经纪人"啪"的一声把钥匙拍在他跟前,"你自己想清楚了。"

车门开了又关,女人带着气愤的高跟鞋声在车外的柏油路上渐行渐远。

高跟鞋声消失的那一刻,手机铃声又响了。

邕圣祐咬咬牙,接起。

"等我。"













他和小师妹其实没什么太深的纠葛。

就算有,也是他单方面的心结。

同一个高中前后辈的关系,然后又在兼职时候遇到。

女生可爱又热心,在打工时候常和他唧唧喳喳地聊天,"等我们以后都大红大紫了,还一起来这个地方看看吧。"

"好。"邕圣祐点点头。

那是他踽踽独行的少年时代里唯一一次接近初恋。













包厢里是第一种情况。

穿着短裙的女生坐在远离门口的座位上,抬头向他望去,一瞬间红了眼眶。

生意人都精明,能留有余地的事情绝不会撕破脸。

于是邕圣祐在喝光了桌上杂七杂八的酒瓶中的酒后,带着女生离开了。

"这可能毁了你最后的机会。"邕圣祐偏头看她。

"我没这命,也狠不下心,"女生抬头冲着他笑了笑,"我估计过两天就离开首尔了,大红大紫的事业就靠你实现了。"

"我尽力吧,"邕圣祐本来想笑,嘴角却提不起来,只好低下眼睛,"你居然还记得那个玩笑。"

"哥不是也记得吗?"女生抿着嘴笑,突然指着他身后,"你经纪人来了。"

"车在楼下等你,"裴姐走过来拍了拍女生,又朝邕圣祐伸手,"车钥匙给我,送你回家。"














邕圣祐瘫倒在卫生间里,吐的七荤八素。

他没吃晚饭。

折腾的这几个小时胃里只有一点在剧组吃下的巧克力和十几瓶酒。

不应该逞强说没事赶裴姐离开的,邕圣祐长叹一声,早知道就示个弱让让她留下来给自己煮个粥再走了。

也不至于自己坐在酒气熏天的狭小空间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突然觉得无比孤独。

圈子里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朋友一个个先后的离开,喜欢的人遥不可及的远方。











手机被摔在脚边闪着幽幽的光。

邕圣祐够过来划开屏幕才发现是姜丹尼尔给他发了消息。

"考完试啦!"
"哥是不是还在工作很忙?可是我放假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臭小孩,邕圣祐哭笑不得,内心的那点孤独感被连带着一起发过来的图片里笑到模糊的那人神奇地扫到了一旁。

邕圣祐抬手点了通话的键,那边迅速接起来,打招呼的声音里都带了阳光味。

"恭喜你啊考完试了。"

"我还以为哥你生气了来骂我呢,"那边一阵笑,"我就说哥怎么会这么小气。"

"现在说好话晚了,"邕圣祐头抵着墙壁,"下回我要在你考试月的时候推掉所有工作在你复习的时候打游戏。"

"啊我错了!"男生的尾音撒娇似的上扬,"哥你在干嘛呢,怎么感觉那么累?"

"是累啊,我今天可惨了,"邕圣祐笑了笑,"我和你说啊,我的好朋友要退出圈子了,经纪人在生我的气,我可能还得罪了一棒子投资商……最惨的是我没吃晚饭还喝了一肚子杂七杂八的酒,刚回家吐了一地还没力气收拾,现在正坐在地上和你通语音……啊你这个臭小子还故意来气我,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惨。"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等邕圣祐觉得不对劲了想问话时才传来一句,"对不起。"

"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还道起歉来了,"邕圣祐失笑,"我没事,我挺喜欢你和我分享这些开心的事情的,我看着也觉得开心。"

"不是因为这个道歉……"那边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些犹豫。

"嗯?"

"我是觉得很抱歉,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










这一瞬间邕圣祐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这是他第一次想好了说辞,却因为克制不住的眼泪而出不了声。
















这一瞬间姜丹尼尔慌张极了。

因为他听到邕圣祐哭了。

也因为他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情感。

不是曾说过的朋友太浅知己太深。

是清清楚楚的喜欢而自己竟从未察觉。











tbc.








————————————————————————————————

【碎碎念】

本来说今天不更了还是肝完了2333333

虽然感觉今天写的蜜汁不顺手也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写完回改也是改到第三稿还不满意但是时间太晚了不想再改或者重写了【扶额

以及按照以前写长篇的惯例下一章就可以完结啦。

不过这次感觉字数要超完结不了?

试试能不能把最后一起挤到一章里面吧orz

实在不行就加到十三章毕竟我是一个强烈的单数情节持有者ヽ(´ー`)┌


今天的鹅建真的是

啧啧啧。





真的超级期待团综啊(●´ω`●)ゞ






屁股扭扭

你是我的 丹雍

所有人都发现姜丹尼尔的不对劲了。

原本每天都笑嘻嘻的巨型犬开始变得唉声叹气,练习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被老师们叫去谈完话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善。

所有人都只是当他当了这次DANCE POSITION的队长所以压力大,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他灌鸡汤。

两天过去了,一系列的开导行为好像对姜丹尼尔没有什么用。到了老师测评的时候,因连连失误,无精打采所以被再次被老师拉过去说这次测评的重要性,身为队长更是需要以身作则,成为队员的榜样。

姜丹尼尔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双眼无神的从练习室离开。

平时开朗的人突然变得这么低沉让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而他的组员们更是焦急地想办法让队长从消沉的情况里走出来。

当外界纷纷猜测导致姜丹尼尔变成这样的...

