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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作是无差 但其实是虫铁

全文两万八 一发完

我愿爱你千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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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死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在年幼时失去双亲，葬礼时甚至看不懂墓碑上的墓志铭；他在少年时失去指引者，事后任何举动都填埋不了那个时刻带来的悔恨与悲痛。

他从死亡中挣扎站起，脱胎换骨，脊梁上承载着逝去的人们留给他的遗志，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他从懵懂无知到深刻体会，一路埋头前行，生怕辜负了逝者。他过于专注眼前的事情，无暇去思考别的，于是自以为岁月教会了他如何面对不可避免的失去，自以为自己可以承受永恒的离别。

这份自信现在荡然无存。

01

“你还好吗？”

Peter看了一眼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的Strange，又抬头看向远处的小溪：溪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旁边夹岸生着的小雏菊在微风下一摇一摆地晃着。

十分钟前，这汪溪水托着Tony Stark的反应堆，流向了永恒的平静。

Peter点点头，又摇摇头。

葬礼已经结束了。与生前夸张的高调和张扬相比，Tony的葬礼小型且安静，只有亲密的好友到场。他们沉默地站在一起，倾听着四周的声音：没有神父，没有圣经，没有人发言，只有风轻轻拨动树叶，伴随着溪水潺潺的流水声，还有零星的几声鸟叫。

这是一副宁静又温和的背景，适合用来进行一场体面的告别，对难以消磨的痛苦稍作安慰。

但在Peter被蜘蛛病毒放大了的感官看来，树叶声太过喧嚣，阳光太过耀眼。那些祥和的细节在他这里变成了刺耳的嘈杂，扰得他原本就疼痛的心更加疲惫。

Strange的搭话让他总算缓解了那么一点。

Peter朝四周望了望，问道：“Potts小姐呢？”

Strange道：“刚刚进屋了，怎么？”

“应该有人陪着她，”Peter非常认真地看着房屋的方向说：“她现在是最需要陪伴的人。”

Strange沉默了一会，说道：“留下来的每个人都需要陪伴。”

“是啊，”Peter仍旧向Tony生前居住的小屋张望着：“但她比其他人失去的更多不是吗？”

Strange长久地看了他一会，再次问道：“你确定你没事吗，Peter？”

Peter终于看向了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对这个问题的不解。

“这对你来说……或许更难。”Strange难得的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尽管你还这么的年轻，我知道你比同龄人面对过更多的死亡和失去。但有的事情……有的事情不会因为它发生过太多次，就削减了它带来的痛苦。”

“我知道，Dr.Strange。”Peter抿着嘴点了点头：“谢谢你。”

Strange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离开前，他又回头对Peter道：“如果你想聊聊的话，可以去……”

“第三大道的凯利疗养中心，”Peter迅速地接上了：“我听说你最近在那里帮生病的小孩子变戏法。”

Strange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他驳了一句：“不会太久的。”然后转身彻底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开，那些眩目的日光，嘈杂的声音就又回来了。

Peter皱着眉在原地闭上眼，试图降低自己的感官，但他显然失败了。Peter一闭上眼，就仿佛能看到那双无神的双眼，在最后涣散地看向他。

这幅景象几乎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在每一个夜晚使他不得入眠。他看向那双眼睛，在心里不停地问道：您最后在想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在一片黑暗中，Peter的蜘蛛感应告诉他有另一个人走了过来。

Peter睁开眼，却没在自己身边看到人。他眨眨眼，又低下头，看见了站在一旁仰着头看他的Morgan。

还有一双他无比熟悉的，焦糖色的双眼。

Peter的呼吸几乎快停止了。他的心瑟缩成一团，只想头也不回地从这个女孩眼前逃开。但他强逼着自己蹲下身去，与Morgan平视。

“嘿，”他看着那双眼睛，小声地打了个招呼：“你怎么在这呢？”

女孩子仔细地看了他好一会，然后问道：“你是Peter吗？”

Peter点点头：“你认识我？”

Morgan笑了，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爹地经常提到你，家里还有你的照片。”

Peter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他的心被这一句话骤然撕裂了。他竭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把Morgan牵过来，从自己酸涩的喉咙中对她挤出一句：“过来，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女孩子的手又小又软，被他握在手里一路拉着往小屋走，Morgan一直在仰头看他：“你就是蜘蛛侠吗？”

Peter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苦涩道：“是。”

“爹地说你很赞，”不明所以的小女孩夸张地说出了那个形容词，然后继续忠实地转达那些自己听过的评论：“他说你很聪明，很勇敢，他说你可能会成为所有英雄中最厉害的那个。”

Peter猛地停住了脚步。

“我们到了，”Peter看向眼前的大门，他不敢低头，像是逃避一样生怕面对那双眼睛：“进去吧，你妈妈会担心你的。”

Morgan依言上了台阶。她站在门口，回头看向Peter，问道：“你没事吧？”

那双眼睛担忧地看着Peter。

【那双眼睛里的担忧和恐慌仿佛快溢出来了，他看着Peter，带着一种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无力阻止的绝望。Peter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拼命保住他，然后他听见Tony在他耳边喃喃道：“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孩子。”】 

“我没事，”Peter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现在快进去吧。”

Morgan的手还没摸到门把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Potts站在客厅里，眼眶还红着。她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然后对Peter道：“我正要去找你，孩子。”

“能跟我进来一下吗？”

02

“真的不行，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不行。”Ned对Peter道：“里面除了一个加密程序，什么都没有。”

Peter看着自己拿在手里的银色手环，这本来应该是一个装载纳米战衣的装置，就像Tony以前戴在手上的那个。但这个手环里面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没有纳米材料，没有战衣，除了一个加密程序，什么都没有。

一个星期前，Potts把这个东西交到他手上。

“这是在我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放在实验室里，Friday说这属于蜘蛛侠项目，我觉得他应该希望你拿到他。”

Peter拿着那枚银色手环，重复道：“蜘蛛侠项目？”

Potts看着他，眼睛里是满满的疲惫和悲伤：“对你或许只有几分钟，但我们已经度过了五年。”

“这个项目原本就是为你启动的，是为了你加入复仇者准备的。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他一开始总是失眠，睡不好……那五年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了，或许这会让他自己觉得好受些。”Potts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一下心情，却失败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最终只剩下这个。”

Peter看着那枚手环好几秒，胃里像被人塞了一块冰冷的铁，但又隐隐生出一丝希望，似乎这手环里的东西能支撑着他活下去，尽管他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很抱歉。”他轻声道。

Potts摇摇头：“哦，孩子，”她探过身，把Peter搂进怀里：“你不需要为任何事道歉。”

Peter盯着那枚手环，对Ned道：“所以我们只能破解这个解密程序。”

“我们不能破解这个程序。”Ned从旁边把自己的电脑拽了过来，给Peter展示他一晚上的成果：“我花了一晚上研究这个解密程序，发现……”

Peter抬头打断了他：“花了一晚上，然后发现不能破解？”

Ned翻了个白眼，拿笔比划了一下其中几行：“这个程序里包含了一段高级销毁指令。也就是说，不管我们用什么手段去破解这个程序，它都会立刻识别并对里面的内容进行销毁。”

Peter低声道：“所以只能输入密码。”

“只能输入密码，”Ned点了点头：“并且是语音识别。”

Peter愕然地抬起头：“语音识别，谁的声音？”

“如果是给你的，那多半是你自己的声音。”Ned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知道的话？只有你们两个明白的暗语？或者比较亲近的习惯用语？”

Peter茫然地看着他。

“没有。”

他轻声说。

他们还来不及到这一步。

Ned沉默了一会，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除了这个手环，Tony还有别的东西留给你吗？”

Peter道：“呃，Potts小姐说我可以随便出入复仇者基地和Strak工业的实验室？Friday早就开放了我的权限。”

Ned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调说：“哇哦，你能带我进去吗！”

Peter非常嫌弃地向后仰了仰身子：“你干嘛这样说话，你听起来就像贱女孩里的Regina。”

“Regina！这也太过分了！”Ned怒道：“我只是希望调动一下你的情绪。”

“我的情绪有什么好调动的？”

Ned非常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你真的觉得自己没事吗，Peter？”

Peter叹了口气：“我没事，我真的……算了。”他挥了挥手，试图绕过这个话题：“只要Potts小姐同意了就行。”

Peter说完，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手环，眼神逐渐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Ned见状，叫了他一声：“Peter。”

Peter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Ned时眼神还是不聚焦的：“怎么？”

Ned忍住自己叹气的冲动，出了个主意：“你把手环戴上吧，每天戴着。”

Peter：“什么？”

“反正是你的声音。你平时总得讲话嘛，说不定忽然有一天，你就说了那句密码呢？”Ned耸耸肩：“对吧？”

03

“英雄的死亡并非真正的死亡，他的离开带来的是和平和希望。我们……”

Peter抬手关掉了旁边的电视机。

“嘿！”一旁坐在地上的流浪汉愤怒道：“我想看这个！”

Peter的脸被罩在面具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这种评论都在电视上播了几个月了，你还没听够吗？”

他们正站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门口，现在是凌晨两点，街上空无一人，除了躲在杂物间里瑟瑟发抖的老板，就只有他和这个试图冲进来抢劫的流浪汉。店门口的玻璃被这个流浪汉冲进来的时候打碎了，冰冷的夜风从外面灌进来，附在Peter自制的战衣上。

“珍惜看电视的时光，进去以后就连这个我都没法看了。”流浪汉说完，又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道：“你就是蜘蛛侠？你的战衣也太逊了，那个眼睛——”他抬起被蛛丝束住的双手圈住自己的眼睛，做了个傻气的动作：“那是泳镜吗？”

“警察十分钟后会到，”Peter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留点力气为自己狡辩吧。”

“我干嘛要狡辩呢，牢里至少有床。”流浪汉非常惬意地靠在货架上看他：“你干嘛要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Peter没有理他。

流浪汉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个话题：“钢铁侠就没有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Peter想都没想就回答：“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他，钢铁侠只有一个人。”

流浪汉嗤笑一声：“他是你的偶像，嗯？你一定很伤心吧。”

Peter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再次闭紧了嘴。

“英雄的离去不是真正的死亡，那些评论员真会说。Tony Stark活着的时候，他们可没少说他坏话。”流浪汉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道：“死了就是死了，被别人铭记又不代表他还活着，这种话也就能安慰安慰不相关的人。对于真正失去他的人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Peter忍不住道：“你对此倒是很有见解。”他语气尖锐，听起来很不像他。

但流浪汉却哈哈大笑，仿佛对他的态度深表欣赏：“我也曾失去重要的人，孩子。”他深深地看向Peter，仿佛能看见他那颗被他藏起来的心：“我每天出门，像正常人一样笑，一样交谈，一样走路。但天知道，天知道每一次我看见那些相拥在一起的恋人时，我都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我就非得摊上这种事？我什么都没做错，上帝却让我承受这种痛苦。”

“所有人都在问你好不好，让你走出来，让你必须向前看，就好像你不向前看就是你的错一样。但你从事情发生的那一秒就知道了，你这一生都不会这份痛苦中脱离。”

MJ认真地打量了他几乎快十分钟，然后得出了一个严谨的结论：“你昨晚没睡觉。” 

“呃，是的，”Peter无奈地叹了口气：“看黑眼圈就知道了，你没必要盯着我那么久。”

