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品尝我苦涩的心脏
蛋糕叉子 1.5w一发完
cake光✖️fork时
⚠️有少量食人幻想⚠️
⚠️有意外事故的描写⚠️
note:
所有的真爱都包括占有,所有真正的占有都不缺少食用。每位情人都是掠夺的兽类,如果敢作敢为,每个罗密欧都会是个食人族。
>>>>dive
“对了,说起cake和fork,你有听过那个都市传说吗?”
“什么传说?”
“据说——只...
蛋糕叉子 1.5w一发完
cake光✖️fork时
⚠️有少量食人幻想⚠️
⚠️有意外事故的描写⚠️
note:
所有的真爱都包括占有,所有真正的占有都不缺少食用。每位情人都是掠夺的兽类,如果敢作敢为,每个罗密欧都会是个食人族。
>>>>dive
“对了,说起cake和fork,你有听过那个都市传说吗?”
“什么传说?”
“据说——只要fork吃下他所深爱着的cake的鲜活心脏,就有可能能在强烈的味觉刺激和情感冲击的作用下回复正常的嗅觉和味觉。”
“这个啊!我听过相似的,不过说的是让fork吃下足够多的cake的肉——通常是一整个人,在连续巨大的刺激下唤醒味觉。但我看的那个帖子的评论区说有一位有名的fork杀人魔就是听信了这个传闻接连猎杀了好几个cake——但却没能恢复味觉,现在仍然没有收手。”
“啊?法治社会还会允许这种人在逃吗、也太扯了吧,何况政府对fork的管控一直很严吧。”
“嗯……我觉得应该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政府也不会允许这种消息被大家知道的。那不是催生犯罪吗?”
“是呢。不管怎么说只能是谣言吧。”
……
程小时目送着今天的最后两位客人离开照相馆。
时针指向六点。他今天约了人一起打球,本迫不及待地想要活动筋骨了,按理此时应当立刻去把门板上的营业中木牌换成打烊、飞奔上楼拿他早就准备好的运动包前往球场。
程小时呆立在柜台后,若有所思。他试图回忆刚才听到的那段关于fork的都市传说的对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们一直在天马行空地聊,话题好像就是突然地开始了。
或许也并不是突然。程小时下意识地摸着自己脖颈上的项圈。
血液一般鲜艳夺目的、fork的专属标志。
除了单纯视觉上的警示作用外,它还内置了定位、情绪检测和一键报警功能。毕竟相比起fork的嗅觉与味觉失常,cake的体质是更加隐蔽更加难以被察觉的,为了保证每个潜在cake的安全,这种程度的管控是有必要的。
大约她们中的某位有意或无意地注意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吧。但也仅此而已。两个女孩在委托他处理照片的整个过程中都表现得十分礼貌友善,其中不存在任何出格的喜爱与厌恶。
她们谈论起的不过是项圈或某种符号背后的命运,而非一面之缘的照相馆老板程小时这个具体的人的悲惨和罪恶。
人们总在不幸展露在他人面前这一过程中产生一种带有凌虐快感的自怜,仿佛自己的生命作为一个剧本完成了一次升华。
这种行为中被期待着的爱与怜悯往往只是只言片语的、对于符号的爱。但作为个体的、具体的爱是与此截然不同的东西。
人与人的舌头尝到的味道都千差万别,更别提真正的相互注视与理解。这么一想“吃下深爱之人的心脏可以使得fork的恢复正常”比起邪恶的血肉偏方似乎更像表达相爱的终点的行为艺术——但真的有用也说不定。
至少他会为此激动落泪的。
越想越偏越想越离谱了——程小时叹了口气,转身上楼去拿他的运动背包。
偶尔,“自己是个fork”这样令人沮丧的事实会突然袭击他,但也仅此而已,他只能叹无用的气,然后说服自己接受事实——他的心脏和胃将活在永恒的饥饿之中。
打篮球吧,只要跑起来就都忘了。
篮球健将程小时却没在车里而是在车底。猫着腰躲在远处的树丛里看着不远处他亲自招惹来的路人搭档因为他的临阵脱逃而被迫一对二时,他终于不禁反思起来:昨天为什么没把乔苓“你明天会有血光之灾”的劝告听进去?
时间倒回半小时前,程小时走到半道收到明天要拍外景的单主取消订单的消息,想喝水却发现因为自己出门太急根本没往水杯里倒水,到了篮球场原本约定了二对二的一个球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算了,单子黄了明天正好放假,水的话对面超市一点五升的农夫山泉两块八一瓶,他经常忘带以至于几位收银员都认得他,至于队友——程小时看了看剩下的两个篮球搭子,他们下意识并肩面向自己,表示得已经很明显了。
“直接二对一吧,你们两个打我一个。留意着点路过的人,有看起来能打的就拉过来一起,这样就行了!”
然而……叫你们留意不是这样留意啊!打得火热时,一个传球失误使得篮球直直地飞向了路过球场的青年。程小时立刻大喊着让那人快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全速飞旋的篮球就这么命中了青年的脸。
“同学!醒醒,同学!”完了完了完了,程小时一把抄起青年摔倒时一起被摔在地上的相机,这明显是扫街的一般路过文青,脸接了这么结实的一球给人家砸昏过去了怎么办?
