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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丁炒藕丁

寻妻

天还没亮,我就当七夕还没过,临时起意写的短文,凑活看

白展堂混名白玉汤,出道已经一年有余,这个道,指的是黑道,十五岁的年纪,身高八尺,武功在师门中倒数第二,理想却是在黑道上拔个头筹。他的兄弟姬无命笑话他,“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第一?”他的兄弟也是混黑道的,理想恰好也是第一。两人打了一架,武功上,他自然又是输了。可他自认脑袋比兄弟聪明,负气之下便赌誓,以三月为限,看出能干出一番大事,输的人自此以后,得听赢家的。由此可见,姬无命的脑子确实没他灵光,竟答应了。

两人三击掌后分道扬镳,各自驱马,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白展堂去了西安。

他心想,西安是十三朝古都,坊间的奇闻异事里,不乏一夜成名者,世家...

天还没亮,我就当七夕还没过,临时起意写的短文,凑活看

白展堂混名白玉汤,出道已经一年有余,这个道,指的是黑道,十五岁的年纪,身高八尺,武功在师门中倒数第二,理想却是在黑道上拔个头筹。他的兄弟姬无命笑话他,“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第一?”他的兄弟也是混黑道的,理想恰好也是第一。两人打了一架,武功上,他自然又是输了。可他自认脑袋比兄弟聪明,负气之下便赌誓,以三月为限,看出能干出一番大事,输的人自此以后,得听赢家的。由此可见,姬无命的脑子确实没他灵光,竟答应了。

两人三击掌后分道扬镳,各自驱马,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白展堂去了西安。

他心想,西安是十三朝古都,坊间的奇闻异事里,不乏一夜成名者,世家遍地,随便一弯腰就是金子。可到底偷哪儿家呢?这得好好筹划。他是心比天高,可胆比蛋小,杀人越货的事,打死不做,最好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张字条。

梦想要有,饭也要吃,在西安转悠了几天,钱袋空空了。他瞄上了一家商铺,似乎是卖古玩的,进出的人很少,守店的是对夫妇,看样子不会武功。

他用布包了块石头,紧随一个客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店。柜台里只有店主妻子,看了他一眼后,就分心为前脚进门的客人看货。

不大的门店里,摆放着各式新奇的物件,角落处有个小盒子。他背过身,飞快地打开它,把里面的玉石和自己的石头调换,又重新锁好。全程很快,他转过身,店主还在和客人讨价还价。

他大声嚷道:“你这店家也太小气了,我也不卖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走了几步,肩膀被人扣住,一老者道:“哪来的毛孩子,说啥胡话呢?”

“那你哪来的?糟老头?”他的气力很大,下盘稳健,白展堂与他暗中较劲,挣脱不开。

“来,来,咱出去唠。”

老者勾住他的脖子,强行将人带出门。

“手挺快,把东西拿出来吧。”老人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宽大的袖子在腰间一扫,包裹不见了。

十五岁的白展堂还没有以后那般识趣(怂),反道:“东西在你手里,你说谁手快?谁是贼?”

老人道:“你守了半天,见过我吗?我是店主从暗门请进去的,关系不一般,你说,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这老头是想干嘛?白展堂看他满脸皱纹,六七十岁的样子,武功怕是练到了深不可测,穿着富贵,肚子挺大,又不像绿林好汉?

老人笑笑,道:“我想让你帮我去偷一样东西。”

“您早说呀,上哪儿偷去?”白展堂笑地天真无邪。

“秦王府,”老人扶住腿软的白展堂,道:“不就是姓朱吗?怕啥?那儿地我熟得很。”

“我,我是没吃饭,饿。”白展堂嘴上硬,心里打颤,他想,我不是想一战成名,眼下就是机会,老头可靠吗?

“三天后就是七夕,天亮时,我在这等你,到时候再和你详说。”老人眼神一凛,硬邦邦的手拍打了他几处大穴,顿时,他胸口发闷,运功提气,血脉堵塞,手指渐渐转冷。

“你?你不会是葵花派的吧?”老人的手法和自己同出一门,所见人中,唯有公孙乌龙和娘亲能与之抗衡。

“啥葵花菜花的,你听好,三天之后我要是见不到你,就没人给你解穴。还是说,你想回葵花派,求那群人?”老人将包裹揣进兜里,给了他十两银子,说是酬劳,转身进了古玩店。

白展堂攥着十两银子,真想砸扁他的脑袋。

三天里,他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解开穴道,只得乖乖去找人。

老人依照诺言,解开了穴道,给了他一张秦王府的地图,要偷的东西在宝库里,是件金丝铠甲,据说是太祖所赐。

白展堂心里犯嘀咕,御赐之物,偷回来又不能卖,老头要它干啥使?他武功那么高,还用得着这个防身?

他不敢问,怕惹来杀身之祸,但跟着老人一天后,发现他并不凶恶,说话有趣,对江湖轶事知之甚深,对自己相当大方。

晚饭他们是在西安最有名的酒楼吃的,点了最贵的菜,老人说他也不知道好坏,西安他只来过一次,吃的也是这家酒楼,贵的,总归是好的。

白展堂忍不住问:“您到底图啥呀?”

他放下酒杯,目光异常温柔,道:“寻妻,你把东西偷出来,我就能找到她了。”

“既然是你媳妇,你光明正大地叫她出来呗,咋?吵架啦?好家伙,你俩夫妻闹脾气,一把年纪,害我遭殃。”白展堂忿忿不平。

老人慢悠悠地给他续满酒,道:“我们最后是吵架来着,吵得挺凶。”他眼角湿润,似乎是在回忆,白展堂浑然不觉,发泄般地狂吃。

老人对他道:“你呀,以后少和你媳妇儿吵架,多让着她点。”

“切,凭啥?谁有理听谁的。”白展堂翻了个白眼,他认识的女人分两种,他娘那样的,有理没理都得听她的,否则大刑伺候,另一种呢,他师妹那样的,有理没理她都听你的,了无生趣,这两种他都不想要,找个会说道理的都好。

老人笑而不语。

吃罢饭,他们换上了夜行衣。

今晚是七夕,城里到处是花灯,姑娘们在家乞巧后,趁着难得机会,约上姐妹邻居出来游玩。街上一时风光无限,看人的,被看的,两厢欢喜。

翻墙进去前,白展堂问老人叫啥?出了事,他得喊人不是。

老人推了他一把,道:“你出事的时候我知道。”

白展堂跳墙进去,依着记忆中的地图,寻到宝库,守卫的人不多,他点了他们的穴道,刚要开锁,忽然西边出现火光,有人大叫抓贼。

不好,老头儿被发现了,他不是武功盖世嘛!白展堂赶紧跑,却不想被家丁发现,引来了巡城的捕快。

这是他盗业生涯中的第一单大票,却以失败告终,或许会以性命告终作结,更可笑的是自己什么也没得到。害怕和后悔姗姗来迟,找不到回头的路。

黑衣捕快穷追不舍,路人尖声惊叫,纷纷躲避,却有个小女孩,不知怎地,傻傻地站在大道中哭哭啼啼,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出于求生的本能,门派的训导,他顺手就抓住了她。他心想,反正错了,就错到底吧。

没想到那群捕快根本不顾人质安危,宁愿打瞎姑娘的一只眼睛,也要抓住他。

也是出于本能,他抓住了那枚伤人的核桃,捂着受伤的手,连姑娘是什么模样也没看清,推开人便逃走了。

姑娘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刚刚有个贼保护了自己。

那帮捕快只顾追贼,没人搭理她,她坐在地上拼命哭。

“姑娘,咋啦?哭啥呀?”

她抬头,见是个面容和善的老人,挺着大肚子,穿得衣衫褴褛。

“我,我和爹走散了。”姑娘抽抽搭搭地道,黑黑的小脸上满是泪。

“真可怜呀,那我陪你等爹吧,哎呀,这么可爱的娃,别被谁拐走咯。”老人拿出一根关东糖,请她吃,问道:“你叫啥名呀?”

姑娘没拿糖,她小声道:“佟,我叫佟湘玉,老爷爷,您呢?”

老人呼吸一滞,叫了声她的名字,道:“我姓周,叫周堂。”

过了许久,佟伯达带着家丁总算找到了女儿。见人安全无恙,身旁有一老者陪伴,两人说说笑笑。老父亲的一颗心落了地,问清缘由,谢过老人,又得知他无处可去,便盛情邀请。佟伯达瞧得出来,老人虽然穿得落魄,却不是下九流之徒,而且是个好手,请他回去,一为感谢,二为镖局。

他答应了,但他要去同朋友辞行,随后再来。

终于找到了,老人心想。

他本名白展堂,妻子死了一年多,这个妻,就是佟湘玉,今年五十四岁,腰缠万贯,武功在江湖上难逢敌手,最后悔的日子是湘玉死那天。

那天,他们吵了一架,晚上,他本来想说说软话,主动求和。他等她要账回来,等来的却是船沉江的消息。

古玩店里只有丈夫在,他手里正把玩着那日被偷的玉石。

“找到啦?”店家问。

他点头,道:“多谢成全。”

店家摇头,道:“不必言谢,你帮我儿找回了玉石,他用门,送你来四十年前,也是你用十年寿命换的,白展堂,你所剩光阴不多,且过且珍惜吧。”

“我知道。”白展堂面色平静。

“其实你子孙满堂,在那边继续生活不好吗?你和佟湘玉相伴了大半生,于大部分人来说,你们很幸福,为什么要回来呢?”店家想不明白。

白展堂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满布皱纹,还有老人斑,湘玉叫自己老爷爷。他回来并不是奢求有什么,只是想看看她。

他们相遇在她二十四岁,他看过了她的三十四,四十四,五十四,十六岁时,他曾有机会,却错过了。

他道:“就是太幸福,其他一切同它比,算不得什么了。”

白展堂去了龙门镖局,当起了教习。一半时间教镖师武功,一半时间教佟湘玉,如何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如何去经商,倾尽自己一生所想。

仗着来自未来,他能掐会算,骗得佟湘玉对他深信不疑。

她问他姻缘,他说她会遇到如意郎君,相貌堂堂,为人堂堂。

她又问他,那郎君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他说,会的。

她再问,我们过的幸福吗?是不是比韩娟好?

他说,韩娟我不知道,但你会很幸福。

她说,其实韩娟也不错,我有时候脾气不好,她挺让着我,周师傅,您说我是不是得改改脾气呀?

他说,不用改,他也会让着你。

过了五年,白展堂大病了一场。临死前他说,自己是关中七侠镇人氏,请把他的骨灰洒在西凉河里。

他想,十六岁我也已经看过了,我在河里等着,不用五十年,我就能看到她临终那面了。

土豆丁炒藕丁

武林正传(四)

第四十四章

西边山头,明月悬挂,已是后半夜,点点火把围绕着潦河下游一段的水路,一艘花船停靠在岸边,船头绑着几个粗绳,另一头拴在树干上。周遭十几个人,都是满面惊惧,离它几丈来远不敢靠近。其中一个正是李大娘的儿子,他娘被吓昏了过去,他赶紧把人背回家,又告知了村长。村长派了人去河上搜寻,自己连夜进城报官。

船没飘多远,撞到沙洲搁浅了,十几个村夫举着火把找到了它。几个胆大的游到洲上,用绳子把船拉到了岸边,岸上灯火通明,众人这才完全看清船上的情形,骇地不敢靠近。岂止一具女尸,甲板上还有四具男人的尸体,窗户上,帘子上,都是喷溅的血迹,被大雨冲刷了。

“刘捕头来了!”有村夫叫道。

刘名扬带着人走到河...

第四十四章

西边山头,明月悬挂,已是后半夜,点点火把围绕着潦河下游一段的水路,一艘花船停靠在岸边,船头绑着几个粗绳,另一头拴在树干上。周遭十几个人,都是满面惊惧,离它几丈来远不敢靠近。其中一个正是李大娘的儿子,他娘被吓昏了过去,他赶紧把人背回家,又告知了村长。村长派了人去河上搜寻,自己连夜进城报官。

船没飘多远,撞到沙洲搁浅了,十几个村夫举着火把找到了它。几个胆大的游到洲上,用绳子把船拉到了岸边,岸上灯火通明,众人这才完全看清船上的情形,骇地不敢靠近。岂止一具女尸,甲板上还有四具男人的尸体,窗户上,帘子上,都是喷溅的血迹,被大雨冲刷了。

“刘捕头来了!”有村夫叫道。

刘名扬带着人走到河边,路上他已经听说了一些情况,心里有了些许猜测,区环环失踪,飘来的又是一条花船,十有八九就是她遭遇了不测。

“什么情况?”刘名扬问道。听人说完,他皱眉,道:“只有一个女子?”老鸨说随区环环一同去的有她的丫鬟,和四个轿夫。

女子的尸体未动,还在船上。他登上甲板,四名死去的男子都是短褐打扮,身材结实,而女子容貌有几分姿色,但和头牌差的远,应当是丫鬟。

区环环去了哪里?她还活着吗?刘名扬等来仵作,经过验尸,女子生前曾遭人凌辱,男子都是一刀割喉,没有还手时打斗的痕迹。

“去,派人沿着河道搜索,是否还有其他尸体。”刘名扬道。

岸上一株大树动了一下又恢复如初。

白展堂回到客栈时,天已经蒙蒙亮。

“回来啦,吃了吗?”佟湘玉正坐在大堂,见他回来了,起身道:“走,我想吃碗粉,你信中曾说有几家老字号不错,你想带我去哪家呀?”

“在,在,在。”白展堂眉眼开笑,心里的沉重散了些。

尹川人早上爱来一碗粉,卖粉的自然多。白展堂带她去的是个摊子。一个大火灶,左边是开水,右边是大骨头的汤底。旁边方桌上摆着放粉里的码子,酸菜,豆角,香菜,腊八豆,剁辣椒,食客自取,不限量。

佟湘玉拿了个小碗,各取了一点,没搁粉碗里,她想先尝尝原滋原味的汤粉。白展堂嗜好放酸菜,又觉着和她一个碗里夹小菜,别有一番情调。

两人静静地夹菜配粉,在嗦嗦的吸粉声里略显突兀。

吃了一半,满足了舌头,佟湘玉停下筷子,道:“是区环环吗?”

“你别管。”白展堂道。

“我已经见着安庆了,旧人旧事,再多一桩也没关系。”佟湘玉道。

“你是捕头,还是我是捕头?查案我用不上你。”白展堂拉下脸,口气有点儿冲。

“好,我不管案子。作为长辈,我关心关心外甥,问一句,你怎么了?”佟湘玉轻声道,若是普通的人命案,他的脸色不会那么差,还不想对她说。

小菜没了,白展堂站起来,去盛了几大勺酸菜。坐下后也没问,搁她碗里,用自己的筷子拌了拌,和均了。

“这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佟湘玉夹起碗里的粉,犹豫了一下,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进了肚。

白展堂又站起来,端回来一杯水,放她手边,调换了两人的碗,道:“城外一条花船上发现了五具尸体,是区环环的丫鬟和轿夫,她本人失踪了,我猜已经被人沉河了。”白展堂顿住,她一动不动,是想到了吗?接着道:“那条花船,和当年颜起梅的一模一样。”

颜起梅,他订亲的第一个妻子,是父亲做的主。就在他们成亲前的一个月,她坐船游玩,失足掉进了河里。那是梅父送给女儿的,叫起凤船,凤头作船头,彩带作凤翼。

“哥哥?哥哥?”见她仍无动静,白展堂压低声音,:“湘玉?”

啪,头上挨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佟湘玉微笑地抬起头,“吃你筷子上的口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对不起。”白展堂低下头,快速拿回碗,进一步交换口水的计划失败。

“飞石塔的白梦灵,花船上的颜起梅,是有人在模仿她们的死状?”佟湘玉皱眉,自从他声名大噪后,吸引了不少崇拜者,其中不乏狂热之徒,曾有人效仿他不娶妻。

白展堂摇头,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江湖上一直有个传闻,白展堂的五个老婆不是被他克死的,是被他杀死的。他不是在模仿她们的死状,而是在模仿……”他张开嘴,没发出声,说了一个“我”字。

“胡说!”佟湘玉眼睛里蹦出怒火,人皮面具下,她的脸也在燃烧。

白展堂轻点头,他发出阵阵奸笑,像个小妖女,慢慢分析道:“他们的推测很合理。按照习俗,白展堂和白梦灵本来不该婚前相见。为了不让人知道,她遣开仆人,身边只留下亲近的丫鬟,船上只有三个人,所以出事时孤立无援。白家是跑船出身,她擅长游水。可她却喝醉了,从窗户掉进河里。白展堂跳下水去救她,人却是在十里之外上的岸。过了十天,尸体泡烂了才被发现。有人说,这是他为了掩盖颜起梅的真正死因。”

“第一,是颜起梅主动邀约,有信为证。第二,她嗜酒却不善饮,很多人都知道。第三,那晚雨下的很大,河流湍急,将人冲到十里之外,不足为奇。第四,她掉进河里,凭白展堂的武功可以把她拖进水里,一样是淹死。”佟湘玉道。

“那白梦灵呢?据说她是被山贼杀死的,为了向白展堂示威,但是飞石塔只有一扇门可以进出,钥匙一直在守塔人身上,没有丢失过,门锁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从一层到顶层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脚印。有人推测出一种可能,她是被人抱着从地上,跳到了顶层,这么高超的轻功,江湖上没几个人。还有他的第三个未婚妻,王柠儿,经过尸检,是心口让人一指毙命。第四个,沙眼堡的林柯,自幼习武,遇到白展堂之前,身体一直不错。订亲之后,一病不起,短短三天就暴病而亡。第五个金小姐,掉下悬崖,连尸首都找不到。”白展堂叹了口气,两手一摊,“一代神捕白展堂,缘是杀妻大狂魔。”

“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白小姐和王小姐都是弱女子,他有一千种方法可以杀死她们,为什么要暴露自己的武功?林小姐……”佟湘玉稍顿,林柯她不曾见过,金壁影毕生难忘,她轻声道:“她们不美吗?不好吗?任谁娶了其中一个,都会高兴的。”

“不,他不高兴。”白展堂道。

“你说什么?”他的模样很认真,不是刚刚戏耍嬉笑的语气,他在信里可是说很高兴。

“第一个是别人硬塞的,第二个是为了得到地方支持,第三个是为了抓她爹,第四个是赌气,第五个是受人之托。”他的家信中只说生活如何,很少谈公事。他破了什么案子,怎么破的,都是辗转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

“人来人往的,你真要我说?”

为的什么?年少轻狂,得意自负,那么多漂亮姑娘喜欢我,要嫁给我,你凭啥不能说喜欢我?凭你是我二姨?

佟湘玉想起八年前,姐夫问她梅起颜作侄媳妇如何,她点头。展堂来质问她,那时自己还是个哑巴,只能打手语。

“我希望的是你幸福。”她道,这份心愿从未变过。

“那你倒是给呀。”白展堂冷笑,“又不说话啦?”他掏出一串铜板,拍桌上,叫道:“老板娘,收钱。”

“客官,承蒙惠顾。”老板娘笑呵呵地过来,“姑娘,还少两文钱。”

啥时候涨价啦?他全身上下就十个铜板,还是前儿买鸡的时候抠出来的。

老板娘依旧笑眯眯,把目光转向佟湘玉。

“哼!”怎么?所有的事都要她做主啦?白展堂拿回一枚铜钱,两指用力,按出清晰的指纹,他自负地一笑,“老板娘,你把铜钱拿去……”

“客官,你们这两碗小店请了,还要什么随便说。”老板娘哆哆嗦嗦地放下钱,女侠饶命!

“……”老板娘,我是你们敬爱的白捕头呀!

“舍妹开玩笑呢,钱您收好。”佟湘玉付了剩下的钱,拱手致歉。

“我回头就取一千两银子出来,把你所有的吃食都包了,人我也包了。”白展堂嘟嘟囔囔,越想越有理,径直朝钱庄走。

他脚步快,佟湘玉费劲地跟在后面,仰着头看他,道:“我不认为白展堂是凶手。”

“哈,凭啥?”凭你是二姨?白展堂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凭他有个二姨。”

白展堂停下来,讥讽道:“怎么?子不教母之过?”

佟湘玉没恼,语气认真地道:“如果是他杀了人,那么二姨就一家家磕头赔罪,他们要什么,随便拿去。如果他被砍了头,二姨也以死谢罪。”

“这算……殉情吗?”他轻声问,眼睛里小太阳在放光。

“不算,”佟湘玉别过头,“你说的对,子不教母之过。”

“嘤嘤嘤,哥哥吐艳!”


茉虞

【白佟】安·家

🎊食用说明

白佟的甜饼,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的后续,没有看过那篇的可以先去康康www

8k+全糖,我连续肝了好几个晚上,改了许多遍,但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瑕疵,大家见谅qaq 

请自动带入香芋的口音⸜₍๑•⌔•๑ ₎⸝

祝食用愉快www 请大家多多评论呀www


——————————————————————

【壹】

人逢喜事精神爽。

佟湘玉笑眯眯地夹了两筷子菜放到白展堂的碗里,一阵眉目传情后抬头看向李大嘴:“大嘴的厨艺最近有所进步啊,值得表扬。”

“那掌柜的你应该给我涨工钱。”李大嘴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一抬头却撞上佟湘玉那骤然变冷的目光,只得...

🎊食用说明

白佟的甜饼,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的后续,没有看过那篇的可以先去康康www

8k+全糖,我连续肝了好几个晚上,改了许多遍,但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瑕疵,大家见谅qaq 

请自动带入香芋的口音⸜₍๑•⌔•๑ ₎⸝

祝食用愉快www 请大家多多评论呀www


——————————————————————

【壹】

人逢喜事精神爽。

佟湘玉笑眯眯地夹了两筷子菜放到白展堂的碗里,一阵眉目传情后抬头看向李大嘴:“大嘴的厨艺最近有所进步啊,值得表扬。”

“那掌柜的你应该给我涨工钱。”李大嘴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一抬头却撞上佟湘玉那骤然变冷的目光,只得讪讪地闭上嘴,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小贝,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呀?”直接无视忿忿不满的李大嘴,佟湘玉把目光停在莫小贝身上,“想吃啥,嫂子给你买。”

莫小贝被她那过分炽热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伸手拉了拉旁边的郭芙蓉,“我嫂子她什么意思啊,我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吧。”

“放心,没事。”郭芙蓉已然适应了掌柜的这幅得意忘形的样子,刚准备安慰小贝,就听到佟湘玉用那软糯的声音唤着自己。

“小郭郭,今天的卫生做得很不错嘛。”佟湘玉环视一下四周,做出老邢的经典动作,“我看好你哦。”

“行了掌柜的,不就是结婚嘛,你至于这么高兴吗?”郭芙蓉不是不能理解佟湘玉的喜悦,但自从老白向她求婚以来,她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

“咋不至于,说得好像你结过一样。”佟湘玉顿时变了脸色,委委屈屈地看向身边的展堂。

“行了行了,先吃饭。”白展堂握握湘玉的手,“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谁说我没结过!”郭芙蓉把筷子拍到碗上,“上次你们假结婚……”

三道冷冷的目光同时向郭芙蓉扫过来,她猛地顿住话锋,脸上堆起抱歉的微笑,“结婚是大事,掌柜的高兴是应该的,应该的。”话音刚落,她赶忙摇摇吕轻侯的手臂,“过去的事,提它作甚。”

佟湘玉叹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喜形于色,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嘛。

“对了无双,成亲那天小六来不来啊。”白展堂看着爱人撅着嘴不吱声的委屈模样,觉得她真是可爱又可笑,于是仗义地岔开话题,一边旁敲侧击自己师妹的暧昧情事,一边暗中观察自家未婚妻的有趣表情。

“小,小六啊,”无双回答得磕磕巴巴,“他应该是要来的。”

“那老邢呢?”佟湘玉拍拍吕秀才的小臂,“前几天你去十八里铺收账,和他说这事没有?”

“说了说了,但老邢说他公务繁忙,实在是没法抽身。不过他又说了,等忙过这阵一定亲自来给你道喜。”

“公务繁忙?他能有啥忙的,什么人嘛。”佟湘玉撇撇嘴,“那展堂你娘呢,你和她说了没有?她来不来?”

“说了说了。”白展堂端起酒杯小酌一口,“她那还有几个大案子,能不能来还不一定呢。”

“也不是什么大场面,来不了也没有关系。”佟湘玉放下筷子,默默舒一口气,虽然她知道三娘不是坏人,上次为难于她也是事出有因,但她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害怕,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婆婆。

“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啊,既然要办婚礼,咱就要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

“拜托啊大哥大姐,这些事情你们留到深夜自己去讨论好不好?我们还要吃饭呢。”郭芙蓉实在看不惯他俩那副若无旁人的腻歪样子,“大不了今夜的屋顶留给你们。”

“屋顶本来就是我的呀。”佟湘玉瞪一眼郭芙蓉,继续给展堂夹菜。

夜色浓稠,月光如水,屋顶上清风宜人。

“你说要办得轰轰烈烈,是啥意思嘛?”佟湘玉从展堂怀里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这是明媒正娶,当然要好好办了。”白展堂把她揽回怀里,“再说了,这可是终身大事,咱可不能含糊。”

“展堂。”佟湘玉本以为他不喜欢这些表面上的形式,得知他和自己一样上心在意,不由得欣喜万分,“我都听你的。”

“说起来,你还没给我定情信物呢。”

“定情信物?”佟湘玉再一次挣开他的怀抱,“那你给过我吗?”

“给过啊。”白展堂唇边牵起一抹坏笑,“我把盗圣的牌子给你了,免罪金牌也上交了。”

“那也算定情信物。”佟湘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那你想要啥嘛。”

“这样吧,你去重新做两件喜服,就当是给我的信物了。”白展堂不屈不挠地把她揽回怀里。

“喜服?咱有现成的啊。”

“你那身红衣都穿过多少回了,我看着就来气。还有我那身礼服,看见它我就想起假结婚那事。”白展堂一脸幽怨,“你不会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花吧?”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做。”佟湘玉拍拍他的胸口,了解到他如此在意过往种种,一股莫名的甜蜜感油然而生,“明天我就去十八里铺看布料,买好布就日夜赶工做新衣。还有一个月呢,时间来的急。”

白展堂和她十指相扣,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还有一个月,他期待又紧张,怀着一种近乡情怯的慌张感,但每每焦虑,一想到她的笑靥,他也便豁然释怀。

“不用那么着急,我不想你太辛苦。”

风雨阅尽,千山历遍,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云销雨霁、柳暗花明。

【贰】

红丝红绸红喜字,婚礼前夜,同福客栈被喧然喜气填满。

“掌柜的,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啊。”郭芙蓉好奇地望着佟湘玉,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她早已把佟湘玉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作为这段感情的见证者,作为湘玉姐的体己人,她深知这一天的来之不易,也真心为湘玉姐和老白高兴。

“心情……”佟湘玉咬咬嘴唇,“时而平静,时而紧张。”

“为什么啊湘玉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特别激动吗?”无双握住湘玉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

“就是……我也说不出来。”佟湘玉皱皱鼻子,“都怪展堂,他非说要过什么单身夜,把我搞得紧张兮兮的。你们说,他不会是后悔了吧?”