MJ轻快道：“不一定，也可能是被人揍了两拳。”

今天轮到他们两个收拾实验室，同学们都已经走了，Ned最近在谈恋爱，总是不等他。 

Peter拿起讲台上的一个装置，疑惑道：“这是什么？”

MJ走过来看了一眼，立刻道：“全息投影装置。”

Peter了然：“我等一下送到物理设备室去。”

MJ拉住了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坏了，应该是准备扔掉的。你看，这个显像镜缺了一角，像是摔坏的。如果是摔坏的，那里面的零件应该也坏了。”

Peter照着MJ的角度看了一眼：的确如此。

“我还是拿过去问问吧。”Peter道：“那边说不要了我再扔。”

“干嘛拿过去，你可以带回家，如果你要的话。”

Peter差点被噎死：“这是盗窃！”

“不，这不是。”MJ依旧严谨地回答：“这已经没人要了，顶多算是捡垃圾。”

最终Peter还是到设备室去问了一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思考再三，还是把投影装置带回了家。

我在干嘛？Peter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装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新买的显像镜，在心里疑惑地又问了自己一遍：我在干嘛？

他几乎不带思考地把新的显像镜换了上去，又打开电脑，打开了自己的视频文件夹。他在文件夹里搜索良久，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

这是他时隔几个月后第一次见到Tony的脸。

Peter瑟缩了一下，迅速地关上了视频。他不能看到那张脸，那张依旧带着鲜活表情，满脸笑意的脸。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这张脸的另一个样子，沾满灰尘和鲜血，用无神的眼睛看向他——

不。

Peter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愣，最终还是打开投影装置，把视频传了过去。

不一定能成功，Peter想。MJ也说了，这个东西可能摔坏了，不然学校不会让我把它扔了……

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全息投影啪地一声启动了。

Peter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了几步。他站在房间的一端，看着那个投影浮起淡蓝色的光，然后随着嗡的一声，有图像在半空中逐渐浮现出来。

一开始像是信号不好，图案闪烁了几次，接着逐渐成形。Tony站在房间的另一端，穿着背心，手里拿着一个扳手，对着Peter的方向怒道：“别录你的傻视频了，过来帮我。”

他怒中带笑，眼神鲜活，仿佛一个真人般活生生站在Peter面前。

Peter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僵住了。他站在房间的另一端，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敢眨眼，不敢移动，誓要把对方身上每一根发丝都烙在视网膜上。

“是你让我拍的……”Peter轻声道。

“是你让我拍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曾经的欢快：“记录Dummy的第五百零八次改造。”

Tony眼里立时盛满了笑意，但他的表情依旧愤怒：“我一个人搞不定这个傻小子，赶紧过来帮我。”

镜头晃了起来，是当时的Peter自己在把手机放下，准备到Tony身边去。

Tony的脸一下子晃起来，图案变得模糊不清。Peter着急地想要上前一步，就在这时，投影仪发出一道闪亮的电光，然后咔擦一声，蓝光熄灭了。Tony的图像在Peter面前闪了一闪，彻底消失在烧坏的投影仪冒出的一缕轻烟中。

04

Peter走进复仇者大厦的时候，正好看见Morgan站在大厅里面的柱子后面。Morgan看到他，眼睛一亮，然后迅速哒哒哒地跑过来站在他身后，扯着他的外套罩在自己头上，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Peter为了应和她的动作，只得微微弯下腰，然后看着躲在自己外套里面的Morgan，问道：“谁欺负你了，小姑娘？”

“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小姑娘，”Sam从大厅的另一边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道：“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Peter更加好奇了：“到底怎么了？”

Sam摇了摇手里的冰淇淋袋子：“趁着她妈妈来这边开会的功夫，去休息室偷吃了一个冰淇淋。”

Peter低下头与她对视一眼：“哇哦，你可真是……”

“我昨天没吃，今天就可以多吃一个，理论上。”Morgan急急道：“可是Sam说要告诉妈妈。”

Peter略带谴责地看向Sam。

Sam大叫：“嘿，我那是吓唬她！我正要去把这个袋子毁尸灭迹呢！”

“遵守诺言是他的优点之一，”Peter对还扯着自己外套的Morgan道：“你可以放心了。”

Morgan谨慎地看了一眼Sam，然后终于从Peter的外套里钻了出来，但没有松开拽着他外套的手。她看到Peter似乎很高兴，大声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不过来？”

“我来的时候你都不在。”Peter蹲下身，把她刚才弄乱的头发拨弄好：“你妈妈去开会了，谁负责照顾你？”

“大家伙！”Morgan咯咯咯地笑起来：“但他没我跑得快。”

Peter凝视着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博士会着急的，跟我去找他吧？”

Morgan向前一扑，软软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我自己可以去找他，但我现在不想去。”

Sam在远处夸张地叹了口气：“她真喜欢你，嗯？你还真挺吸引Stark家的人。”

赖在Peter身上的Morgan感受到了Peter一瞬间肌肉的紧绷，她疑惑地抬头朝Peter看去，但只看到了一张若无其事的脸。

“算是我的天赋之一？”Peter从地上站起来，朝Sam笑笑，又低头对Morgan道：“你知道就算你不去，博士也可以找到你吧？Friday在这栋楼里无处不在。”

“正是如此，Morgan小姐。”Friday无机制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来，空旷的大厅放大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严肃的交响乐：“请您返回休息室，在Bruce博士变成绿巨人之前。”

Sam在原地抖了抖：“老天，我还是第一次在这边听见她。”

“我也是，”Peter深有同感：“我觉得她都生气了。”

Morgan依依不舍地放开了Peter，仰着头期待着问他：“我还会见到你吗？”

“当然，”Peter对她笑道：“你快过生日了不是吗，我保证我会到场……”

“平时呢？”Morgan皱起她的小鼻子：“就不能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吗？”

Peter迟疑了一下：“你会用……”

Morgan对着Peter露出了一脸不耐烦的表情，Peter对这种表情深感熟悉。

“哦当然，你可是一个Stark。”他嘟囔着，从旁边待客的桌子上扯下便签写好名字，递给了Morgan：“最好发短信，我有时候在上课，不能接电话。至于不会拼的单词……你可以让Friday教你。”

Morgan快乐地接过便签，仔细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转身走了。

Peter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直到Sam走到他身边，说道：“她那个表情跟Tony可真是一模一样。”

“是啊，”Peter喃喃道。

Sam侧头打量着他，道：“你变了好多。”

Peter讶异道：“我？”

“当年在机场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只会叽叽喳喳的小孩子，烦人的要死。我那时候想，Stark疯了吗，找一个还在写作业的小崽子过来跟美国队长打架？”Sam叹了口气，又缓慢地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对过去岁月的怀念和遗憾：“看看你，你现在一句话里的单词数量精确地控制在了正常人的范围内。”

Peter轻轻道：“如果不是他那时候找到我，我根本……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Sam皱起眉头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Peter……”

Peter转过身看着Sam：“而且我的确干的很不错，我同时收拾了你和Barnes先生。”

“嘿！我们那是让着小孩！”

“我该去实验室了，”Peter快速道，同时拔腿往电梯跑去：“回见，Sam。”

Sam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看着Peter进了电梯。

“下午好，Peter。”Friday的声音随着实验室的灯光一起在Peter进门的时候出现：“好久不见。这是你自大战结束后第一次踏进复仇者基地。”

“是啊，谢谢你没在Morgan面前揭穿我。”Peter绕过面前的工作台，走到电脑前：“呃，Friday，我想你还留着……还留着……”他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把那个名字说出口：“还留着Stark先生的所有记录和影像资料？”

Friday尽责地回答他：“是的，我存有关于Boss的所有实验资料，手稿，个人数据，照片和影像。”

Peter攥着自己的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道：“你能……呃，你能拷贝一份给我吗？”

“当然可以，Peter，下载任务已建立。”Friday轻柔道：“还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Peter在原地走了几步，又道：“你还留有……BARF的资料吗？”

Friday说：“是的。请问你需要所有的资料吗？请允许我提醒你，这项技术需要特定的设备，并不具备在基地实验室以外的地方进行研究的可能性。”

“不需要全部，”Peter道：“我只需要显影成像的部分。”

“收到，下载任务已建立。”

Peter站在原地Peter看向实验室另一端的桌子。在他昨天播放的那段短暂的影片里，Tony就曾站在那个地方，笑着喊他过去帮忙。

但那里现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Peter的喉咙一阵酸涩，他尝试了很多次，才艰难地开口道：“Friday，我还需要一份……一份AI的数据资料。”

Friday的声音几乎立刻就响了起来：“收到，下载任务已建立。”

一旦说出口，剩下的部分也没那么难了。Peter接着道：“然后我希望你不要保存我的下载记录，也不要告诉Potts小姐。”

“好的，Peter，”Friday回答：“如你所愿。”

Peter却愣了一下：“真的可以吗？我以为Potts小姐拥有你的最高权限，你不能完全屏蔽她。”

“Potts小姐目前的确拥有我的最高权限，但是你在实验室里作出的任何指令独立于我的优先级别。你拥有在这里进行实验的最大自由权限。”

Peter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Potts小姐其实不必为我做到这份上……”

“请允许我纠正你，Peter，这项命令并不来自于Potts小姐本人。”Friday的声音在实验室四周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语调，像是她独属的温柔：“这项命令来自我的最高指令者，Tony Strak。”

Peter猛地抬起头，心里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几乎快要冲破他的胸膛。但他拼命地压抑着，颤抖着声音问道：“指令时间？”

“五年前。”

Peter出电梯的时候，在外面的大厅里看到了Happy。

他比五年前瘦了点，但比Peter在葬礼上见到的要精神些。Happy窝在外面的会客沙发里玩愤怒的小鸟，音效在空荡的大厅里持续回响，效果惊人。

Happy听见脚步声，在城堡倒塌的音效里把手机关上站起来，看着Peter笑了笑。

“Happy？”Peter看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送Potts她们回去的时候，听Morgan说你也在这，然后我想你可能需要接送。”Happy掏出车钥匙晃了晃：“上车吧，孩子？”

大概是为了照顾Morgan，Potts把原本的轿车换成了宽敞的SUV。Peter坐在后座上，摸着手边陌生的把手，心里第一万次地感谢她这个决定。

他今天不想再经历任何物是人非的折磨了。

Happy从后视镜里打量他，率先开口道：“你的新视频在Youtube上转了二十多万次。”

Peter一愣：“什么新视频？”

“你从一辆燃烧的车里救出了一家人，还及时地疏散了附近的群众。”Happy道：“那很勇敢。”

Peter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道：“谢谢。”

“所以，”Happy清了清嗓，试图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还是那个友好的邻家英雄？”

Peter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我决定先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做的很好。”Happy立刻道：“我知道他一直在试着引导你，希望你不要犯他犯过的错误，不要走他的弯路。但你做的很好，真的。我原本以为你会迷茫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事实上你做的非常不错，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Potts原本非常担心你。”

Peter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Happy从后视镜里看向他，终于道：“但我注意到你没有穿Tony给你的战衣。”

Peter先是迷茫地抬起头，然后像是才想起来这么回事一样，道：“哦对，是的。但我不是非得要战衣才能成为蜘蛛侠不是么？”

“战衣能保护你。”