“你看看你传的什么球啊?”
“不是,是你自己没接到球还怪我啊?”
球搭子还在互相推卸责任,程小时不免有些气急:“你俩扯什么皮啊,还不快过来给人家道歉!……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
“我没事。”
银发的青年坐起身擦着鼻血,低垂的双眼中隐隐有泪光。程小时一边把相机还给对方一边皱着眉起身:“不行你都流血了我去附近药店……”
程小时的手腕被一把拉住,“我没事!”,声音有些哑、甚至还有一丝颤抖,但语气却不容拒绝,程小时下意识站住了。
一缕微弱的香甜气息像一个小小的钩子在他的心上挠了一下。
“相机……应该没事,就是侧面这里有个擦伤。”程小时颇为心疼地说,“不影响性能,但不太美观。”
“没关系,这个擦伤本来就有,不是刚刚摔的。”
“暂时看不出其他问题,相机你先拿着……我家就在附近的英雄照相馆,你搜一下美团就能找到、上面挂的联系方式也是我的,要是相机出了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保证会帮你修好!”
程小时看着对面的青年那张欲言又止的脸,他或许是有心事、或许只是单纯地心情不佳,但不知为何,程小时觉得自己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但他只是说:“谢谢。”
眼看球搭子们也道了歉往回走,程小时只好站起身抱着篮球跟在他们身后。
身后传来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声音短暂而细碎、在嘈杂的蝉鸣声中像一阵幻觉,但程小时却仿佛被按到某个莫名的开关,“对了,”他突然回过身,把球往前一抛,这次对方稳稳地接住了球,“新来的,我们二打二缺个人,你来不来?”
程小时已经装作正常人生活了太久,以至于他的身体发出的警报被他忽略了。眼缘、好感、缘分、朋友、搭档——稀松平常的幸福粉饰太平,蛰伏其下的命运仿佛是流沙形成的漩涡,最后会将两人一起吞没。
但此时事情还没走到这个地步。
“好。是和你搭档吗?”银发的青年抱着篮球,在“你”字上咬了个重音,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脖子上的项圈。
程小时在对方的视线里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抬手嗅了嗅先前被拉住的左手的手腕,然后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冒犯,但也因此他终于明白,那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并不是错觉,而是血的气味。
程小时的瞳孔放大又骤缩,心跳声被放大数倍,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个人、是个一直在泵血的机器、是个fork。
“不不不当然不是!!是二打二——额、即将缺个人的意思,不好意思啊哥们,我的意思是要是你会打的话拜托你接替我一下,不行就算了。抱歉啊兄弟们,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打了。”
身后的球友不干了:“啊?不是,程哥,你别溜我们啊,好不容易这下人凑齐了!再说你看着哪像不舒服的样子,面色红润,看着比刚才状态还好呢!”
抱怨在耳边嗡嗡作响,程小时有苦说不出。自己比刚才状态要好,这话的确不假……但正因如此他要赶快逃跑!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随便从篮球场边上邀来的小白毛竟是个cake!甚至他是个知道自己身份的cake,他吃了抑制香气的cake专用药物,因此直到尝到血的余味程小时才在把天气、缘分、中午吃的剩菜和自己的性取向统统怀疑个遍之后迟钝地锁定了罪魁祸首:fork的狩猎本能。
简直像个陷阱。但即使是陷阱程小时也控制不了自己为这种香味心脏狂跳唾液横流,控制不了自己用眼神从他的皮穿透到他的骨肉,就这样深深地注视他。
银发,皮肤也白,表情看着有点心事重重但长得还挺帅。他的香气很特殊,克制而厚重,仔细闻起来像极了一段堆满奶油的温柔回忆,又与各种欲望直接相关。程小时感到一种回归的渴望。他是个后天fork,在十年前他还和所有人一样,正常地享用炸鸡和炒面,他没有吃过cake的肉,在极饿的情况下烹饪过自己的一小块皮,口感并不美妙。他不应该在吞食对方的幻想中感到任何怀念。
这种悸动来得毫无道理,或许他在什么地方闻过这样的味道,可他不敢再次深吸气去加以确认——毕竟他已经开始在脑内妄想对方的口感。
他尝起来一定是凉凉的、甜甜的。程小时又下意识地开始啃咬自己的手指,用细密的疼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的第一个结论是这个cake的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镇定,搞不好他真给一篮球砸傻了。按说在大多数cake都不知道自己是cake的情况下,这家伙不仅知道自己是cake还吃了抑制药物,足以证明他是有点防范意识的。可他要是真有防范意识就应该看见自己这个带着警示标志的fork就绕开走,而不是贸然和自己肢体接触、在他们要走的时候还就直直冲着自己走过来!
……想不通,或许尝一口这家伙的心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尝一下也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了。
冷汗直流,口水疯狂分泌,视线也被灌醉,他像做梦一样向前走了两步。
他想,自己这样看起来一定很吓人。
“真不行……突然特别难受,抱歉啊……改天、改天吧……。下次我请你们喝饮料赔罪。”
不等人回应,程小时突然转身冲向篮球架下,拿了自己的水杯转头就跑——小白脸!你就庆幸我是个遵纪守法,每天吃药,定期还上医院检查的好fork吧!不然你现在才不会这么老神在在地站在这里!