说着,佟湘玉拍了拍桌子,“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喂喂喂,老白就在秀才他们屋里,你一个人瞎想什么呢。”郭芙蓉摁着佟湘玉的肩让她坐下,“放心吧,有秀才他们在,不会出事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心里有点乱。”佟湘玉绞着手指,“我从汉中嫁过来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你这是关心则乱。”无双再一次拉过她的手,“我想,师兄表面说什么最后的单身夜,其实就是想让我们来陪你聊聊天,省得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无双说的对,我们今晚啊,就该一醉方休!”郭芙蓉欢欢喜喜地把每个酒杯都斟满酒。

“少喝点少喝点,小贝还在呢。”佟湘玉把莫小贝面前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哎呀,小贝今天这么沉默?”

莫小贝缓缓抬起头,脸颊上挂着几颗泪珠。佟湘玉被她流泪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抽出手绢替她擦拭。

“咋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平日大大咧咧的孩子忽然落下泪来,佟湘玉一时间不知所措。

莫小贝用手胡乱地抹了抹脸,心想自己真是失态。她堂堂衡山派掌门兼五岳盟主,怎么能轻易掉眼泪呢。

“我没事。小郭姐姐说的对,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小孩子喝什么酒。”佟湘玉用食指点点小贝的额头,“小贝,你告诉嫂子,你为啥要哭呀?”

郭芙蓉从一旁拍拍莫小贝的后背,又拍拍佟湘玉的肩膀,“孩子应该是舍不得你。”

“有啥舍不得的嘛,我又哪也不去。”佟湘玉内心泛起一阵酸楚,伸手搂住莫小贝,“小贝乖,嫂子哪也不去。”

“是啊小贝,就算你嫂子成亲了,她也永远都是你嫂子啊。”和小贝一样失去父母的无双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她还是会和从前一样爱你,别难过了啊。”

“谁说我难过了。”小贝到底是小孩,欲盖弥彰,越描越黑。辩解无望,她只得红着鼻头岔开话题,“她也是你嫂子。”

无双愣了三秒才理解了她话中之意。小贝说的不错,师兄的妻子便是自己的嫂子,看来明天之后就要改口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些年来师兄和湘玉姐为她付出了太多。如今他们即将喜结连理,无双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是,湘玉姐是我的嫂子,我师兄是你的兄长,从今往后,大家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好了好了,乖啊。”郭芙蓉用双手捧住小贝的脸,“习武之人,有泪不轻弹。”

“你懂什么呀,我这是喜极而泣。”莫小贝终究是莫小贝,嘴上绝不服软。

其实郭芙蓉也能理解小贝内心的失落,看着小姑娘掉眼泪,她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她对湘玉姐,有感谢有祝福,还有些许的不舍。多少次筹谋论计,多少次彻夜长谈,爱情的喜悦与苦涩,她们彼此分享分担。当局者迷,郭芙蓉见她流过太多的泪,可旁观者清,她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明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又不是出家的日子,你们哭啥嘛。”佟湘玉用哭腔数落着她们,“展堂他们现在肯定正开心地喝酒呢,咱们几个却在这哭哭啼啼的,都高兴一点嘛。”


此时此刻,秀才屋中,刚端起酒杯的白展堂突然打了个喷嚏,险些把杯中的女儿红打翻。

“老白,看得出来你是真高兴。”秀才抿一口酒,“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咱们不醉不归。”

“别别别,明天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我可不能喝醉。”

“你说,掌柜的她们现在在聊啥呢。”大嘴抱着一碗瓜子坐到桌前。

“凭我对她的了解,估计正哭呢。”白展堂冲另两人笑笑,如愿看到两人惊异的表情,继而悠悠地补充道:“你们不懂,这就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叁】

“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呢。”佟湘玉送无双她们下楼,碰巧看到展堂正在铺床,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褥子。

“哭过啦?”白展堂弯腰看了看她通红的眼眶,笑嘻嘻地拥着她的肩。

“喝了多少呀?”佟湘玉挣开他的手臂,俯身把褥子铺平。

“没少喝。”白展堂一个挺身坐到自己的“床”上,伸手把她也拉了上来,“哥几个高兴,就多喝了点。”

“你也不怕明天醒不来。”佟湘玉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要不要我给你沏壶醒酒的茶?”

用最凶的语气说最柔的话,这是佟湘玉专属。

白展堂成功被她逗笑了,不紧不慢地向她解释,说自己就喝了两杯,也没敢让秀才和大嘴多喝。

“鬼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佟湘玉知道他行事稳妥有分寸,料他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警告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快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呢。”

“说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睡在这了啊。睡这么多年了,你别说,还真有点舍不得。”白展堂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也贪恋她身上的温度,总想让她多陪自己说会儿话。

“那你就永远睡这好了,刚好防贼。”佟湘玉起身就要走,什么人啊,都要结婚了,还和她玩这欲擒故纵的招数。

“别走啊。”白展堂跃下床拦在她身前,双手撑着床沿,把她圈在怀里,“晚上和小郭无双聊什么了?”

“我们在单身夜聊什么,和你有关系么?”佟湘玉抬起头挺起胸,摆出一副谁怕谁的表情,“那你又和秀才他们聊了什么呀?”

“我和他们说,我真的特别高兴。”他收起刚才的戏谑表情,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高兴什么啊?”她垂下眸来浅浅一笑,装作无辜地明知故问。

“你明明就知道。”明明只喝了两杯酒,他却感觉自己面色发烫,醉意朦胧。

“不想说就算了,让开!”佟湘玉用力推他的手臂,“你不睡觉别人还睡呢。”

“高兴娶你。”几番交心之后,他最大的收获就是不要吝啬自己的情话。

说是情话,其实不过是真心话罢了。

刚才还对他疾言厉色的人儿忽然安静下来,不声不响地伏在他胸口,他扶着她的肩让她面向自己,借着摇曳的烛光描摹着她的眉眼。

这个时候的佟湘玉是不一样的,这般如水的目光、柔和的眼波是他的专属,那轻启的红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呼唤他的名字。他喜欢听她那半娇半嗔的呼唤,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便万死不辞。

“大点声,没有听清。”故技重施,屡试不爽,她也因此,乐此不疲。

“湘玉。”他答非所问,盯着她微张的红唇,不由得俯身上前。

万语千言,不如以吻封缄。

她慌慌张张地闭上眼睛。

唇瓣相触之前,他却蓦地停住。

她小心翼翼紧张兮兮地睁开双眼,遇上他含笑又含情的眼神。

“还是留到明天。”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只感到耳尖发烫、气血上涌,用力推开他的身体,慌慌张张地跑上楼去。

楼下的白展堂用手给脸颊降降温,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着自己的被子。这一晚或许要比他从前二十余年的人生还要漫长,往后余生,也要在今晚过后展开新的篇章。

【肆】

“小六给您道喜了——”此次佟掌柜和老白成亲,燕小六特意请了假回到七侠镇,褪下官服的他久违地做回了自己的旧差事,一通吹拉弹唱将同福客栈变得热闹非凡。

“六啊,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咋样啊?”身着娘子亲手缝制的大红喜服,脚踏娘子亲手做的布面长靴,白展堂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一把拉过燕小六的手臂,“和无双进展得怎么样啊?”

燕小六支支吾吾地嘟囔几句便红着脸继续吹唢呐,白展堂见状,轻笑两声便不再为难他,转过身继续招呼前来道喜的街坊邻居。忙碌之余,他依旧不忘回头往楼上看两眼,被秀才调侃作“望妻石”也不生气。

另一边,佟湘玉正对着铜镜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举着胭脂犹豫不定,“小郭,你说我的胭脂是不是不够红?”

“这还不够红?你要是再涂,老白肯定会被你吓到。”郭芙蓉站在佟湘玉身后,贴心地帮她理理头发,“你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放心吧啊。”


迎来送往一整天,白展堂终于盼到了自己的新娘。火急火燎地拜完天地,两人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进入洞房。白展堂小心地关好门上好锁,仔细检查两遍后才放下一颗心来。虽然他知道大家累了一天,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胆量来闹洞房,但谨小慎微绝不是坏事。

“湘玉,”他踱到她床前,拉过她的右手,“玉。”

佟湘玉把左手也覆到他的手上,“展堂,堂。”

“在呢。”白展堂边说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掀起她的盖头。经历过大风大浪如他,此时还是有些忐忑。

虽然已看她穿过数次红衣,但只有这一次,她是自己真正的新娘。一想到这一点,他本就不平静的心绪翻涌得更加澎湃。

她很美,风情万种,顾盼生姿,他一直都知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今夜,她是只属于他的香艳动人。

“玉啊,饿了吧,这是我特意让大嘴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白展堂拉着湘玉的手坐到桌边,虽然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但让娘子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吃点吧,忙了一天了。”

“我吃饱了。”白展堂拿过桌上的一碗汤圆,舀起一个吹了两口,缓缓递到她嘴边,“秀色可餐。”

吃着汤圆的佟湘玉差点呛到,又羞又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饭。

白展堂看她两颊塞得鼓鼓的,像小仓鼠一样认真地吃着饭,不由得笑出了声,“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吃饱了吃饱了。”佟湘玉撂下筷子,“展堂,咱们来喝交杯酒吧。”

白展堂应了一声,把两个酒杯斟满酒,取一杯递到她手里。

四目相对,深情相望,纵是苦酒入喉,也只觉甜蜜万分。

“再来一杯。”佟湘玉把酒倒满。

同样的双臂交缠,同样的四目相对,白展堂却发现她的眸中盈满了泪水。

“怎么了这是。”她的泪珠滴到他红衣的袖子上,砸得他的心生疼。

“玉,你别哭啊。”白展堂用袖子替她擦擦眼泪,“有啥事就和我说。”

“我没事。”佟湘玉起身走到床边,抚平红色喜被上的褶皱,“我就是太开心了,喜极而泣。”

她确实是感慨万千、喜极而泣。

几年前她初到七侠镇,坐在一箱子嫁妆上,对着街口又哭又喊,当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拥有如此幸福的生活。

那时的白展堂假扮她的官人,而多年后的今天,他竟然真的成为了自己的夫君。

她不由得感叹,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作为龙门镖局的千金,她自小不愁吃不愁穿,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在旁人看来,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识世间愁滋味,生来就拥有了一切。

可她从不这样认为。

她宥于家世身份,宥于严格管教,宥于他人对自己的期望,仿佛她只是龙门镖局家的大小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是永远排在弟弟之后可有可无的长姐。人人都知道她是龙门镖局家的千金,但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佟湘玉。

她无比富有,又无比贫瘠。

她是被囚在黄金笼子里的鸟,极度渴望自由,极度渴望被爱,极度渴望一个真正的家。

好在,她终于遇到了他,寻到了自己的归宿。

因为安心,所以安家。

成家立业,他是她的现世安稳。

作为新娘子,她感激又感动,感怀又感恩,百感交集,不由得泪流满面。

白展堂坐到她身边,伸手紧紧拥住她,“玉,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分开。”

她抹一把脸颊上的泪水,笑着转头看向他。

白展堂心神荡漾,几乎融化在她温柔的注视里。她离他这样近,他一低头便能吻上她的额头——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有些生涩地捧住她的脸,从额头吻到杏眼,从杏眼吻到鼻尖,最后在她红艳的双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停下。

“展堂——”佟湘玉被他吻得浑身酥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俯身献上一个缠绵的深吻。

白展堂心脏狂跳,搂着她的腰反客为主,心猿意马地放下床帘褪去长靴,专心致志地品味着“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滋味。

【伍】

日上三竿。

白展堂一向眠浅,新婚之夜却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已接近正午。

怀里的可人儿还沉沉睡着,白展堂观察着她酣甜的睡颜,有如在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他向上拉起被子,想裹住她光裸的香肩,却在不经意间瞥到她雪肤上的红痕,一时间面色通红,呼吸紊乱。

进过二百八十多间闺房又怎样,她永远都是他的第一位。

昨夜的记忆一点点流回来,他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嘴唇,脸上是藏不住的满足与幸福。

他不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不是第一次躺在她的床上,但过往种种,终究是与今朝情形不同。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谎言欺骗谎言,玩笑嘲笑玩笑,唯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漂泊多年,他很少能睡得安稳,而她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他放下一切戒备、扔开全部恐慌、放下所有忧虑,安然入梦。

她是他的半生清欢,她是他的安枕无忧,她是他的沉醉温柔乡。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因为安心,所以安家。

江湖上,武林中,人人都知道盗圣白玉汤,唯有她,让他做回普通人白展堂。名也好,利也罢,于他而言不过是年少轻狂后的过眼云烟。时光的巨浪冲散虚假的光环,只留下担惊受怕的逃亡和最最真实的漂泊感。

他是个贼,飞檐走壁四海为家,轻功再好,终究是无依无靠根底浅。

他渴望脚踏实、堂堂正正的那种日子。

于是他们相遇了。

两个急于逃离现下生活的人撞了个满怀,懵懵懂懂地闯进彼此的生活,走过一段路,开始一段情,安下一个家。

她为他提供一片沃土,他便欣然扎下根来。他也从此多了几份牵绊,添了几分牵挂,拥有了祸福与共的亲人,拥有了生死相许的爱人。他用一身武功保护着大家,也被她的坚强、他的善良所保护。

安身立命,她是他的未来可期。

他回忆着与她的过往,从初识的一见倾心到定情的柔情蜜意,从争吵的万念俱灰到求婚的脸红心跳,一点一滴细水长流,那些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他同样记得清清楚楚。

男子汉顶天立地,但与她在一起时,他总会变得异常柔软。

“开饭啦——”不解风情的胖厨子在楼下大喊一声,搅乱了他的万千思绪,他小声埋怨两句,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佟湘玉被李大嘴中气十足的叫喊吵醒,睡眼惺忪地往展堂怀里钻,“现在是什么时辰呀。”

“快中午了。”白展堂把头埋在她颈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她的耳垂。

“啥?”佟湘玉猛地惊醒,一把推开白展堂,“都这个时候了?”

“哎呦!”白展堂吃痛地叫出声,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左肩。

“展堂,你没事吧?”佟湘玉把他的手拿开,看着他左肩上的几个齿印,难为情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又咬又打的,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白展堂其实也没多痛,却还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害人模样,”你说你咋每次都咬左肩呢。”

初经人事初为情事,情到浓时咬他一口也是难免的,他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对自己大呼小叫么。

“因为右肩有展红绫砍下的刀疤。”佟湘玉恼羞成怒地白了他一眼,“我给你上药。”

“用不着。”白展堂把她捞回怀里,“为了你,这点小疼算什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佟湘玉拍拍他的手,虽说两人已经成亲,但她对如此亲密的姿势还是有些不适应,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她到底是难掩羞赧之意。

“行了展堂,收拾收拾起床吧,别叫伙计们笑话。”

“他们倒是敢。”白展堂挥挥手指,“你刚才叫我啥?”

“展堂呀。”佟湘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弱弱地补充一句,“相公。”

“娘子。”如愿以偿的白展堂帮娘子披上衣服,又伸手去取自己的衣服。

“等等。”佟湘玉一脸兴奋地冲他挑挑眉,“我给你做了身新衣裳,快来试试。”

“得令!谢谢娘子。”白展堂抓起她的手胡乱亲两口,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远比大家想象的更爱她。

他远比她想象的更珍视这个家。

【陆】

人逢喜事精神爽。

“老白,恕我直言,你现在啊,就像那开了屏的孔雀。”郭芙蓉发扬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精神,“不就是结婚嘛,至于这么高兴么。”

“咋不至于,说得好像你结过一样。”白展堂把抹布拍在桌子上,“干你的活去,小心我点你啊。”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郭芙蓉挠挠后颈,直接忽略他的威胁,“好像掌柜的也这么说过。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秀才,你给我的新婚贺礼呢?”佟湘玉风尘仆仆地从后院走到前厅,“小郭送了镯子无双送了耳环,连大嘴都送了我盒胭脂,你咋都没有点表示啊?”

“我有表示啊,我给你们写了首诗。”吕轻侯从账台下翻出一摞纸,“我绞尽脑汁,反复改了好几次呢。”

“我看看。”白展堂抢过秀才手里的纸,“题目是‘安·家’。”

“鲜衣红妆正风华,素袍潇洒走天涯。一见惊情两难忘,重叙当年长安花。生死血泪红尘酒,细水长流一碗茶。江湖遥遥武林远,此心安处是吾家。”

“此心安处是吾家。”佟湘玉看一眼展堂手里的宣纸,又抬眸看看自己的如意郎君,“不错不错,对秀才提出表扬。”

白展堂冲娘子笑笑,沉默不语。他向来是看不上这些酸文醋墨的,但这首诗确确实实让他为之心动。

成家立业,安身立命,不因现世所迫,而因心向往之。

江湖遥遥武林远,此心安处是吾家。

天下之大,此处为家,从此,无忘心安,外物不扰。

——————————————————————

【后记】

“此心安处是吾家”自然是改自大家都知道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是文盲本盲,完全不会作诗,所以文中的诗绝不代表秀才的真实水平hhh 【我向侯哥道歉orz】

这篇题为“安·家”,包含“安”、“家”、“安家”三个元素。我特意安排了两人在婚前和朋友交心的情节,也是为了突出“家”这个主题,因为同福不止是蘸糖香芋的家,还是小郭他们的家,更是我们腐竹的家。“此心安处是吾家”,一定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感受吧。

我这个发文时间太阴间了hhh【然而明天还有早八orz】 一到晚上脑子都不转了,也不知道后记该写点啥。我特别想把这篇文写好,但水平太有限,初稿写完自己内心都有一种抗拒感,拖拖拉拉改了好几天,结果算是差强人意吧。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

这里茉茉,欢迎大家多多评论吖ଘ(੭ˊ꒳​ˋ)੭✧


沉溺至死方休

【白佟】三生三世玉生烟(八)

接上回,佟湘玉落户七侠镇,同福客栈开启!然而此时雌雄双煞却打上门来……


22


佟湘玉能感觉到,白展堂每走一步,都在忍痛吸冷气,心下更是不忍。两人好容易挪到楼梯口,只见客栈的门大开,李大嘴四仰八叉地躺在楼梯台阶上哀嚎,莫小贝和吕秀才则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李大嘴见来了救兵,忙向两人求救:“掌柜的救命,我刚才一下楼就听见这两人叫门,我说客栈打烊了,他俩不仅不听,还非说我们心里有鬼才不让进,然后就一掌把门拍开,把我拍地上了。”


两人顺着他惊恐的目光望去,只见大堂中央并肩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执扇,女的仗剑。男子眉宇间英气逼人,面目清秀极了。他脚...

接上回,佟湘玉落户七侠镇,同福客栈开启!然而此时雌雄双煞却打上门来……


22

 

佟湘玉能感觉到,白展堂每走一步,都在忍痛吸冷气,心下更是不忍。两人好容易挪到楼梯口,只见客栈的门大开,李大嘴四仰八叉地躺在楼梯台阶上哀嚎,莫小贝和吕秀才则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李大嘴见来了救兵,忙向两人求救:“掌柜的救命,我刚才一下楼就听见这两人叫门,我说客栈打烊了,他俩不仅不听,还非说我们心里有鬼才不让进,然后就一掌把门拍开,把我拍地上了。”

 

两人顺着他惊恐的目光望去,只见大堂中央并肩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执扇,女的仗剑。男子眉宇间英气逼人,面目清秀极了。他脚下马步扎得极稳,看架势像是个练家子,白展堂心里隐隐不安。

 

白展堂与他对视良久,率先开了口:“来者何人,为何对我们痛下毒手?”

 

“雌雄双侠,替天行道!”男子站直了身子,一甩折扇亮了个相,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佟湘玉闻言愤愤不平道:“我们又没干坏事,你行的是什么道?”

 

只听男子冷冷道:“开黑店,还不算干坏事吗?”

 

“你,你凭啥说我们是黑店?”

 

“不是黑店,为什么门前一滩血迹?”

 

躺倒在地的李大嘴闻言,忙撑坐起来反驳道:“那是鸡血!”

 

“既然是杀鸡,为什么只见血迹,不见鸡毛?”

 

“喏,鸡毛在这!”说着,莫小贝将手中的鸡毛毽朝男子抛了过去。男子一把接过,两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新鲜拔下的鸡毛,看来他所言不虚。

 

“那,那你们门前为什么不点灯?”男子见此事理亏,立马转移话题。

 

“还不是为了防你?”

 

“不是黑店,为什么要防我?”男子见自己总算抓到破绽,心里暗喜。

 

一直未出声的吕秀才突然幽幽道:“是黑店就不用防你了!”

 

男子闻言朝他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吓得吕秀才忙缩了缩脖子,抱着莫小贝退了两阶。

 

只见佟湘玉松开了搀扶白展堂的手,缓步走过两人身侧下了楼梯,径直走到那名男子面前。

 

白展堂担心她危险,忙扶着楼梯栏杆紧跟了上去,捏起一块石子夹在指间蓄势待发。

 

佟湘玉一脸无畏,直直地看着他说:“他说的不错,黑店才不用防你们。”

 

男子面色一变,“你把话说清楚!”

 

“这些天来,你们雌雄双煞在关中一带行凶作恶,闹得民心惶惶,人人自危。你们这么做,眼里还有王法吗?”

 

“简直一派胡言!我们做的那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事!”男子闻言气得浑身发抖,“还有,什么雌雄双煞,是双侠!”

 

佟湘玉继续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哪一件担得起那个‘侠’字?西凉河的葛三叔,左家庄的赵姑娘,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

 

男子大怒道:“开什么玩笑,我那明明是做好事!”

 

“好事?”佟湘玉冷哼一声,紧接着把邢捕头早上来讲的事情一股脑的全讲了出来。一开始男子还出言反驳几句,听到后来他渐渐收了声,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男子越听越泄气,垂头丧气道:“这,这算什么事啊。”

 

只见他身旁的女子突然把剑一收,语重心长道:“小姐,咱们收手吧。”

 

“小姐?!”众人闻言大惊,异口同声道。“男子”迎上众人的目光,一脸难堪,算是默认了这一称呼。

 

女子点了点头,“我家小姐一直有个行侠仗义的江湖梦,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家门,便想要大展身手。没想到这一路闯荡下来,原来一件好事也没办成。今天同福客栈这一出,又是一场闹剧。”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看啊,小姐你还是跟我回家吧,老爷要等急了。”

 

“够了,小青!你让我静一静。”说着,她家小姐越过众人跑上了楼,把自己关进了一间客房。客栈众人与小青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未多时,客房门“吱呀”一声,众人闻声抬头,只见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清秀绝俗的女子。还是同样的眉眼,只是及腰的长发给原本的英气俊朗平添了几许娇艳。

 

只一眼,吕秀才就看得入痴。他平日自诩满腹经纶,此刻竟大脑短路,搜肠刮肚也未想出一句贴切的诗词来形容她,只觉脑海里不知哪个子在不停地歌曰:“你在我心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

 

“我想通了,”她慢步下了楼梯,径直走到大堂中央,环视了一圈众人,朗声道:“我郭芙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下的错事,我会尽力去弥补,”她转向小青继续说,“所以我就不回去了,我爹那边,还要你替我传个信,告诉他我很好,让他别担心。”

 

“小姐……”小青闻言不禁红了眼眶。郭芙蓉把她送到了客栈门口,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向她道别。

 

送走了小青,郭芙蓉回到大堂中央,冲众人信誓旦旦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未聊佟湘玉却并未答话,反而转身从柜台上摸出了一个小算盘,开始自顾自地拨弄算珠,口中还念念有词:“老榆木桌子,十五两八钱,客栈大门重新刷漆,十二两四钱,大嘴的医药费,姑且算五两,还有我的百年老楼梯,维修起来少说也要十五两银子。”

 

念完这四项,她这才抬头,“一共是四十八两二钱,给你去了零头就是四十八两。你刚刚说要弥补我们,那打坏的东西,”佟湘玉看了一眼仍揉着胸口哼唧的李大嘴继续说,“和人,你总要赔的吧?”

 

郭芙蓉闻言大手一挥,爽朗答应道:“区区四十八两银子,没问题!”说着便去解腰包,只见她摸索了半天,脸色渐渐凝重,最后苦兮兮地说:“糟了,我的钱袋在小青那!”

 

佟湘玉并不气恼,悠悠道:“没有关系,你可以留在这打工还钱。”

 

郭芙蓉硬着头皮道:“那也成,你们这每个月多少工钱?”

 

“二钱。”佟湘玉伸出两根手指,“每年二两四钱,我给你算好了,你只需要在我这干二十年,就能全部还清了。”望着她大惊失色的模样,笑意越发浓重了。

 

“小青,等等我!”郭芙蓉刚要转身逃跑,只觉自己后背要穴被一颗石子击中,紧接着便无法动弹。秀才大嘴忙合上了客栈大门,郭芙蓉这回是插翅难逃。

 

白展堂早有准备,只待佟湘玉一个眼色便将石子甩腕发出,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气定神闲道:“大小姐,逃是逃不掉的,你还是省省力气留着干活吧。”

 

“美得很美得很,”佟湘玉对这一完美配合甚是满意,忽然目光落上白展堂的手,眨眨眼说道:“看来手腕没有什么大碍嘛,明天开始可以自己吃饭了。”

 

白展堂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叫苦不迭,为刚刚出的风头后悔不已。

 

23

 

佟湘玉虽然不再亲自喂饭侍粥,但补品上却丝毫不含糊,每天党参黄芪滋养着,未多日白展堂便内伤痊愈,恢复如常。

 

郭芙蓉则顺理成章地留在客栈做了杂役。起初她也不是没试过逃跑,可每次白展堂都能后发先至,挡住她的去路后便有意无意地亮着手指。郭芙蓉吃过点穴的亏,不等他动手就主动转身回到客栈,继续洒扫庭除,涤衣洗碗。窝在账台后面的吕秀才见她垂头丧气地进屋拾起扫把,这才稍稍宽心,低下头来接着记账。

 

而这时佟湘玉往往斜倚在门边,与白展堂相视一眼,手摇团扇笑的春风得意,不时指点一下郭芙蓉的活计。白展堂则收起围堵小郭时的锋芒,换上一副温煦的笑脸,礼数周到地将一位位客官迎来送去,偶尔趁佟湘玉不注意时,悄悄捏一两粒大嘴刚端出来的炒花生米扔进嘴里。

 

往后的数月也都如是,日子平淡而温馨。

 

这天午后时分,刚刚送走一波晌午的食客,是一日里难得清闲的时候。除了郭芙蓉仍在后院收拾厨余,其他伙计都在大堂懒懒散散地喝茶聊天,忽听“咚咚”两下敲门声,客栈门口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蓝衫男子,正一手扶着门边,悄声打量着众人。

 

白展堂眼尖,一眼就瞥见了男子脚下的官靴。抬起头时,正好撞上他的视线。男子仿佛对他饶有兴致,盯了他许久才移开目光。

 

“展堂,愣啥呢嘛,客人要等急了。”听到佟湘玉出声催促,白展堂虽被盯得发毛,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往常一样堆起笑脸迎上去。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男子随他走到大堂中央落座,几步下来绝无半点声响。白展堂见此轻功,暗暗心惊。

 

只见他将佩剑往榆木桌上一搁,冷冷地道出两个字:“寻人。”

 

佟湘玉见他语气不善,忙上前一步提起茶壶,扶着袖子给他斟了一盏茶,柔声问道:“不知客官要寻的是什么人?”