“从前没有战衣的时候我也做的很好，”Peter道：“我恢复速度很快，普通的碰撞也伤害不了我。而且我……”

Happy敏锐地捉住了他的停顿：“而且你什么？”

Peter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什么。”

而且我不想看到那件战衣。

05

Peter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肋骨跌跌撞撞地冲进巷子里，在警察到来之前迅速地荡起蛛丝离开案发地。

我不该跟Happy讨论这回事。在回去的路上，Peter在心里不停地这么想着，不讨论还没事，一讨论就出事了。

他忍着疼，不发出一丝声音地回到了家里，然后借着台灯微弱的光，撩起了衣服。 

哦，该死。Peter看着腰上那一排可怕的淤青想到，明天体育课我得躲起来换衣服了。第二天，MJ首先在走廊上见到了Peter，她上下打量了Peter几秒，然后肯定道：“你被人揍了。”

“嗯，是啊。”Peter按着自己脸颊上的淤青，无奈道：“这次你怎么不需要盯着我超过十分钟来判断了？”

MJ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淤青长什么样，你这笨蛋。”

Peter一时失语，他目送着MJ走远，又迎来了Ned。

“嘿Ned，”Peter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那个程序怎么样了？”

Ned的表情却不如他轻松，他一脸严肃地走到Peter面前，正色道：“我们需要谈谈。”

Peter坐在学校实验室里的座位上，抬起头看向站在他对面的Ned：现在是午餐时间，到处都没有人，Ned决意选择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来与他谈谈。

“所以……我们要谈什么？”Peter摊开双手看向Ned。

Ned先是掏出手机，给Peter看他存在里面的代码程序：“我尽力了。但就像你自己演算的那样，这个数据过于庞大，我没有办法把你交给我的人格数据完全带入到AI程序中，你必须删除一部分。”

Peter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如果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你不能完全模拟出一模一样的人格，”Ned说：“而且你要怎么处理指令优先级的问题？”

Peter道：“我会想出办法的。”

Ned沉默了一会，道：“的确有一个办法。”

Peter抬起头看向他，他几乎能预感到Ned要说什么。

“我不能把人格数据完全输入的原因是这个数据太大了，也太复杂，我的电脑运行两行就会死机。”Ned看着Peter说：“但你已经有一个AI了不是吗？Karen，你的战衣小姐，她本身就是一个超级……”

“不，”Peter打断他：“不用Karen。没事的Ned，谢谢你，我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Ned停下来，点了点头：“好吧。”然后他又问：“你的战衣呢？”

Peter：“什么？”

Ned用手机打开一个视频，递到Peter眼前。Peter低头一看，上面显示的是昨天傍晚的事情，当他被一个穿着自制战甲的反社会神经病一拳打进墙里。

Peter看着视频里的自己从乱砖碎瓦里爬起来，抬起头对Ned道：“呃……然后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事情，”Ned严肃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对Peter露出这种表情，Peter几乎要被他唬住了：“你为什么不穿战衣？”

Peter露出一个迟疑的笑：“因为我不需要啊？”

“你当然需要，看看这个视频，再看看你脸上的伤！”Ned对他喊道：“战衣能保护你，至少你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Peter举起手向后仰了仰，试图让Ned冷静下来：“别生气，伙计，就是一点擦伤。” 

“擦伤？”Ned的声音再次提高：“你被人一拳打进了墙里！”

Peter争辩道：“是的，但是……”

“那你为什么不用Karen去运算？”Ned继续追问道：“战衣就摆在你的衣柜里，连上它再把Karen下载到电脑里也不难吧？”

Peter的神色一下子冷下来：“不用Karen。”

“为什么不用？”Ned破罐破摔般地把话一次性全倒了出来：“你就是不敢看那个战衣，你不敢听到Karen的声音！因为那会让你想起Strak先生，对不对？”

Peter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强逼着自己别跟Ned吵架：“没别的意思，就因为我不想用，我觉得没必要用，这也没那么难理解吧？”

“这对我来说很难理解。”Ned朝他挥了挥手里的手机：“那份人格数据是模拟的谁？”

Peter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看着Ned，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假装心里没有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感受。

像是悲伤，又像有点委屈。

Ned直直地盯着Peter好一会，终于败下阵来。他低声道：“Peter，我知道你一直很难过，但是……”

“但是他走了就是走了，就算你模拟出一个AI，那也只是像他，那不是他。”

Peter固执地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一字一句像钉子一样从口中吐出来，狠狠地钉在他自己心上：“我不是为了安慰我自己。”

Ned叹了口气：“那是为了什么？”

Peter说不出来。他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确保自己不会脱口而出什么不该说出的话。然后起身准备出去。

Ned在他背后大喊：“你该说出来！”

但Peter头也不回的走了。

06

“早上好，Peter。”

Peter疲惫地坐在椅子里，笑了笑：“早上好，Karen。”

“我注意到你把我备份到了电脑里，”Karen轻快道：“需要我接管家里电器的使用吗？”

“不……暂时不需要，我不想吓着May。”Peter摸了摸鼻子：“权限就放在我房间。”

Karen道：“好的，Peter。”她安静了一会，然后又道：“我对你失去的一切感到抱歉。”

Peter猜想她刚才是通过网络获取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信息。他轻轻问道：“AI也会哀悼吗？”

“我们没有情感模块，”Karen说：“但这不妨碍我们理解什么是永远的离别。”

Peter没再说什么，他从自己的电脑里调出AI数据和人格数据，对Karen道：“你能把这份人格数据代入到AI数据中吗？”

Karen安静了一会，然后她说：“是的，Peter，这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这份数据过于庞大，你的硬盘或许没有办法承载这个运算，内存不够。”

“如果我删除一部分呢？”Peter问：“删掉AI的命令优先级。”

Karen直言：“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删掉优先级，只保留你的最高命令权限。”Peter接着道：“我是你的最高指令者，这样算的话，这个AI依旧在我的管控下，对吧？而且它的基本数据来自于Friday，我们不用担心他会像奥创一样。”

Karen道：“是的，Peter。”

Peter一拍掌：“那就这么办。”他把那个被他改造过的全息投影连上了电脑，准备一旦程序完成就立刻连接。

Karen道：“那是个全息投影仪吗？”

“算是吧，我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造。”Peter道：“加了点BARF的东西。”

Karen发出一声赞叹：“非常聪明，Peter。”

“Peter？”

Peter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Peter吓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试图挡住自己身后的那个投影仪。

May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跟谁说话？”

“你好，May。”Karen的声音轻柔地响起来：“很高兴正式见到你。”

May惊恐地环视了一周Peter的房间，然后发出一声耸人听闻的尖叫。

Peter慌乱地要去安抚她：“哦不，Karen，你不能就这样忽然跟她打招呼！”

“你只要求我待在房间里，没说不让我跟她打招呼。”Karen听起来像是完成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孩一样高兴：“现在需要我接管家电的使用了吗，Peter？”

07

Karen的运行持续了几乎一个星期，主要原因是因为Peter家里没有基地的那种超级电脑。但他拒绝把这个程序带到基地演算，只是固执地要求Karen在自己的小电脑里推演。就在这个星期快结束的时候，那天傍晚，Peter忽然接到了Happy的电话。

“Happy？”Peter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现在是下午五点半，而他这个周末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他把该睡觉的时间都拿去核对和检验那个AI数据了，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不想就这样前功尽弃。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Happy在电话那头没好气地说：“那大概你还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Peter尝试着运转了一下自己累成一滩浆糊的大脑，没得出任何靠谱的结论。于是他叹了口气，趴在枕头上道：“对不起，我最近记忆不大好……今天是什么日子？”

Happy看着站在自己脚边愤怒地仰着头的Morgan，在心底祈祷Peter为她提前准备了生日礼物：“今天是Morgan的生日，而你答应过她会来。”

“我的天啊！”Peter从床上一跃而起，想都没想就打开衣柜扯出衣服往自己头上戴：“我十五分钟之内到！”

Happy哼了一声：“祝你好运，蜘蛛侠。”

尽管Peter没有成功地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并且他也没有赶上Morgan最重要的切蛋糕环节，但当他穿着自制战衣从树林中荡着蛛丝跃到院子中央时，还是赢得了在场所有孩子的尖叫声。

Morgan是第一个冲过去抱住他的：“蜘蛛侠！”然后她快乐地扯着Peter的自制战衣说：“你的战衣好逊！”

“哦嗨，小公主，”Peter连忙接住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无处不在的小孩子们，小声道：“上帝啊，幸好我记得戴面具。”

Clint抱着手站在树荫下，远远看着围绕着Peter的那帮兴奋的小孩子们，对一旁的Strange幸灾乐祸地道：“你这下失宠了。”

“不，”Strange面无表情地回答：“感谢他，我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Peter好不容易应付完那帮过于兴奋的小孩子们，看着他们被自己的家长唤回去，他还看到了Clint——鹰眼对他投来威胁的一瞥，抱怨他抢走了自己孩子的们喜爱——然后他低下头，见只有Morgan留了下来，仰着头期盼着看着他。

Peter蹲了下去，小声地对她打了声招呼：“很抱歉我迟到了。”

“但你还是来了，”Morgan快乐地回答：“妈妈说这比一切都重要。”

Peter试图朝她笑一下，然后他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于是他放弃了。他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Potts不在附近，于是从随身带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盒子，在Morgan面前偷偷打开：“我猜有人吃蛋糕吃腻了？”

Morgan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但她随后就紧紧地捂住了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附在Peter耳边小声地尖叫：“甜甜圈！”

“是的，”Peter也小声地回答她，仿佛在进行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地下交易：“仅限今天，之后你可得严格控制，你不会想长成一只小猪的。”

Morgan已经把袋子拿了过去：“我不会的。”

Peter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也是给你的。”

Morgan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的东西发出的温柔的蓝光照亮了她小小的脸庞，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一下就被里面的东西点亮了。

“爸爸的心！”Morgan惊喜地叫道。

那是一个Peter模仿反应堆建造的模型，小的能让Morgan单手捧在手上。

“跟你爸爸的那个不一样，”Peter低声道，表情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终于卸下了伪装，露出了他心里一直存在着的疲惫和悲伤：“这是属于你的心。”

Morgan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痛苦，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不知道Peter为什么忽然感到难过。

Peter弯下身，轻轻地拥抱了她。

“生日快乐，Miss Stark。”

Peter找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脱下了面具。他对着旁边的银制盘子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保双眼看起来没那么红。然后Strange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把他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捅进眼睛里。

“博士，”Peter抱怨了一句：“你就不能发出点声音？”

Strange依旧面无表情：“我是来感谢你把我从无穷无尽的变戏法的困局中解救出来。”

Peter迟疑地接了一句：“不客气？Potts小姐请你来变戏法？”

“一小时一千美金，”Strange一脸仙风道骨地表达了对世俗金钱的愤慨：“谁能拒绝呢？”

Peter被震惊了：“我想Potts小姐只是单纯地想给你提供金钱上的帮助吧？”

木门被敲了两下，然后Potts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碟蛋糕，看着他们两个笑道：“戳穿一位淑女是不礼貌的行为，Peter。”然后她走进来，把蛋糕递给了Peter：“给，Morgan坚持要留一份给你。”

Strange看着Peter受宠若惊地接过那碟蛋糕，在一旁道：“你还真讨Stark的喜欢。” 