老神在在地站在这里的陆光和剩下两个青年面面相觑,这下又变成二打二缺个人了。
“哎你!算了……不用管他,他总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他是个fork,fork就是这样的。”刚才一直没开口的瘦高男青年把手里的篮球奋力地向地面拍了两下,语气中颇有些不满,但更多的似乎是轻蔑。
“fork是哪样的?”沉默良久,陆光反问。
“fork啊。就犯罪预备役呗。不然政府怎么会强制要求每个fork戴个狗绳、还要记录在所有个人相关的信息档案上。听说本来政府里有人提案要在狗绳上加装电击装置的,后来说违反人权没实施。要我说……”
“行了,”眼看着陆光的表情越来越冷,另一个男生忙用手肘杵了一下正要发表演说的青年,“你少说两句吧,不知道的以为下届领导人你当呢。不好意思啊哥们,得麻烦你陪我俩再等一个人了。”
陆光扯了扯嘴角,不过看起来不太像在笑,当然,他确实有些不爽。
但这不爽并不是针对那个把自己叫来又当了逃兵的fork——“不用了,”他说,“就一打二吧,我一个人一队也能打。”
程小时冲刺出两百米才想起来自己跑太急了只拿了个空杯子,背包、钥匙和买来才喝了两口的矿泉水通通没拿。他只好极其没面子地转头试图摸回球场。正好听到那句语气中略带质问意味的“fork是哪样的”,程小时的角度看不见那人的脸,但不知怎的,他似乎能嗅闻到对方的情绪、感受到一阵阴冷而鲜甜的怒意。
程小时停住了脚步、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像做贼一样猫在暗处看他们打球。即使从纯粹的竞技体育的角度来说这场比赛也很有看头,这小子投球的准头没得说。让暗处躲藏的程小时好几次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只是被两个人盯防,青年免不了总是陷入被动,如果能多让他找到些投篮的空档——创造机会这事我擅长啊,要是我们联手,一定能把他俩按在地上摩擦,程小时不禁想到。
看着三人跑动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程小时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红项圈,忘记了所谓的cake与fork,纯粹的欣赏和闪着光的奢望像细细密密的糖霜,直至降落在程小时的心脏上,他才意识到不过又是一场大雪。
程小时在心里算了算账:旧运动包是他老爸的,市面上早就买不到的老货,丢了刚好换新款。包里没有贵重物品,半瓶凑单买的便携酒精洗手液、一副绕成线团的耳机和一个充电宝,加起来没有多少钱。至于钥匙,他的房东乔苓有家店就开在照相馆隔壁,去那里要一把就行了。
他应该离开。这样对他们都好。
如果他不是cake或者我不是fork,我们本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一靠近对方乌泱泱的侵入性思维就向着自己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人变成个只会想着怎么着咬对方一口的变态。
程小时回到照相馆。在借钥匙被乔苓嘲讽“丢了魂”时,他并未反驳,而是回忆起看到陆光的第一眼。银发的cake并不是很有亲和力的长相,相反他给人的感觉甚至是冷峻的。可看到陆光时,程小时却觉得很亲切。
但他确实太久、太久没有尝到过什么好闻的味道了。十多年前,他的fork母亲和cake父亲一同消失,五年前,他的最后一丝味觉消失,戴上红项圈。程小时脱离幼稚的校园霸凌后无缝衔接了来自整个社会的、对“食人怪胎”的冷暴力。
并不是谁的责任,只是偶尔程小时会妄想能从天而降一份没有终点的、彼此捆绑的、血缘式的溺爱,填满他友情和亲情的空洞。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响声清脆,而命运的香气甘美,排山倒海地涌入他的胸腔。
柔软的橙黄暮色落在来人的身后,那人左手挎着程小时的背包,右手拎着程小时喝了一口的矿泉水。
“我回家,刚好路过这里,他们说这是你的包。”
“啊……谢谢。”
“我能借用你店里的卫生间洗手吗?刚打完球手上有些灰。”
陆光手上有个没流血的擦伤,远看是看不出来的,但程小时能闻到。他打球出了些汗,散发着某种温热食物刚出锅的气息,其中擦伤的气味尤其突出,像是水果蛋糕上点缀的草莓。打球有点擦伤是很正常的,但他是cake,程小时又有些犹豫了。
“你的手受伤了。即使吃抑制药,伤口也依然是很……额……”
“很香?”
程小时张了张嘴,虽然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陆光这么直接的说自己很香多少有些奇怪。
“我包里有瓶免洗洗手液、但有酒精成分可能会有点痛,你先坐着等我一下,我帮你找一下有没有湿巾吧。”
程小时逃也似地转身,却听见身后的人淡淡地说:“答应你的时候我以为是我俩搭档打二对二。”
“本来是这个打算,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小时痴痴地看着洗手液的透明凝胶随着对方称得上是标准的洗手动作消失在指缝间,“我是说,我认为我们会成为不错的搭档。我观察过你打球,我们在篮球上很适合打配合,性格也很合得来。”
“你、你,突然说什么呢!”这人如果放到二次元一定是模板级别的毒舌傲娇男长相,但却意外地打出了一记猝不及防的直球,甚至因为过于直球,程小时完全摸不清他要做什么。
额,特地跑来送东西然后告诉自己他很喜欢自己?是这个意思吗?一个cake说他很喜欢fork?