 

男子并未急着回答。他接过茶杯轻声道谢,不疾不徐地将茶水小口嘬尽,这才抬起眼皮玩味地盯着白展堂,悠悠道:“一位故人。”

 

佟湘玉望了一眼白展堂,见他神情肃穆,如临大敌,不禁暗暗担忧。她从始至终都知他身份神秘,只是他若不去主动倾吐,她也从不追问。

 

“阁下可是追风大人?”众人一回头,竟是邢育森风风火火地进了屋,见着男子便双手抱拳一脸谄媚,“在下本镇第三十七任缁衣捕头邢育森,今天一早上头接到消息说您要莅临七侠镇,没成想在这儿碰上了您,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白展堂闻言大惊,脱口而出道:“莫非是六扇门四大神捕之一的追风?”

 

追风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向邢育森抱拳还礼道:“久仰久仰,邢捕头无需多礼。”继而又转向白展堂说道:“这位兄台倒是颇有见识。”

 

邢育森连连点头,“老白说的一点都不错。追风大人位列四大神捕,还是京城郭巨侠的得意门生,一招惊涛掌独步天下。”他边说着,边讨好似的望着追风。

 

而追风的注意力则完全在白展堂身上,只见他闻言眼前一亮,追问道:“他姓白?”

 

“没错,白展堂,同福客栈一跑堂的。”邢育森知无不言,白展堂和佟湘玉连连使眼色也没能拦住。

 

“白展堂,”追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说罢轻笑一声道:“有意思。”

 

白展堂勉强笑答,“大人见笑了,就一人名,能有啥意思?”

 

“对了老邢,”未等追风回话,吕秀才突然出言问道,“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你们之前见过吗?”

 

见总算有人救了场,白展堂暗暗松了口气。忽然,他因紧张而搅在一起的双手被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覆上,掌心的温热徐徐传来。他一转头,见佟湘玉朝自己眨眨眼,向他示意别担心。白展堂不禁心头一暖,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李大嘴嗑着瓜子白了他一眼,“人不都说了吗,‘久仰久仰’,那指定是以往有交情,对吧老邢?”

 

邢育森讪讪地笑了笑,“咱哪有机会跟人家有交情啊,”接着指着追风的斗篷道:“亲娘来,这么大两个字你们都没看见吗?”

 

众人围到追风身后,定睛一看,只见墨黑的斗篷上绣着鲜红的两个大字:“追风”。

 

追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大伙赶忙四散开来。

 

邢育森索性坐到了追风对面,“追风大人,您这次过来有什么要务在身?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尽全力配合。”

 

“我的确收到上面的指令,要来这寻一个人。”追风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白展堂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邢育森闻言如临大敌,“寻人?莫不是有通缉犯?不好,七侠镇的百姓有危险!”说罢,他腾地起身,把佩刀一拔,白晃晃的刀刃在空中毫无章法地舞了几下,登时吓退了客栈众人和零星食客。

 

“还没给钱呢!”佟湘玉追到门口,欲哭无泪。

 

追风眉头微颦,沉下脸来,“邢捕头,你就是这样管理治安的吗?一惊一乍,弄得人心惶惶。”

 

邢育森被批得臊眉耷眼,自觉没趣,寻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忽见后院的门帘一掀,走进一个青衣姑娘,一手捶着后肩,一手抬到额头用袖口擦着汗。

 

“九师妹!”追风眼前一亮,欣喜道。

 

来者正是郭芙蓉,她见状也是又惊又喜,两步奔到追风面前,“三师哥,你怎么来了?”

 

“事情的经过,师傅师娘都听小青说了。他们放心你不下,特地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追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叹了口气心疼道:“九师妹,你受苦了。这里有人欺负你吗?”

 

郭芙蓉听他这么说更觉委屈,不禁红了眼眶,指着众人愤愤道:“她,他,他,还有他,全都欺负人!”

 

听着郭芙蓉声泪俱下的控诉,众人纷纷抗议:“你天天对着我们‘排山倒海’,我们谁敢欺负你啊?”

 

郭芙蓉抽抽搭搭地说:“他们天天让我洗衣刷碗,扫地擦桌子,我的一双纤纤玉手,现在变得又干又粗燥。”接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指着白展堂道:“最可恶的就是他!每次点我的穴,都害得我浑身酸痛!”

 

白展堂面色一变,继而赔笑道:“哪有的事儿!这孩子,净瞎说!”

 

追风只瞥了他一眼,似是没听见这句话,然后宠溺地摸了摸郭芙蓉头顶的碎发,柔声道:“好啦,以后都不会受欺负了。我这次来,就是受师傅之托带你回去的。”

 

郭芙蓉破涕为笑,拼命地点点头,吕秀才在一旁急的得抓耳挠腮,却无计可施。只听佟湘玉徐徐道:“慢着,追风大人,你的这位师妹还欠着我店里不少银子呢。”

 

追风闻言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锭拳头大小的银子,搁在木桌上发出沉沉的碰撞声。“不知这些可够?”

 

佟湘玉见了银锭眼前一亮,忙一把捧住塞入怀中,一双杏眼笑成了一条缝,像极了招财猫。

 

“够了够了,你们二位路上注意安全,以后再来玩餐饮九折住宿八折茶水全免。”

 

“九师妹,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要跟你商量。”

 

郭芙蓉沉浸在重获自由的喜悦中,美滋滋地问道:“什么事啊?”

 

只见追风迟疑了半天,轻声道:“我们的婚事。”

 

“什么?!”郭芙蓉闻言大惊失色,“你有没有搞错,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过婚约?”

 

“我们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追风顿了顿,补充道:“这也是师傅的意思。”见郭芙蓉不语,他继续问:“九师妹,你愿意跟我回去,和我成亲吗?”

 

“我……”郭芙蓉显然还未消化完这一讯息,正犹疑间,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她不愿意!”


茉虞

【白佟】曾经沧海难为水

🏮食用说明

赶着元宵节的尾巴,祝各位腐竹平安喜乐✨

全文6000+,主白佟,有吕郭,ooc有之

十余年后重温武林,感怀于白佟的神仙爱情,所以也就有了这篇小渣文~

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呀www

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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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吕轻侯拿起毛笔,对着手里的账本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把脸侧的发带甩到身后。

“行了行了,有那时间唉声叹气,不如赶快把账算完了。去年的工作拖拖拖一直拖到今天,这都正月十五了,你那点活还没干完。”佟湘玉气鼓鼓地瞪一眼秀才,把一大碗煮好的元宵端上桌,“不就是个花灯嘛,一年不看也没有什么损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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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吕轻侯拿起毛笔,对着手里的账本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把脸侧的发带甩到身后。

“行了行了,有那时间唉声叹气,不如赶快把账算完了。去年的工作拖拖拖一直拖到今天,这都正月十五了,你那点活还没干完。”佟湘玉气鼓鼓地瞪一眼秀才,把一大碗煮好的元宵端上桌,“不就是个花灯嘛,一年不看也没有什么损失。”

“就是,明天咱就开张了,快收收心吧,别总想着玩儿。”白展堂在后院就听到自家湘玉带着火气的娇嗔,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桌前,笑嘻嘻地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唯恐天下不乱地帮着腔。

“不就是念了句诗嘛,你们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郭芙蓉闻声而来,一把扔开手里的扫帚,挺身挡在秀才身前,“不让我们出去看花灯也就算了,大过节的还让侯哥加班,掌柜的你有没有搞错啊?”

“前几天才刚从广阳府回来,就不要再往外跑了嘛。”佟湘玉拉开椅子坐下,把口音切换为普通话,继续循循善诱,“再者说,今天是元宵节,大家团团圆圆的,难道不好吗?”

“那我们先说好了,今天的屋顶我和侯哥预定了哦。”郭芙蓉亲昵地揽过吕轻侯的胳膊,“我们要赏月。”

“敢情月亮是你们家的啊,就你们俩要看。”白展堂“啪”地一声把肩上的抹布拍到桌子上,没好气地瞥一眼桌后腻腻歪歪眉目传情的郭芙蓉和吕秀才,嫌弃地挑挑眉毛,然后把目光转向身旁的湘玉,随即换上一副柔和的表情,“是吧湘玉。”

“就是,难道月亮是你们家的啊?”李大嘴从后厨端出今天的最后一道菜,在郭芙蓉身旁顿住脚步,“月亮是人家柳姑娘送给我的。”

“没事跟着瞎起什么哄!”郭芙蓉抢过他手里的盘子,“你们懂什么,我这都是为了侯哥的文学创作。”

“文学创作?”不明所以的几个人异口同声。

“是啊,前几天有个书商看了侯哥写的诗,说他大有前途呢。”郭女侠两手叉腰一脸神气,“这次可不是骗人的啊。”

“上次是写小说,这次是写诗?”佟湘玉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看秀才,“我看你们不要重蹈覆辙才是。”

“你们有所不知,侯哥最近给我写了好多诗,而且都是情诗哦。”郭芙蓉直接无视佟湘玉那将信将疑的目光,刻意强调着“情诗”两个字,“有些人可不要眼红羡慕啊。”

“舞文弄墨,有什么了不起的,吃饭!”白展堂双手环胸,一把拉开凳子坐下。

“秀才都给你写了些什么诗呀?”佟湘玉拉着郭芙蓉的手让她坐下,偏着头笑得一脸灿烂,“说出来也让我们也涨涨见识。”

“好啊好啊!”郭芙蓉收回刚才挑衅的目光,气定神闲地避开白展堂的视线,从口袋中取出秀才写给她的诗。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

“这是秀才写的?”白展堂眉头一紧,总感觉这诗有些不对劲。

“不是侯哥写的难道是你写的。”郭芙蓉捏着信纸在白展堂眼前晃了晃,“自己写不出来还不允许别人写啊。”

“行了行了,吃饭。”佟湘玉安抚性地揽过身旁即将发作的展堂,“好好的元宵节,吵什么吵。”

白展堂冲郭芙蓉皱皱鼻子以示警戒,拿过湘玉的碗给她盛汤圆,第二个滚圆软糯的汤圆刚刚滑入碗底,他悬在空中的手却因佟湘玉随后的一句话而生硬地顿住。

“再说了,谁说我们展堂写不出来。”她言语间满是笑意,话尾的音调故意拖长几拍,那软软糯糯的转音明摆着她是在撒娇。

“我就是写不出来。”白展堂叹一口气,又盛了两个汤圆,把碗放回她身前。

“是不会写呢,还是不想写啊。”郭芙蓉冲白展堂吐吐舌头,在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出“郭芙蓉”三个字后,才一脸不甘地闭上了嘴。

“秀才,吃汤圆。”佟湘玉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抬手把面前乘着汤圆的碗递给吕轻侯,“屋顶可以去月亮可以看,但是得先把账结了哦。”

吕秀才轻声应一句,颤巍巍地接过瓷碗,转头看了看芙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掌柜的和老白。

“湘玉。”白展堂往她那边蹭了蹭,用肘弯轻轻碰碰她的小臂,末了还不忘回头狠狠瞄两眼桌子那端的始作俑者。

佟湘玉低头扒两口饭,便怏怏地放下了筷子。用余光瞟一眼身旁的展堂,他也是沉默不语,似乎食不知味。

元宵佳节,桌前诸位却各怀心事。

【贰】

“侯哥,你说是月色美还是我美?”适才还在做女红的郭芙蓉冷不丁地跳到吕轻侯旁边,伸手掩住他手边的账本。

“当然是你美。”吕轻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凝视着芙妹的眼睛,“月色下的你,更美。”

“侯哥——”郭芙蓉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大喇喇地搂住了恋人的肩膀,“那我们去看月亮吧,我保证你一定会文思泉涌的。”

秀才看看芙妹又看看账本,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突然开门声响起,两个人动作一致地往楼上看去。

“这大庭广众的,要腻歪到别处腻歪去,也不注意点影响。”佟湘玉提着裙子下楼,语气和表情都是百分百的嫌弃,“心猿意马的,肯定也算不好账。”

“马上消失。”气冲冲地抢过秀才面前的账本,她用普通话下达逐客令。

“谢谢掌柜的!”郭芙蓉笑嘻嘻地拍拍佟湘玉的胳膊,拉着吕轻侯跃上楼梯。

“一个个都要造反了。”佟湘玉眉头紧锁,从柜台上拿过毛笔算盘,伏在桌前亲自算账。不过好在物美价廉的秀才还算可靠,她只消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就好。

“湘玉。”令人安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佟湘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头就对上他那明亮的眸。

“你晚饭也没怎么吃,我给你煮了几个汤圆,元宵节嘛,哪能不吃汤圆呢。”白展堂把手里的餐盘放在桌上,眉宇间尽是温柔,“本来还想让大嘴给你炒个菜,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我只能亲自上阵,给你炒了个鸡蛋。”

“展堂——”佟湘玉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万千柔情蜜意都凝聚在这一句呼唤里。

舀起一个汤圆轻轻咬一口,她傻乎乎地朝他笑了几声,又拿起酒壶给两个人斟酒,笑盈盈地把杯子递给他。

“展堂,你就给我写首诗嘛。”她推推爱人的胳膊,倾身向前,几乎要把脸贴在他身上,“就当是给我的新年礼物。”

“我不是送了你香粉吗。”白展堂皱着眉头推开她,“那就是新年礼物。”

“借我的钱给我买礼物。”佟湘玉从他手里抢过酒杯,脸上的小女儿情态即刻消失,“我谢谢你啊。不许喝我上好的女儿红。”

“我又没说不还。”白展堂自知理亏,讨好似的向她抛了个媚眼,“再说了,我一个粗人,哪会写什么诗啊。”

“什么欲擒故纵、声东击西,什么隔岸观火、浑水摸鱼,白大侠连《爱情三十六计》都写得,还会被小小情诗难住?”她语调平缓却句句带刺,装作若无其事地咬开第二个汤圆。

“湘玉。”旧事重提,他默默叹了口气,“大过节的,你这是要闹哪出啊。”

“写好了明天交给我,不然你欠的账直接从月钱里扣。”佟湘玉决绝地端起餐盘,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

“湘玉啊,玉——”白展堂目送着她那不容置疑的背影,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但转念一想,不就是情诗嘛,有什么困难的。他写《缉盗指南》都是信手拈来,编些哄哄女孩的酸诗应该也不是难事。

实践永远大于理论,他取出纸研好墨,正襟危坐暗下决心——不写出让湘玉心河荡漾喜极而泣的诗篇,他决不罢休。

【叁】

是夜,无眠。

白展堂躺在她新为自己做好的棉褥上,辗转反侧。

他今晚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首完整的情诗,连精忠报国的诗文都于无形中作出好几篇,但一想到是给她写情诗,他就有种近乡情怯的畏缩感。

他的举重若轻、他的游刃有余,在面对她时,总会打个折扣,化作百转千回的儿女情长。

无非是关心则乱。

楼上传来响动,他急忙翻转身来,捕捉到她远去的背影。

深更半夜,她到屋顶去做什么?

挺身下床,他随手抓过一件外衫穿上,腾腾几步跑上楼梯,轻轻推开她那半开半掩着的房门,发现她果然不在屋内。往前走几步,他看到桌上盘碗皆空,不由得咧嘴笑了笑——看来他的炒鸡蛋依旧对她的口味。拿起酒壶左右摇晃两下,发现瓶子空空,他又难以置信地打开壶盖往里探探。她酒量确实不错,但他也不曾料想她会把这整整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再一偏头,他注意到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看来她和自己一样心绪繁杂、不曾入眠。

动作熟练地拉开衣柜,挑一件厚一点的外衣夹在肘弯,夜黑风高,寒气凌冽,白展堂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屋顶吹冷风。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白展堂从身后为她裹上衣服,右手停在她肩膀,稍稍用力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天气还没回暖呢,别吹感冒了。”

“你不也没睡。”她像只慵懒恣意的猫,满足地任他搂着,“我不冷。”

酒精灼得她面色发烫,意识迷蒙,姗然的余醺使她变得异常柔软。夜风习习,吹起她脸侧的鬈发,带来脸颊两畔若有似无的痒意。她沉醉于这个扎扎实实的拥抱,留恋于他结结实实的胸膛,醉意与倦意同时袭来,她太需要这样一份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平时都不舍得喝你那陈年女儿红,今天怎么破例贪杯了?”白展堂不用低头就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平时念叨着“小酌怡情”、舍不得喝好酒的佟掌柜今天罕见地一醉方休,必定是有心事了。

“还不是因为你。”佟湘玉没好气地抬头白了他一眼,十成的责备被娇软的语气拆分作三成醉意六成撒娇,还剩下一成,是只展现给白展堂的绕指柔情。

“不就是个情诗嘛,你说你也至于,小郭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白展堂紧蹙着眉头,着急忙慌地替自己辩白,心想明天一定得好好警告警告那对天天黏在一起的小情侣。

“不是因为几首破诗。”佟湘玉知道他一向不解风情,平时遇到这种事,她叹口气服个软也就过去了,总不能让这种小打小闹伤了两个人的感情。但今天她却感到格外委屈,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

忿忿地推开白展堂,佟湘玉拼命克制也没能阻止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区区情诗而已,我又不是没收到过。”

见她扑簌簌地落下泪来,白展堂也心如乱麻,直接忽视她那酸溜溜的发言,“那是因为啥呀?”

正所谓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几次吵架下来,白展堂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捉摸不透她那些弯弯绕的小心思。与其用什么爱情三十六计互相试探彼此伤害,倒不如直接问清楚来得直截了当。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个年算是过完了。”佟湘玉抹去脸上的泪水,“又是一年了。”

白展堂依旧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她要表达些什么,“年是过完了,但你要是没休息够,咱就再多休息几天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佟湘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确实是很符合白展堂风格的答语,与说她抹了胭脂的脸蛋是被开水烫了有异曲同工之荒谬。

“展堂,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她勉强牵起嘴角,强装坚强地转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快乐啊。”他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那郑重深邃的注视。

她其实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不免自嘲地笑笑,“是啊,我要是问你的话,你一定会说快乐,可心里呢。”

“湘玉,你醉了。”他伸出右手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揩去那一颗颗豆大的泪珠。

他的湘玉是他见过最坚强最善良的女子,多少次艰难险阻多少次生死未卜,她都咬着牙挺了过来,只为胸中那股顶天立地的凛然正气。她不是从不流泪,但她内心深处的脆弱惶恐与无助,大抵只有他能看得最清楚。

女为悦己者容,而她灿烂笑靥背后的犹豫彷徨,亦是他的专属。

“我扶你下去休息吧,咱明天还开张呢啊。”白展堂摇摇她的胳膊,却被她轻巧地避开。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平淡而温馨,对我来说就是一切,对你呢?”旧话重谈,封藏已久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年年又岁岁,他们可以彼此相安无事日复一日地过下去,但心结易结不易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三缄其口或许能换来短暂的安稳,可以后怎么办呢?

她最怕他后悔。

她怕他厌倦了平淡如水的日子,她怕他因迁就她而失去自己。

他久久不回答,她眸中的神色也一点点暗下去,“对你来说,一文不值,是吗?”

白展堂观察着她的强颜欢笑,终于意识到这次交心的意义之重,他收起刚才那副茫然无措的表情,挑起眉描摹着她的侧颜。

“如果我说‘是’呢。”他用食指摸了摸下嘴唇,明白了她闹脾气的原因,他反而心安起来,于是玩心作祟地使了一招欲擒故纵,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那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吧。”不过是听到她预想中的答案,但佟湘玉还是一阵心痛,“展堂,又是一年了。我需要你,但我总不能,拌着你的脚步,一年又一年啊。”

“你曾经说,我要的那种生活你给不了,可你想要的生活,我真的能给你吗?”佟湘玉哭得更凶——她一喝酒就哭,而且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下轮到白展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欲擒故纵的一句玩笑话却换来了她掏心掏肺的真心话,一时间他只恨大意失语,否则她也不会这样伤心。

自责向他袭来,自责之后是感动,汹涌的感动也带来更多的自责。

感激大于喜欢、依赖大于喜欢,这些个假命题被她声泪俱下的真情表白彻底粉碎。

其实她对他的爱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其实小心翼翼不敢说也不敢动的人,不止他一个。

其实害怕对方后悔的,也不止他一个。

他蓦地,愧疚万分。

此刻的她正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心跳逐渐加速。

她很美——他一直都知道。

即使泪水染花了胭脂,即使冷风吹乱了青丝,她仍是那风情万种的美娇娘,自带十分我见犹怜的动人风韵。

一眼万年,那是他的一见钟情。

“湘玉,平淡温馨也好,惊心动魄也好,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他拉过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只要和你在一起,日日是好日。”他说得无比诚恳,坚定中夹杂着几分促狭。

他从不擅长对佟湘玉说甜言蜜语。

年少轻狂,风流倜傥,他不是没写过那些青稚情话。而时光荏苒,往日种种已化作过眼云烟,袅袅而逝;岁月神偷,偷走了他的不羁张扬,却留下一份来日方长。

不是不爱,不是不够爱,而是满腔坚实爱意,怎么表达都不够郑重。

他爱的深沉,不愿用肤浅言语去轻薄她。

他确实过分务实。

面前的人抽了抽鼻子,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后文。

“和你在一起,我绝不后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夜色如水,月光柔柔地洒下来,白展堂暗暗许愿,希望湘玉不会注意到他发红发烫的面色。

他们是拉过手搂过腰的情侣,经历过生死也走过了日常;他是名满江湖的盗圣白玉汤,撑过了千钧一发也挺过了大风大浪。历尽千帆如他,在面对她时,还是会紧张,还是会不安,还是会因为一句肉麻情话而脸红心跳。

和小郭秀才相比,他们的爱情是成年人的爱情,安定安稳,如流水脉脉。但成年人亦有成年人的烦恼,成年人心思更深忧虑更多,成年人的恋爱也很辛苦。

“真的?”佟湘玉一把抓住他的衣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真的。”他把她揽到怀里紧紧搂住,“千真万确。”

佟湘玉把头埋在白展堂怀里放声大哭,她每抽噎一下,白展堂的心也跟着抽痛一下。

香软在怀却心痛不已的白展堂暗下决心,自己以后绝不会让她因为自己而如此痛苦,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又流过多少泪呢。

她本不该爱得如此辛苦的。

佟湘玉哭累了就在爱人胸前沉沉睡去,白展堂吻吻她的额角,施展轻功把她抱回房间放在床上,刚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

“展堂。”

他百分百确定她说的是梦话,但还是温温柔柔地回了一句“在呢”。

手被她握着,他倒也不想挣开,索性靠床边合上了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肆】

日光正好。

“啊——”佟湘玉一睁开就看到白展堂过分帅气的睡颜,不由得尖叫出声。

白展堂猛得从梦中惊醒,发现她无恙后才安下心来。

“你咋在我屋里?”佟湘玉只记得自己昨天喝了好多酒,还去屋顶看了月亮,之后发生的事她已记得不太清了,只隐隐约约感觉展堂似乎说了一些特别动听的话,让她心情大好。

闻尖叫而匆忙上楼的郭芙蓉等人一冲进门就看到展柜的和老白衣衫不整面色发红的窘迫样子,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昨天喝多了,拉着我不让我走。”白展堂向旁边讪笑着的几人挥了挥指头,另一只手依然抓着湘玉。

“我让你写的诗呢,拿来。”佟湘玉不愿把醉酒的话题继续下去,突兀地转了话锋。

“我没写。”白展堂说得坦荡,又赶在佟湘玉发作前幽幽地补充一句“我直接说给你听。”

如愿以偿观察到她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白展堂俯身向前握住她另一只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湘玉,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看着她的表情由惊愕转为激动,继而化作喜极而泣的泪水,自己狂飙的心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很少说情话,千言万语不过汇做一句“你愿意吗”。

她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过回答一句“我愿意”。

这大概是专属于他们的浪漫。

其实白展堂没说出来的情话还有好多好多,他对她各种情感——欣赏、钦佩、感激等等都如潺潺溪水,涌入满溢着爱意的滔滔江河,化作平凡日常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打一闹。

遇见她之后,他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相守、什么是生活。

人生海海,岁月漫长,而缘分是奇妙的东西。十余年前他们在华灯下初遇,十余年后他们终于解开心结,迈向未来。

她著红装嫁衣的模样,让他回忆起当年的一见倾心。

其实他的选择从来只有她。

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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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小时候看武林就更喜欢白佟这对,所以他俩闹别扭那几集给我留下了一定程度的阴影。长大后再回看这几集,那种因为太爱对方所以小心翼翼难掩自卑的心绪实在太真实了,看得我一度掉眼泪。

我个人一向不太喜欢红玫瑰白玫瑰的争论,展堂最爱湘玉,全世界都知道。他不表达不代表他不爱,和湘玉有关的事他比谁都着急热心,即使在表白之前,他也是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再说湘玉,她真的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女性角色,她对于大是大非的那种透彻和坚决、她对周围亲友的尽心尽力都使我非常佩服。虽然她也有这样那样的小缺点,但瑕不掩瑜,也正是这些小缺点,使她更真实更可爱。

香芋和蘸糖可谓是同福的支柱,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这种心有灵犀的细水长流绝对不逊于轰轰烈烈的风花雪月,平淡的长相厮守亦可被称作终身浪漫。这段日臻成熟的爱情,夹杂着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也拥有着不可代替的动人和美好。


最后,谢谢你可以读到这里!如果能评论一下就太好啦!