Peter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小心地抬头去看Potts。

Potts只是一脸同意：“的确是这样，Tony以前也总是说起你，我猜这多半对Morgan造成了影响。”

这份奶油蛋糕忽然变得难以下咽。Peter艰难地吞下一口蛋糕，然后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你为什么没有穿那件战衣？”Potts看着他，虽然是问句，但她的眼底充满理解，就好像她知道Peter为什么做此选择：“那件战衣可以更好的保护你。”

“我……呃……”Peter在她面前忽然觉得有点坐立不安，他只是道：“我走得太急了，拿错了衣服。”

Potts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扭头看向外面跟朋友们一起疯跑的Morgan。她看了自己的女儿许久，忽然低声道：“有时候，我真的……我依旧希望Tony还在这里。”

Strange在一旁沉稳地回答：“我们都会这么希望。”

“他该看看自己的女儿，看着她长大，上学，生孩子，”Potts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我知道人都该向前看，我只是……我只是忍不住不去想。”

Peter的呼吸都快停了，他看着Potts，仿佛看到了每一秒的自己。

Potts轻声道：“我真想再看他一遍。”

Peter快要受不了了，他只想立刻转身从这个让人难以忍受的房间里冲出去。他把剩下的蛋糕胡乱塞进嘴巴里，拿纸巾随便擦了擦，就戴上面具要往外面走：“呃，很抱歉Potts小姐，我想我必须要离开……”

“哦，Peter，”Potts还想挽留他：“再待一会吧，Morgan一直很想你。”

Peter一刻也不停地往外走：“真的很抱歉，但我明天还要上课，我的……我的书还没看完呢。”他转过身，看着房间里剩下的俩人，法师犀利的双眼透过面具直视着他的双眼，这让Peter感到心慌，他总觉得Strange似乎知道了他正在做什么。

“下次见，Potts小姐，”Peter最后干巴巴地道：“替我向Morgan说声晚安。”

他一刻不停地冲回了家，顾不上自己闹出的声响是不是太大，就直接打开房门冲了进去，直扑自己的电脑。

我在做什么？Peter在心里惊恐地想：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能这样，我怎么敢？他的妻子，他的女儿是那样想念他，她们因为失去他沉浸在痛苦中，而我，我却企图创建出一个有Tony人格的AI？这是多么卑劣的行为，就像企图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这跟偷窃有什么区别？如果Tony知道了，我……

Peter停了下来，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按了三次才把显示屏按开，可是当显示屏幽幽的光在黑夜里亮起来时，他却一下子呆住了。

显示屏上空空如也，那个在过去运行了一个星期的程序不见了。

Peter手脚发冷，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他屏着呼吸好一会，才轻声喊道：“Karen？”

Peter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我的程序呢？”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投影仪咔擦一声自己启动了，然后在Peter惊恐的目光中，一个人影在黑夜里浮现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和显示屏的幽光，他看起来就像真人一样，连眼角的弧度都与生前毫无二致。

“嘿，Peter，”Tony Stark冲他轻快地打了声招呼：“你叫我吗？”

08

Peter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把掐住了，他看着面前的“人”——那不是人，顶多只是一个投影——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你怎么……我没有打开投影。”

“没有，”Tony绕着被Peter撞翻的椅子走了一圈，然后在他面前站定，冲他气定神闲地道：“但托你的福，我的自由度相当高。所以听见你叫我的时候，我就自己把投影打开了。”

他打量了Peter一会，忽然冲Peter俯过身去，这个动作吓得Peter后退了一大步，险些摔倒在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Tony看着他直皱眉：“你多久没睡觉了？” 

Peter慌乱地扭过头：他不能看那张脸，因为实在太像了。就连上扬的语气，走来走去的小动作，甚至连他挑眉毛的弧度，都与Peter记忆中如此相似，相似到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Karen，”Peter呼喊自己的战衣小姐：“把他关了。”

Tony一下子直起腰：“什么，嘿，等等！为什么要关掉我，至少该跟我解释一下吧？”

Peter后退一步，他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是如此地想念Tony，想念到连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疼痛。而如今，当这个AI以Tony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他只为自己无法拥抱对方而感到痛苦，痛苦到连灵魂都在哀嚎。 

这个AI的存在并不如他曾期望的那样给人安慰，Ned是对的，他现在只能感受到加倍的悲伤。

“我很抱歉，”Peter看着Tony Stark的投影，颤抖着声音回答：“我很抱歉，但我不能……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是我的错，对不起。Karen，把他关了。”

Tony指向他：“这可算不上一个解释，孩子。”

“别叫我孩子，”Peter通红着眼睛，咬着牙道：“别用那个声音这样叫我。”

Tony再次走向他：“为什么不行，我就是一直这么叫你的。”

Peter崩溃了：“Karen！”

“恐怕她不能回应你。”Tony从容不迫地笑了笑：“我说过了，你给我的自由度太高，所以在我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最高权限的控制者时，我做的第一件事，咔擦——”他比了个切脖子的姿势：“我把她屏蔽了。”

Peter冷眼看着他，然后快速绕过眼前的投影，一言不发地要走向电脑。

“嘿嘿嘿，冷静点睡衣宝宝。”Tony几步上前挡住电脑，Peter差点碰到他，这让他瑟缩了一下。Tony看着Peter的动作眯了眯眼，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道：“说真的，别删我的程序，这算是谋杀——人工智能的谋杀。你要杀了Tony Stark吗？”

Peter被他的这句话吓到了，他看着Tony，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是他。”

“这话有歧义，”Tony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怎么创造的我？我的性格模块的数据来源于什么，海量的个人资料，对不对？就是那些经历使我成为了我，这跟你把数据代入到模块里是一个道理，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我？”

Peter怒道：“你是个AI！”

Tony指着他道：“说话注意点，Pete。没准以后会有什么AI人权保护协会来告你的，而且Karen就很伤心，虽然我屏蔽了她，但我仍然感觉得到。”

Peter气急，他指着电脑喊道：“Karen根本没有情感模块！”

“真可惜啊，不是吗？”Tony冲他眨眨眼：“幸好我有。你在我的性格数据和情感模拟方面做到了最大程度的保留，这一定是一项非常艰巨的运算任务，感谢你。”

Peter忽然语塞，他几乎快忘了，Tony Stark是个辩论高手，而他几乎没有占过上风，除非年长者愿意包容他的无理取闹和纵容他的小聪明。于是他不再与Tony争论，而是伸手探向了旁边投影的开关。但他的手才刚伸出去，就被忽然窜出来的Tony挡住了。Peter猛地抽回了手，对眼前的Tony怒目而视。

“哇哦，看来我猜的没错！”Tony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你不敢碰我，嗯？”

Peter猛地站起来朝另一边走去，他不想再看到这个投影。

但投影可不打算放过他，Tony在他身后继续高声道：“你为什么不敢碰我？你说我只是一个投影，却不敢碰我，为什么？因为你害怕碰我，就像这样？”

Peter回过身，看见Tony拿自己的手伸进桌子里，虚拟的光影毫无阻碍地穿了进去。

“你其实还是在把我当成一个真人，对吧？”Tony对他道：“碰到我，你才不得不承认我并不是。”

Peter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脸上的愤怒消退了，凝固成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但通红的眼眶和鼻头出卖了他。Peter看了Tony半晌，然后忽然问：“你要喝可乐还是咖啡？”

Tony愣了一下：“我要怎么喝饮料？”

“你看，”Peter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Mr.Stark会选择咖啡，因为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他可能需要熬夜。”

Tony直嚷嚷：“这不公平，我现在什么都喝不了！”

Peter点点头：“但我知道的Tony会先做出选择，然后才告诉我他喝不了。”他颤抖着冲面前的投影摊开手，眼里的泪水几乎要掉下来，Peter哽咽着继续道：“你的人格数据和性格分析，都是基于网上和Friday保存的资料，但那些资料是不完善的，还有那些没被网络记录的部分。不是这些资料使Tony成为了Tony，而是因为他是他，所以才做出了这些决定，那些决定导致了这些经历。”

他眨眨眼睛，一滴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滑落：“你的存在只能一直提醒我你不是他。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的，对不起。”

Tony看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二元扩增回溯框架，简称BARF，我投了六亿美金开发这个技术，为了消除创伤记忆。”他看着Peter，那双棕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创伤记忆需要被消除吗，Pete？”

Peter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捡起刚才被自己撞翻的椅子，坐在上面，在房间的另一角遥遥地看向Tony。

“没有，”他嘶哑着声音回答，仿佛刚才的一场对峙几乎让他心力交瘁：“需要被治疗的不是我，而应该是Tony的家人。我只是一个……我还没到那份上。”

09

他与那个坚持称自己为Tony Stark的AI暂时达成了一致，后者表示不再屏蔽Karen，并且态度良好地向Karen道了歉。作为交换，Peter也表示不会删了他，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Tony Stark的AI跟他本人呢一样让人难以捉摸，并且鬼点子奇多，Peter为了确保他不会每时每刻地给自己制造麻烦，不得不一天二十四小时提心吊胆，时刻紧盯着他。但也因为这样，他的计算机在这学期结束的时候几乎拿到了满分，丢掉的那个分数纯属他自己粗心大意。

“放假快乐，”MJ在离开教室前对Peter打了声招呼：“小心别受伤。”

Peter干笑了两声，他正想说什么，就看见Ned一言不发地从旁边背起书包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跟Peter讲。

MJ见状，问道：“你们还没和好吗，这都一学期了。”

Peter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他背起书包，对MJ简单点了点头：“放假快乐。”

放假的头两个星期堪称无聊，直到那个AI给他找事，自己在网站上下单了一大堆零件。当Peter打开门签收的时候，几乎要被大大小小的箱子迷花了眼。 

“这是什么！”他愤怒地质问AI投影。

“你的全息投影仪太大了，”Tony的AI理直气壮地回答：“用这些造个小的出来。” 

Peter一时语塞：“我干嘛要造个小的？”

“方便带我出去。”

“我干嘛要带你出去？”

“带我出去，”Tony威胁性地指了指外面：“不然我就黑了防火墙，自己出去。”

Peter只好又开始了漫长的制作过程。他思考再三，还是把投影仪做成了一个小戒指，带在自己左手的小指上。

在他戴戒指的时候，Tony好奇地在旁边打量着他手上的银手环：“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Peter的动作一顿：“你知道这个？”

“当然知道，”Tony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还没解开密码，我的天，是我高估你了。”

Peter连忙问道：“密码是什么？”

Tony高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门：“不告诉你。”

Peter把Tony的投影带到了街心公园。下午的阳光正好，BARF的技术使投影成相在这样的阳光下都没有被影响。Peter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这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啊，鸽子。”Tony高兴地看着喷泉旁休息的白鸽群：“这么久没见过了，还是一样的蠢。”

“鸽子不蠢，他们只是懒得理你，”Peter忍不住在他身后道：“别离我太远。”

Tony站在原地，惬意地仰起头看向天上的阳光。Peter在他身后看着他动作，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天，当他和Tony，真正的Tony，两个人从实验室里溜出来，坐在基地外面的大草坪上吃汉堡的日子。

那时候的阳光也像今天这样，洒在他的睫毛上。他眨眨眼，仿佛就抖落了一层金粉。

“适量的脑力劳动后，一顿补充卡路里的大餐，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了。”那时候的Tony对Peter笑道：“去他的营养专家。”