但……好吧,他不得不承认、fork是很容易喜欢上cake的,谁会讨厌一块香气四溢的小点心呢?与此同时,cake和fork相爱是一个存在争议的社会议题,人们已经见过太多由cake和fork的爱情作为开头的刑事案件了。
“如果我说,你能够通过训练、学会控制你的食人的冲动,你会想要试试吗?”
“啊?”程小时看着一脸认真的青年,“你为了和我打个篮球这么拼?你是不是身后有个什么系统啊?”
“系统?”
“哦、哦,也是……你长着一张不会看网文的脸。”
青年从他背着的相机包夹层里摸出一张工作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光。程小时,我们见过面的,只是你忘记了。”
程小时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味道熟悉了:“慧界科技!你是那个特别面试官!”
他们确实是见过,大约半年前,程小时还在找工作。慧界科技是程小时的梦情公司,也是他面试的最后一家公司,本来一切顺利,结果在最后一轮时候闻到一阵强烈的cake的味道,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但面试官的问题答得一塌糊涂,自然是没被录取。
如果让程小时依着自己的兴趣来,他大概会选择去学摄影、或者至少是个人文类专业。但父母的失踪与邻里的议论纷纷早早地改变了他,程小时下定决心要找出真相。他硬着头皮选了自己根本不擅长的理科,日复一日地埋头苦读,在第二次复读擦边进入圭都大学生物系。大学四年,程小时比赛考证样样不落,终于是在毕业的时候凭借着还算漂亮的简历得到了慧界科技的面试机会。
虽然概括起来只是寥寥数语,但其中的辛苦只有程小时自己清楚,比如海投这一环——一般人拿到程小时这个程度的履历游戏就可以结束了,但程小时的意向方向的cake和fork的研究与相关药物开发,出于开发成本和安全性的考量,研究的大方向还是集中在cake身上,多数科技公司会更偏向于招收cake,因此作为对cake有极大威胁的fork,程小时面试的大多数公司都死在了简历关。
收到慧界的面试通知时,程小时兴奋得几乎发疯,到处和人说“不愧是我看中的公司,眼界就是不一样”,当然,后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程小时在那之后又投了几个公司,几乎都是石沉大海,最后决定回来继承父母的照相馆。
“慧界的面试太阴险了……但其实做得也没错。”程小时无奈地笑了笑。
然而陆光却摇头说:“我不是面试官,我要是是面试官你现在应该已经入职了。”
“那天他们没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过去,我也没想到他们是要用气味去测试面试者。从我的角度看,我觉得你专业素养过关,简历也很漂亮,不该一直找不到工作的。”
“我一直梦想做cake和fork相关的研究,可是现在进入慧界,却发现自己离自己的理念越来越远了。受试者穿着无菌服在样板房里生活,根本无视人的意志在实验中的占比,就像那天的面试一样,他们只看到你被cake的气味影响了,却没看到你始终在努力地远离我所在的房间,宁愿咬自己的手指、提前终止面试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反应——”
陆光情绪一激动,连带着空气里淡淡的香甜的气息也暴动起来,然而更重要的是,程小时从他的言论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明白了。但这不会触及非法实验吗?”
陆光说:“我只是想看看人类的情感和完全正常的日常环境下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我不收集量化的数据,只是探索一种可能性,或者说你可以把我的行为当成治疗,针对你食欲的脱敏治疗。”
“我不能同意,我没法保证你的安全……”
“你可以。我能证明。”窗外橙黄色日光沉淀下来,酿成酒一般让人发醉的红,落在那双坚定而专注的冷灰色眼睛里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
他将手抬起,落在程小时的嘴边。
尺骨、桡骨、近节指骨、中节指骨……远节指骨,程小时默数着,左手无名指的第二个关节靠后,粉红色的伤口玫瑰般开着。
“程小时,张嘴。”
程小时感到莫名其妙,他觉得陆光简直不可理喻,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张嘴了。
陆光的手指探进了程小时的口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他屈起指节,把擦伤从程小时的犬牙上划过去,于是血流了出来。
抑制剂只能减淡cake本身散发的味道,在血液层面能做到的微乎其微。而程小时甚至来不及躲避,只是含糊地惊叫了一声,仿佛受伤的人是他。
但也差不多,没有人能比他更加鲜明地感觉到陆光的伤口,感受到自己的犬牙是如何从伤口上划过去,以什么角度刺破真皮层,血的味道又是怎么在自己的嘴里弥漫开来。
他在球场上舔舐自己的手腕时尝到的不过是经过两层稀释、微不足道的余味,短暂的如同一阵幻觉,直到此时,真正的梦幻才在他的口腔中炸响。
他的本能告诉他,咬下去,刺破皮肤,咬碎骨头,痛饮他的血液吮吸他的骨髓——就算这双做研究的手今天全都葬送在自己的嘴里那也是他自找的。
程小时在一阵眩晕中望向陆光,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一丝退缩,如此平静、如此坚定,就好像他真的完全信任他,与此同时,陆光带着冷意的中指和食指在他的脸颊上缓慢地、安抚一般地轻蹭着。
于是程小时没有那样做,他甚至没有做出吞咽动作,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
陆光用带血的手指在程小时的口腔里游走,抚摸舌尖和口腔壁,划过每颗牙齿,细致得仿佛一场口腔检查。
直到擦伤划破流的那点血彻底散尽,程小时突然咬住了陆光的手指,陆光看着程小时,他颇为严肃地皱起眉头瞪着陆光。
陆光从善如流抽出手指,这场甜蜜的酷刑才算结束。
“你是在证明还是玩我……”程小时长出一口气,“喂!不许笑!你好歹尊重我一下,我咬人可是很痛的。”
陆光看着戒圈一般套在他无名指根部微微凹陷的齐整牙印,笑了起来,这是他们见面以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只是微笑。
“你疯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某种意义上陆光的理想何尝不是他的。他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因为过于理解而感到害怕。
程小时想起客人口中念叨的连环杀人狂,想起他父母失踪后邻里那些堪称残忍的流言,想起社会新闻中对着至亲的遗像嚎啕大哭的fork罪犯。
“那你愿意疯一下吗?”