这里茉茉,再次祝大家平安顺遂,新年安康www

土豆丁炒藕丁

全息网游之武林外传(四)

随缘一更。


第二十二章

“没事,乖,有我呢,下回别这么淘气了,啊。”白展堂拍了拍佟湘玉的手,脸上带笑。

此时此刻,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看上去更宽厚的人了。

我都做了些什么呀?给他惹来这种麻烦。佟湘玉涌起强烈的内疚,竟觉得对不起他,“展堂,我错嘞,我真的错嘞。”

她泪花在在眼里滚,万年不变的口头禅也改了,后面的夫君半句没题。

吕轻侯在心里鼓掌,那些丈夫妻子在外偷腥的,真应该来瞧瞧,什么是手段。

“你俩搁这亲亲我我,当我们姐妹死了吗?”

亲亲亲,他亲着了吗?白展堂将人推到身后,甩开抹布,说:“你俩是想单挑还是一起?”

“等等,”美丽却不想打,她看向佟湘玉,:“你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随缘一更。


第二十二章

“没事,乖,有我呢,下回别这么淘气了,啊。”白展堂拍了拍佟湘玉的手,脸上带笑。

此时此刻,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看上去更宽厚的人了。

我都做了些什么呀?给他惹来这种麻烦。佟湘玉涌起强烈的内疚,竟觉得对不起他,“展堂,我错嘞,我真的错嘞。”

她泪花在在眼里滚,万年不变的口头禅也改了,后面的夫君半句没题。

吕轻侯在心里鼓掌,那些丈夫妻子在外偷腥的,真应该来瞧瞧,什么是手段。

“你俩搁这亲亲我我,当我们姐妹死了吗?”

亲亲亲,他亲着了吗?白展堂将人推到身后,甩开抹布,说:“你俩是想单挑还是一起?”

“等等,”美丽却不想打,她看向佟湘玉,:“你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佟湘玉左看右看,要说不是,惹怒人家,展堂会和她们打起来,可要说是,展堂,会不高兴吧?她低下头,抬眼,小心地观察白展堂,他正望着自己,也在等答案,他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我知道了。”美丽轻轻一笑,充满了自信,哎,她们相遇的时间太晚,她再怎么喜欢自己,也有丈夫了,怪只怪我过分美丽。

她拿出一把别致的短刀,刀身刻有繁复的花纹,把上是美丽二字,她道:“这是素女刀,江湖上无人不知,见刀如见我。”

还挺好看的哟,值不少银子吧。佟湘玉伸直了头,想仔细瞅瞅。

白展堂挡住她的视线,说:“收回你的破刀,我们不稀罕。”

“哼,有人说你们这儿是鬼剑客的老巢,他为你们出头,得罪了火刀门,再过不久,金银二老,上官云顿也会来这,小子,姑奶奶我是看你老婆的份上,放你们一马,你有本事杀了所有人保护她吗?”美丽冷笑,将短刀放到佟湘玉手上,轻声说:“他们要是见了此刀,会饶你一命。”

“谁是鬼剑客?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美丽轻叹,爱情啊,是不问姓名的,她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

“问清楚名字,回去扎纸人念咒呢?二位挺适合干这行当。”白展堂握住佟湘玉的手腕,“乖,把刀还给人家。”

这刀能救命呢,佟湘玉不愿意。

“不知道也无妨,就让你我缘分止于此吧,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多了,她不好和派内的人交代,自古多情空余恨,只恨绵绵无绝期。

这边厢美丽心内黯然伤感,那边厢二人在较劲。

白:你还不还?!

佟:不还,不还,打死你我也不还!

白:别逼我,别逼我!

“嗷!”白展堂捂住手,发出惨叫,“你把我咬残咯,没人保护你,好跟她私奔是吧?”

打折哈哈大笑,觉着这女人挺有意思,道:“喂,你要不要和我们走呀,有我们姐俩在,没人敢动你。”

佟湘玉猛摇头,她要和大家伙在一块儿。

“妹妹,走了。”美丽招手,转过头朝佟湘玉故作嫣然一笑。

咦……鸡皮疙瘩哟。

两姐妹飘然而去。

佟湘玉跑到门口,只望见背影,她大叫道:“有空再过来玩,吃住全免。”

“你知道她们是谁吗?就请人再来,还吃住全免。”平日对他小气抠搜的劲儿,对外人挺大方。

“能送我一把救命的刀,对我来说,就是恩人。”佟湘玉道。

“黑道救命,白道催命。”白展堂道:“飞刀门的顶尖杀手,绰号美丽不打折。捕快要是见了这刀,以为你和她有啥关系,逮回去牢底坐穿,哎呀,咱这身份也不好上衙门,我就不去看你了啊。”

“那是以后的事,眼下先得渡过难关,这个鬼剑客是谁?咋和我们客栈扯上关系嘞?”佟湘玉道。

白展堂不说话,郭芙蓉抢先道:“天底下最变态,最捉摸不透的一个人,杀人手法极其残忍,下手对象毫无规则。”

“没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只知道他从未败过。”吕轻侯道。

“哎呀妈呀,我居然能和他扯上关系,要能签名就好了。”李大嘴心中神往,盗圣盗神算个啥,能让游戏公司改规则,才是真人物。

“你跟我说,除了今天的美丽不打折,你还在哪儿招惹过不三不四的人?”白展堂说。

“你才在外面沾花惹草呢!”佟湘玉瞪大眼。

“事关生死,你快想想,从你是个孩子开始回忆,越详细越好,你有招惹过谁?”白展堂说。

“小时候?我记不太清嘞。”佟湘玉皱眉,他一说才发现,过去模模糊糊的,没有令她印象深刻的事,“我在家的时候,家里管的严,无论去哪儿,里里外外十几个保镖,飞贼都没见过一个,能招惹谁吗?”

“比如说,你有帮过谁?对方说以后要报恩。”郭芙蓉说。

佟湘玉回忆杀:

客栈屋顶,白展堂对她说:“我半生漂泊,四海无家,你收留我,我感激你。”

她芊芊素指,往前一戳。

“除了我。”白展堂按下她的手。

“呆在天下第一的龙门镖局,你就没见过一个江湖少侠?”郭芙蓉不信,武侠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你的那些保镖呀,仆人呀,有没有谁身怀秘密,被你发现,哇塞,原来无名小卒是个绝世高手。”

佟湘玉回忆杀:客栈,大堂,白展堂严肃地说:“因为,我就是盗圣。”

“呃,这样的人……”她抬抬手指。

“除了我。”白展堂又把它按下去。

“也许他一直躲在暗处,没让你发现。”吕轻侯提出一个猜测,“有没有一个陌生人,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天而降?”

佟湘玉回忆杀:两年前,自己被还是捕快的大嘴找麻烦,白展堂大喝:“放开她。”

“呃……”

“除了老白!”

白展堂笑了两声,“你就没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啥的,说长大以后要娶你?”

“拜托,怎么可能?”郭芙蓉说。鬼剑客怎么可能是青梅竹马?

佟湘玉先是摇头,突然想起来,“有!”

众人精神一振。

“是小宝。”

“嗨……”还以为是惊天猛料。

“我们小时候见过面,他说以后要来娶我,呀,我想起来了。”佟湘玉拍拍自己的脑门,订娃娃亲的事怎么也叫她忘了。

“是我哥的话就好了。”莫小贝有点伤心,哥哥活着就好了,又一想,那可是个大魔头,连忙呸呸呸,“才不会是我哥呢。”

“那我是真不知道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看呢?”佟湘玉询问白展堂的意思。

“上官云顿另说,大不了我和他拼命,麻烦的是金银二老,下毒防不胜防,要是小姬在就好了,他擅长使毒。”半年前新出了一款太空游戏,小姬心思都在和人飞船大战上,半年前干脆辞了杂役职务远走他方,现在人在武林哪儿猫着连白展堂也不知道。

“我出去一趟,飞鸽传书给他。”白展堂跑出客栈。

“来得及吗?”佟湘玉看向伙计们,都在等她拿主意。她把手中的短刀给了莫小贝,说:“听见刚刚她说的了吗?收好它。”

“嫂子……”莫小贝抱着她开始哭。

“别哭,别哭,回屋去,和小郭姐姐收拾东西,拣要紧的,玩具不要带嘞。”

“收拾东西做什么呀?”郭芙蓉挠头,对生死游戏她还不懂。

“逃命。”


Magie_怪怪

【白佟】洞房花烛

为了庆祝小央再次开始轮播武林外传,我为我从小就在嗑的白佟CP自割腿肉产点粮,连夜从十八里铺雇来了加长豪华马车一辆,在翻车边缘努力实现了一下俩人“一整集全是吻戏不切暗场”的宏伟理想,顺便说一声大哥大嫂过年好!

神仙爱情属于香芋蘸糖,OOC属于我,大家伙吃着喝着喝着吃着~

以下正文:


今天是同福客栈的大喜日子,白展堂迎娶佟掌柜,吕秀才迎娶郭女侠,一间客栈两对新人,可以说是七侠镇百年难遇的盛大喜事了。老邢特意从十八里铺赶来,白三娘和郭巨侠从京城请假前来,佟老爷带着镖局的一大家子也来参加婚礼,知道了之前假结婚的来龙去脉,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盛赞白展堂是有情有义的好女婿,小贝带着衡山派的人和书院...

为了庆祝小央再次开始轮播武林外传,我为我从小就在嗑的白佟CP自割腿肉产点粮,连夜从十八里铺雇来了加长豪华马车一辆,在翻车边缘努力实现了一下俩人“一整集全是吻戏不切暗场”的宏伟理想,顺便说一声大哥大嫂过年好!

神仙爱情属于香芋蘸糖,OOC属于我,大家伙吃着喝着喝着吃着~

以下正文:


今天是同福客栈的大喜日子,白展堂迎娶佟掌柜,吕秀才迎娶郭女侠,一间客栈两对新人,可以说是七侠镇百年难遇的盛大喜事了。老邢特意从十八里铺赶来,白三娘和郭巨侠从京城请假前来,佟老爷带着镖局的一大家子也来参加婚礼,知道了之前假结婚的来龙去脉,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盛赞白展堂是有情有义的好女婿,小贝带着衡山派的人和书院的同学来了,平日里的食客也来了,连娄知县也来喝了杯喜酒,一时间群侠毕至,小小客栈高朋满座,热闹非凡。酒过三巡,新人礼成,满堂的新朋好友竟像是说好了一样,早早地散了席前往十八里铺投宿去了,把偌大一个客栈全留给了两对新人。

从鞋袜到发带一身红装的新郎官白展堂拜别了宾客上了楼,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新娘子轻轻的、有些紧张的呼吸声。刚才还萦绕在耳边的宾客喧哗推杯换盏霎时间像梦一样消散了,全世界只剩下他的新娘是最真实的存在。他今晚刻意留神了没有贪杯,毕竟他不想人生最重要的夜晚醉酒,然后晕晕乎乎在后院唱一晚上情歌,可他此时分明像喝醉了一样,腰腿酥软全身发热,脑子有点飘飘然。

飘飘然的白展堂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盖头下的新娘子正低着头,两只手紧张地搅着鲜红的衣角,他便一把握住她的手,感觉身边的人小小地抖了一下,白展堂轻声唤了她一声:“湘玉,是我。”

“你走路咋没声呀,吓死我了……”软软的陕西口音似嗔似娇。

“那是你相公的轻功举世无双。”白展堂笑着搂住她,脑海中竟一刹那划过一丝庆幸:这回真是她,总算没出岔子。

“没个正形。”她也笑了,抽出手推了推他,“盖头都还没掀呢就动手动脚的。”

佟湘玉朝他的方向扬着头,盖头被顶出来一个小巧的鼻尖,萌得白展堂心里痒痒,连声答应道:“好好好,掀盖头!”

连忙拿过桌上准备好的秤杆,挑起盖头的一角,白展堂脑海中忽然闪过两人初见时的情景:她唰地一下自己扯掉了盖头,一双大大的杏眼望着他,只一眼就让他一辈子都走不了了。手一抖,丝滑的盖头又从秤杆上落下来,他感觉到湘玉在盖头底下偷笑了,不禁有些脸红,于是一鼓作气将盖头挑开。

还是那样的一双大大的杏眼,含着柔柔的秋水,盈着笑意,又好看又耐看,一对卧蚕长得也恰到好处(被小拳头捶了几次的他终于记住了,那玩意不能叫眼袋)。明明已经恋爱许久的白展堂,恍惚间竟回到了初见时刻,腿是软的,背是麻的,手心也开始冒汗,一见钟情的悸动隔了三年的风风雨雨再次震荡了他的心,震得他眼眶发热。白展堂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就这样长久地出神地望着她,像望着一个奇迹,直到她害羞的睫毛遮住了双眼,直到她拉着他的手唤他回神:

“展堂,展堂?”

“嗯?”他终于回过神来。

“你想啥呢?”

“我在想呀,”白展堂满足地叹了口气,一手回握住她的手,一手顺势将人搂进怀里,“你这回可终于是我的人了,像梦一样。”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享受了一会静默无言的温存时光,忽然佟湘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她的双颊被红嫁衣和花烛映得红艳艳的:“谁是你的人啦?正事还没干呢!”

本能比脑子动作快,白展堂心中的悸动一下子被点燃,心开始突突地狂跳,难道湘玉这么主动?他动了动喉结,尽量平静地问道:“正,正事?”

佟湘玉仿佛全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一脸无辜地拉起他坐到了桌边:“交杯酒呀!”

他有些失落地看着她欢天喜地地倒酒,又欢天喜地地把其中一杯塞进他手里,罢了罢了,这一步也确实很重要,而且她也确实很开心的样子,他略略压下心思,接过酒杯。

夫妻碰杯,手臂相绕,各饮一半,再将两杯酒混合,交换酒杯,再次手臂相绕,饮尽合卺酒,从此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饮罢,两人相望无言,内心都泛起一阵心照不宣的感动,携手走过了三年的风风雨雨,他们如今终于合二为一。

“展堂,”湘玉水汪汪的眼睛笑得弯起来,“这一天终于梦想成真了。”

“都梦想成真了,还叫我展堂啊?”他装作不满的样子挑起眉。

“相公!”她这一声唤得极甜,笑得更甜,一直甜到了白展堂的心坎里,勾得他再也绷不住严肃脸笑了出来:

“哎!娘子!”

白展堂心中一动,倾身上前:“娘子,交杯酒为什么是甜的?”

“啥?”佟湘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真的回味了一下,不甜呀?

“因为有你。”白展堂忍住笑看着他的傻媳妇儿。

佟湘玉眨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红着脸捶他:“讨厌!白展堂!好久之前你就拿这个逗我!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还逗我!”

白展堂也跟她闹起来,躲着她没什么攻击性的小拳头,一边喊着“谋杀亲夫”一边往床边跑,等她跟过来,便顺势一揽,一手护着她的头将她按在床上,接着俯身上前,接上她略微慌乱的眼神,越凑越近:“没逗你,真是甜的,不信你尝尝……”

最后一线距离被消灭,果真迸发出无限的甜蜜。怀中人即意中人,枕边人即心上人,这是多么大的恩赏与奇迹。唇齿之间仿佛有一根引线,引燃了刚才展堂略微压下的火苗,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火苗一路麻酥酥地蹿,烧得他呼吸渐渐不稳起来……

隐约觉得湘玉有点喘不上气,展堂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转战到修长的脖颈,晕乎乎的脑子里开始没边地想,以后该教湘玉一点练习吐息的内功,增加肺活量,早日实现他那个一整集吻戏的理想。

整天盼着洞房花烛夜的湘玉,开开心心地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叫了相公之后,到这儿却忽然怂了,这样的展堂她有点陌生,他将她的全身调动起来的感觉更陌生,越是明白了要发生什么,就越是心慌意乱。慌乱之下她按住了展堂的手,开口唤他:“展堂……展堂……”

心上人的呼唤在白展堂听来全然变了味,他仿佛受到鼓励一般,索性拉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扣住,吻着她的耳垂激动地回应着:“湘玉……玉……”

湘玉红着脸动了动,双手被他牢牢扣住挣不开,却忽然发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展堂,等一下……我,我觉得被子下面有东西,你停一下嘛……”

“被子下面?”白展堂欲哭无泪,怎么都进行到这儿了还得停下呢!但本着必须让媳妇儿舒舒服服的原则,他只好搂着湘玉坐起来,掀开红绸金丝的鸳鸯喜被——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种干果铺了整整一床,怪不得会硌到她。他三两下把这些东西推到角落,拉过湘玉:“这多半是我娘他们放的,你在床边坐了一晚上也没发现?”“没有,我一直坐着没有动,都饿死了,早知道就吃点了。”

“你吃这个也不顶饱啊,桌上不是有无双做的点心吗?”展堂无奈地看着她,罢了罢了,总不能让湘玉饿着,不着急不着急。

“她摆得那么好看,我舍不得动嘛!再说了,哪有新娘子一个人在洞房偷吃东西的,显得我像个饿老鬼一样。”

“说你啥好!”展堂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梁,起身给她拿了一块糕点。她伸手要接,展堂却灵活地绕过她的手,直接把糕点递到她嘴边,她便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忆起了两人恋爱后的第一顿爱心早餐,那时他们都爱得笨拙,束手束脚的,任凭爱意溢了满腔也不知如何表达,想一句情话还未说出口就先红了脸,偷一枚轻吻总是有点风吹草动就匆匆分开,喂一口早餐可以偷着乐上一整天。后来两人也是轰轰烈烈结结实实地折腾了几回,所幸没有分开,两人反而逐渐学会了如何去爱,总算得以携手走到今天。

湘玉没想到一句饿了,能让他二话不说就停下,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湘玉偷瞄了一眼他的喜服下裳,又红了脸,他明明还……却愿意坐在这里喂她吃东西。心下一暖,她情意绵绵地看向他:“展堂,谢谢你……”

“你看你,谢啥呀?”展堂伸手帮她理了理颊边凌乱的发丝,“是我不好,又让我的新娘子饿着了。”

“又?”湘玉斜眼笑,“上次是假的夫妻,这次才是真的。不过那次你做的炒鸡蛋倒是真的好吃。”

“还想着呢?那好,明早我就做给你吃!”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吃了些点心,展堂搂住湘玉的腰刚想继续,湘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等等……”

“还等啥啊玉?”白展堂委屈巴巴。

“今天参加婚礼的客人呢?

“人家都到十八里铺住店去了,给咱留出私人空间干正事。”展堂示意了一下床脚的干果,“我娘都说了,早生贵子,听话啊。”

“我正在跟你说着正事呢”婚服终于被扒下来,只穿着中衣的新娘子抗议着:“你咋不留人家住店呢?人家赶到十八里铺不得半夜了吗?”

白展堂气得捏起她的脸蛋:“你个小钱串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却还想着挣钱?”

“呜呜……不似不似……”湘玉挣扎着扒拉他的手,他本就没舍得使劲,她扒拉两下就救出了自己的脸,“我准备今天食宿全免还给大家送喜糖和小吃来着,谁光想着赚钱啦!我最多也就想着给店里打打广告而已。”

“我不管,今晚你除了我,别的什么都不许想!”白展堂弯腰将他的新娘子打横抱起放到床上,顺手垂下了床边的纱帐。只见湘玉乖乖地躺在床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小手牢牢捂住双眼,脸上的红霞一路飞到了耳根。展堂失笑,平时一套一套的看起来风情万种的她,不管嘴上如何如何盼望着这一天,说到底也还是个黄花闺女,怪不得刚才会借口喊停各种转移话题,想必还是羞怯紧张的缘故。

捂紧双眼的佟湘玉感觉到展堂在她身边躺下了,他的手握住她的腕,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手指上,然后是耳垂。她感到他的呼吸撩过她的耳边,他温柔的低语一直震到她的心底:“玉,别紧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怕啊……”

她睁开眼,那双熟悉的漂亮的令她心心念念了三年的眼眸正注视着她。佟湘玉时常觉得这样一双眼睛长在男人脸上有点过于好看了,标标准准的双痕凤眼,那微微吊梢的眼尾分明是在勾人,也不知早些年在江湖上勾走了多少小姑娘的心,还有那样漆黑而明亮的眸子,她总会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心跳加速。此时他就是这样注视着她,那样近那样专注,满满的温柔和怜惜,眼角眉梢还留着一抹潮红,黑亮的瞳仁里映着一个完完整整的她。湘玉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他眼中的爱意仿佛给了她莫名的勇气和安全感——有什么好怕的呢?他爱她,他是她的夫君呀!

她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展堂因她突然的主动愣住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夺过了主动权,邀着她一起缠绵悱恻,怀中人又香又软又暖和,就这样全心全意地紧靠着他,仿佛化作了一汪水,绕过他周身,漫过他心口。他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唤着她:“玉……你知不知道,洞房花烛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她迷迷糊糊的应着:“什么呀?

他拉过她的手向下伸去:“这是花烛。”

接着他抵住了她的春水涟涟:“这是洞房。”

然后便是真正的洞房花烛。

那是他一见她便涨满了的深切爱意,那是她为了他第一次闯破了女子的娇矜,那是她初期隐忍着的痛苦和慢慢被他填充的无尽欢喜,那是他时进时退时深时浅渐渐失控的爱恋,那是她终于确定了他的情意后喜极而泣的泪水,那是他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说爱她才终于触及了的重获新生的天光,那是他们的云情雨意干柴烈火抵死缠绵,那是他们的执手并肩相依相伴余韵绵长……她疲倦地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手指描摹着他精致的眉眼,他心满意足地拥着怀中人,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无意识地哄着她。

“湘玉,我喜欢你,贼喜欢。”他吻了吻她眼角残余的泪痕。

“展堂,我也好喜欢你。”她半眯着睡意朦胧的眼,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咪。

他小心将她的手收进被子,又为她四下掖了掖被角,为自己终于可以拥她入眠而感到一阵莫名的自豪。“睡吧,玉。”

“嗯……我想听你唱歌,”她已乖乖闭上了双眼,却还在半梦半醒地撒娇,“那首歌……”

无需多言,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轻柔得好似呢喃的歌声飘荡在如水的月色和欢欣的烛火间。“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想不到他到底还是唱起了那首醉酒后没头没脑唱了一夜的情歌,展堂看着怀里安睡的人笑了笑,或许,自己是真的醉了吧。曾经不敢奢望的宁静安稳和不敢奢望的心上人,如今竟被他一并拥入怀中,这是他几世才修来的福分啊!

他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睡前迷迷糊糊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白展堂幸福美好的下半生,就要从明早给宝贝媳妇儿炒鸡蛋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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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雀不知心
不会画颜色,是佟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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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丁炒藕丁

黑店(四)

第四章

“就这么走了?”白展堂道。

他们离赵家已经很远了,快到村口,能看见那株高大的槐树。她特意跑这一趟,就是送休书?林乔花会有什么下场,她也不关心,留下张保长一伙,拒绝了他们的留宿。

“咋?你也想去打她一巴掌?还是留下来,一块儿欺负孤儿寡母?”佟湘玉道。

戴绿帽子的又不是他,“不,我是想应该接受张保长的留宿,没有马车,我们走到半路天都黑了。”

“你轻功咋样?”佟湘玉问道。

不说天下第一,前三总有他的名字,不过世人不知,他轻轻一笑,道:“爬个屋顶,上个梁还成,您别是要我和马赛跑吧?”

“我的马叫追风,正如其名,将来有幸,倒想见见能和它赛跑的人。”槐树下没有其他人,只有大马被拴在树...

第四章

“就这么走了?”白展堂道。

他们离赵家已经很远了,快到村口,能看见那株高大的槐树。她特意跑这一趟,就是送休书?林乔花会有什么下场,她也不关心,留下张保长一伙,拒绝了他们的留宿。

“咋?你也想去打她一巴掌?还是留下来,一块儿欺负孤儿寡母?”佟湘玉道。

戴绿帽子的又不是他,“不,我是想应该接受张保长的留宿,没有马车,我们走到半路天都黑了。”

“你轻功咋样?”佟湘玉问道。

不说天下第一,前三总有他的名字,不过世人不知,他轻轻一笑,道:“爬个屋顶,上个梁还成,您别是要我和马赛跑吧?”

“我的马叫追风,正如其名,将来有幸,倒想见见能和它赛跑的人。”槐树下没有其他人,只有大马被拴在树上,孩子们都走了,见着主人,它甩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挺巧,四大神捕中也有一位追风。”白展堂道,给畜生取这名,不会是有仇吧?

“他能叫?我的马就不能叫啦?”佟湘玉哂笑,双手抚摸马背,黑色的毛发油光水滑,她道:“你骑术好不好?”

不会吧?难道恶婆娘大发善心,让他骑马?白展堂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见他摇头,佟湘玉道:“我咋招了你这么个伙计,这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有啥行的?”她翻身骑上马,伸出白嫩的手,指头上沾了几根细毛,轻轻一挥,落在地上,“上来。”

太阳开始西落,二人一马,如归去的光,飞驰在林间道上,黑色的马上,红衣在前,白衣在后。

白展堂挺直腰板,双手放在大上,腿紧紧夹着马腹,像一杆竖旗的棍子,与佟湘玉始终相隔一寸。他觉着这路上的坑太多,泥土太软,马跑起来颠得厉害,不硌屁股,摇摇晃晃,好似在坐船。

他晕晕乎乎地想:先前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她撂下我就走。现在又同我一起骑马,女人心,海底针。一定是恶婆娘的阴谋,趁机让我搂她的腰,延长卖身的时间。

他的眼睛偷偷往下瞄,纤细的腰肢红布裹着,绸带扎出诱人的弧线,想起过年的红包,搂?还是不搂?这是个问题。

“吁~~~”佟湘玉忽然拉扯缰绳,黑马扬起蹄子,白展堂没坐稳,木棍变面条,啪叽粘她身上,前胸贴后背,左脸贴右脸,双手搂个腰也是情理之中。

软的,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他忙伸直腰,辩解道:“不赖我,可不许店规伺候。”

他眼睛往旁一看,早上那老大爷正坐在店里的马车上,叼着旱烟,笑呵呵地望着他们呢。

罪上加罪。

佟湘玉瞪他,不是要罚,是叫他快滚下去。

白展堂下马。

老大爷敲敲烟杆,唤回他们的注意力,道:“我屁股底下的马车是你们的吧?”

“您从上午坐到现在?”白展堂问,他注意到地上的烟灰不止一点,围着马车,有的痕迹很淡,被踩进了土里。

“那可不,”老大爷颇自豪,道:“这么好的马车,我可不得好好守着,丢了该多着急。”

不着急,不着急,开黑店的婆娘有钱得很,才吞没了一大笔赃款,白展堂道:“谢谢大爷,我们要是没回,您得等到啥时候去?”