Peter嚼着薯条，斟酌道：“呃，Mr.Stark，我还是个未成年？”

Tony冲他一摊手：“所以呢？”

“您不该在我面前说脏话。”

“一个力量最高达到4200吨的未成年，”Tony对此不屑一顾：“那你别跟大人坐在一起吃饭，把我的薯条还回来。”

“不。”

“给我过来！”

“我都吃过了，嘿！”

“你在笑什么？”

Peter忽然惊醒，看向面前的Tony：“什么？”

Tony Stark的投影站在他身前，歪着头打量着他：“你刚刚忽然一脸傻笑。”

Peter看着眼前的Tony，心忽然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再次回到现实中。

“不，没什么，”Peter淡淡道：“玩够了我们就回去吧。”

Tony饶有趣味地围着他转了一圈，道：“都这么久了，你还是觉得我是个冒牌货吗？”

“我不用觉得，”Peter木着脸：“你本来就是。”

彻头彻尾的冒牌货，Peter Parker内心卑劣一面的真实写照。

“真遗憾，”Tony对Peter道。

就这样过了一整个假期。Peter定期带着Tony的投影出去玩，陪他吃汉堡——吃的主要是Peter，他还要负责把味道尽责地转述给那个AI；陪他参加各种科技展览——“你以为我会暴露吗，我现在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还可以戴口罩！”；他们甚至去了一次迪士尼。

“我们为什么要去迪士尼？”Peter震惊地问Tony。

Tony挑起眉：“你不想去吗？所有的小孩都想去迪士尼。”

“我不是小孩了！”

“我票都买好了，酒店也订了，你要浪费钱吗？” 

浪费什么都不能浪费钱，更何况用的是Peter自己账号里的钱。于是他只得又任命地收拾行李，带着Tony去了一次迪士尼。

“太好了，”May对此倒是很欣慰：“你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娱乐活动，我很担心你。”

但迪士尼没什么好娱乐的，Peter总结。他还得时时担心自己身边那个投影被人戳穿，整个旅途几乎被紧张覆盖。

“我要吃冰淇淋。”

“你不要吃冰淇淋，”Peter抱怨道：“我都为你吃了一个棉花糖了！”

Tony转过头盯着他：“按照你自己说的，我是一部分的Tony Stark，这个理论成不成立？”

Peter叹了口气：“可是……”

“成不成立？”

“好吧，是的。但是……”

“一部分的Tony Stark要吃个冰淇淋。”Tony补充：“巧克力味的。”

一部分的Tony Stark乐此不疲地让Peter的味蕾被甜味占领，虽然Peter不那么喜欢甜食，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甜味素让他终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穿在心上的盔甲偶尔会被他无意识地卸下来，从缝隙里露出那颗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心，在这种时候，他时常坚持不了自己的原则。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有一天，Peter躺在床上，歪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Tony，忽然这么问道。

Tony打了个响指，让Karen把电脑上的电子书翻页——两个人工智能最近关系越发好了——然后扭头看着Peter道：“因为你很像我。”

Peter打了个激灵，扭过头嘟囔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为什么不能问我？”Tony书也不看了，完全转过来面向他：“我给的答案是经过严格推演运算得出的，最接近真实的回答。”

Peter道：“是啊，但人在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进行这么多推算。”

Tony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低下头看了他好一会，然后道：“这么说吧，我跟真人当然是有区别的。但我的存在意义，就是完美的贴合Tony Stark。所以虽然我们之间有差别，可是在庞大数据的支持下，我能最大程度的还原你的Mr.Stark。”

Peter固执道：“但你不是他。”

Tony叹了口气：“这句话听得我都快厌烦了。如果你真的知道我不是他，那你何必一而再再二三的提醒自己呢？既然你已经创造了我，那么你为何还要在意这一点，难道你还期望过创造出一个真的Tony来？”

Peter盯着他，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你不是他，你给不了他会给出的回答。”

“有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Peter重复道：“非常重要。你看，你能告诉我Tony最后想了些什么吗？”

“你困了，你现在毫无逻辑。”

“你说你能尽可能地模拟Tony的人格，但谁知道你能模拟到什么份上？”Peter缩在被子里，皱着眉道：“照你的推算，Tony现在想对我说什么？”

Tony Stark的AI笑了起来，笑意延伸进眼尾的纹路里。

“睡个好觉，孩子。”

他说。

10

假期过的飞快，新学期开始时，Peter和Ned还是没有办法说上半句话。他已经开始为此感到烦恼了。但令人遗憾的是，友好邻居蜘蛛侠的工作与学业使他没法抽出时间来找Ned好好地谈一谈，更何况家里还有个聒噪的AI一直在给他增加日常生活以外的负担。

或许他能抽出时间来的，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口。

Peter升级了自己的战衣：完全靠自己，或许还有Bruce的一点帮助，这使他终于能完全地把Tony给他的战衣锁起来了。

“其实我不建议这么做，”Bruce对他道：“那件战衣的材质能更好的保护你，在我们找到更好的替代材料之前，我还是建议你穿上原本的战衣。”

Peter礼貌地拒绝了他：“谢谢你，博士，但不必了。”

但Bruce说的没错，Peter身上的瘀伤比之前更多了，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有些中意这些疼痛——身上的疼痛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他心里的痛苦。

他与Morgan也保持着频繁的联系。Peter惊讶于小姑娘在理科方面得天独厚的创意水平，如果她不要经常去折磨Dummy就好了。

“你可以……自己设计一个属于自己的机器人，”Peter把可怜的Dummy挡在身后，对Morgan道：“Dummy太老了，又不聪明，放过他吧。”

Dummy在听到不聪明的时候轻轻地敲了一下Peter，但更多时只是躲在Peter身后，可怜巴巴地垂着机械手，看起来像某种委屈的小狗。

Morgan看了Dummy一会，大发慈悲地饶过了他：“好吧。”

Peter松了口气：“谢谢，Morgan。”

Morgan撅起嘴：“你总是这么捍卫爸爸留下来的东西。”

Peter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走向她：“那也是你的东西啊，Morgan。”

“这不一样。”Morgan试图爬上旁边的高椅子，她试了几次，但失败了，Peter把她轻轻抱了上去。Morgan在椅子上坐好，仰头看着Peter：“你捍卫他们，就好像爸爸还会回来用他们一样。”

小姑娘的词汇量尚不丰富，“捍卫”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关于维护的最高级。

Peter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我也会捍卫你，Morgan。”

于是他在接到Morgan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时，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理解的偏差。

“你说你会捍卫我！”

“不是这种！”

Peter叹了口气，蹲下了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对面前的Morgan说：“我不是指……你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他们该打，”Morgan冷着一张小俊脸，右脸还挂着一道擦伤，看起来像一个心狠手辣的黑道女魔头：“我不过是做了上帝忘记做的事。”

Peter倒抽一口冷气：“谁教你的这种话？”

“Netflix。”

我一定要告诉Potts小姐严格控制她的电视频道，Peter在心里默默想到。

“你就是Morgan的家长吗？”

戴着眼镜的女老师是一副标准的老师模样，让同为学生的Peter看着有些心虚。

Peter在面上强装镇定：“我……呃，我是她的哥哥。”

女老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没听说Tony Stark还有个儿子。”

“表的。”Peter冷静地回答。

女老师终于暂时放过了他，转而说道：“Morgan小姐很聪明，性格也很活泼，我们大家都非常喜欢她。我知道小孩子有时候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打架并不是一种值得鼓励的品质，这甚至会导致她以后的暴力倾向。Morgan是英雄的孩子，我们都希望给她最好的……”

Peter礼貌地听完了对方的长篇大论，然后在女老师喝水的间隙问道：“请允许我问一下，Morgan是因为什么跟对方打架？”

女老师从电脑后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那几个男孩对钢铁侠出言不逊。当然，对着孩子议论父母是非常不理智的，我已经对他们进行了教育……”

Peter打断了她：“如果是这样的原因，那么在我看来，”他微微一笑：“Morgan的行为应该值得最高的赞赏。”

“我完了，”Morgan用一种即将面对世界末日的语气对Peter道：“我就是怕妈妈骂我才找你的，结果你居然这样说，Sarah小姐一定会给我妈妈直接打电话的。”

“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我的电话号码，”Peter牵着她走在路上，踩过一地的阳光：“就跟你没法控制你的拳头一样，我也没法控制我的嘴。”

Morgan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的大脑中枢都有问题。”

“这听起来像是骂人，”Peter没绷住，还是跟着她一起笑了出来：“但也没错。谁教你这个词的？”

“Friday。”Morgan仰着头看向他：“我头一次见你笑这么开心。”

“不是头一次，”她又立刻纠正了自己：“你在我家的照片上也笑得很开心，但是你平时很少这么笑。”

Peter朝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假装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那个老师居然还担心你有暴力倾向？你应该去做心理医生。”

Morgan又笑起来，她摇着Peter的手说：“我想去你家玩。”

“我家没什么好玩的。”

“我渴了，我想休息一下。”

她抬起头，见Peter虽然平视前方，但至少没露出拒绝的表情，于是又立刻加了一句：“就十分钟，我跟Lily约好了下午去吃甜品，从你家出发刚好顺路。”

Peter无奈地笑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拜托，Peter，拜托啦。”

“好吧，”Peter点点头：“谁带你们去？我一会给他打电话来接你。”

“Happy！”

“哦，我就知道。”

Peter微笑着看着Morgan兴奋地在路上蹦跶，微微扭过头，低声道：“Karen，接管投影仪，关掉发声器，别让他出来。”

Karen的声音从他的耳机里传出来：“要我直接屏蔽他吗？”

“……不，”Peter轻声道：“不用屏蔽。”

Morgan对Peter房间里的那一堆零件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兴趣，她捧着那个投影仪兴奋地问Peter：“为什么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样？”

Peter靠在门框上看向她：“我……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改造。”

“什么方面的改造？”

“这说起来有点复杂，”Peter解释：“等你大一点再跟你说。”

Morgan明显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但她没有追究——房间里有太多东西可以让她兴奋了。Morgan爬上Peter的椅子，把脸贴近投影仪里，睁大眼睛打量着里面的设备。Peter的心跳都快停了，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个AI就在里面——透过那片小小的镜片，与自己的女儿面对面的互相凝视……

不，不是他的女儿，他不是Tony。

Morgan被Happy接走以后，Peter在椅子上沉默着坐了好久，直到那个AI自己启动了。Tony Stark的投影走到他身边，歪着头打量着他。

“你知道，”他说：“刚才如果我真的想出来，是可以出来的吧？”

Peter抬头看着他，又想起了Morgan，心里难受的仿佛拧成一团。那些在过去的日子里曾被他忽略的内疚再次涌了上来。

“你这么担心我出来，为什么不直接屏蔽我？”Tony问。

Peter轻声道：“因为我想让Tony看看自己的女儿。”

Tony的投影道：“但你一直说我不是他。”

“我不该创造你，”Peter看着Tony喃喃道：“就算真的有人因为太过思念Tony而创造了一个AI，那也不该是我。”

Tony棕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为什么？”

Peter轻声道：“因为我还没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Karen忽然插了进来：“Peter，第三大道有紧急情况。” 