程小时投降一般点了点头。
……
想搭档做成某件事,就得有些规矩。陆光和程小时就有约法三章。
第一,程小时少关注那些讲cake和fork炸裂假新闻的博主,少看短视频多看书。
程小时:等下,你是怎么知道我有看的?
陆光:少关注这些,你要知道控制食欲训练是漫长的,看多了会对你的心态产生不好的影响。
程小时:你说的对。但你是怎么知道我看的?
第二,程小时禁止用类似于“我当然知道你的味道了,就算被汽车压平抹在大马路上我都闻得出来”这样的侵略性思维表达,也禁止说脏话。
程小时:我第一次知道这小白脸只是长得乖,其实打人可疼。
陆光:侵略性的表达潜移默化中会助长侵略性思维。当然,一味的压抑会对程小时的心理健康造成影响,他缺失的发泄渠道会由我进行补偿,每当程小时顺利的完成了一天训练,我会给予他一些我的体液作为奖励,目前的话是通过接……
程小时:哇啊啊啊啊解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可以了!你还没解释说脏话的部分呢!
陆光:我不喜欢。
程小时:?
第三,无论控制食欲训练进行到哪个阶段,陆光和程小时每天都必须有一顿饭在一起吃。
陆光:这是培养测试者和受试者之间感情的重要一环,监督程小时认真吃饭也有利于训练的顺利开展。所以只要有条件,我会尽可能的赶回家吃饭。是的,不要在饭点在公司找我,休息时间结束之前我会回来。不,倒也不是反内卷……
程小时:不好意思啊,其实原本约定是早饭的,吃完早饭陆光刚好可以去上班,但他起太早了!那个点我五十岁的高中班主任都没起!他是不是有些太拼了?
陆光:……所以改成午饭或晚饭了。慧界科技是他梦情公司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离家近。
程小时:他每天放弃豪华员工餐蹬着共享单车回照相馆吃饭,对了,你们每顿饭餐补多少啊?
程小时:嗯?问有没有在谈?没有啊,不是说了嘛,他是我的照相馆股东,我是他的研究搭档!
陆光: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问题邮箱发我。我要结束会议了。
……
“哎,陆光,你猜怎么着,赶着会议界面关闭前,我看见一句好玩的,‘可怜组长这颗科技新星还没冉冉升起,传奇妻管严的声名已经远扬,原来是这么回事。’”程小时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餐桌椅坐下。
不等陆光有什么反应,程小时自己敲着桌子笑起来:“你同事说话真逗!”
“这算什么,”陆光正从微波炉把热好的菜端到桌前,“之前还有人问我怎么不带弟妹去食堂吃。”
“噗——弟妹!!!”程小时笑得更起劲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答了什么……诶呦不行,笑得我肚子疼!”
陆光一时没get到这个笑点极低的家伙在乐什么,但也不禁微笑起来。
“我说,他很喜欢自己做饭,我也喜欢吃他做的饭。”
“啊。”程小时突然停住了笑声,抬头快速看了一眼陆光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扒拉着餐盘里的青椒炒肉,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脸有些红。
“是哈,家里的菜这就吃完了,待会一起去买些新的吧。”一阵并不尴尬的沉默后,程小时说。
准确的说,是在他和陆光开始每天一起吃饭之后程小时才开始喜欢做菜,原先只能算是擅长。当然,只是擅长做菜这一点就让陆光非常意外了。毕竟程小时是个嗅觉味觉全部失灵的fork,制作食物对他而言还不如开一袋fork专研谷物脆来得实在。
在最初的脱敏训练中,陆光设计了一项让程小时触摸生肉。结果程小时说非要摸的话你陪我去趟菜市场吧——正好我给你露一手。
结果当然是大大出乎当时的陆光的意料,程小时在挑选新鲜的菜和肉上都显得十分老练。
“你对cake的血肉那么抗拒,还以为你会尽量避免看见生肉。”
程小时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老板处理他们挑选好的那块猪肉:“哼哼,那你小瞧我了。我爸妈失踪之后我一直是自己做菜的,我的厨艺很好喔。因为我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好好吃饭是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最好证据。我能自己买菜、自己做一大桌子实惠好吃的菜,就不会有人想着这孩子应该去孤儿院了。对啦老板,麻烦你多送一条小葱——是啦,以往不用的。”
陆光正看着程小时的背影入神,他却突然转过身对着他一笑:“今天是请好兄弟吃饭。”
买完猪肉,程小时又带着陆光去买了八角花椒香叶、糖盐味精和醋,一场测试“顺路”就“顺”出了过年大采购的气势。程小时自己给自己做菜是不放调料的,最多就是用酱油上个色,真实的味觉对他来说不重要,而凑巧——他又记不清家里是不是有对应的调料了,干脆拉着陆光全部重买。
“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单纯想买东西?”