烟杆子指指暗下去的天空,大爷道:“不怕,我要是没回去,老婆儿子会来找我,把马车拖回村里,不还是能找到你们嘛。”

佟湘玉下了马,手往怀里掏,想拿钱,眼神不好的大爷竟瞧见了,忙转过身,坐起来,道:“别,别,小伙子,咱把马车弄出来,你们好上路。”

经过一天的日晒,泥坑已经干涸,两个成年男子使使劲,车轱辘轻巧地就出来了。

佟湘玉从马车里拿出一坛酒,“老丈,钱您不要,酒可得收下。”

“你的车上居然有酒?”老汉心中暗叹有钱的主,眼睛盯着坛子上褪色的封贴,高兴地接过来,皱皱鼻子,似乎能闻到那陈年老酒的香味,恨不得现在就开封尝尝。

佟湘玉又钻进车里,拿出几包点心,“带回家给孙子孙女,城里有名的师傅做的,太晚,就不好吃了。”

老汉笑眯了眼,收回馋酒的虫,连胜道谢,扛起锄头,在余晖下离开了。

白展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道:“那坛酒起码十年了,可惜。”真丢了可惜,他没喝到,更可惜。

“我还有一坛。”佟湘玉拍拍酒坛,道:“我问你,抓兔子,烤兔子,会不会?”

“我太会了。”白展堂呲溜没影了。

星空下,地上燃起一堆火,肥厚的兔肉紧实多油。白展堂没撒谎,他可太会烤兔子了,素来挑剔的佟湘玉称赞了他几句。

趁人心情好,白展堂道:“赵舒真有钱在你这?”

“我不撒谎。”佟湘玉点头,“他来找我,想讨个活干,拿了一万两银子。”

“为啥呀?给人干活,还给钱?他有求于你?”白展堂猜测,与林乔花有关吧。

佟湘玉拿帕子擦擦手,道:“十年前,林乔花被人贩子拐卖到广西,坐船过河,赵舒对她一见钟情。当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船工,父母双亡,出不起赎身钱,趁夜杀了人贩子,被船老大发现,惊慌之下,砍伤数人。官府通缉他,逃命途中,两人失散,林乔花被人卖进妓院,赵舒当了水匪。三年前,两人又遇上了,赵舒把她赎出来,成了亲,萌生退意,想离开水帮。于是偷了一些钱,带着人远走高飞,回了林乔花老家。”

“听起来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浪子回头的故事,不过美人不爱浪子,浪子被人拍死在沙滩上。”白展堂道。

“他早就知道了,他跟我说,他们重逢那天,他就知道,一切都变了。她不是当初那个单纯,需要拯救的少女。”佟湘玉稍稍拨开柴,火光照映着她的脸,“赵舒,是你杀的吧。”

“什么?”白展堂一惊,她神态平静,看都不看他,不是疑问,是笃定。

被发现了,他要杀了她吗?人死了,也算完成一半任务了吧。不过,同福客栈的老板娘,武功究竟如何?这也是江湖上的一个谜,他没有把握。

他看着她,观察她的动作。

“拿着。”佟湘玉扔了一个信封给他,道:“赵舒说,他作的孽太多,迟早会死在谁手里,罪有应得,不必为他报仇。死得若是晚,儿子长大了,就替他捧灵,秘密很棺材进土里。若是死得早,就替他拿出休书。无论早晚,都要风光大葬。我拿了一千,剩下的九千,你带走吧。带去广西,还给那些被赵舒伤害过的人。你欠我的钱,也一笔勾销。”

手上的信变得沉甸甸,试探他?还是,真心话?

他拆开信封,从口子朝里看,九张一千的银票,盖着茂源钱庄的红印,他以前跟过一个造假案,摸过无数张真真假假银票,这是真的。他心里生出离开的冲动,佟湘玉要是被捕,这笔钱就落进了不知道谁的口袋,自己现在带钱走,还能造福一方,上面不会知道。

但,如果是试探呢?她武功究竟如何?

白展堂重新封好信,递过去,痞痞地笑道:“想考验我不是?咱说话算话,说好的欠你二百,那就是二百。卖身契还在你手里呢,当我傻呀?”

“你真的叫白玉汤吗?”佟湘玉没接信,也没在名字问题上再纠缠,她站起来,跨上马车,道:“收好,别丢了,明天送去威远镖局,报我的名字,请他们送到广西的福善堂,那儿专收留灾民。”

她是真的要送出九千两银子。

白展堂一时间想了很多,关于对她的看法,杂乱,扰神,只能暂时压下,又不敢再说钱的事,怕说了真心话出来,沉默了一会儿,道:“赵大哥仁义,轻易地就放过那女人,一个巴掌轻了。”

“不,那个巴掌是我给的。赵舒只让我带信,和一句话。”佟湘玉钻进马车里,飘出一句话,“不喜欢没关系,但不能糟践别人的心意。”

沉溺至死方休

【白佟】三生三世玉生烟(六)

各位看官久等了!

不好意思最近忙的晕头转向,没腾出空来更文,但绝对不会弃坑的!

接上回,白展堂从莫小宝处得知佟湘玉要嫁人,决定与姬无命采取行动阻止这场婚约。


17


白展堂逃走后,佟伯达心里直犯嘀咕。


这衡山弟子虽为假冒,可字迹和信物却如假包换。思索了片刻,他决定差人去万乐赌坊走了一趟。不一会儿便得来消息,莫小宝果不其然被扣押在内。


得知这一消息,佟伯达心中更是复杂。如若莫小宝只是好赌,左不过费些钱财,他龙门镖局家大业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若他还与黑道勾结,跟盗圣牵连不清,那可如何是好……


他满目愁极,在院中踱...

各位看官久等了!

不好意思最近忙的晕头转向,没腾出空来更文,但绝对不会弃坑的!

接上回,白展堂从莫小宝处得知佟湘玉要嫁人,决定与姬无命采取行动阻止这场婚约。


17

 

白展堂逃走后,佟伯达心里直犯嘀咕。

 

这衡山弟子虽为假冒,可字迹和信物却如假包换。思索了片刻,他决定差人去万乐赌坊走了一趟。不一会儿便得来消息,莫小宝果不其然被扣押在内。

 

得知这一消息,佟伯达心中更是复杂。如若莫小宝只是好赌,左不过费些钱财,他龙门镖局家大业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若他还与黑道勾结,跟盗圣牵连不清,那可如何是好……

 

他满目愁极,在院中踱来踱去,也没拿定主意。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因此与他闹翻,自己则无故添了个仇敌,女儿的清誉也毁于一旦。

 

思量经久,见天边月影沉沉,曙光欲现,才知快要天亮了。佟伯达叹了口气,唤来了管家。

 

他只盼今晚是自己看走了眼,使葵花点穴手的另有其人。

 

银子送出未多时,莫小宝便前来登门道谢。

 

“多谢岳丈出手相助,小婿回到衡山立马差人将借款送回。”

 

“你我已是一家人,说这话可见外了。”

 

莫小宝见他无意追款,心中一喜,说道:“小婿不会辜负岳丈的厚爱,婚后必定善待、爱护湘玉,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他说的极诚恳,若没有前事之鉴,佟伯达只怕是要被他感动了。

 

只见佟伯达点点头问道:“今日贤婿派来传信的,可是衡山派祝大侠?”

 

“正是我派祝师弟。”

 

莫小宝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却见佟伯达脸色愈发凝重,沉沉开口道:“不知贵派弟子何时竟学会了葵花点穴手?”他的声音虽平缓,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莫小宝闻言大惊,随即明白盗圣的身份已暴露,却不知他向佟伯达透了多少口风,不禁好生后悔,自己当时为何要轻信一个江洋大盗。

 

他连忙赔笑解释道:“岳丈果然好眼力,竟被您瞧出来了。没错,前来传信的不是我衡山弟子,而是盗圣白玉汤。”

 

佟伯达听到这个名字,面色大变,他们二人果然有所勾结!

 

只听莫小宝接着说:“这白玉汤前些日子伙同盗神姬无命在济南城外埋伏,想要劫下金刀王家委托的那趟镖。二人被我一举击退,落荒而逃,不禁怀恨在心,今日便在赌坊用计陷害我,令我身陷囹圄,却主动请缨来替我传信。当时情况紧急,我身边实在没有熟人,便听信了他的话。小婿没能以实相告,给岳丈带来不便,实在有罪!”

 

莫小宝一边添油加醋地编着,一边偷偷打量着佟伯达的脸色,见他面色和缓,似被自己说动了,不禁暗暗放心。

 

佟伯达闻言骇然,喃喃道:“他们果真打了龙门镖局的主意,已经动了劫镖的心思。”

 

“岳丈放心,两个贼寇不足为据。有我衡山派在一日,便保龙门镖局一日平安。”莫小宝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佟伯达见了心下宽慰,连连点头。

 

莫小宝正色道:“我此次前来,正想与您商谈我和湘玉的婚事。我爹娘去世的早,婚事只能我自己一人筹备。给湘玉的聘礼我已备好,若是您这边也已准备妥当,那我们不如择个黄道吉日,将婚期定下来。成婚之后,我也好多派些师兄弟,给镖局做常驻镖师,岳丈您看如何?”

 

此言正中佟伯达下怀。早日将亲事定了,衡山派也好名正言顺地为镖局保驾护航,全家上下也不用终日惶惶,提心吊胆了。况且见他温良恭顺的模样,湘玉所托未必不是个良人,嗜赌一事无非耗些银钱,较之能力品性,也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他当即答应道:“小女到了出嫁的年纪,也该收收心准备嫁人了。嫁妆是从她娘那传下来的,待我再添置一些,便也备齐了。至于日子,”他顿了顿,从抽屉中取出一本黄历,与莫小宝一同翻看。二人仔细研究良久,最终佟伯达将目光落在了九月二十六日这一页上。

 

“九月廿六,宜嫁娶,宜乔迁。至于婚宴地点,不妨设在关中七侠镇,此处连通南北,亲朋好友过去也方便。你看如何?”

 

莫小宝喜上眉梢,“都听岳丈的。我回去之后,立马开始操办起来。到时候,我必定给湘玉办一场气气派派的婚宴,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

 

“好女婿,好女婿。”佟伯达满意地点了点头。

 

佟伯达是在送走莫小宝之后才敢将婚事告诉佟湘玉的。他深知闺女性子烈,怕当着姑爷的面就闹将起来,场面难堪,只好关起门来慢慢给她做功课。半年的时间,再烈的马都能驯服了,何况是一个女流之辈?

 

“啥?半年后出嫁?”佟湘玉听闻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

 

“湘玉啊,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我不要嫁人,才不要嫁给那个赌徒!”

 

“人无完人,你不要老盯着他的缺点,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那一身的武功,还有那品格相貌,也是人中翘楚。而且人家可说咧,要一生一世对你好!”

 

“我才不信他的鬼话咧!”

 

佟湘玉急匆匆地打断了父亲,然而这次佟伯达却并未恼火,而是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湘玉啊,这个莫小宝可不是普通人,他还是一个大派的掌门。”

 

“那有啥了不起嘛,咱家还是开镖局的呢。”佟湘玉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咱们镖局的镖师是什么水平,咱爷俩儿都心知肚明。一旦碰上了高手,指望他们,那就是白白送死。”

 

“咱们自己扛不过就不要硬扛嘛,告上衙门不就行咧?我就不信还有人敢跟朝廷叫板。”

 

“朝廷?”望着女儿的一脸天真,佟伯达苦笑了一声,“福威镖局的开创人远图公可是朝中显赫,可那又如何?林家该灭门还是灭了门,从头到尾,朝廷插过手吗?”

 

见佟湘玉沉思不语,佟伯达接着说:“湘玉啊,婚姻是人生大事,你想寻一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爹能理解。可这门亲事,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还关系这咱们整个镖局的生死存亡。有了衡山派乃至五岳剑派的保护,咱们一家老小才能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过上安稳日子。可若是得罪了他,我们的下场也不会比福威镖局好到哪去。说到底,还是爹无能啊!”说罢,他强忍着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了下来,他赶紧用手背抹去,偏过头不愿让女儿看到。

 

佟湘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父亲流泪。在她心中,父亲永远都是那样一个坚强刚毅的形象,殊不知父亲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由得心软了几分,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父女二人相对垂泪良久,佟湘玉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湘玉一切都听爹的。”说罢,她抬起袖口拭干了最后一滴泪,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佟伯达感激又心疼地看着女儿决绝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一时无言。

 

18

 

白展堂和姬无命自莫小宝从万乐赌坊出去时便悄悄跟上了他。见他进了佟府,便猫在对面的大白杨树上,默默目睹了全程。白展堂当即下定主意,要赶在九月二十六日之前行动,阻止这场婚宴。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没有。”

 

“你……!”白展堂闻言,朝姬无命怒目而视,“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答应我说自己有妙招的?”

 

“从汉中到衡山,山高路远,一路上慢慢想着呗。再说,不还有半年呢嘛?”姬无命悠悠道。见他这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白展堂顿时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姬无命瞧他经不起逗,打开了他伸向自己领口的手,正色道:“算了,逗你玩儿呢。耳朵凑过来,我跟你说……”说着,他俯在白展堂耳边,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讲完得意洋洋地瞧着他,“怎么样?不动一兵一卒,就能阻止这场婚约,兄弟这主意你还满意吗?”

 

白展堂听罢,笑逐颜开,不禁竖起大拇指,“你小子够可以啊!”

 

“为了帮你,我可是尽力了,到时候你别辜负了我的良苦用心就成。”

 

“那不必须的!”白展堂嬉皮笑脸道,心情已冲上了九重云霄。

 

几日后,江湖上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衡山派掌门莫小宝赖赌账还砸赌场的消息。

 

莫小宝行了一路,这消息像是狗皮膏药一般,他走到哪跟到哪,时不时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群小孩编着儿歌骂他,气得他跳脚大怒,却无可奈何。

 

莫小宝自然不知这是白、姬哥儿俩的杰作,只当是岳松涛干的好事,不禁暗暗咒骂这老儿跟那赌坊一样没有信用,还了银子竟也不给保密,区区小事闹得人尽皆知。若不是他赶着回去筹备婚事,定要带衡山派的弟兄们上华山去闹他一闹。

 

渐渐的,江湖传言变了味。起初旁人只道莫小宝赌品低劣,然而传言愈演愈烈,将他的婚事也添油加醋地一并编排进去,给他扣上了龙门镖局赘婿的帽子,戳的他脊梁骨生疼。

 

这事若单单在江湖上散播也就罢了,无非是面上难看些,无甚大碍,可若被衡山派知晓,那帮师兄弟必得跟自己要来账本核对公产,要是自己挪用公款一事被知晓,麻烦可就大了。因此莫小宝也顾不得分神追究传言,一路上都在千方百计地想对策,盘算着怎么将此事搪塞过去。

 

白展堂和姬无命就这样一路跟着他走走停停,总算在九月中旬到了衡山城。为避免打草惊蛇,二人一路上不停地改装易貌,且莫小宝心事重重,哪还顾得上留神过路人,因而二人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轻轻松松地便跟着他到了家门口。

 

当晚,莫小宝在城南的回云酒楼落脚歇下,白姬二人则随后在隔壁客房住下,隔墙监听着莫小宝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莫小宝便把店小二唤进房中,只听吩咐他道:

 

“你替我往龙湖天街的通源书庄跑一趟,买两本徽州宣纸印的空账本、一方砚台和一支细毛狼毫笔。挑的时候可把招子放亮着点儿,买对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买错了,我可要拿你是问!”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来,朝他随手一抛。店小二见遇上个出手如此阔绰的客官,笑得嘴都何不拢,连声道着谢,伸出双手捧住。

 

“大爷您请好儿,我这就去买,一定看仔细喽,包让您满意。”说罢他作了个揖,连忙退了出去。

 

莫小宝这么一安排,顿时有了底气。他心想,自己无非是动了些银钱,并未动用祖上传下来的土地房屋。只消把账本一改,自然能将弟子那边搪塞过去。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正好,却不知自己的命令一字不落地钻进了隔墙的两双耳朵里。白展堂听罢与姬无命对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他这是要造假账!

 

姬无命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既然如此,咱们的计划怕是要变。不能在他原来的账上做手脚了,反正他回去第一件事肯定是把真正的账本藏起来。”

 

“难不成我们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把假账本偷过来?”

 

姬无命点了点头,“难是难了点儿,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展堂闻言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只见他突然眼前一亮道:“我看不必如此。”

 

“你有什么主意?”

 

“我们别等明早了,今晚就上山,把衡山派所有的房契、地契都偷出来。”

 

“老白,你的胃口有长进啊。”姬无命一听来了精神,忍不住夸赞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白展堂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偷出来之后呢,找这城里的各大典当铺,放进去,咱们也学他,把当铺的账目一改,把衡山的房产地产都添上去。衡山派若是发现房契地契不见了,必定会找到当铺掌柜跟莫小宝对质,到时候账本一亮,变卖祖产这项罪名,莫小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这还真是损人不利己,合着我们忙活半天,自己半点儿好处也没捞着。”姬无命愤愤道。

 

“去,正事儿要紧。你就说我这主意行不行吧。”

 

姬无命思索了一会,赞成地点点头:“我看行。”

 

说罢,两人把计划全盘推演了一遍,种种机变都算了进去,一个一个想对策,总算将计划完善得滴水不漏。

 

然而白展堂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我听说衡山险峻崎岖,一路上都有弟子巡逻把守,重重守备,戒卫森严,我们怎么上山,你可有打算?”

 

“干咱们这行的,什么时候走过正门儿?”姬无命狡黠一笑,“我早些年跟衡山派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山后有个悬崖,无人看守。凭你我的轻功,上去不成问题,事成之后也能从那儿全身而退。”

 

“那敢情好,只要上得了山,计划就十拿九稳了!”白展堂听他这么说,总算定了心。

 

夜幕降临,二人听隔壁传来哗啦啦的翻页声,便知莫小宝已在奋笔疾书写假账了。他俩换好了夜行衣,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去,去往衡山方向。

 

姬无命估计的不错,山崖虽陡,但好在沿途枝桠丛生,做了天然的手杖。二人踩着岩石,攀着树枝,费些气力也登得上去。

 

上山之后,白展堂就跟在姬无命后头等他带路。姬无命轻生熟路地便来到了掌管财务的白虎堂。他轻轻掀开一扇窗,示意白展堂一起钻进堂内,直奔厅堂中央的白虎皮座椅下方,伸手一掏便拿到了一个紫檀木金镶边的小匣子,匣子一开,便见光泽柔润的古铜镇纸下,压着十几张契约书。

 

虽然衡山派设有专人掌管白虎堂一切事宜,但装有房契地契的匣子须有掌门人的钥匙方能开启。而开箱撬锁对盗神、盗圣则是老本行了,白展堂只用了根头发丝,就不费力气就拿到了衡山派的全部身家性命,又将匣子归置到原处,轻手轻脚地出了白虎堂,沿原路从悬崖摸索着下山。

 

夜已深,雾气湿润弥漫,冷雾间虽也有几点零星灯火,却衬得四下更黑暗。

 

各个当铺也是空无一人。白展堂将刚得手的房契地契盖上典押的红章,搁进了存放宝贝的柜子里,接着仿照掌柜的字迹往账本填上了几笔,又凭印象学着莫小宝的笔迹立了几张字据,这才满意地停笔。他在庙中长大,从小跟着和尚抄写佛经,书法自是不差,尤其善于模仿,新添上的几行字竟跟原来的笔迹仿佛出自一人之手,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得意。

 

姬无命本想趁这个当口再顺几样宝贝,却被白展堂拦下:“若是被人发现当铺失窃,那账本和地契也有被人动手脚的嫌疑了。”

 

姬无命听了只好作罢,将怀里的白玉观音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

 

东方既白,二人忙碌了一夜,总算回到了酒楼。走到楼下时,见莫小宝房里的油灯还亮着,知他这晚也没闲着,心理平衡了许多。白展堂和姬无命虽疲惫困顿不堪,但眼看到了最后关头,只得强打着精神紧盯隔壁,待莫小宝一出门,他俩也立即跟了出去。

 

莫小宝心里有了底,自然气定神闲,优哉游哉地荡着缰绳往衡山去,走到闹市区,还顺手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一串山药豆。

 

衡山派的登山栈道窄而长,如一丝银线悬在深渊之上,头尾和当中各有弟子把守。白展堂见状不禁咋舌,这般险境若是硬闯,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二人只看了一眼,便绕到悬崖一侧,攀岩而上,准备在山后寻一处隐蔽的地方坐山观虎斗。

 

莫小宝一路走上来,看着自己门下弟子虎虎生威的样子,甚是满意。刚一登上山头,便见陆一鸣领着众师兄弟迎上了自己。

 

“恭迎掌门师兄!”众人抱拳齐声道,如雷贯耳,气势恢宏。

 

莫小宝乐呵呵地向众人还礼,忽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自弟子们身后钻出,跑到他面前一下扑进他怀里,甜甜地叫道:

 

“哥,你可算回来了!”

 

“小贝,想哥了没有?”莫小宝揉揉莫小贝扎着两个冲天发髻的脑袋,宠溺道。

 

“我可是日日思,夜夜思,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说到这,莫小贝抬起头来望着莫小宝,故意叹了口气说:“就是不知道,哥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着我。”

 

“哥怎么会不想着小贝呢?”

 

莫小贝闻言,眼睛滴溜溜地一转,问道:“那你既然想着我,有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吗?”

 

莫小宝用食指挂了一下她的鼻梁,笑着说:“还真被你这小馋猫给猜中了呢。”莫小宝边说边从包裹里掏出那两串油纸包好的糖葫芦,引得莫小贝眼前一亮。

 

“哇哦,还有山药豆!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哥哥!”莫小贝赶忙接过,一手一串,兴奋极了。

 

“掌门师兄,属下有话要跟您说。”陆一鸣突然开口,打断了兄妹的温馨重聚。

 

莫小宝知是祸躲不过,点了点头,继而跟小贝说:“拿着糖葫芦去山后玩会吧,哥跟你师兄们商量点事儿。”

 

小贝见众人神情肃穆,听话地啃着糖葫芦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掌门师兄,这些时日,江湖上有些损您声誉的传言,您可有耳闻?”莫小贝一走,陆一鸣再次开了口。

 

“你既说是传言,那便无需当真。”莫小宝淡淡道。

 

“我们自是不信,但外界却不尽然。这种谣言辱我衡山清誉,还望掌门师兄有所行动,自证清白!”陆一鸣字字铿锵,再次抱拳施礼,身后众弟子也连声附和。

 

莫小宝闻言眉心一跳,声音冷了下来:“你们想要我如何自证清白?”

 

“传言既然涉及欠款和赌账,掌门师兄只需公开门派账簿,便可真相大白。”

 

此言正中莫小宝下怀。他沉下脸来,故作为难道:“按江湖规矩,只有一派走投无路,要清算财产遣散弟子之时,账簿才会公开。此举实在不吉利,但若你们定要如此,我只好应了你们便是。”说罢,他大步流星地朝白虎堂走去。

 

19

 

布置精致的厅室内沉闷烦热,连风都似已被凝结。莫小宝独自推门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偷天换日。他快速地从落锁的抽屉中将原本的账簿取出塞进怀里,紧接着把自己编了一宿的假账本掏出来,放在房间中央的四方大桌上,这时众人刚好陆续进门。

 

“自我执掌门派以来的所有账目都在这了,你们请便。”莫小宝用下巴颏指了指桌上的账本,示意弟子检查,自己则负手立在一旁,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众弟子面面相觑,推搡了半天,最终还是陆一鸣向前一步,拿起了账本。

 

虽说自己的仿制工艺几乎已经做到了以假乱真,但众人传看时,莫小宝还是不由得有一丝紧张,时不时地侧目偷瞄他们一眼,直到账本被最后一个弟子又交回了陆一鸣手中,见众人面无异色,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账目有何问题吗?”莫小宝胜券在握,底气也足了些。

 

“回掌门师兄,账目没有问题。”只听陆一鸣接着说道:“还要烦请掌门师兄打开紫金匣,将衡山派的房契、地契也一并公开示众。”

 

莫小宝没有动过祖产,自是问心无愧,闻言立即从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下方取出紫金匣,又从怀中取出钥匙,将匣子打开,只一瞥便大惊失色。

 

见莫小宝面色惨白,呆立原地,陆一鸣隐隐觉出不对,立马一个箭步向前,只见紫金匣竟空空如也!

 

“掌门师兄,你!”众弟子闻声也皆围上去,见状无不愤怒。

 

“这,我没动过啊!”莫小宝望着怒气冲天的师兄弟,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一滴接一滴地淌下,却也不知如何解释。

 

“衡山派祖产向来只有掌门人才有钥匙开启、动用,如果不是你自己,谁能打得开这匣子?”周敦儒一向直来直去,闻言立即反驳。

 

“周师弟,不得无礼!”陆一鸣出言将他喝住,继而压着怒气痛心疾首道:“掌门师兄,衡山派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可都在这个匣子里了,此事关乎本门根基,还望您能给我们个交代,也是给师父师祖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我真的没动过!”

 

陆一鸣盯着莫小宝,一字一句道:“可紫金匣的钥匙,也确确实实只在您一人手中。”

 

莫小宝百口莫辩,自家的祖产不翼而飞,还要受这些弟子的诘难,他实在叫苦不迭。正犯难呢,只听陆一鸣沉吟道:“我派的房产地产均在衡山周边一带,只有本地当铺才愿意接受典押,我们只需派人去衡山城内各大当铺一探,便知真相,不知掌门师兄可有异议?”

 

莫小宝听到终于有办法洗脱罪名,忙点头答应:“去跟城内四大当铺的掌柜把近三年的账本都要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们怎么调查。”

 

未多时,先前下山的衡山弟子便揣着账本回到了白虎堂。弟子们面色铁青,一进门便从怀中掏出一叠白纸契约书,众人凑近一看,果然是衡山派失而复得的房契地契,只是每一页上都印着写着“典押”二字的大红圆章。

 

陆一鸣见状面色一变,示意他们将账本呈上来。他越往后翻,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往桌上一扔,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莫小宝,你还有什么话说?”为首发难的正是周敦儒,这次陆一鸣没有阻拦。

 

莫小宝见状脸色煞白,他忙拾起账本,翻了几页立马叫道:“我从没立过这些字据,定是有人陷害!”

 

“可这字迹分明是你的!难不成陷害你的人抓着你的手腕签的字吗?”

 

“不信你们把这些当铺的掌柜找来,我们当面对质!”

 

“哼,谁知道你跟那些掌柜有什么勾当,把他们找来,他们自是会替你说话。这些白纸黑字的凭据已经足够证明你的罪行了!”

 

莫小宝急了起来,双指冲天发誓道:“我以衡山派百年清誉起誓,绝没做过此事!”