所有人都发现姜丹尼尔的不对劲了。

原本每天都笑嘻嘻的巨型犬开始变得唉声叹气,练习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被老师们叫去谈完话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善。

所有人都只是当他当了这次DANCE POSITION的队长所以压力大,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他灌鸡汤。

两天过去了,一系列的开导行为好像对姜丹尼尔没有什么用。到了老师测评的时候,因连连失误,无精打采所以被再次被老师拉过去说这次测评的重要性,身为队长更是需要以身作则,成为队员的榜样。

姜丹尼尔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双眼无神的从练习室离开。

平时开朗的人突然变得这么低沉让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而他的组员们更是焦急地想办法让队长从消沉的情况里走出来。

当外界纷纷猜测导致姜丹尼尔变成这样的原因时,姜丹尼尔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次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他恋爱了。

准确的说,不算恋爱,是单恋。

而且对象还是同组的哥哥——邕圣祐。

当姜丹尼尔意识到自己这种异样的情愫时,他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用弟弟的身份待在他哥身旁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喜欢的人,怎么才能在所有人都不发现的情况下继续着自己的单恋。

碍于颜面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他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在想出办法来之前尽量减少和邕圣祐的接触。但因为他们是队友,天天都得在一起练习,为了防止自己克制不住爱意,姜丹尼尔只好进入一种对所有人都爱搭不理的状态。


姜丹尼尔听完老师说完这次表演的重要性,跟队友打了个招呼,早早地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裹紧被子,想着得找个机会给邕圣祐挑明这事。

正想得入迷,姜丹尼尔就听见宿舍的门被敲响,有人回来了。他也没当回事,觉得可能是隔壁来串寝。

当他听见脚步声停止在他床前的时候,他坐不住了,回头,就看见他心爱的哥哥站在他面前。

姜丹尼尔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这哥为什么会在这?我现在一定很邋遢被他看见了降低好感度了怎么办?我的形象得怎么挽回?我还给不给他说明心意……

被太多问题搞到烦躁的姜丹尼尔选择保持沉默,观察邕圣祐的行为。

双方都沉默了很久,直到姜丹尼尔觉得邕圣祐的出现是个幻觉的时候,他看到平时那张喜欢的不得了的俊脸正在无数倍的放大。

邕圣祐一直靠近到姜丹尼尔的鼻息和他的缠绕到一起才停下,他直直的看着姜丹尼尔的双眼,薄唇轻启: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姜丹尼尔呆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馅。邕圣祐看见变得呆愣的姜丹尼尔,勾了勾嘴角:你知道,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伪装,但是他的目光,透露的永远都是真心吗?

听完这句话,姜丹尼尔慢慢回过神来,开始反省自己以前的目光该是有多露骨,才能让这哥察觉到,想着想着,又羞红了脸,把头埋进膝盖间,不敢抬头和邕圣祐对视。

邕圣祐看见害羞的巨型犬,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坐到了他的身边,缓缓开口: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集中不了,耽误了练习,那你可真是傻透了。

姜丹尼尔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想透了,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邕圣祐,一脸难以置信。邕圣祐也慢慢转过头,对上姜丹尼尔的目光:没什么反应啊,就当我没说好了。

说完,就准备抽身离开。

但他远不及一个刚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单恋的人迅速。

姜丹尼尔一把拽过邕圣祐,一只手扶在他的腰间,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姜丹尼尔用舌头勾画出邕圣祐漂亮的唇形,然后撬开牙关和邕圣祐交换着唾液,发出“滋滋”的水声。直到听见过道嘈杂的声音,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

确认关系的两人还没来得及享受热恋的美好就到了测评的那天。

在舞台上挥洒完汗水,来到后台等待分数的男孩们免不了紧张。看着自家巨型犬扶着头的紧张样,邕圣祐拉过姜丹尼尔那只空闲的手,十指相扣,希望能分担一些恋人的紧张和不安。

看着倒计时开始,不少人深吸一口气,暗自期待自己的分数。

“姜丹尼尔,第五名。”

看到排位一个一个出来,邕圣祐看着姜丹尼尔不是很理想的排名,暗自想着一会节目结束怎么安慰他。

再看看一旁的姜丹尼尔,好似并没有收到排名的理想,脸上挂着开朗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

节目结束后,邕圣祐拉着姜丹尼尔到一个没有摄像头的房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大力地吻到快要窒息。邕圣祐睁大眼睛,用力拍打姜丹尼尔的肩膀。姜丹尼尔看着恋人着急的模样,不舍地舔了舔邕圣祐的嘴唇,示意他可以说了。

邕圣祐喘了一口气,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你别为这次排名苦恼,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姜丹尼尔打断:哥,我一点都不苦恼,我特别开心。哥知道吗,当你我十指相扣的时候,我就像抓住了整个世界,没有比我还幸福的人了。

“你是我的Star
你是我的Sun
你是我的Moon
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的感觉。”
——李夏怡「MY STAR」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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