Peter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旁的Tony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小的蓝色浮窗漂了出来，上面显示的是第三大道的现状：一个看起来像是注射过什么变异血清的巨人在车道上横冲直撞，但这不是最糟的——他还有两个会飞的同伴。

Peter从衣柜里拽出战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Tony在他旁边道：“那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你最好穿上我给你做的战衣。”

“不是你，”Peter推开窗，站在窗台上扭头朝他看：“是Mr.Stark。”

Tony叹了口气，喊道：“好吧，好吧，那至少把我带上。你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过去。”

Karen及时道：“这是非常可取的，Peter。”

Peter咬咬牙，回身把戒指拿上，然后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11

“Karen，联系复仇者。”

“我从刚才开始就无法获得与外界的联系，这个区域像是有什么干扰器。”

Peter喘着气躲在一栋楼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轻声道：“还真是祸不单行。”

那三个变异人被Peter干掉了一个：这就足以让他吃一壶的了。这些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实验室失败产物，而明显是什么项目的成功结晶，速度与力量都几乎达到了巅峰。Peter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目前没有一个复仇者赶到现场，于是这才有了方才他和Karen的对话。

Peter捂着腰，吃力地把自己撑起来，说道：“我猜附近的连接交通也已经毁了？”

“猜的没错，”Tony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天谢地这个自带性格的AI没有直接让自己显露出来：“还剩一座高架桥，直接通到隔壁区。我猜他们迟早会往那边去的。” 

Peter看着外面一片狼籍的街道，说道：“Karen，扫描附近是否存在其他群众。”

“没有发现。”

“我建议你迅速赶往高架桥，”Tony又道：“剩下的人肯定都在那。”

Peter从地上站起来，荡起蛛丝朝高架桥那边去了。

那两个变异物种也在往那边走，Peter在半路上与他们相遇了。形似史前翼龙的那位对着Peter俯冲而下，尖锐的爪子向着他的头直直抓过来。

Peter躲开这一下，跃上一旁的楼顶，然后他看见了那一座唯一完好的高架桥——以及上面大量的还没来得及撤离的群众。

在Peter耳边的Tony忽然咦了一声，但Peter无暇分神去问他发现了什么，因为那只该死的翼龙又来了。Peter闪过他的大爪子，射出蛛丝黏住他的翅膀，仍由对方把自己带上了高空。Peter咬着牙抓住那该死的翅膀，让对方失去飞行能力。翼龙痛呼一声，直直地往下掉。Peter余光瞄见一个冲过来的东西，在Karen出声提醒他之前，他用力地抓住那只翼龙换了个方向：后者被自己冲过来的同伴一拳打中了胸部，与Peter一起横飞了出去。

Peter的眼前一片乱影，耳边嗡嗡直响，嘴里是一股可怕的血腥气。有风吹过来，让他的额头觉得很冰：Peter猜测这是因为他流血了。他扭头去看旁边的翼龙，后者的胸部被打凹了进去，肋骨胡乱支棱出来，血流了一地。

Peter抖了抖：真是可怕的力气。

桥上不明所以的群众们只知道蜘蛛侠又干掉了一个坏人，于是齐心协力地发出欢呼声。Peter的超强听力让他感觉自己在这欢呼声中隐隐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朝人群中望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Karen？”

Karen立刻把图像放大到他面前，Morgan兴奋的小脸被展现出来。

Peter有一瞬间感受到呼吸快停了：“我的天啊，她怎么在这里！”

“她不是说要去喝下午茶吗？”Tony开口道：“真会挑地方。”

Peter的心几乎快被恐惧填满了，他刚想朝那边迈出脚步，就被Tony喝住了：“别动！”

Peter惊恐地喊：“她会受伤的！”

“除非你没能拦住那个傻大个，”Tony在他耳边沉稳道：“你拦得住他吗，Peter？” 

Peter转过身，看着那个朝横冲直撞地朝这边过来的大块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向对方冲去——

“Karen，帮我搭一个短暂的单向无线沟通渠道。”

Peter差点没被自己绊一跤：“你又要干嘛！”

“别多问，你负责看着前方，”Tony在他耳边愉快道：“后勤的事情交给AI。”

Morgan崇拜地看着Peter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个至少有三米高的怪物，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己的手机忽然响了。一旁一直抱着她的Happy谨慎地看了过来：“怎么会有信息，我们不是打了好几次电话都失败了吗？”

“不知道。”Morgan从口袋里吃力地掏出自己的小手机，在自己和Happy面前打开。上面只有一条短信，言简意赅地写着：“别顾着看了，小蛋糕，趁这时候跨过高架桥，让你妈妈联系复仇者。”

发信人显示的是Peter Parker。

Happy一下子反应过来，抱着Morgan就要往外面走：“真亏他还能抽时间给你发短行。”

Morgan却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Happy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头问道：“怎么了？”

“Peter从来不叫我小蛋糕，”Morgan轻声道：“只有爸爸会这样叫我。”

Peter一把接住了那个巨大的拳头，这一下使敌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Peter咬着牙，甩开那个拳头，跳起来给了敌人狠狠一拳：“这才叫拳头，傻子！”

“Peter，”Karen的声音再次响起：“旁边的大楼里检测到生命信号。”

“什么？”

Peter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摇摇欲坠的大楼：“你确定？”

Karen肯定道：“确实。”

Peter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大楼跑了几步：“几楼？”

“顶层，”Karen继续道：“是一个小孩子。”

Peter咬着牙一口气荡上了顶层，果然在一间空房间里找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没事了，没事了。”Peter弯腰把他抱起来：“我这就把你——”

“Pete闪开！”

Peter猛地朝旁边一扑，恰好闪过了敌人的一击，但对方那庞大的身躯也让这栋原本就垂危的大楼直接迈向了生命的终点：大楼开始不可控制地朝一旁倒去。

Peter护着怀里的小男孩，凭着敏锐的弹跳力，在不断掉落的石块中一路向上轻巧着跳跃着，就在他好不容易脱离出来，终于看见了外面的街道时，那个阴魂不散的大块头从一堆碎石块中一把抓住了Peter 的脚踝，誓要拖着他和自己与这栋大楼一起埋葬。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的很快，Peter想都没想就朝着外面发射了蛛网弹，然后把那个小男孩一把抛了出去。但做完这一切后，他早就失去了从那个大块头手里逃脱的先机，只能任凭对方把自己拽了下去。

Peter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巨大石块和钢筋。

12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埋在一栋大楼下，并且他严重怀疑这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哦不，收回前言，这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Peter趴在一块石板上，费力地睁开眼去看街角，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被他救出来的小男孩，正完好无损地嚎啕大哭。

太好了，Peter松了口气，你没事就行。

他的大半边身子都被埋住了，只有左手露在外面。Peter觉得很冷，他猜那是由于自己失血过多导致的。面罩被血糊在他的脸上，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

哦等等，Morgan呢，Peter忽然紧张起来，她逃出去了吗，她受伤了吗？

要是她受伤了，他要怎么和Mr.Stark交代呢？

Mr.Stark……

Peter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艰难地去看自己左手的小指。

原本戴着的戒指被砸得几乎不能看，那个聒噪的AI再也不会突然出现了。

Peter小声地松了口气，太好了。

但他忽然又遗憾起来：他还是希望能再看一次Mr.Stark的脸，尽管那只是一个虚拟投影。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想要再看一次对方，再聊聊天而已。可是人总是不知足的，你有了一样，就总想要更多。

小男孩的哭声被一声更尖锐的哭喊覆盖了。Peter吃力地看过去，看到Morgan哭喊着要朝他跑来，又迅速被后面的Happy捂住眼捞了回去。

Peter看着Morgan哭得通红的脸，想抬抬手，但他失败了。于是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谁都行，带她回去吧。

她太小了，她不该看到这些……别让这些留在她的记忆里，带她回去吧。

嘿，小女孩，别哭了，我没事，你别哭了。

啊。

原来是这样。

Peter忽然微微睁大了眼，您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吗，Mr.Stark？

Peter忽然笑了起来，他的胸腔受损了，笑起来一阵一阵的咳嗽。Peter把头搁在面前的石板上，感觉到血顺着口腔流了出来，又糊着面罩黏在他脸上。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Peter趴在那，努力撑着最后一丝神智，看向远处的Morgan，原来是这种感觉。

有人走了过来，把他的面罩轻柔地摘下。Peter因为重新获得的呼吸而剧烈的咳嗽起来，鼻腔里粘稠的血液被他吸进肺里，又猛烈地咳出来。

我要睡一觉，Peter迷迷糊糊地在脑子里宣布道，睡个好觉。

希望能梦到Mr.Stark。

13

“你在干什么？”

Peter猛地向前一扑，差点把工作台上没完成的模型机也撞翻下去。他慌张地把面前的稿纸塞到口袋里去，嘴里还欲盖弥彰道：“没什么。”

Tony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工作室的窗帘没拉，外面的夕阳洒进来，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暖光。

“你在写什么，给我看看，”Tony朝他伸出手，催促道：“快点。”

Peter捂着口袋往后缩：“真的没有。”

Tony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但他的表情依旧严肃：“没有？那你捂着口袋干什么？我不允许我的工作室里出现我不知道的东西。”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Peter争辩道，一边绕着桌子往另一边跑去，以便躲开Tony随手拿起来刺他的螺丝刀——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Tony跟着Peter围着一张不大的工作桌开始转圈圈，似乎对Peter企图藏起来的纸条真的深感兴趣：“慌成这样？怎么，那是给姑娘的情书吗？”

“不是！”Peter立刻就喊了出来。他投降似地停下来，但依旧死死捂着自己的口袋：“这是……这是我要做的事情清单。”

Tony也跟着他停下脚步，挑起一边眉道：“哦，愿望清单？真有意思，我十几岁的时候好像也写过这么些个玩意，第二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这有什么不能见人的？”Tony继续道：“给我看看，过来人可以给你一点小建议。”

“不能给你看，”Peter立马道。他有些难堪地转向另一边，外头的夕照实在太热了，他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不能给你看，因为……因为……”他吞吞吐吐道：“因为有些事情是要和你一起做的。”

Tony睁大了眼：“和我？”

“是的，”Peter发现一旦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就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所以不能给你看，反正时候到了你会知道的。现在要是看了，以后就没有惊喜可言了。”

Tony露出了一个戏谑的表情：“我最喜欢你的一点，Peter，就是你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出人意料的天真和浪漫情怀。”

他嘴上这么说着，焦糖色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温暖的笑意，那温度甚至感染了他的声线：“过来人给你的第一个建议，就是有机会说的话一定要及时说。”

“否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回应。”

Peter吃力地睁开眼：他的眼皮很疼，喉咙干涸得几乎快断裂，身上好像被二十辆卡车轧过一样疼痛。

“不好受？”

Peter转了转眼睛，发现Strange正站在他床边低头看向他。

“再睡一觉吧，醒来时你会感觉舒服点。”

法师的话像是有某种魔力，推动着Peter再次陷入了沉睡，而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梦见。

Peter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再次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时，阳光刚好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在地面上画出一道转折的光线。

“Peter？”

Peter转过脸，看见了担心的May。

“我……我很抱歉，”Peter的声音嘶哑得吓人：“对不起。”

May正拼命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别道歉了，你这傻孩子。”