 

“你还有脸提衡山派?”周敦儒冷冷将其打断,“你瞧瞧你执掌门派之后干的事,成天嫖宿娼妓,嗜赌成性,把衡山派百年基业赔的本儿都不剩,哪还有个掌门的样子?衡山派的百年清誉,早就毁在你手里了!”周敦儒每说一句,便如同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莫小宝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本掌门的所作所为岂容你置喙?退一万步讲,衡山派的祖产是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爹传给我的,我是卖了还是扔了,但凭我的心意,哪轮到你们这些外人指手画脚?”

 

“好啊你,终于吐出心里话了!”陆一鸣终于压不住怒火,谴责之辞字字铿锵,“是,衡山祖产是你家传的不假,但你别忘了,若没有我们这些弟子的拼死守卫和呕心沥血,你们莫家的衡山派最初不过一个是小小山头,哪来如今这偌大的产业?你今日一言,未免让众弟子寒心呐!”

 

“打倒莫小宝,另立门户!”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随即一呼百应,众弟子皆异口同声地喊起了口号,渐渐逼向莫小宝。

 

莫小宝见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打倒莫小宝,另立门户!”

 

“打倒莫小宝,另立门户!”

 

……

 

莫小宝眯着眼向众弟子望去,右手已握住了剑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好啊,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音刚落,只见白光乍现,他腰间佩剑已出鞘,明晃晃的利刃转瞬间便刺向了冲在最前头的周敦儒。

 

周敦儒招架不及,陆一鸣连忙出剑格开,冷冷道:“好一招平沙落雁,刺的却是自家的兄弟。”

 

“那也是你们逼的!”说着,莫小宝又剑锋一转,向左前方刺出数剑,只听“嗤”的一声,锐风响起,紧接着便有一名弟子被刺中左肩,负伤倒地。

 

“大胆孽徒,还不快快收手?”说话间,莫小宝又使出一招浮云拨日,剑锋掠及处,便有弟子受伤哀嚎。

 

莫小宝的剑法师承家父,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招无人能敌,然而即使如此,这般车轮战下去,只怕终有内力耗竭的那一刻。因此他见围攻的人越来越多,每一出手便是杀招,只盼众人能闪避,让自己杀出重围。

 

不少弟子被刺中要害,当场毙命,陆一鸣见莫小宝如此不顾同门情谊,痛心不已,只得使出十成十的武功,拼死也要将他制住。周敦儒和祝小芸见状,也加入陆师兄的围攻,三人联手使出一招平沙落雁,将莫小宝的周身要穴尽数笼罩在剑招之中。寒光一现,三个剑尖同时向莫小宝刺去。

 

只见莫小宝抬手横剑一格,竟使内力将三人的剑尽数震断,三人也被内力震得飞了出去,撞在大厅的墙壁上,口喷鲜血。而他自己的剑也因施力过猛,从中间断裂开来。四股断剑借力顺势飞出,直直插入了一旁的柱子中,足足有两寸深。

 

莫小宝没了趁手的武器,威力自然削弱了不少,又有弟子持剑攻来,便只好把断剑一扔,瞅准了机会破窗而出。衡山弟子们如今哪肯放过他,自然是紧随其后,将其一直逼到了悬崖边。白、姬哥俩栖身于崖边一棵枝叶繁茂的高树上,将底下的情况尽收眼底,见他没了后路,不禁暗暗心喜。

 

“莫小宝,看你还往哪里逃?”

 

莫小宝回头一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渊薮,不禁两眼一抹黑,只好赔上笑脸道:

 

“诸位弟子,咱们师出同门,何至于此?有什么话我们不如回聚义厅,坐下来好好商量。”

 

“你刚刚杀人不眨眼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师出同门?”

 

“既然如此,休怪我下手无情了!”莫小宝见众人不肯松口,只能破釜沉舟。话音刚落,莫小宝便撞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子,朝他手腕处一拍就夺得他手中的剑,然后顺势将他往崖下一推,那名弟子登时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他愈战愈勇时,只听不远处传来稚嫩的叫喊声:“哥,你们在干嘛?快别打了!”

 

莫小宝见小贝正往自己这边来,忙出声喝止道:“小贝,快走,别过来!”说话间一分神,他的左臂便中了一剑,鲜血顿时染红了他月白色的半边衣袖。

 

只见围攻弟子中突然有一人一个箭步冲向莫小贝,伸手一把将她钳住,用虎口卡在她的喉间,冲莫小宝叫道:“莫小宝,你要是不想你妹妹被掐死,就快快把剑放下!”

 

“哥,救我……”莫小贝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一同使劲,也未能稍稍掰开卡在自己喉咙的铁钳般的手。

 

莫小宝见状慌了神,用剑指着他大怒道:“你这混账,快放开小贝!”

 

白展堂见状不禁皱眉。虽说自己也阴差阳错地干过这劫持人质的勾当,却并未真正以身家性命想要挟。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竟对一个小小姑娘下手,这与下五门的蟊贼流寇又有何区别?他实在看不过去,因此暗暗并指如剑,以待行动。

 

众人僵持了良久,只见莫小宝叹了口气,弯下腰去,将夺来的长剑轻轻放到脚边,似接受了失败的结局。

 

“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依你们。但有一事,你们必须要答应我,”莫小宝原本黯淡的眼神中突然精光四现,“放过小贝。”

 

“你先把掌门扳指交出来!”

 

莫小宝依言照办,将碧玉扳指从大拇指上缓缓摘下。这枚扳指自他太爷爷创立衡山派开始便成为了掌门人的信物,从他爷爷、他爹那儿传到自己手上,已逾百年。

 

他将扳指放在掌心凝视了片刻,才伸出手掌,示意他们拿去。众人犹豫了好一会,才有一名弟子壮着胆子接过。

 

“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吧。”莫小宝看了莫小贝一眼,面上忽露出视死如归的坚毅与决绝。

 

“莫小宝,你身为衡山派掌门,却将公产挥霍一空,我们今天便要替衡山派清理门户!你自即日起,自废武功,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登衡山!”

 

莫小宝苦笑着叫了几声“好”,继而仰天长啸,伸指自绝经脉,紧接着便瘫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们的要求,我都做到了,”莫小宝面色惨白,剧痛下气息断断续续,“我,可以带小贝下山了吧?”

 

白展堂见状不妙,不禁为这兄妹俩担忧。莫小宝唯一的掣肘便是他无人能敌的功夫,而他却二话不说自废武功,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回头给了姬无命一个眼神,“一会咱们看情况,必要时出手救下那个小丫头。”

 

姬无命忙摇头劝阻,低声道:“你疯了吗?现在可不是你发善心的时候,一旦暴露,我们就危险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群男人对一个孩子下毒手。”白展堂白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那个小丫头可不是普通人,她哥一死,她就是衡山莫家唯一的传人了。”

 

姬无命闻言如醍醐灌顶,连连称赞道:“还是你老谋深算。把她拿在手里,将衡山派收入囊中,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当然可以。”挟持小贝的弟子搭腔道,“你们兄妹俩感情这么深,黄泉路也好做个伴!”话音一落,围在莫小宝面前的弟子得到指令,齐刷刷地出剑,在他身上刺出几个血窟窿来,剑一拔出,莫小宝的身体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坠入万丈深渊。

 

“哥——!”莫小贝朝着悬崖的方向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声,泪如雨下。

 

“小贝别着急,师兄这就送你去见你哥!”他狞笑着看着莫小贝在他怀中抖如筛糠的样子,手中力度渐渐加大,莫小贝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此时忽听“倏”的破空声,紧接着莫小贝觉得自己喉间的手不再用力,再一抬头,只见面前突然有两个高挑少年从天而降,一人穿黑,一人着白,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白衣少年从那个弟子手中解救了出来。

 

“你们是何方神圣?为何出现在我衡山?”这也正是莫小贝想问的。

 

“我们来替天行道。”话音刚落,二人便冲了出去,疾风带起的衣袂飘飘,姿势优雅极了。二人出手速度极快,几乎成了一黑一白两团影子,不一会衡山弟子就都一个个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接着,两个少年朝莫小贝走去。

 

“你们要干嘛?”莫小贝壮着胆子问道,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恐惧。

 

“小贝,别害怕。我们呢,是你哥的朋友,来晚一步,没能救下他,武林从此丧失了一代宗师,我们也很不落忍。”说着,白展堂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以表哀痛。

 

“哥,你死的好惨。”莫小贝扑到悬崖边放声哭喊,回音百转,哀恸不已。

 

约莫哭了一阵,白展堂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搀起问道:“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莫小贝垂着眼泪轻轻摇了摇头,“我爹娘,还有我哥,都死光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她思索了一会,又道:“我哥还有个未过门的新媳妇,原本定在这月末办喜事,结果,喜酒还没喝上,人就去了。我那苦命的哥啊……”说着,莫小贝又开始了抽泣。

 

白展堂闻言动容,“如今衡山派只怕是不宜久留,看来只能带你去寻你嫂子了。”

 

“多谢两位大侠的救命之恩,莫小贝来日定报答两位的恩情!”莫小贝无比感动,只好朝着两位“大侠”连磕几个响头,殊不知这二位正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你可知道你哥跟你嫂子原定在哪办亲事吗?”白展堂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却仍装作不知情地问了一句。

 

“就在关中七侠镇,走快些,约摸半个月就能赶到。”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白展堂朝一脸错愕的姬无命使了个眼色,领着小贝从正门的栈道走下了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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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三)

第三章

赵舒的老婆叫林乔花,本就是村子里的人,十年前被人拐走,父母兄弟接连去世,只剩一栋风雨中飘摇的破草屋。两年前,她忽然回来了,带着相公挺着肚子,推倒了破草屋,盖上了一进一出的大宅子,买下十亩良田,家里还有丫鬟伺候。村里人说,她是用上半辈子受的苦,换下半辈子的甜。可也有人背地里说,狐媚子,当年不老实和邻村男人幽会,活该被拐,浪了十年,骗回个大傻子。勾人的本事用完了,守不住了,大屋不住,宁愿去当跑堂的伙计。

这些,都是白展堂和老汉打听的。他回头,男人们个个义愤填膺,同情林乔花的居多。

张保长领他们到了赵家,开门的是丫鬟,屋里有哭声传出来,看样子有人早来通风报信了。

哭声停了,一清亮的声...

第三章

赵舒的老婆叫林乔花,本就是村子里的人,十年前被人拐走,父母兄弟接连去世,只剩一栋风雨中飘摇的破草屋。两年前,她忽然回来了,带着相公挺着肚子,推倒了破草屋,盖上了一进一出的大宅子,买下十亩良田,家里还有丫鬟伺候。村里人说,她是用上半辈子受的苦,换下半辈子的甜。可也有人背地里说,狐媚子,当年不老实和邻村男人幽会,活该被拐,浪了十年,骗回个大傻子。勾人的本事用完了,守不住了,大屋不住,宁愿去当跑堂的伙计。

这些,都是白展堂和老汉打听的。他回头,男人们个个义愤填膺,同情林乔花的居多。

张保长领他们到了赵家,开门的是丫鬟,屋里有哭声传出来,看样子有人早来通风报信了。

哭声停了,一清亮的声音大叫道:“谁?是不是那个狐狸精?”

呵!他偷偷看佟湘玉的脸色,不怒反笑,又要打击报复啦。

他们走进前院,种的花花草草过了时节,呈现一派枯败之景。

一个长相貌美的妇人从屋内跑出来,一岁多的孩子哭哭啼啼,跟在后头追,丫鬟忙抱在怀中,躲进屋里。

林乔花身量矮小,未语泪先流,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一群人,娇滴滴的模样,透着几分可怜。

白展堂笑了笑,盖不住的风尘味,心内了然,又把两个女人暗自比较,哎,别怪小赵,凡俗的狐媚子哪比得上修成人形的狐狸精。

“乔花呀,你相公的事,你知道啦?这是衙门的公文,你看看。”张保长拿出他们带来的公文,大致讲述了案发经过,凶手已死,正式结案,不过把白展堂替换成了不知名的路人甲。

林乔花认得一些字,看完信收了眼泪,道:“我不信,他老实本分,别人打架从不去看,一定是你,是你图谋不轨。”

“话不能乱说,人家大业大,图谋你什么呀?”张保长怕她急火攻心,乱了神志,惹恼了女魔头。凭他的眼力观赵舒,也不是善人,恐是同流合污,一块儿干坏事,害人不成反被杀。

图谋什么?从水帮带出来的金银财宝呗。白展堂看四遭,大院,良田,奴婢,应当剩下很多钱吧,一副大善人的模样,黑吃黑呀。不过她吃了就吃了,还要吐出来给人看看?来这做什么?

“我相公走时,从家里拿了一些钱财,说是做生意,我信以为真。”林乔花又开始落泪,“谁想到,张大嫂子告诉我,看见他在这女人手里干活,我去找他,他赶我走,天呀。”她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叫嚷着自己活不成了,干脆带着孩子一起去死。

白展堂心里摇头,这可一点都不狐媚子,十足的村中泼妇。

不过,村里男人很受用,其中一个责问道:“佟掌柜,她说的是真的吗?赵舒的钱在你那儿?”

“不许胡说,银子上又没写名字。”张保长急地跺脚。

可没想到佟湘玉点头承认了。

张保长顿住,道:“您,莫非是来还银子的?”

呵,白展堂心中冷笑。

“呵。”佟湘玉一声冷笑。

她朝他勾勾手指。

干啥?他又不会读心术。

她点了点林乔花,白展堂立马懂,上前抓住林乔花的两只胳膊,道:“要跪地上不?”

“啊,放开我,救我,保长!”

“乔花,你坚持住,有话好好说。”

“不要脸的,欺负孤儿寡母,保长,你让开!”

“小三儿上门叫嚣原配,什么世道?”

佟湘玉比林乔花高出一个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看的姿态。

“你,你,想干什么?”林乔花气势弱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受制于人,佟湘玉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像,就像以前那些人,可为什么会相同?自己分明已经变回林乔花了。

啪,佟湘玉抬起手扇了她一耳光,脆亮的声音打蒙了所有人,“娼妇。”

大实话这时候说不合适,白展堂心中道。

这下张保长也按耐不住了,当着他的面打村里的女人,太不他这保长当回事了,“佟掌柜,你……”

“我有封休书,是赵舒写的,你看看吧。”佟湘玉从怀中拿出两封信,其中一封扔到他怀里。

“不!不可能,他不会休了我!假的,一定是假的。”林乔花脸上闪过一阵慌乱,挣扎着想去抢信。

不会是她模仿赵舒的笔迹,伪造的吧?那么巧?刚写好休书就被我打死啦?白展堂心中道。

佟湘玉道:“林乔花,你用不着太担心,休书上,他还是把房子田产都归你所有,饿不死你们母子。”

“乔花,你去把田契拿来,对一下字迹。”张保长道,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赵舒既然变了心,休妻是在情理之中,如果真是想夺财伪造休书,何必留下田产?

“对什么对?就是假的,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这个骗子···”林乔花眼泪鼻涕一块儿流,比起刚刚的漂亮姿态,这副模样丑陋了许多。

“骗子?”佟湘玉抖抖手中的另一封信,道:“这里面是一份口供,彭宝胜招认了和你私通一事。那个时候,你刚和赵舒在一块儿吧,到底谁是骗子?”

林乔花浑身颤抖了一下。

“你要不认,我就让我的伙计扒光了你的衣服,和信中的内容对上一对。”佟湘玉道。

白展堂忙松开,举起双手,道:“这活儿我可不干。”

林乔花瘫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开口。

见此状,众人明了,看她的眼神都复杂起来,惊讶,嫌恶,愤怒,玩味,还有早知如此,自以为聪明者。

佟湘玉把信封对叠,又放入怀里,道:“他把休书给我时,让我托句话给你:他当日说会疼爱你,一直到死,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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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二)

第二章

白展堂卧底的头一桩差事,帮忙操持小赵的丧事,被他杀死的那个伙计。

小赵,大名赵舒,他第一眼就认出来,在六扇门的挂名是混江龙赵老虾,曾是闽江一带的水帮三把手,某次喝醉酒,说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以沉没一条船。三年前卷走了帮里大量金银,被龙头下了追杀令,自此消失在闽江一带,不知所踪。

这种人,居然也可以风光大葬,还要他出力。

“咋,不乐意?”佟湘玉转过身,挑了一把完好的太师椅坐下,脚上已经穿了一双绣花鞋,他一低头就能瞧见,白底红缎面,摸得时候他就知道,这脚比一般姑娘大。

“哪会?”他弯着腰,显得恭顺,“他因我而死,能让他好走,我高兴还来不及了。”

“你的话听着怪有意思的。”佟湘玉轻笑...

第二章

白展堂卧底的头一桩差事,帮忙操持小赵的丧事,被他杀死的那个伙计。

小赵,大名赵舒,他第一眼就认出来,在六扇门的挂名是混江龙赵老虾,曾是闽江一带的水帮三把手,某次喝醉酒,说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以沉没一条船。三年前卷走了帮里大量金银,被龙头下了追杀令,自此消失在闽江一带,不知所踪。

这种人,居然也可以风光大葬,还要他出力。

“咋,不乐意?”佟湘玉转过身,挑了一把完好的太师椅坐下,脚上已经穿了一双绣花鞋,他一低头就能瞧见,白底红缎面,摸得时候他就知道,这脚比一般姑娘大。

“哪会?”他弯着腰,显得恭顺,“他因我而死,能让他好走,我高兴还来不及了。”

“你的话听着怪有意思的。”佟湘玉轻笑出声,在空荡的大堂里回转了几圈。

砸坏的桌椅板凳都扔了出去,两具尸体横放在一头,血已经被擦干净了,在这闹市,如此大动静,官府至今没来人。

“秀才,你去衙门走一趟,开个结案的文书,此事与我们没干系。”

“哎,那我把尸体也带走。”吕轻侯拿草席裹了王不理,抱去后院,放在平板车上,拉去衙门。

“大嘴,你去趟胡掌柜店里,选副好棺材,要上好的红木,埋进土里,水淹不烂,虫子咬不穿,几十年都不会坏。”

“又是水,又是虫,够遭罪。”白展堂心里冷笑。

“你这么一说,那是得请个风水先生寻摸块好地,我听说胡掌柜会看阴宅。小赵有个儿子,生前就希望他将来能读书,出人头地。让胡掌柜找块旺子孙官运的,要是不灵,十年之后我去砸了他的招牌。”

“是,掌柜的,他要不肯,我现在就砸了他的招牌。”李大嘴力气很大,白展堂领教过,没学过武功,但单论手劲儿,他俩掰腕子能平手。说砸店,带着自己一个人就去了。

“他儿子多大呀?”白展堂问道,六扇门的档案里没说赵舒有个孩子。

“一岁,刚学会走路就死了爹。”佟湘玉摇头叹气,她虽然热情,却不见伤心的模样,这会儿才有了惋惜之色。“还有念经的和尚得请承平寺的大和尚,念他个三天三夜。道士也不能缺,必须得是白云观的。”

“和尚道士一块儿?”

“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给我轮番唱,佛道两不耽误。流水席从街头摆到街尾,谁都能来。”

“那些商户能同意?”

“有啥不肯的?他们一天挣多少,我出双倍的价钱,全镇的人都来吃酒。”

两个伙计都被打发出了门,只剩白展堂这一个可以使唤的人,他道:“您是让我去寺庙道观,还是去找商户谈谈?”

“你嘛……”佟湘玉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单飞的蝴蝶,“保护我。”

马车在乡间的小路上晃荡,早上才下过雨,地上坑坑洼洼,积水很深,车轱辘陷进坑里,马被缰绳拉出一条印子,长鸣几声,白展堂大喝一声,抽了它一下,马安静下来。他跳下车,找块石头垫车轮子前面。但坑太深,他在后面推,马在前面拉,车纹丝不动。

“不成,走不了了。”他道。

佟湘玉掀开帘子,她爱干净得很,下车走路是决计不可能的,“离围岭还有二十里地,你卸了车,我骑马。”

“车呢?”就是她手里的门帘子,一钱银子一尺,这么好的马车放在荒郊野外,眨眼就没了。

“是我要紧?还是车要紧?”

“您要紧。”白展堂解了车套,扶她上马,自己走路跟着。

两旁大树抽新枝,发嫩芽,绿得水灵可爱,佟湘玉一身红衣,置身其中,像开在此处唯一的花。

一老汉挑着担子迎面走来,他眼神不太好使,瞧了他们半天,道:“你是哪家的小子呀?”

“围岭的。”白展堂随口一说。

“啊,是孙家的老幺呀,接新媳妇儿回来啦?”老汉道。

白展堂嘿嘿笑了几声,占个嘴上便宜,不吃亏。他抬头,佟湘玉看了他一眼,颇为不快,催马狂奔,扬起阵阵泥点子,溅在他裤腿上。

大爷急道:“孙三儿呀,你新媳妇咋跑了呢?快去追呀,别碰上野兽。”

白展堂望着红点慢慢消失,道:“真碰上,说不准谁吃谁呢,她也不是我媳妇儿,大爷,刚和您开玩笑呢,我不是围岭人,和您打听点事呗。”

太阳从树梢爬到树顶,大槐树金光灿灿,白展堂赶到时,七八个娃娃,有男有女,乖乖地站在树下,脑袋像向日葵似地,跟着马转动。佟湘玉坐在马上,慢悠悠地绕着场子转圈,身前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娃娃双臂挥舞,嘴上喊着驾驾驾。

看他来了,佟湘玉对孩子们道:“阿姨有事,不陪你们玩啦。”

“啊……”孩子们一阵嚎。

佟湘玉拧眉,尖锐的叫声吵耳朵,道:“你们谁的爹会骑马?喊他来带你们骑大马。”

“我爹会骑马。”其中一个跳起来,往家跑。

“姨,墩儿的爹不会骑马,只会骑驴。”马上的娃娃仰头道。

“啊,差不离的。”佟湘玉把娃娃抱下马,她的骑术不错,动作利落漂亮。

客栈养的马很亲人,小孩子呼啦围上来,它安安静静,任他们打量。

白展堂走过来,道:“你跑啥?媳妇儿又不是我说的。”

佟湘玉眼睛看着孩子,道:“本店新规,致使他人误解本掌柜和你的关系,延长卖身时间一个月。”

合着,别人干的也算他头上?

“不服?”

“特意为我设了一条店规,咱光荣。”

“本掌柜赏罚分明,要是能消除误会,做了弥补,我减免一个月。”

“那老大爷我解释清楚啦,眼花耳鸣的,费了我老半天劲。”

“哦,所以让我等了半个时辰。”佟湘玉了然点头,道:“本店新规,让掌柜的等,延长一个月卖身契。”

嘿,又给我整回去了!白展堂瞪大眼,卧底也是有尊严的,不是随随便便就卖身的。

“佟掌柜!”七八个壮丁像从土里钻出来的,突然出现,手上都拿着家伙事,锄头耙子,棍子铁湫,一副随时干架的样子。当中领头的年纪最大,认得佟湘玉,态度客气,领着汉子们来到他们面前。

“你是谁呀?”佟湘玉道。

“我是本村的保长,姓张,久仰大名,不晓得您到我们这,有何贵干呀?”张保长问道。

佟湘玉掩嘴发笑,道:“你这话问的,我来还能为啥?你们村的赵舒是我的伙计。”

“他在您那干的还成不?”张保长跟见先生似的,我家娃学的好不好呀?生怕她说句不满意。

“他呀,不错,勤快,又会武功,是个好手,我还想给他涨工钱嘞。”佟湘玉点头称赞,仿佛人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张保长甚感欣慰,“您是要去赵舒家吗?他人呢?”

“他呀,来不了嘞。”佟湘玉眼睛滴溜地转,白展堂觉着她在玩,憋着出坏主意,报复这群人表面恭敬,实际憎恶的态度。

她轻飘飘地道:“我呀,是来报丧的。”

汉子们哗然,举起手上的家伙,张保长张开双臂,拦住了所有人,嘴唇哆嗦,“你这个女,女……”

“嗯哼?”佟湘玉轻哼。

“女……菩萨哎!”张保长仰天大哭。

“嗯。”她应下。

酸汤鱼碗

香芋:埃埃,腻给额说清楚,蘸糖凭啥就看不上额


蘸糖:你是没长脑子啊还是脑子里长了没啊

小六:我又不知道 那话不能硕( ゚皿゚)

(小六:我好像有些南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香芋:埃埃,腻给额说清楚,蘸糖凭啥就看不上额


蘸糖:你是没长脑子啊还是脑子里长了没啊

小六:我又不知道 那话不能硕( ゚皿゚)

(小六:我好像有些南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打一串乱码当名字

“蘸糖~”

香芋是万圣节天使…还是恶魔…呢…


p3还没等墨水干就擦了,于是呈现出这个样子,有点病娇感?(´∀((☆ミつ

今天出门被说幼了,画风也变得小朋友起来( ゚∀。)

有参考w


“蘸糖~”

香芋是万圣节天使…还是恶魔…呢…


p3还没等墨水干就擦了,于是呈现出这个样子,有点病娇感?(´∀((☆ミつ

今天出门被说幼了,画风也变得小朋友起来( ゚∀。)

有参考w


沉溺至死方休

【白佟】三生三世玉生烟(五)

接上回,湘玉“失忆”回家,被指婚莫小宝,白、姬重逢,二人准备劫镖行动……


14


这月末,白展堂和姬无命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济南城。二人栖宿在南郊的城隍庙里,守在进城的必经之路上。


当押运的物资贵重时,有经验的镖师通常会选择夜里赶路,以免招摇过市,遭人惦记。龙门镖局的镖师也不例外。


子时,夜色正浓,风中仍带着黑夜的寒气。下弦缺月高悬在梧桐正上方,银光透过叶片缝隙洒落一地,将林间小路的碎石裹上了一层玉屑,发出淡淡的光泽来。


未几,十里外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行路声响。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打起精神来。


马蹄声越...