程小时也不含糊,他一把扯过陆光:“哎呀,都有、都有!你过来闻闻这个干辣椒咋样,我闻不出味!”
陆光一脸复杂地上前,在调料铺老板严肃和程小时信任的目光中深深吸气。
接着,陆光放下了干辣椒,维持着复杂的表情走开了。
“老板,你家辣椒难不成是不行?”
“你等着看。”在老板笃定的语气中,走到角落的陆光打了个惊天大喷嚏。
……
“所以这就是你买这么多干辣椒的理由?”
“不是啊,我一直都买很多辣椒的。你是不懂辣的伟大,只有辣才能达成fork和一般人的天下大同!他家辣椒一直很够味,我就是闻不到、怕它不够香嘛。”
看着程小时的笑脸,陆光想了想把“我不吃辣”给咽了回去:“那你少放点,这好呛。”
“拿捏!包在程大厨身上!”
厨房是少数陆光程小时攻守易型的地方,但程小时还是非常享受做菜的时候有陆光在一旁陪同的感觉。一来是陆光可以随时尝味,帮助程小时判断他的“适量”需不需要再调整,二来是在烹饪的过程中香气涌动——这使得程小时久违地将“下厨”和“美味”两个词再度联系在一起。
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也发生在厨房。程小时随口抱怨不该买外形上和盐差别不大的绵白糖时,陆光将一撮绵白糖点在舌尖然后吻了程小时。
“还是有区别的。适量的糖可以提高机体对钙的吸收,盐的话,我们买的是食盐,咸味比较正。如果是钾盐、铵盐、锂盐之类的就会有一些苦味了……”
“可是……今天才过了一半,还没到奖励时间啊?”
陆光则像是没听到程小时的问话一般继续道:“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不只是盐,各种味道都会让你尝到的。”
程小时缓慢地舔着自己的嘴唇,白糖融化,带来长久地、令人飘飘然的甜美余韵。
他们有过这样的约定吗?
如果程小时没记错,陆光曾说的是想要看人的意志在食欲面前能做到什么地步,目的是探索fork的可能性,同时帮助程小时更好的控制自己的食欲。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约定,它的终点又在哪里?怎么样才算是“能够控制自己的食欲”?
程小时不知道,如今他也不愿知道。事实上,每个早上他们会通过拥抱来保证程小时被陆光的气味包裹,每个晚上他们会接吻,程小时通过摄取陆光提供的一小部分体液作为完成一天训练的奖励,入夜,他们甚至睡在同一张双层床的上下铺,距离不过是一米多。
他们朝夕相处、心意相通,他们心照不宣地相互微笑,也会情不自禁的彼此亲吻,但他是他的照相馆股东,他是他的研究搭档。
这样的关系如果有了终点可不是好事。所以他们一直如此,也只能如此。
回忆随着青椒炒肉里最后一块肉被程小时放入口中咀嚼淡去。和陆光一起生活的日子是自从父母离开之后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幸福到他常常质问自己是否配得上。
——他当然配不上。越是依赖陆光,陆光的气味就越是独一无二,越是让他欲罢不能。与其说是在学习忍耐、学习控制自己、学习转移注意力,倒不如说是在日复一日酿造未遂的谋杀。
无论是切割还是撕扯都是连皮带肉。无论是表皮层、真皮层、皮下脂肪、大网膜还是肠系膜,只要充分咀嚼就能相互理解,只要经过消化就会彼此统一。黄色与白色的网柔润地包裹住猩红的肉,像一个含着绵白糖的亲吻。凝固的血有着冷而腥的香气,有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最后一口。陆光在他的盘中,陆光在他的对面。
仍然香气四溢,仍然食之无味。
程小时自暴自弃地想,爱能做到什么?爱不过助纣为虐的帮凶。你猜如果你告诉陆光你爱他,他会不会把他的心脏端在盘子里奉上?
而陆光只是一直看着程小时,看他毫不掩饰的注视着他,看他缓慢而沉重地咀嚼一块根本尝不出味道的肉,看他把筷子横放在碗上之后费力地呼出一口气,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我去洗盘子,之后我们一起去买菜吧。”
“好。”
他们照例买了几样新鲜蔬菜,最后来到肉铺。肉铺上了新杀的猪,便切下半扇挂在铁架上,血水滴在地上混着泥沙变得漆黑,但掉落在地的碎肉仍然是暗粉色的,陆光挑完了肉就站在一边看麻雀啄食肉渣。
此时,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了一直心不在焉的程小时的注意力,那是一个身穿厚外套的年轻人,他手上拿着一台相机,不断地拦住过往路人,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他一次一次地拉开衣服试图和路人解释些什么,但看到他拉开外套的陌生人几乎都逃也似的离开了。
兴许是不忍心看见陌生人四处碰壁,程小时走上前:“请问——你是在做街头采访吗?”