尽管蜘蛛侠具有一定的再生能力，但这不代表他能被一栋大楼压个半死后还活蹦乱跳地站起来跳支舞。复仇者基地的病房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治疗，Peter在病房躺了一整天，才总算有了可以坐起来的力气。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变异军团的幕后头目似乎被找到了，Sam亲自带人前往他们的老巢。

“不能让我们最小的复仇者白白受伤。”新一代的美国队长这么说道。

Strange重新履行了自己医生的职责，肩负起Peter的治疗。

“Happy联系了Potts，Potts又联系了复仇者们。而我刚好在基地，所以立刻把所有人传送了过来。”Strange坐在Peter病床旁，慢条斯理地道：“要是再晚一点，你就彻底没救了。”

这天上午，Strange结束了他的病房巡视后——只有Peter一间——他们两个坐下来聊了会。

Peter额头上缠着绷带，右手吊在胸前，看起来十足凄惨。他看着自己手上仅剩的银手环，礼貌地对自己的搭救者道了谢：“谢谢你，博士。”

Strange歪着头打量着他：“还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Morgan说她和Happy出去求救是由于收到了你发的短信。发件人显示是你， 但Morgan坚称是她爸爸给她发了那条短信，因为除了Tony，没有人会称呼她为小蛋糕。”法师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他直直地看进Peter的眼底，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那个AI发的短信。

Peter的心像是被人从万丈高空推了下去，一路不断地下坠。他艰难地呼吸着，面临着被人当面揭穿的难堪，快速道：“我很抱歉，那是因……”

Strange忽然打断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已经对Morgan解释过了。在那种情况下，按错一两个单词是很正常的情况。”

Peter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Strange继续道：“小姑娘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没有离开她，大哭了一场，但她会好起来的，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人总得认清现实。”

Peter愣愣地看向他，直觉法师话里有话。

“好好休息吧，Peter，是时候放松两天了。”Strange认真地打量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耐心：“然后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来。”

Peter在Strange即将离开病房时再次叫住了他。

“我有一个戒指，戴在我的小指上，”Peter依旧语速飞快道：“有人看见了吗？”

Strange扶着门把手回头看向他：“那个戒指损坏过于严重，应该被回收部的人拿走了。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去帮你问问。”

Peter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不，没什么，谢谢你。”

Strange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在Peter能够勉强下床的时候，Ned到了医院。

“你这个不听劝的大蠢货。”他这么对Peter道。

Peter叹了口气：“有没有什么更有新意的说法？”

“世界五星级的骄傲自大的耳聋白痴，”Ned说：“这句来自于MJ对蜘蛛侠的总结。”

Peter笑了起来：“我猜到了。”他看着Ned，轻声道：“我很抱歉，伙计。”

Ned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狠狠地擦了擦，然后把怀里一个已经捂热了的东西交给了Peter：“给你。”

Peter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他的那枚戒指。

Peter倒吸了一口气，吃惊地几乎结巴：“你、你怎么……我以为……”

“一个成功的后援技术人员会为他的英雄准备好所需要的一切。”Ned对Peter道：“我还是不赞成你的这个行为，但既然这能让你好受点，那就这样吧。”

Peter抓着那枚戒指，像是抓着一颗空落落的心。

“谢谢你，Ned。”他最后道。

Peter最后没有打开那个投影。他把戒指放在床头，企图让自己无视它的存在，尽管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在Ned到访后的第三天下午，Peter在一次长久的睡眠后再次睁开眼。Strange为了让他好好休息，从过于敏感的五官中暂时解放出来，给他开了一剂剂量较小的镇静剂。Peter看着天花板，在一片令人着迷的沉静中感受到冰冷的药液顺着药管流进自己的血液里。然后他扭过头，在门边看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Peter眨了眨呀，最初他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当他从病床上坐起，直面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的神采时，他才确信自己没有。

“队长？”Peter不可思议地低呼。

“下午好，Peter。”美国队长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微笑：“伤的挺惨啊，嗯？”

14

Peter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们见的上一面发生在那个令人心碎的葬礼上，那时候Steve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模样。

Steve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呆住的Peter道：“我吓着你了？”

“不、不，我听Sam说了。”Peter连忙道：“我只是……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Steve笑了笑，湛蓝色的眼睛像他年轻时一样明亮：“有个小姑娘哭哭啼啼地给我打电话，让美国队长救救蜘蛛侠，我吓了一大跳，所以立刻过来了。”

Peter叹了口气：哦，Morgan。

Steve上下打量着他：“所幸你还好，虽然看起来应该挺疼的。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向Tony交代。”

Peter试图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但他失败了：“如果Mr.Stark知道，他一定……他会很生气的。”

“既然你知道会这样，就应该更加小心谨慎，至少应该把Tony给你的战衣穿上。”Steve轻柔却严厉地指出：“那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才被制作出来的战衣。”

Peter低着头，把玩着床单上的褶皱，把它们捏在一起，又放开，又捏在一起，又放开。

“我有战衣，”他非常轻地反驳道：“而且Mr.Stark也不会生气了，再也不会了。” 

平时他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Peter快速地闭上了嘴，自我欺骗地认为心里这阵突如其来的委屈一定是由于镇静剂的影响。

Steve看了他半晌，推动自己的轮椅靠近了Peter的床边。

“Peter，”他轻声道：“大战结束后，我一直想找你谈一谈，可惜我们彼此都没有那个时间，我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你还好吗？”

Peter看着他道：“我很好，Cap。”

Steve直言：“我可不这么觉得。”

Peter眨了眨眼。

“你知道，在Bucky刚离开我的那几年，日子很不好过。”Steve的声音虽然苍老，却依旧像以前一样充满情感与说服力：“我一闭眼就能看到他的样子，但却哪都找不到他，这快把我逼疯了。”

Peter问：“那您是怎么走出来的？”

Steve笑了起来：“走出来？不，我没有走出来。”

“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试图通过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逃避痛苦，除非那是为了达到某种我们毕生都在追求的目标而必须的条件，就像Tony那样。”Steve道：“于是我们不得不与那些创伤一同生存，这是超级英雄……不，事实上，每个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超级英雄，都不得不学会与自己的创伤共存，这是生命中无法避免的一部分。”

Peter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来了，这些老生常谈的鸡汤。

Steve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却并没有觉得不悦，而是愉快地笑了起来。他朝Peter眨眨眼：“觉得我说的话很无聊？真的很抱歉，毕竟我的年纪的确可以当你的爷爷了，原谅一个老人家吧。”

“很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Peter连忙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叹了口气，道：“我没打算走出来，我觉得没什么。事实上，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可以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那些如影相随的噩梦，那双永远凝视着他的双眼，那颗看到Morgan就会疼痛的心，他宁愿永远不失去它们，永不。

Steve直言：“活下来的人心里总会带着愧疚，但这不代表你需要折磨你自己。”

Peter从病床上起身，企图终止这场对话：“我没有折磨我自己，Cap。你要喝水吗？我……”

突如其来的起身动作造成了短暂的低血糖，Peter抬手胡乱一撑，刚好撑到了旁边的床头柜，有什么小东西滚了下去，但Peter没留意。他在Steve的惊呼声中让自己勉强站好，然后他紧接着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某种机器忽然启动了。

Peter的大脑像是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了下去，他慌乱地要蹲下身想要去捡那枚该死的戒指，但已经太迟了，随着轻柔的运行声，一个逼真的虚拟投影出现在病房中。

“你没事吧，孩子？”Tony急切地弯腰要去看Peter。

Peter僵硬着往后一仰，躲开了对方的动作。他几乎不敢去看身后Steve的表情。在一阵长得足以杀死人的沉默后，Steve轻声开口道：“我的天啊，你是……Tony？” 

Peter用力地闭上了眼，仿佛那是对他审判的开场白。

Tony的投影扭头盯着Steve好一会，才迟疑道：“Steve？你怎么老成这样？你的魔力血清失效了吗？”

Steve哈哈笑了起来：“我只是回到了本来该有的样子。”

“一个老得坐轮椅的美国队长？你还拿的起你的盾牌吗？”Tony绕过病床走向Steve，在他面前插着口袋站定：“让我猜猜你把盾牌交给谁了，Sam？以后我们将有一个会飞的队长了？”

Steve微笑着看向他，像是遇见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那样高兴：“Sam是一个高尚的人。”

“哈！当然了，如果他总是那么多话就好了。”Tony这么说完，忽然转向了Peter：“我们只要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复仇者就够了，对吧，Peter？”

Peter僵硬着站在原地，脸上全然没有另外两人的轻松和愉快。他没有看投影，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Steve，原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面色又白了一分，看起来似乎随时要晕倒了。

“Tony，”Steve对投影道：“能让我和Peter谈谈吗？”

Tong慷慨地比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到角落的椅子上抱着手坐下了。

Steve：“……”

Steve无奈地补充道：“私下谈谈。”

Tony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把听筒关了。”

Steve摇着头笑了起来，看着Peter道：“很像他。你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在那上面，是不是？”

Peter缓慢地在病床上坐下，他看着投影半晌，摇了摇头：“那不是他。”

“这就是Morgan收到的短信来源了？”

“……是的。”

“Peter，”Steve叹了口气：“我们刚刚才……”

“对不起，Cap。”Peter哑声道：“很抱歉，我会亲自向Potts小姐和Morgan道歉的。”

Steve有些意外：“哦，我不觉得你有任何地方需要向他们道歉。”

Peter深吸了一口气：“我私自创造了Mr.Stark的AI，这是错误的，我很抱歉。他的家人是那样思念他，而我却因为一己之私不负责任地创造了这个AI，这太卑劣了，这不是一个正确的行为……”

“我倒不觉得这有多卑劣，”Steve道：“我只是觉得你一定很伤心。”

Peter噎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我很……是的，我很悲伤。”

“人在痛苦中做出的行为是不应该被指责的。”Steve道：“再说了，你以为Bruce真的没发现那些下载痕迹吗？”

Peter猛地抬起了头：“什么？”

“那些数据太大了，就算Friday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Steve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看着Peter，眼里满满的都是关怀：“我们一直很希望你能找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谈谈，但你总是不说什么。”

Peter的喉咙一阵酸涩，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Steve在离开前，又仔细打量了一会Tony的AI投影，然后他对Peter郑重道：“我还是要谢谢你，Peter。”

“让我在离开人世前还能再与老朋友说会话。”

Steve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了好一阵。直到那个投影自己开口道：“我猜你们聊完了？”

Peter依旧看着门口的方向，没有看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Tony高高兴兴地站起来，走到Peter身边一屁股坐下：“告诉我，现在还想删了我吗？”

Peter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撇开头。

“哦，拜托！”Tony不满地大叫：“有那么难接受吗？”

“你不是他，”Peter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你给不了我要的回答。”

Tony朝他张开手：“你到底要问什么？”

Peter摇摇头。

“快点，告诉我，”投影催促道：“你不问我要怎么回答？”

“这不是你凭推算就能给出的回答。”

“你倒是试一下啊？”

Peter的眼眶忽然红了，他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被逼问一般，愤怒地从床上站起来，对投影怒道：“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不管答案是什么，只要不是本人的回答就毫无意义。”