接上回,湘玉“失忆”回家,被指婚莫小宝,白、姬重逢,二人准备劫镖行动……


14

 

这月末,白展堂和姬无命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济南城。二人栖宿在南郊的城隍庙里,守在进城的必经之路上。

 

当押运的物资贵重时,有经验的镖师通常会选择夜里赶路,以免招摇过市,遭人惦记。龙门镖局的镖师也不例外。

 

子时,夜色正浓,风中仍带着黑夜的寒气。下弦缺月高悬在梧桐正上方,银光透过叶片缝隙洒落一地,将林间小路的碎石裹上了一层玉屑,发出淡淡的光泽来。

 

未几,十里外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行路声响。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打起精神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铁掌铿锵作响,交替敲击着满地碎玉。

 

佟伯达知这趟镖银价值不菲,特地多安排了些人手随行押送,力求万无一失。尽管在盗神盗圣看来,增设人手也不过是徒劳。

 

姬无命和白展堂匿身在树林深处的一棵巨大梧桐之上,从高处注视着车队的靠近,上面浓荫如盖的树冠恰好作了二人的藏身之处。他们老远便看见,一杆紫缎旗斜插在打头的镖车上,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条金龙,用黑色粗笔写着一个斗大的“佟”字。

 

白展堂定睛数了数,前后共十六辆车,马背上却只有十五个人。而车队行进如常,未做停留,丝毫没打算等待少了的那个人。

 

正疑惑的功夫,忽觉疾风骤起,卷着一条树枝冲着二人门面呼啸而至。二人大惊,连忙后仰躲避,随即又有枝叶接连不断地飞来,二人左支右绌,穷于应付,只得翻身下树。

 

刚一落地,便见寒光陡闪,眼前多了一个锋利的剑尖,森寒的剑气迫人眉睫。

 

持剑的人身着华服,乌发一丝不苟地高束在头顶,扮得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眼神却凌厉逼人。他手中的一柄长剑又薄又窄,精光四射,斜斜地指着面前的两人。

 

而这看似随意的一指,却让轻功卓绝的盗界翘楚们闪避不及。二人纵使竭力腾挪闪跃,也始终脱不出他的剑光笼罩。

 

“盗神盗圣,也不过如此。”待他们不再挣扎,持剑的人乜斜着瞧了他们一眼,满脸的不屑。

 

白、姬见状,相顾骇然。此人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藏身的树下,又用剑气隔空劈断树枝将他们击落,武功实在深不可测。而他又对二人身份了如指掌,看来是有备而来。

 

姬无命壮着胆子问道:“敢问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衡山派莫小宝。”莫小宝冷冷道,并不打算隐瞒身份。

 

二人闻言心下凛然。

 

嫉恶如仇的桃花剑,竟被他们遇上了。

 

“怪不得,这样好的剑法,江湖上也只有您使得出来了。”白展堂打着哈哈接过话来,“我们从未与贵派发生过矛盾,不知莫掌门今夜何故突然发难。”

 

“之前是未有过矛盾,可我若不出手,马上便会有了。”莫小宝目光如电,盯着二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埋伏在此意欲何为。平常你们纵是偷到皇帝老儿那,也与我无甚关系。但你们要想动我押的镖,就休怪我无情了。”

 

“我们真不知道这趟镖是您运的,要早知道说什么我们也不敢碰啊!”见莫小宝脸色有所缓和,白展堂话锋一转,“只是不知,衡山派何时开始保的龙门镖局,江湖上竟无一点风声?”说着,他瞥了姬无命一眼,似是怪他消息打探不周便贸然下手。

 

莫小宝被问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不愿失了颜面,便解释道:“一派掌门替人走镖,传出去确实不太好听。但若替的是我的岳父,那便是家事了。”

 

“岳父?”白展堂失声道。

 

莫小宝点点头,眉宇间露出了喜色,“我与龙门镖局的千金亲事已定,待择黄道吉日,便可迎娶过门。到时候我衡山派和龙门镖局喜结连理,龙门镖局一切事宜自然均由我派承办。”

 

押镖的佣金也一并被我派包圆儿了,莫小宝美滋滋的想着,愈发喜上眉梢。

 

莫小宝每说一个字,白展堂的心上就被深深戳上一个口子,待这段话听完,白展堂只觉心上已千疮百孔,舌头麻木得不听使唤,半晌竟未说出一个字。

 

姬无命见他呆立一旁,神情木然,接过话来连连道喜,“恭喜莫掌门,您有这天大的喜事,我们真不该冲撞。等您大喜的日子,我们一定备上薄礼,登门道喜!”说罢,他便拉着白展堂往后退避,见莫小宝挽了个剑花,将利刃入鞘,无意再追究,姬无命松了口气,赶紧加快步伐脚底抹油。

 

白展堂如行尸走肉一般任凭姬无命拖着,奔出几十里地远,姬无命实在拖不动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喂,你小子怎么了,一副被勾了魂儿的模样。”

 

白展堂却置若罔闻,仍呆呆地杵着,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吐出几个字:“她要嫁人了。”

 

“谁?”姬无命闻言一头雾水,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龙门镖局的千金?”

 

白展堂听到这个名字时猛地一抬头,神情凄迷地望了自己一眼,随即又垂下眸去,目光黯淡。

 

还真是个情种。姬无命见状心下了然,默叹了一声,安慰道:

 

“老白,她没跟了你,那是她没福。凭咱们的本事,什么样的娘们找不着?等咱兄弟去兰州发了大财,到时候就该她上赶子巴着你了。”

 

“小姬,”白展堂突然打断他,“我想回汉中一趟。”

 

“你还想见她?”

 

白展堂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姬无命长叹一声,却也没辙,“那还等什么?走吧。”

 

15

 

回程的路上白展堂始终闷闷的,就连酒桌上也是闷头痛饮,极少言语。姬无命落了个没趣,便只能四处踩点行窃以为乐,一路下来也算收获颇丰。

 

起初白展堂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地赶路,可到了陕西省内反而慢了下来,越靠近汉中城却越拖沓磨蹭,一天行不了十里路便喊累要落脚停歇。

 

姬无命本以为顺了他的意,陪他回汉中走一遭就便能启程去兰州了,谁知白展堂在城郊一停就停了半余月,姬无命实在没了耐心。

 

这晚,二人同往常一样,在栖身的客栈中对酌。

 

二人正百无聊赖地推杯换盏,姬无命突然出言相激道:“老白,你就打算一直在这儿靠着,等到时候直接去参加他俩的婚礼吗?”说着,他把空酒坛往木桌上重重一顿,引得大堂中其他食客微微侧目。

 

白展堂闻言,手中的酒杯一滞,继而置若罔闻般递到嘴边,一仰脖,酒已入喉,火辣辣地顺着喉咙一路淌进胃里,整个腹腔都烧得生疼。他用手背抹了两下嘴角的酒渍,将白瓷杯随手搁下。

 

他本不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奈何却偏偏好饮,不过三巡便已面色酡红,连着耳根都一并红得发烫。

 

是啊,再不回去,等着参加她的婚礼吗?

 

她是因为这个,才装作不认得自己吗?可何至于朋友都做不成呢,他白展堂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不是吗……

 

否则自己为何在此逡巡半月,迟迟不敢进城?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凭自己的轻功,就算镖局里多了个莫小宝坐镇也不足生畏。即使硬拼不过,他仍有自信全身而退。

 

那他在怕什么呢?

 

……

 

“老白,”正想着,只听姬无命突然打断他,“要不这样,你若是不方便出手,我替你去,把他家小姐劫出来,随咱们一同去兰州,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

 

“胡闹!”白展堂低声喝道,“你这不是诱拐良家少女吗?”

 

“那也总比你什么也不干强,等她成了人家媳妇儿,你哭都没地儿哭。”姬无命丝毫不以为意。杀人放火的事他都没少干,区区诱拐算得了什么?

 

“当人家媳妇儿有什么不好,掌门夫人,多风光。哪像我……”白展堂眼神一黯,又掀开一坛酒,抱起坛子直接往嘴里灌。

 

姬无命瞅着他那借酒消愁的颓废样儿,冷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来日兄弟有了钱,给你也买座山,比衡山的地盘儿大他个十倍八倍,你愿意掌门还是掌窗户,娶十个还是八个压寨夫人,还不都由你?”

 

姬无命见他只顾低头喝酒,实在沉不住气了,压低声音道:“白展堂,老耗在这儿可不是个办法,这事儿迟早得做个了断。”

 

“你想怎么样?”

 

“汉中城有个赌坊,你知道吧?”

 

“万乐赌坊?”

 

“咱们今晚去赌一把,你若赢了,我陪你待到你想通为止。可我若赢了,明日一早你就得随我回兰州。”

 

白展堂闻言失笑,自己虽酒桌上不敢逞英豪,可赌桌上还从未怕过谁。

 

他那隔空打穴可不是白练的。

 

16

 

月已中天,清辉淡淡地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长长的街巷四下无人,寂寥无声,直到这条街的尽头,才现出一座灯火辉煌的小楼,门口的灯笼映出绯色的光亮,引诱着人们冒夜前来,心甘情愿地押上全部身家性命。

 

二人在来前费了不少心思装扮,皆身披绮绣,腰戴玉环,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这不刚一进门,一个小厮就赶忙迎上,将二人引入厅堂。布置奢华的大厅里,混杂着芬芳的酒气和上等的脂粉香,银钱和筹码堆叠碰击,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白展堂正往前走,忽见面前一个身影仿佛在哪里见过,便走快两步跟了上去。只见那人在正中央的赌桌前刚一落座,就有小厮端上一叠厚厚的筹码,显然身份不一般。紧接着上来一个婀娜妖娆的姑娘,替他接过褪下来的墨色丝质斗篷,交由一旁的小厮。那人露出一身瑰丽精致的绮罗华服,腰间佩着的一把上好的宝剑,又长又窄。

 

姑娘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自然而然地侧坐上他的大腿,如女萝草般紧紧缠在他身上,笑盈盈地抬脸望向他。

 

“大爷可是有些时日没来了,人家想您想的心痒痒。”

 

“那我倒要摸摸看,是真痒还是假痒。”

 

那人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子,顺着姑娘艳红的抹胸塞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抽出来,二人淫靡的调笑声不绝于耳。

 

“你倒是运气好,赶上我刚挣了一大笔银子。我若是一会儿赢了,还赏你。”

 

“恭喜莫爷,贺喜莫爷,祝您今晚赢得盆满钵满。”姑娘拿到银子,忙连声谢过。

 

白展堂闻言,与姬无命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莫小宝!”

 

当然,二人自不会让他发现,只是摆出了口型。白展堂拉着姬无命挤进人堆里,靠在对桌悄悄观察着莫小宝,好在他聚精会神在自己的赌注上,捏着手中的筹码正思索着押大还是押小,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多出来的赌客。

 

见大家都已买定离手,庄家骰盅一停,并不急着开,而是笑眯眯地望向正对面的莫小宝,说道:“莫爷,其他人已经押定,就等您了。”

 

莫小宝死死地盯着那个骰盅,似要望眼欲穿,良久才从那叠筹码中分出一半,放在了小的赌池。

 

白展堂迅速地瞥了一眼,见共有十个筹码,相当于一千两银子。

 

“这局的大小点已经押到了一比七,莫爷不再加了吗?”庄家的声音似极有诱惑力,引得莫小宝不禁又看了眼剩下的筹码。

 

见他还犹豫,庄家接着道:“莫爷若是全部押上,就算输了,也不过两千两银子,您可照旧佘在账上,月底一并清算。可一旦赢了,您本月的账,可就一笔勾销了。这笔买卖,依我看划算得很。”

 

白展堂闻言暗暗心惊,这莫小宝竟已欠了一万四千两的赌债,而且是在短短一个月之内!照这么个赌法,便是十个龙门镖局,也填不死这窟窿啊!

 

姬无命忽然在他耳边道:“你买大买小?”

 

“大。”说着,白展堂便把手中的一个筹码投了进去。他偏要跟莫小宝对着干。

 

两人既是来打赌的,姬无命自然买了小,想着若是赢了,那便是七百两雪花纹银。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莫小宝身上,不耐烦地等着他下注,怀里的姑娘也眼巴巴地望着他,却又无一人敢出言催促。

 

庄家看准了莫小宝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见他被盯得不自在,果然不好意思再犹豫,索性将手中的筹码一推,全然倒进了押小的池中。

 

“莫爷好魄力!”庄家向他拱了拱手,继而将手落到了骰盅上,缓缓掀开。

 

赌客们皆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骰盅一点点倾斜,底下的骰子点数一个一个显现出来。

 

白展堂站在庄家身后不远处,始终盯着骰盅的开口。就在庄家抬手的那一瞬间,白展堂屈指在袖中轻轻一弹,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点数立即变了天。

 

骰盅一开,众人忙抻着脖子凑上前去,只见是三个六点拼成的“三花聚顶”,没有比这更大的点数了。

 

白展堂出手极快,指力带起的风就连庄家自己也没察觉,而细小的异动还是被莫小宝收入眼底。他见状忙抬头寻找使千的人,然而白展堂早已隐没在人群中。

 

莫小宝找寻无果,瞪着庄家怒气冲冲道:“你们万乐赌坊当真卑鄙,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出老千!”

 

庄家自是不知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怒道:“莫爷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万乐赌坊经营十载,从未使过千术,怎会为了区区两千两银子坏了招牌?”

 

莫小宝哪里肯听,把身上的姑娘往地上一推,赌桌一掀,银钱和筹码散落一地,赌客们弯腰捡拾打得不可开交,莫小宝便趁着混乱往外走,见几个精壮大汉手持棍棒闻风而至,他也不惧,将佩剑自腰间弹出,一招平沙落雁便将几人击翻在地。

 

趁乱中,白展堂赶忙与姬无命会合,只见姬无命朝他使了个眼色,继而扭头望向大厅入口,神情肃然。白展堂随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只见一个额间刻龙的中年男子自门口踏入,步履虽不快却十分沉稳,在拥挤推搡的人群中前行仍能丝毫不受阻碍。男子看似闲庭信步,却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莫小宝的面前。

 

莫小宝见那人挡住自己去路,不禁面色一变,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

 

男子虽嘴角含笑,却目光如电,直直射向莫小宝,一字一句道:“好一招平沙落雁,衡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莫小宝脸色发白,勉强一笑道:“承蒙谬赞,岳掌门别来无恙。”

 

白展堂随即明白,江湖上能让莫小宝为难的并不多,华山派掌门岳松涛便算一个。

 

岳松涛将目光落在他的剑上,淡淡道:“许久未见莫掌门,今日重逢本是喜事,若要兵刃相见,只怕要坏了诸位的兴致,也会伤了五岳剑派的和气。”他的语气虽平和缓慢,但在莫小宝听来,他的声音里却带着尖锐的锋芒。

 

若论剑法,华山剑法飘逸轻灵,衡山剑法变幻莫测,二者旗鼓相当,难分伯仲。然而自己已然出手在先,若再次贸然动手,输了自然是颜面扫地,赢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因此一番思量之后,他只好不情愿地将剑入鞘。

 

“岳掌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一向同气连枝,怎会有意刀剑相向?我原也不想闹成这般,只是今晚不知怎的,你们庄家竟使千术故意坑我,我一时气不过,想讨个说法,便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竟有此事?”岳松涛闻言一挑眉,往身侧斜睨了一眼,沉声道:“成大,说说怎么回事。”

 

庄家见状忙躬下身来,唯唯诺诺道:“回岳掌门,在下怎敢不顾赌坊的招牌和您的颜面,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望岳掌门明察!”说着,他拿过骰盅,双手递到岳松涛手中。

 

岳松涛打开骰盅,将三个精致小巧的牛骨骰子放在手心,只见他手心一合,再张开时,四四方方的骰子已化成了粉末,众人见他内功如此深厚,不禁暗暗喝彩。

 

“莫掌门也看到了,骰子是实打实的牛骨制成,里面没注半点水银。”岳松涛将手掌平移到莫小宝眼前,证明清白。

 

“可我亲眼看见骰子在掀开的时候翻了个面,定是有人背后使诈!”

 

“莫掌门不要血口喷人!”庄家急的满脸通红,连忙望向岳松涛求助。

 

“那莫掌门可有看到是谁在背后使诈?”岳松涛问道。

 

“这……那人动作太快,我没看清。”莫小宝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声音也愈发没了底气。

 

岳松涛闻言,更是料定莫小宝想要撒泼耍赖,冷哼一声道:“既然没看清,那何以一口咬定就是有人使了千术呢?”

 

莫小宝没凭没据,实在是哑巴吃黄连,只能暗暗叫苦,无言以对。

 

见他不语,岳松涛开口道:“我也知,莫掌门并非有意砸场子。只是这赌桌也掀了,伙计也伤了,客人也散了,若是就这么算了,岳某恐怕会有负坊主的重托啊。”岳松涛说罢,静静地盯着他,莫小宝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造成的损失我自会赔偿,只不过今天身上未带够现银,来日……”

 

岳松涛突然打断道:“听闻莫掌门同龙门镖局千金即将喜结连理,还未来及道贺。若是莫掌门不方便,赌坊离镖局并不远,差人往返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莫小宝闻言,面色大变,忙阻止道:“万万不可!”若是自己还未娶亲,就丢人丢到丈人跟前,今后可如何抬得起头?

 

“我记得这里是有赊账的规矩,以往都是月底结清……”

 

只见岳松涛摇了摇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往莫掌门也未如此发难啊。”他顿了顿,接着说:“若莫掌门不愿求助龙门镖局,便只好劳烦您修书一封发往衡山,待贵派弟子将款项送到,便可将您迎回。”

 

莫小宝闻言更是面色惨白,若是让衡山派师兄弟知晓此事,必定要开门派金库,到时候自己没填上的大窟窿就要人尽皆知了。他左右为难了好一阵,也未能想出个可行的办法。

 

白展堂站在一旁瞧着,心生一计,忽然从人群中挤到莫小宝面前,喊道:“掌门师兄,原来你在这儿!”

 

莫小宝见来人竟是盗圣,心里一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并未答应。

 

只见白展堂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莫大侠,我是来帮你的,你配合我就好。”

 

莫小宝走投无路,只得配合他道:“祝师弟,你来得正好。”见岳松涛一脸疑惑,向他解释道:“这是我师弟,衡山派祝小芸。”莫小宝见他长得细皮嫩肉,便给他编排了阴柔秀气的祝师弟之名。

 

“久仰,久仰。”岳松涛瞧眼前这人说话间呼吸沉稳,内息深厚,不禁多了重提防。

 

“我们师兄有的是钱,只不过没带在身上,都存着呢。”白展堂朗声道,故意说给众人听,继而转向莫小宝,“师兄,你手书一封,就说要把在龙门镖局存的银两取出来,我来替你跑一趟腿儿,你看如何?”

 

莫小宝哪来的存款,正干瞪眼呢,只觉自己的手忽然被拉住,手心上落上两个字,借条。紧接着,他凑到自己耳边说道:“我不会透露这笔钱的用途的。”

 

莫小宝见状赶忙应下,并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待书信写好,他交到白展堂手中,又将身上的玉佩解下一并给他。

 

白展堂接过信物,给他一个眼神让他放心,便转身匆匆离去。姬无命虽不知道他要干嘛,也找了个机会悄悄跟了出去。

 

“老白,你这是闹哪出?”姬无命见周围没人,赶紧问道。

 

“你说的对,再不动手,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这种人了。”

 

她值得更好的。他暗暗想。

 

“你可别忘了,你在龙门镖局露过面,他们认得你。”

 

“所以我才要先易容再过去。小姬,你在府外接应我,若有异动,随时联络。”

 

姬无命点点头,二人便分头行动。

 

白展堂娴熟地易容改貌,从当铺里偷了一柄长剑,又从成衣店里搜罗了一身侠客的行头,这才到了佟府门前。

 

“这位大哥,在下衡山后学祝小芸,特奉掌门莫师兄之命,与佟镖头有要事相商,劳烦通传一下。”

 

门口守卫见是老爷的准姑爷派来的人,忙回去复命。未多时,守卫便返回将他迎入府内。

 

白展堂进门时还感慨,自己进出佟府多次,这般光明正大的造访还是头一遭。

 

在中庭候了片刻,便见佟伯达穿戴整齐地从内院走出,拱手相迎道:“久仰衡山派祝大侠威名。听闻莫掌门与我有要事相商,还请祝大侠到雅间慢慢商谈。”

 

“夜已深,师兄本不欲叨扰镖头休憩,奈何事出紧急,亟需镖头出手相救。”说着,白展堂便把莫小宝的借条和贴身玉佩一并交到佟伯达手中。

 

佟伯达见确是莫小宝的物件,于是对他的身份确信无疑,开始对着烛台阅读字条,却险些被这借款金额吓到。

 

“莫掌门要借两万两银子,可有说用途?”

 

白展堂故意装作十分为难,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掌门师兄在万乐赌坊输了赌注不服气,便砸了场子,打伤了人,如今被扣押在赌坊,说若是还不上赌债,就不放人,师兄走投无路,只好托我来找您了。”

 

佟伯达听罢面色一变,自己一心求来的女婿,江湖上风光无限的掌门,怎会是一个烂赌鬼!

 

佟伯达还未答话,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一个颤抖的声音道:“爹,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白展堂闻言转头,只见佟湘玉披着一件轻纱从门外走进来,愣愣地走到二人跟前,一把抢过佟伯达手中的字条,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轻轻松开了手,任由纸片从手中滑落。白展堂见到她失望透顶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

 

“湘玉,你咋跑到这来咧?”佟伯达显然不愿此事被女儿知晓,拾起字条收了起来,接着向白展堂道:“女子不懂规矩,让祝大侠见笑了。”

 

“爹,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女婿?”

 

佟伯达当着外人的面被女儿顶撞,面上挂不住,当即冷下脸来呵斥道:“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得?人家莫掌门文武双全,年少有为,你作为他未过门的妻子,怎能随意评头论足?”

 

佟湘玉冷笑道:“这般品性,我看这门不过也罢!”

 

佟伯达气的手发颤,拍着桌子吼道:“胡闹!婚姻大事岂能由能你做主?”

 

佟湘玉昂起头直视着父亲,毅然决然道:“我宁愿死,也不愿嫁给一个烂赌鬼!”

 

啪!

 

佟伯达气极,抬掌重重落下,只听一声脆响,佟湘玉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五个红指印。

 

父亲这掌打的极重,她只觉自己耳鸣嗡嗡,眼前发黑,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多亏黑暗中的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手臂,自己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佟湘玉一抬头,撞上了一双吊梢眼,只觉得这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见是前来报信的衡山弟子,忙从他手中挣脱,靠在墙边站定。

 

分明是个陌生人,许是自己昏了头吧。

 

“我告诉你,婚约已定,江湖上人尽皆知,你就算是死,也是衡山派的死人!”

 

“那就让他娶一个死人吧!”说罢,佟湘玉便瞄准了尖锐的桌角,一头冲了过去。

 

“葵花点穴手!”白展堂来不及拦住她,情急之下竟使出了点穴手,总算在她的额头距桌角不到一寸时定住了她。

 

佟伯达闻言面色一变,失声道:“你,你不是衡山弟子,你是盗圣!”

 

白展堂见自己身份暴露,忙夺门而出,飞身掠过屋脊,身形如轻烟,不一会便从佟伯达的视线范围中消失。

 

姬无命见白展堂张荒而逃,忙紧随其后,约摸十几个起落后,见无人跟上,二人才在街角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的易容被识破了?”

 

白展堂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未敢交代自己轻易使出点穴手一事,便转移了话题:“小姬,我试过了,没用。”

 

“什么没用?”

 

“就算佟伯达知道了莫小宝的真面目,也铁了心地要把闺女嫁给他。”

 

姬无命似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悠然道:“他们江湖中人,面子比什么都要紧,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今婚事已昭告天下,怎么可能毁约?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喽。更何况,你以为凭龙门镖局那两下子,真能得罪的起衡山派?”

 

“那你觉得,莫小宝有没有可能退婚?”白展堂不死心,试探问道。

 

“莫小宝?他得了龙门镖局这么个摇钱树,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哪怕对面千金是个母猪,他也愿意娶进门。”

 

“那怎么办?”白展堂红着眼,满口银牙似要咬碎。

 

“怎么办?你想想,什么样的人娶不了老婆?”姬无命玩味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白展堂一愣,下意识地将目光朝他身下一扫,不可置信道:“你是想……”

 

“想什么呢!”姬无命白了他一眼,接着冷冷说道:“娶不了老婆的,除了太监,那便是死人了。”

 

“可莫小宝剑术高超,你我二人均不是对手。”

 

“硬的不行,我们来智取。”姬无命裂嘴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见白展堂面带犹豫,他施压道:“你若再妇人之仁,只怕要将自己心爱之人推入火坑了。”

 

白展堂想到了佟湘玉撞向桌角时的决绝神情。她连死都不怕,自己又在顾虑什么呢?

 

白展堂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但我可有个条件。”

 

白展堂闻言一怔,“什么条件?”

 

“这件事了了,你要立刻随我前去兰州。再拖下去,只怕夜长梦多。”

 

“好,我答应你。”白展堂这次答应的十分利落。

 

只要能让她从这场婚约的桎梏中解脱,要他去哪儿他都愿意。

 

因为她说过,下半辈子的幸福可要仰仗他了。

 

不管她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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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一)

@▲旧梦已逝°〃 点的梗,“亦是爱人,亦是搭档,亦是死对头,那么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敌人,你会怎么办?”

本来想写短篇的,估计是短不了,分章发了。


第一章

白展堂永远记得第二次见佟湘玉的时候,他趴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波斯长毛毯铺满了整条楼梯,淹没了她的脚。他抬起头,只看见一条火红的裙子。

听见她慢条斯理地说:“把人拖到厨房,明天一早,剁成肉馅,做成包子,招呼客人。”

“大佬!”白展堂大叫,往前飞扑,隔着滑溜溜的绫罗,他摸到了一双脚,她没穿鞋。

“给我拖下去!拖下去!”佟湘玉恼怒,用扇子疯狂地拍打他的头。

吕轻侯和李大嘴上前一步,将他往后拖,视野掉了...

@▲旧梦已逝°〃 点的梗,“亦是爱人,亦是搭档,亦是死对头,那么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敌人,你会怎么办?”

本来想写短篇的,估计是短不了,分章发了。



第一章

白展堂永远记得第二次见佟湘玉的时候,他趴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波斯长毛毯铺满了整条楼梯,淹没了她的脚。他抬起头,只看见一条火红的裙子。

听见她慢条斯理地说:“把人拖到厨房,明天一早,剁成肉馅,做成包子,招呼客人。”

“大佬!”白展堂大叫,往前飞扑,隔着滑溜溜的绫罗,他摸到了一双脚,她没穿鞋。

“给我拖下去!拖下去!”佟湘玉恼怒,用扇子疯狂地拍打他的头。

吕轻侯和李大嘴上前一步,将他往后拖,视野掉了个。

她手执团扇,轻轻摇摆,扇面上的貂蝉美人也是一身红,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光滑的额前,乌发弯弯曲曲,左眼戴着眼罩。

江湖第一黑店,同福客栈的掌柜,竟然有一只眼是瞎的。

世人对她的猜测很多,最多的一种是蛇蝎美人。女人能开黑店,心肠必然歹毒,又能让客人们对她的样貌三缄其口,变相地保护,必然是利用美色迷了他们的眼。

她从何而来,有无武功,朋友亲眷是谁,一无所知。她的一切,就像客栈里的交易一样。在店里,可以放心大胆地讨论贿赂,杀人,偷盗等等,出了门便闭口不提。

她为客人们提供一个安全的场所,作为交换,谁若是吐露了店内谈话的秘密,其他人则会杀了他。半年前,衡山派掌门莫小宝被人推下悬崖,凶手死前说到了同福客栈。

六扇门的大人们震怒,除了皇权,没人可以凌驾在律法之上,为了维护自己的游戏规则,而随意杀人。可惜他们没有证据,店里的一切交易都是在口头上。即使抓了涉事的客人,也奈何不了这个店,必须得掌握证据,证明是佟湘玉指使客人杀人灭口。

这就是白展堂来到这里的目的,卧底。

“大佬,我冤枉呀,人不是我杀的。”

“等等!”佟湘玉陡然肃正,放下团扇,露出整张脸。

蛇蝎美人,白展堂心里闪过这四个字,没有妖精的脸,有三分妖精勾人的本事。雪白的脖子摇一摇,千年白蛇上岸了。

她望着他,茶色的右眼泛着光,扇子带来的轻风拂过肌肤,撩起肩上的几缕长发,火气消散得干干净净,转而有些飘飘欲仙的神态,她道:“你是无辜的。秀才?咋回事?”