陆光买完肉想叫住程小时,但为时已晚,那人回过身来,热情洋溢地拉下他的外套拉链,那是一枚红色的项圈,乍一看和fork的项圈极其相似,但只要再多看一眼就能发现,那只是一个设计上打了擦边球的装饰品。
年轻人承认,他并不是fork,而是一名短视频博主,正在拍摄“假装自己是fork”的挑战节目——路人避之不及地离开正是他想要的反应。
后来,在陆光的要求下,年轻人重新设计了提问采访的内容,在那期视频末尾加上真正的fork项圈的工艺介绍以及一些简单的科普。最后成就了他的第一条爆火视屏——当然,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那天他们回家之后,还不等把菜都放好程小时就抱住了陆光。他们拥抱、接吻,相顾无言但难分难舍,他们在客厅做爱,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躺在一起。程小时将头埋在陆光的怀里。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他的汗水将颈侧的皮肤浸透。
“颈动脉。”感受到程小时正在他的脖子上舔来舔去,陆光说。
“颈动脉的血真的会喷很高吗?我以前做实验,家兔颈动脉插管拔出的时候确实会喷出来。”
“具体可能与切口、人的年龄以及血压有关,这些都能确定的话可以有一个理论值。”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知道得太详细……对了,”程小时说,“你知道那个关于cake的心脏的传说吗?”
“cake的心脏?”
“哇果然!是针对fork的信息茧房!太歹毒了!”程小时舔完一侧,摇摇晃晃地从陆光身上跨过去换边舔,“算啦,没营养的都市传说而已,估计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编出来的。”
“倒也没有,我不看那些。”陆光说。
“陆光……”程小时累了,长叹了一口气,在陆光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你小子人真好啊。”
“因为不用社交媒体?”
“不——是。是我越来越能理解你了。”程小时说,“fork们……我们,这么努力地活着,遵守规则、抵抗欲望,不应该就因为所谓的原罪被判死刑,被提前决定好未来。”
“如果我可以做到,那别的fork也可以,会有更多人因此得到帮助。”
“嗯。”虽然他原本也没想过其他fork的事。
“既然这样,”陆光说,“明天陪我去献血吧。”
“献血?”
“对,大到警用fork镇定剂的生产和小到食品的开发都需要cake的血液,当然也会有专门设立的cake血库。”
程小时愣了一下,接着他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好吧。”
他捏紧陆光的手,指尖罕见地有些凉意:“我……你可以相信我。”
……
第二天,陆光带着程小时开车到了附近的医院,按照流程完成了献血。
“姓陆的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会走到到处都是cake血味道的地方。”这是拿出了十二分决心结果只是在走廊长椅上打了两把moba的程小时。
“哪会有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就是脑袋里装着这些东西跟我来的吗?”这是普通地抽完血还拿了个印有血站logo的咖啡杯做奖品的陆光。
“是啊。”
白痴。陆光想,缺常识的笨蛋。但一想到这个笨蛋就是抱着这种决心跟在自己背后来的,又觉得十分可爱。
程小时是这样信任他,所以他也愿意为了程小时无数次历经不同的未来,为他驱散孤独和寂寞、为他探寻fork与cake血源中隐藏的真相、甚至为他献上自己的血和肉……只要能为了他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好啦,走吧、走吧!去的路上可把我吓坏了,回来的路上我要开!哼哼,好新好白的车,好酷好难订到的车,让我好好摸摸你……”
“钥匙给你。”
“谢谢陆光!你最好啦!”
……
是的,只要是为了程小时。在面试现场见到他时,在篮球场面对他人轻蔑的评价时,在听他一边做菜一边哼愚蠢的洗脑歌曲时,在他无数次可以用尖牙咬穿自己的喉咙却只是亲吻时,他一直深爱着他。
包括此时。
意外是在他们返程的路上发生的。当时是驾驶位上的程小时先注意到对向来的一辆黑色轿车异常的摇摆,然而两辆车都是高速行驶,失去控制的黑色轿车仿佛根本抓不住地面,飘忽地打着旋就冲向道路中间,几乎没有减速地带着一节被撞弯的防护栏直直向着陆光和程小时的车冲来!
在两车即将相撞之际,一只因为紧绷几乎带着死白色的手毫无征兆地从副驾驶方向夺过方向盘——
程小时失声吼道:“陆光!”
蛛网状的白色裂痕从撞击点向外生长,痕割切碎了向后疾驰的斑驳风景,两车的撞击声仿佛在颅腔内炸开的深水雷,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和短暂又漫长的失重感,侧窗玻璃爆开,碎片泼洒进驾驶室,车胎尖利的嘶叫声震得血液在体内乱流,程小时听见陆光在喊他的名字——
过了不知道多久,程小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或许是安全气囊弹出时一并喷出的粉末,或许是冷却液,或许是……
或许是,陆光的血。
程小时猛地清醒过来,他看向副驾驶的方向,在一片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黑暗里,在几乎凝成实体的芬芳香气中,陆光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程小时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杀人了,快、快报警!!”