“重要的只是回答吗？”Peter愤怒地问道，但这阵愤怒并不是对那个投影，而是对他自己：“我想知道他最后想了什么，我想问问他对我是怎么想的。我想找到一个位置，可以光明正大地标榜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思念都要小心别越界，别显得比别人更悲伤。不然他们会问，哦Peter，你为什么这么难过，甚至比他的女儿哭得还要伤心？我为什么这么伤心，因为我爱他，而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他手上的银手环嗡了一声，又沉寂下去。但Peter没发现。

“我这一生都没机会了，我本来有机会的，但我错过了它。”他忽然哽咽起来：“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写了那么多计划，就为了能慢慢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但都来不及了。在泰坦星上消失前我没有说，因为我不想……我不想让Tony以后都活在痛苦中。但如果我早知道那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说的。而不是现在，站在一个被我自己创造出来AI面前，还妄想自己能得到什么真正的回答。”

“你是对的。”Peter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眼泪就这样接二连三的掉了下来——该死的镇静剂，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是对的，我就是没办法真正分清你和Mr.Stark。我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让我想起Tony是怎样离我而去的。可是我也不想删了你……”

他捂着眼睛，哽咽道：“因为我还想再看看他，即便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把这个AI变成了自己的一个枷锁，心甘情愿地被束缚在Tony Stark死亡的阴影下。 

这正是他所渴求的。这令他觉得自己尚且能靠近对方，站在生的边缘触碰亡者的衣角。 

Peter苦笑一声，更多的眼泪随着这个动作掉了下来。他通红着一双眼，憔悴地看向那个投影。

“我想对他说我爱他，”Peter疲惫又绝望地道：“我想对他说我爱你，Tony。”

他抬眼定定地看向对面的虚拟投影：“你能给我什么回答？”

Peter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手腕上很痒。他烦躁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把手腕抬起来看了看，却险些被猛然亮起的白光闪到了眼睛。Peter迎着光眯起眼睛向前看去，然后他立刻愣住了。他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回头去看自己创造的AI投影，但那个AI投影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角落，微笑着看向他。

于是Peter又扭过头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蓝白色的眩光逐渐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身影站立在病房中央。窗外的阳光穿透了他的身体，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半透明的鬼魂，但Peter知道那不是鬼魂，那是一个投影，一段来自过去的影像。

“好久不见，Peter，我也爱你。”真正的Tony Stark对他打了个招呼。

15

“这样太傻了，我可以重录吗？”

Friday尽心地提醒他：“我们离出发的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Boss。”

“好吧，好吧，”Tony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重新看向镜头的方向，又说了一遍：“那么，Peter，你花了多久打开我留给你的这个影像？”

“我相信你一定没有通过其他的什么小技巧来破解我的加密，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Tony插着口袋，在原地踱了两步，脸上浮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所以你说了那几个字，对吧？”

Peter呆呆地看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擦。

Tony把手抽出口袋，朝他威胁般地指了指：“你最好是在一个足够感人的场合说出这句话的。”

Peter下意识地环绕了一下四周：空空荡荡的病房，角落堆着其他复仇者们送来的鲜花，而他自己浑身疼痛，右手还吊在胸前。

实在不够感人，倒是足够凄惨。

“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就说明我已经……死了。”Tony略带遗憾地耸耸肩：“很不幸，我未能阻止这个视频来到你面前。”

Tony终于找到了一个高脚凳坐下，他坐在椅子上转了转，终于打算老实地面向镜头。队长和Bruce从他门外快速走过，留下一串低语。

“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即将回到过去，在灭霸之前凑齐宝石。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如果不行……如果我们做不到，那我们……”Tony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不，我们会做到的。”

“从我失去你到现在，已经五年了。”Tony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对未来的Peter道：“五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梦到你。如果我能把你带回来，当然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那我要好好地骂你一顿，你这个让我丧失睡眠的小混蛋。”

“然后我一定要抱抱你，”Tony低声道：“这次会是一个真正的拥抱了，Peter。”

“我留下这个视频，是为了还能给你留下点什么。这个手环里装着蜘蛛侠项目的所有成果。而我之所以没有把它直接给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自己摸索出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来。如果一开始就有正确答案，那考试也没什么意思了，你说是吧？天，这还是向我爸学的。”

“而且Natasha说的没错，你总需要自己向前走。我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能领着你一段路，但如果你看到了这个视频，就说明你不得不靠你自己了。但我相信你会做的很好的，你总是不让人失望。”

“我把密码设置成我爱你，老天，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像是被吓懵了。但你以为我是谁，你眼睛里那点小心思早就藏不住了。”

Tony笑了起来，不带任何嘲笑Peter的意思，反而像是对此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的笑容并未深达眼底，那里还藏着一丝遗憾。

“如果你能早生几年，如果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很难说，或许我们就会在一起了。你觉得很吃惊吗？不。我知道喜欢上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比你喝一口可乐难多少，但喜欢上你，Peter，对我来说也是一件非常轻易的事情。”

“你年轻，勇敢，充满好奇心，还刚好有一张不错的脸。不是我找到了你，而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发现了你。”

“刚遇到你时，我的确把你当成一个孩子来照顾，但不得不承认，你也让我成为了更好的我自己。也因为你，让我开始考虑或许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父亲。并不是我在指引你，Peter，你也改变了我。” 

Tony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就像我说的那样，Peter，有的话一旦没说出口，或许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错过的永远不会回来。”

“如果我死了，那么你将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的回应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期盼着一个永远不会得到的回应，你知道回应永不会来，但你永远不会停止期待，于是最终你只能深陷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的绝境中。你是个好孩子，Peter，我不希望看到你陷入这种痛苦中，所以我留下了这个视频。” 

“关于我的死亡，啊，我的死亡。”Tony叹了口气：“我总是觉得自己亏欠良多。我不该活下来的，你知道吗，我的存活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上。我用尽一生去使自己配得上他的牺牲，直到我死的那天我才会知道自己到底干的怎么样。但我想说的是，Peter，死亡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它总会到来，而我等待已久。”

“但对你来说不是这样的，对留下来的人来说不是这样的。”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鉴于我是那个转身离开的人，我实在无法对你做出任何安慰。就像我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安慰，一旦他们不在了，任何说辞都无济于事。所以我很抱歉，Peter。”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而痛苦并不会真的永远伴随你。他们会在一开头的时候不断纠缠你，随着时间过去，痛苦会逐渐缩小。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就此消失，这些伤痕只是潜藏在你的日常生活下，然后忽然会在某一天冒出来，让你痛不欲生。”

“我经历过，所以我很了解。但我不想让你也经历一样的痛苦，所以我想了个主意——”

Tony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他的面前是一块平坦的空地，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Roket在外面大声喊让所有人集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Tony看着面前一无所有的空气，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可比我想象中傻多了。”

Peter眼睁睁地看着Tony朝自己走来，在几步之外停下，那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阳光穿透了投影，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虚幻的梦。

Tony朝Peter微微一笑，一个笑容就弥补了他们失之交臂的所有时光，接着他道：“我允许你亲我一下。”

“然后希望每当你想起我时，想起的都是这个吻。”

Peter颤抖着猛地上前一步，然后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动作轻柔地像怕撞碎一场梦。他们在纽约和平的阳光下，中间相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五年，虔诚地吻在一起。这个吻毫无实质，只能算作对永远错失的一切的小小弥补。但它承载着的深入骨髓的思念和刻骨铭心的爱，足以支撑着Peter走过接下来的无数岁月。

在Tony Stark离开他一年后，Peter拥有了属于他的那个吻。

“好了，Pete，”这个吻结束后，Tony睁开眼，几乎贴着Peter的双唇，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

00

“你确定吗？”

Peter扭过头看旁边的AI：“我确定。”

Tony的投影这回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只是问道：“你会想我吗？”

Peter想了想，郑重道：“我会的。”

投影笑了起来，他向Peter没形没款地鞠了个躬，歪着头，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看着他。

“祝你好运，我的创造者。”他说。

然后Peter按下了删除键。

他没再错过Morgan7岁的生日，穿着钢铁战衣准时从天而降，并再次吸引了在场所有小孩的目光。Strange诚心诚意地对他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在切蛋糕环节过后，Peter和Morgan一人端着一碟蛋糕，坐在屋子外面的台阶上，看着远方粼粼的湖面。其他英雄们坐在他们附近，三三两两地聊着天。Morgan忽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小孩，对其他英雄道：

“那是我的男朋友。”

Peter和Sam同时喊了出来：“谁？”

Morgan指着人群中一个栗色头发的小男孩：“他。”

Peter瞪着那人好半晌：“不行，他太瘦了。”

“衣服品味也很糟糕，”Sam补充：“你眼光怎么回事，Morgan？”

Clint在一边大笑起来，Wanda朝Morgan眨眨眼：“我觉得很不错。”

“他人很好！”Morgan为自己的小男朋友辩护道：“也很聪明。”

“谁不聪明？Bruce有七个博士学位，你怎么不喜欢他？”Sam皱着眉道：“不行。”

Peter扭头对Strange问道：“你能把他变回去吗？”

“我可以把他弄到撒哈拉去，”Strange面无表情道：“只要一秒。”

“好了好了，先生们，冷静点。”Potts不得不无奈地阻止这帮英雄们企图伤害平民的行为：“她的男朋友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吃完蛋糕后，Peter抱着Morgan走到湖边，看着被夕日染红的湖面。Morgan细软地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与他依靠在一起，在他耳边轻声问：“那天给我发短信的是我爸爸吗？”

“不是，”Peter毫不犹豫地回答：“但你爸爸会做出一样的举动。”

Morgan没太理解，她在Peter的脑袋上蹭了蹭，小声道：“我很想他。”

Peter也轻声道：“我也是，我们都是。”

Morgan的双眼凝视着他，她问道：“你爱他吗？”

“是的。”Peter看着那双眼睛回答。

“超过世上的一切。”

当仪器运行的声音在Peter房间里响起来时，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觉得惊慌。他抱着双手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而那个AI的声音再次出现时，他听起来比Peter之前还要惊讶：“这是什么回事？”

“欢迎回来，AI先生。”Peter冲他快乐地打了声招呼：“说过我会想你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AI疑惑道：“我以为你把我删了。”

Peter解释道：“删了一部分。保留了你基于Mr.Stark的数据演算出来的人格数据，增加了命令优先级。” 

“哈，”AI高兴地说道：“终于能接受我了？告诉过你了，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的。但是Karen怎么办？”

“她对接管我家很感兴趣。”

“而且容我提醒，你仍然在我的命令之下。”Karen轻柔道：“欢迎回来，朋友。”

AI继续道：“我发现你拔掉了投影仪与我的链接。”

Peter承认：“我还没想好让你用什么形象出现。”

“那么，”AI问：“你要怎么称呼我？”

Peter道：“你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他拍了拍手边的一本婴儿备用名大全：“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AI启动了Peter的音响，发出一连串温柔的轰鸣声，听起来像是他绕着Peter的房间走了一圈。

“那么，”AI问道：“是什么最终治愈了你，Peter？”

Peter笑了。

“一个吻。”

他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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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后面的话：

算是送给我自己迟到的生日礼物

这么多年了 确实也就真心实意地喜欢过钢铁侠这么一个荧幕人物

结果妇联4哭了我好几天

本来小蜘蛛独立电影的时候就想写虫铁了 一直拖拖拖 拖到现在 等来这么一个结局

唉

再来一次也还是喜欢你 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