吕轻侯,店里的账房先生,外号秀才,收起手中的剑,道:“他和同来的客人起了争执,小赵上去劝架,混乱中胸口挨了一拳,我当时忙着追逃单的客人,不知道是他们哪一个出的手。同来的客人被他刺死了,开不了口。”

“他们逃就逃嘛,还能赖了我的账?”佟湘玉挑眉,责怪他办事不周全,她用扇指着白展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玉汤。”白展堂说了一个化名,“您店里的小二确实不是我打死的,不信可以看看他的尸体。杀他的人出自崆峒派,会七伤拳,五脏六腑都跟着坏了,您看他鼻子已经出血,脸上却无伤,掀开衣服,整片胸口应该都有淤青。”

果然如他所说,尸体鼻子有血,却没伤痕。吕轻侯撩开衣服,没死多久余温尚在,胸口却有斑状的淤青,心口处颜色已经发黑。

店内无人懂七伤拳,但伤确实不是一般拳头所致。

“人,不是你杀的,可也是因你而起。“佟湘玉道。

“不止人,店里被你砸坏的桌椅板凳,古董花瓶,我粗粗一算,二百两。”吕轻侯估算他的身家,一身粗布衣,脚上的鞋底子都磨薄了,更别说有贵重首饰了,“你带够钱了吗?”

白展堂掏出身上的钱袋,做工精致,他倒出三块碎银子,道:“我身上就这么点了,实不相瞒,我就是个偷儿。被我打死的人叫王不理,雇我去偷他门派的宝贝,因为谈不拢价,我们就打起来了。刺死他,也是一时失手。您放了我,我偷到钱一定回来。”

“你偷?”佟湘玉遮住咧开的嘴,好似听了个笑话。

“回来?怕是跑出去就没影了吧?”李大嘴是店里的厨子,也将他全身上下打量,捏了一下胳膊,道:“去了骨头,放掉血,你大概能出八九十斤肉,瘦的多,肥的少,做成包子我还得搁点肥肉。我算你二十五文一斤,一个包子一两肉,两文钱,这么算的话…”他掰手指头,五八四十,二八一十六,八八六十四…

“十六两。”吕轻侯道。

“不对呀?去掉肉的成本价,这,这?”李大嘴想同他说道说道,被他推开脸,懒得搭理,扭到一边。

“那我留下来做工,你们可以盯着我,二百两银子,用不了多久,我一定偷回来。”白展堂道。

“我们可是正经店子,店规第三十条,不许偷客人的钱财,一经发现,砍掉一只手。”佟湘玉笑道。

“呵呵呵呵。”够正经的,不被发现就没事,白展堂低头道:“求掌柜的收下我。”

“来路不明······”吕轻侯皱眉,这小子要是把店里听到的事向外说,他丢了性命是小,砸了招牌是大。

佟湘玉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白展堂猜她小时候的家教应当不错,生活习惯好,才会有口好牙。她摇着扇子转过身,边往楼上走边道:“签个二十年的卖身契,直到你还完钱为止。”

“多谢掌柜的,我下半辈子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一句话,我万死不辞。”白展堂这些年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混不吝惯了,哄人的套路话张嘴就来,当然,漂亮女人说得更顺溜。

“只怕你到时不肯。”佟湘玉转过身,调笑的口气,万分笃定。

“哪会呀?”白展堂心内一惊,她是不是知道了?你大爷,好歹杀了两个逍遥法外之徒,就算做成人肉包子也值了。

佟湘玉没作声,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店里是没有人肉包子的。不过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送交官府,杀了店里的人,审讯之前得被活剥了皮。

吕轻侯手拨算珠,道:“我跟你说这些话的功夫,算盘上就要交一百两税款。”

果然是个正经店子,纳税大户,官府厚待。

沉溺至死方休

【白佟】三生三世玉生烟(四)

接上回,佟湘玉下山啦!

第二世开启


10


的卢脚力甚健,不出一旬便已到了汉中城。


城里繁华如旧,白日里集市上人来人往,佟湘玉索性跳下马来,牵着马匹闲庭信步,也好趁机仔细看看自己阔别三年的故乡。


虽然在佟湘玉下山前,何道长已给镖局发去飞鸽传书,佟府上下早已做好迎回大小姐的准备,然而佟伯达真当见到闺女的那一刻,还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拉着她的手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爹,娘,湘玉回来咧!”佟湘玉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佟伯达望着闺女喃喃道。


“我们湘玉长成大姑娘...

接上回,佟湘玉下山啦!

第二世开启


10

 

的卢脚力甚健,不出一旬便已到了汉中城。

 

城里繁华如旧,白日里集市上人来人往,佟湘玉索性跳下马来,牵着马匹闲庭信步,也好趁机仔细看看自己阔别三年的故乡。

 

虽然在佟湘玉下山前,何道长已给镖局发去飞鸽传书,佟府上下早已做好迎回大小姐的准备,然而佟伯达真当见到闺女的那一刻,还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拉着她的手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爹,娘,湘玉回来咧!”佟湘玉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佟伯达望着闺女喃喃道。

 

“我们湘玉长成大姑娘了。”佟夫人仔细地瞧着女儿如今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模样,不禁喜极而泣。三年的时间,佟湘玉因克服了体寒之症,体格强健了不少,原本没有多少肉的小尖脸出落成了标志的鹅蛋脸,眼神也更添了神采,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湘玉啊,你的病……”

 

“多亏师傅的悉心教导,我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佟伯达闻言甚是宽慰,继而面带忧色,“既然病好了,那武功可不能再练了。”

 

佟湘玉一听,正合她意。她本就不爱习武,若不是为了驱寒,才不会主动修炼呢,于是当即应了下来,也好让父亲放心。

 

随后几日,佟伯达在汉中广发请帖,将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家中,大摆宴席,欢庆女儿顽疾痊愈,顺利归家,就连路过汉中的开封知府展昭也被邀至府上。

 

当晚,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喜悦的沉醉中,而佟府的屋檐上悄无声息地立上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见守卫皆烂醉如泥,更是大摇大摆地落进了内院,轻车熟路地寻到了一间厢房。

 

小轩窗,正卸妆。

 

忙碌聒噪了一天,佟湘玉总算能回到自己房中休息片刻,她连丫鬟也不想见,索性将众人屏退,只留自己在房中。

 

她正对着镜子将戴的满头的首饰一件一件摘下来归置到珠宝奁中,只见铜镜的倒影竟忽然映出另一张脸,面若冠玉,眼含桃花。

 

佟湘玉吓得大惊失色,尖叫一声,随即拾起一支簪子用尖头对着擅闯自己闺房的人。

 

少年被她这么一喊吓了一大跳,赶忙稳住她,“我不是有意吓你的,你别喊啊!”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中?”

 

少年闻言愕然,“是我,白展堂啊,你不记得了?”见佟湘玉一脸茫然,他继续说道:“我们一起爬过山,看过彩虹,之后下了大雨,还是我背你下山的。你说你家住城西龙门镖局,让我有空常来找你玩,后来我来寻你,才知你被送去医病了,这不,一晃三年没见面。这几日我在城中看见你们府上在四处发请帖,知道你回来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佟湘玉听他说的真切,便试着去回忆,可一回想脑袋就像要裂开一般痛,只得作罢,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佟湘玉的一字一句传进他的耳朵,仿佛往他心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只觉得心里冰凉。

 

“那你记不记得,上元节的时候我挟持过你,还为你挡下了伤你的暗器呢。你看,这块疤现在还留着呢。”白展堂仍不死心,伸出左手,将疤痕凑到她眼前。

 

“你挟持过我?我怎么不记得。”佟湘玉仍是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云。接着,她似是觉出什么不对,“等等,你若是挟持过我,那你岂不是个强盗?!”随即朝门外大声呼救:“救命啊,有绑匪,快来人啊!”

 

佟湘玉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将烂醉的护卫家丁登时惊醒。他们连忙爬起,点燃火把便赶到大小姐闺房外。

 

白展堂万万没有预料到她竟有如此反应,正打算原路退回,只见房门外的守卫越来越多,门口被堵的密不透风,自己显然已无路可逃。

 

“白玉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几次三番挑衅我龙门镖局!看如今你还往哪里逃?”来人正是佟伯达,他破门而入,一把将女儿揽到自己怀中,生怕再次被其挟持。

 

“湘玉,你没事吧?”

 

佟湘玉忙摇摇头,“爹,我没事,盗圣刚一进来,还没来得及动手,我就喊来人了。”

 

“那就好。”佟伯达点点头,心下宽慰,随即一声令下,家丁便一哄而上。白展堂却只呆立原地,未做任何挣扎,任由他们捆得结结实实。

 

围捕的动静闹得着实不小,没过多久,留宿佟府的开封知府展昭便带着女儿闻声赶到。他见盗圣被围堵房中,心中忽生一计,沉吟道:“不知佟镖头是否肯顺水推舟,送展某一个人情?”

 

“展知府请讲。”佟伯达听到展昭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提出请求,怔了一下。

 

“我这个小女儿,自小习武,一心一意想进六扇门,报效朝廷,奈何如今六扇门早已不收女捕快,这唯一的条件,便是捉到盗圣。”

 

佟伯达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的确是个顺水推舟的容易事,又能与捕快世家结下交情,于是立马应下了他的要求,把白展堂这个瓮中之鳖交到了展知府的手中。

 

“久闻佟镖头为人豁达,今日得见,诚所言不虚。展某来日必当重谢!”展昭深深作了一揖,随即转身将立在其后的女儿引到跟前,“红绫,还不快向佟镖头道谢?”

 

“红绫谢过佟镖头。”展红绫朝佟伯达鞠了一躬,眼睛却偷偷瞟着被五花大绑的白展堂,只见他目光一直落在佟伯达的身后,听闻自己名字被叫到时,他才蓦地一抬眼,对上自己的目光,眼里尽是哀色。

 

展红绫看得十分不落忍,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我倒是要提前祝贺展小姐入职六扇门呢!虎父无犬女,令爱将来必成大器。”

 

“借您吉言。”

 

“盗圣诡计多端,去往衙门的路途又远,恐生事端,不如我派几个留在府上的镖师随令爱一同去吧?”

 

谁知展红绫却不卑不亢地回绝道:“谢过佟镖头好意,夜晚更深露重,就不过分叨扰贵府镖师了,红绫自己能行。”

 

佟伯达见展家小姐这么一副倔脾气,好心只能作罢,命人给盗圣身上又填了几道绳索,亲自将押着罪犯的二小姐送到府邸门口,这才与其父返回。

 

这么一吵闹,二人自是无眠,佟伯达索性将展昭邀至雅间,对酌夜话。

 

“如今世风不古,流寇横行,像贵府这般戒备森严都难保万安,又何况平民百姓?”展昭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接过了佟伯达递来的酒杯,仰头饮尽。

 

“谁说不是呢。我们开镖局的,每一趟镖都是如履薄冰,全仰仗江湖上的朋友给个面子,方能勉强维持营生。若有强敌当前,还不是人人自危,各扫门前雪?”佟伯达叹了口气,接着忧心忡忡地说道:“闽南福威镖局灭门一事,想必展大人已经听说了吧?”

 

展昭闻言面色一变,沉重地点了点头。福威镖局原属闽南第一大镖局,然而一夕之间竟遭川西青城派满门屠尽,其手段之残忍,江湖中无不骇然。

 

“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是下一个福威镖局呢?如今盗圣屡屡来犯,只怕也是动了歹心。”

 

展昭忙出言安慰道:“好在盗圣已经落网,不日便会被押送天牢,实属解了心头大患。”

 

“说来也怪,三年前我曾同他打过交道,当初西安捕快世家倾力出击,都没能追上他,没成想今天他竟这么轻易就束手就擒。怪哉,怪哉。”佟伯达回想起刚刚盗圣呆立原地的模样,心里着实犯嘀咕。

 

“不管怎样,抓住了便是好事,相信红绫定会恪尽职守,不负镖头的信任。”

 

佟伯达举杯相敬,二人玉杯一碰,把酒畅言。

 

11

 

直到出府的那一刻,白展堂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栽了。

 

还是被自己的旧识出卖。

 

为什么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看见自己被捕眼中不见一丝愧疚?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了吗?如若佛堂相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可绑架一事性命攸关,她怎么也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他心绪凌乱,一路这么想着,脚下机械地跟着展红绫的步子。大概走了两条街,前面的人忽地一停,他没留神,还在往前走,与刚好转过身来的展红绫撞了个满怀。

 

展红绫一抬眼,正好对上他一双低垂的桃花眼。白展堂睫毛不算长,但极浓密,垂下的阴翳刚好遮住了彻夜未眠留下的黑眼圈。熬了一宿,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已隐隐现出了血丝。夜里天寒,他的鼻尖冻得通红,沉沉的鼻息均匀地扑上自己的面颊,她只觉脸腮烧得滚烫。

 

展红绫低下头后退一步,看他仍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开口道:“你就这么一路闷着,是打算把话都留在公堂上说吗?”

 

白展堂这才仿佛清醒过来,微眯着眼看向她,嘴角一弯,“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只可惜,再次见面,我还是兵,你还是贼。”

 

见展红绫言辞凌厉,他也不恼,低低一笑,“早已注定的事,见几回面也不会有变数的。”

 

“说说吧,你今晚为什么在这儿?”

 

“我若说,我是来寻一个故人的,你信吗?”

 

“故人?”展红绫心下疑惑,随即觉得他又在油嘴滑舌,出言相机道:“若真是故人,又怎会喊人来抓你?”

 

白展堂眼神一黯,尽是落寞。

 

见他无言,展红绫知自己猜得不错,继续道:“你可知你的罪名,可不单单是今晚夜袭佟府?你以往大大小小的罪状加起来,一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就先欠着呗,这辈子反正就一个脑袋,不够砍也没辙。”白展堂乜斜着眼打趣道,仿佛要砍头的人不是自己。

 

“你……!”展红绫本想出言恐吓他一番,好让他求求自己,谁知他竟摆出对身家性命毫不挂心的样子,不禁气恼极了,索性心一横道:“等我把你送进衙门,看你还嘴不嘴硬。”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影跳到二人面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白展堂定睛一看,突然失声道:“小姬!”

 

来者正是三年前与之分别的姬无命。

 

白展堂上前一步,神情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你不是去西北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打巧儿路过,谁知你这小子竟这么不争气,便来捞你一把。”

 

“你,你居然还有同伙?”展红绫见凭空出现一人前来营救,已然震惊,又见他出手自如,更是惊讶无比,“你手上的绳子怎么解开了……”

 

姬无命冷笑一声:“堂堂盗圣,岂是浪得虚名?”接着,他斜眼打量了一圈展红绫,断定她不是自己的对手,便挥掌欲击,“兄弟这就帮你除了这不开眼的娘们儿。”

 

白展堂知他武功深不可测,忙出手拦住,“住手,这其实是个误会!”

 

“误会?”姬无命不解。

 

“对,她其实没想真抓我,刚才这不跟我闹着玩儿呢嘛,就被你撞上了。你说是吧,红绫?”白展堂急中生智,向展红绫试了试眼色。

 

红绫。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自己。展红绫只觉心突突地,似要跳出胸膛,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姬无命瞧着两人的模样,似是懂了几分,揶揄道:“多年未见,你何时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我这贸然出手,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儿啊?”

 

“你说啥呢?”白展堂矢口否认,忙看了一眼展红绫,只见她闻言羞红了脸,悄悄低下了头去。

 

“罢了,你俩慢慢玩儿,我先走一步了,一会儿老地方见。”姬无命自是识趣,转身就走,剩下白、展二人面面相觑,神情尴尬。

 

“刚刚来救你的,可是盗神姬无命?”展红绫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见白展堂点了点头,展红绫大惊失色,这才知自己实属死里逃生。江湖盛传,姬无命杀人不眨眼,还从未有自他手中生还的人。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一个贼,又一次救了自己这个捕快。

 

这么想着,她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接着,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抛给他,“你的牌子,上回落在我这了。”

 

“你留着吧,到时候交给衙门,这样就算捉不到我,也可以进六扇门。”

 

“可是,我不仅捉不到贼,还要靠贼救自己的命,我这样还有什么脸面进六扇门?”想到这,她沮丧极了。

 

“当捕快看的不只是武功高低,而是一颗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心。”白展堂突然柔声道,“你有这份决心和勇气,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真的吗……”展红绫动容地望向他,心中思绪万千。

 

眼前这个贼,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不仅两次对自己出手相救,还以玉牌相赠,助自己进入六扇门。可满城的通缉令上也确实印遍了他的名字,今晚夜闯佟府也是自己亲眼所见……

 

白展堂见她若有所思,便没再言语,悄然一个翻身,就消失在了矮墙之后。

 

12

 

白展堂回去时,佛堂的桌上已燃起了灯,半开的窗子里檀香缥缈,随风四散。他知姬无命已在内等候多时。

 

“三年了,这儿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也是。”姬无命在殿前背着手走来走去,瞧着刚刚推门进来的白展堂。刚才那面见的匆忙,他并未得机会仔细看看自己阔别三年的兄弟。

 

他确实没怎么变,身量还跟自己差不多,眉眼也还是从前那样冲淡柔和,不现锋芒。也还是那么心软。

 

“倒是你,沧桑了不少。”白展堂瞧着姬无命满面风霜的模样,不由感慨道。“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你不是回去当你的富翁了吗,咋还知道回来?”

 

“说到这我就来气。我到那之后,发现来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兄弟并没赶回来,正高兴呢,结果姬府的管事告诉我,要替我叔父守孝三年。我一想,三年就三年,反正时候一到这白花花的银子就都是我的了。”

 

姬无命顿了顿,继而愤愤道:“谁知,我在西北大漠吹了三年的风,披麻戴孝当孙子整整三年,眼见就要成了,临了竟杀出个楚留香来。他知我还有个兄弟,说公平起见,我若继承遗产,必须要有姬无病的同意。你说他销声匿迹那么多年,是死是活犹未可知,楚留香这不玩儿我呢吗!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把他寻回来。说来也巧,我这路过汉中的功夫,就撞上你小子花前月下。”说着,他朝白展堂挤了挤眼。

 

“说你呢,扯我身上干啥。”白展堂白了他一眼,问道:“那你现在可有线索?”

 

“大海捞针罢了,上哪儿去给他变个大活人出来。”姬无命望着白展堂,忽然眼前一亮,欣喜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大变活人呢?”

 

见白展堂听得一头雾水,他解释道:“反正楚留香从未见过我兄弟,你便易容成我的样子,跟我走一趟,往他跟前儿一站,就大功告成了。”

 

白展堂迟疑道:“楚留香可是一等一的易容高手,你这样能瞒过他的眼吗?”

 

“所以咱们得速战速决,我先把他灌醉,然后你来露个脸便找机会告辞,接下来我负责转移他的注意力,决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白展堂虽然心中对姬无命的计划并不抱太大希望,但想到就算穿了帮也能金蝉脱壳,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这才够哥们儿!”姬无命见状欣喜若狂,热情地搭了搭他的肩膀,接着问道:“哎,说说你吧,你之前不跟我一块走,就是因为今晚这个娘们儿吗?长得倒是真不赖。”

 

白展堂撇过脸去,感觉浑身别扭,瓮声瓮气道:“我跟她没什么。”

 

“嘿,你小子也有害羞的时候!”

 

见他不语,姬无命接着问道:“你今晚去佟府,也是去踩点儿的?”

 

白展堂有点心虚,用鼻子“嗯”了一声,随即发觉不对,什么叫也?

 

“实不相瞒,我也盯上龙门镖局好久了,不如我们在去兰州之前先干票大的,就当备点盘缠。”

 

“你想干啥?”白展堂隐隐觉得不妙,赶忙问。

 

“这还用问,劫镖呗!我打探过了,他们府上的镖师个个武功稀松平常,没个顶事儿的。咱俩出马,一定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姬无命的眼里透着蠢蠢欲动的光,白展堂看得心惊。

 

“咱可先说好了,咱们是贼,谋财才是主业,害命不属于咱们的业务范围。”

 

“行行行,我知道了。”姬无命手一挥,显然听倦了这陈词滥调。“下月十号,龙门镖局要押一趟肥镖,足足三大箱金叶子。我已经打听过了,是金刀王家的货,自衡阳出发,取道济南,直送京城。我们现在出发,去济南守着,等镖车到了城郊,咱们便一举拿下。”

 

若是一趟镖银能将嗜血如命的盗神打发走,对龙门镖局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反正佟伯达家大业大,权当破财免灾吧。

 

如是想着,白展堂点头答应了下来。

 

13

 

展红绫这一路边走边想,回到佟府时,仍未能想出个答案。

 

待小厮将她引入雅间,佟、展二人仍在推杯换盏。

 

见女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展昭心中隐隐不安,忙问道:“可将盗圣押送官府了?”

 

展红绫摇了摇头道:“女儿实在没想到,半路上竟遇见了盗神姬无命,人,被他劫走了。小女实在有负佟镖头和父亲的重托,甘愿领罚!”

 

展昭闻言,面色一变,继而朝女儿喝道:“跪下!佟镖头好意派镖师相助,你却逞能,一意孤行,如今放走了好容易落网的江洋大盗,你担得起吗?”

 

展红绫见父亲如此动怒,手中紧攥的玉牌也未敢拿出来,只得依言照做,直挺挺地跪在二人面前,心虚地垂下了头。毕竟当初是她一口回绝了镖师的同行。

 

可若非如此,他现在又怎能安然无恙呢?

 

佟伯达忙制止道:“罢了,平安回来就好。能从两个亡命徒手中逃生,已是不易,展大人不必过于苛责令爱。”

 

展昭又数落了展红绫几句,这才准她起身。沉默了少顷,他开口道:“只是这盗神在中土销声匿迹这么久,如今也掺和进来,实属蹊跷。”

 

佟伯达叹了口气,“盗圣今日在我府上落网,他日必定来寻仇,又有盗神狼狈为奸,到时候,我龙门镖局只怕会重蹈林震南的覆辙啊!”想到福威镖局的灭门惨案,他就心里后怕。

 

展昭思索了片刻,沉吟道:“福威镖局之所以惨遭灭门,是因为背后没有一个势力能跟青城派抗衡。”

 

佟伯达闻言点了点头。自己府上的镖师对付个小毛贼不成问题,可若是遇上盗神盗圣这般绝顶高手,便只有送死的份儿了。

 

展昭接着说:“可若是佟镖头能寻到一个名门大派作为庇护,自然不必担忧贼寇来袭。”

 

佟伯达眼前一亮,“展大人所言极是。佟某自开办镖局以来,一直本着和气生财,所以各路朋友都愿给一份薄面,虽经营数十载,从未有强敌来犯,因此先前未作过依附名门的打算。如今对于哪些门派可以依附,却是着实不甚了解,还盼大人能够指点迷津。”

 

“抛开魔教不谈,如今中原武林以少林、武当为首。江湖中除去第一大帮丐帮之后,便是泰山、华山、嵩山、衡山、恒山等五岳剑派了。少林、武当自是持中立态度,不多涉身江湖恩怨,丐帮又尾大不掉,自顾不暇,近年来在江湖中大显风头的只有五岳剑派了。何况五岳一向同气连枝,你如能拉拢一派,便等同于得到了五门的庇护。”

 

佟伯达听着,喜形于色,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要落下了。

 

“我这就准备一份大礼,择日便亲自送上嵩山。”佟伯达自然最先想到了五岳剑派中最具实力的嵩山派,不料展昭却摇了摇头。

 

佟伯达见状忙追问道:“不知展大人有何高见?”

 

“依我看,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嵩山派势力居五岳之首,送上门的财报自是络绎不绝,只怕佟镖头的厚礼未必显眼。而衡山派莫小宝莫掌门初掌门派,根基不稳,亟需财力支持,稳固人心。若是佟镖头此时伸出援手,实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接着,展昭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况且莫小宝青年才俊,文韬武略,万里挑一,一手桃花剑威震武林,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选啊。”

 

佟伯达更是笑逐颜开,“美得很,美得很,简直是喜上加喜,这样一来,不仅镖局有人照应了,湘玉这女娃的亲事也有着落了。” 

 

展红绫原本一直垂着头立在一旁,听到这猛地一抬头,一脸疑惑地望着父亲,见父亲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又把头低了回去。

 

忽闻后院传来一声清脆的鸡鸣,三人这才知道,天已破晓。

 

展昭拱手道:“叨扰了镖头这么久,我们父女也该上路返程了。”

 

“该是我谢谢展大人才是。”佟伯达忙回礼,随即朝门外喊道:“管家,给我备一辆马车。”

 

管家闻声应下,着人前去马厩。准备马车的当口,佟伯达陪着二人走到门口,不住地道谢,直到亲自把二人送上了车,目送着马车绝尘而去,这才回府。

 

刚一上马车,展红绫便忍不住问道:“父亲,那莫小宝不是刚刚向我提亲,被您给拒绝了,您怎么反倒推荐给了佟家小姐?”

 

展昭透过帘帷瞥了眼驾马的车夫,压低声音道:“那衡山派再名震江湖,也终究不过是草野人家,竟敢如此高攀,来我府上提亲。日后爹给你寻的亲事,那必得是朝廷命官,这才门当户对。”

 

展红绫听着,心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个人。

 

“可您怎么便知莫小宝就一定会答应呢?”

 

展昭解释道:“莫小宝这人,江湖中只道他文韬武略确属不俗,怎奈私底下却酒、赌、色一样也未少沾,他父亲‘江湖夜雨’莫大留下来的家底儿,都要被他挥霍空了。此时佟伯达若愿修秦晋之好,便相当于许了他整个镖局的财力。送到嘴边的肥肉,莫小宝这匹饿狼又怎会一把推开呢?”

 

展红绫骇然道:“那佟家小姐岂不是要所托非人了?”

 

展昭并不以为意,悠然道:“那只能怪她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