车外的嘈杂声和尖锐的字眼让他回过神来,他不能没有陆光……他们的测验远未完成,他还没有和陆光说过他很爱他!
“陆光?……陆光、陆光!!醒醒!!!”
似乎是听到了程小时的呼唤,陆光的手指猛地一抽,但程小时还来不及高兴,在一阵异常的身体抽搐之后,一口鲜血从陆光口中喷出!
“陆光,你坚持住,我在这里,对、报警,我报警……”程小时颤抖着,去拉自己的外套,他的掌心湿润发热,使得他好几次没能捉住拉链。报警信号发出,程小时的红项圈发出了警示红光,在弥漫的一片红色中,他终于看清车内。
陆光只觉得浑身发沉,唯有鼻腔和喉咙发烫,黏腻的液体充斥其中,程小时布满泪水的脸就在他眼前,但他怎么都看不清。
“程小时……下车,”他几乎是调动自己所有的力气,艰难地说,“记住我交给你的,对面还有……”
对面车里还有一个cake,而且是受伤的cake,甚至他的味道更加浓重,腥甜味铺天盖地,几乎让人头晕。
“我不要……我不要……”程小时呜咽起来,到最后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是粗重地喘息着。
一瞬间,车内又陷入了寂静。陆光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或许因为蝴蝶效应,这次他会就这样在这里陪他度过最后的时间……
程小时突然抓住了陆光的左手,陆光感到程小时冰凉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他的手上,几乎要把他烫伤。
“……吃吧。”陆光说。
回应他的只是程小时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留下的一列齿痕。
他艰难地微笑起来。果然,这是程小时,是他在无数的时间里都深爱着的程小时。
“如果我们都熬过来了,就结婚吧。”
……
“接下来让我们关注都市传说连环fork杀人魔的原型钱进落网的最新情况。据悉,嫌疑人听信网络上的都市传说,接连残忍杀害两名cake。在其准备对第三名目标——妻子陈楠的同事庄某下手时,被陈楠察觉并阻止。据警方透露,案发当日,陈楠察觉丈夫的异常后两人在车内发生激烈争执。争执过程中,陈楠不慎被利器划伤手部,由于陈楠本人也是一名cake,血液的气味致使钱进情绪失控,车辆失控冲破路中护栏,与对向正常行驶的车辆相撞。事故发生后,热心市民迅速报警并协助警方将钱进制服。此次事故共造成三人受伤,一人死亡。目前,钱进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
“您好,麻烦换个台……谢谢。”
“不用谢,陆先生,这是我们该做的。”
“好了,换台了,把头扭过来吧。”陆光小幅度拍了拍床铺,示意旁边病床上的程小时回头。
“你的头都被套在桶里固定了,还能看见我转头了?”
“我是受伤了,但还看得见……”
“闭嘴!我没消气呢!”要不是医生要求他静养,姓陆的又惨兮兮的几次差点救不过来,他的沙包拳早就落在那张小白脸上了。
程小时想,他到底知不知道侧面碰撞的死亡率才是最高的?疯子!缺常识的笨蛋!
“我是cake,与钱进搏斗胜算比你小。”
“废话,撞车之前你他妈就知道他是fork吗?”
“约法三章。”
“你……!”这家伙到现在还记得这个呢!
程小时被陆光整得有些无语,干脆躺在靠枕上不说话了。
见程小时半天没动静,陆光开口道:“陈楠……你看见了?”
“看见了,”提起陈楠,程小时免不了又低落起来,“似乎在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就不行了,警察赶到的时候钱进在一边大哭一边把陈楠冷掉的肉往嘴里塞……”
“我……哎,我再也不嘲笑你明明是通勤五分钟的社畜却要买越野车的行为是骚包了。”聊到了不想说的话题,程小时唰唰地挠着被单,开始转移话题。
其实陆光曾经试过把他的白色越野换成普通轿车,不仅没救下陈楠,甚至连程小时都差点在那场事故中丧生。当然,这就是程小时不必要知道的细节了。
“这样啊。”陆光知道,程小时描述得很简短,但那天他所看到的,肯定是更加与地狱相像的场景。
那是关乎食欲与爱欲的,cake与fork的陌路。
“但其实,陆光……我也一样。”
“什么一样?”
“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敢和你说,我越是和你相处,你的味道就越让我难以……难以克服,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放弃吃掉你的想法。所以之前我说的结婚的事情……”
陆光抢先一步打断了程小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书上几乎不会讲到,因为基因的原因,cake也永远无法抑制被fork吃掉的愿望。”
“啊?”
“所以……我接近你的那天,除了见色起意,除了想彻底结束自己纸上谈兵的生活,想验证所谓的正义,我的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丝,想要遵从自己作为cake的本能。”
“所以,和我结婚,和我永远生活在一起。我向你保证,我会陪着你直到科技彻底攻破fork的基因诅咒,如果我失败了,就吃了我。”由于固定器的原因,陆光只能直直地看着前方,程小时看不见他的表情,“从最新鲜的心脏开始,看看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程小时笑了起来:“疯子,谁家求婚的时候两个人都动不了啊……还吃你呢,我会因为侮辱尸体罪被抓起来的。”
“如果我向你保证不会,你相信我吗?”
“就算相信,你总苦着张脸,心脏也一定很苦,我才不吃。”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