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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白白

【珉佑】太空湖(上)

*上篇5.1w字、OOC、现代架空、不讨论三观

*如有任何不适请立即关闭、禁上升现实

 


 

爱情是怎么变成爱情的?

 


01 “ㅋㅋ新上司是旧情人!爽!”“아니에요.”(庆尚道方言口音mix首尔话)

 

李硕珉拿着文件夹大踏步地走进公司市场部,在近过道的位置停下,用文件夹敲了一下桌面:“新年假期去哪里玩了?”

 

金珉奎眼都没抬,左手刷着手机,ins花花绿绿的照片飞速向上滚动:“在家。”

 

李硕珉举起文件夹,反手敲击自己的右肩:“你爸爸没带你们全家出国度假?”

 

“哈,”金...

*上篇5.1w字、OOC、现代架空、不讨论三观

*如有任何不适请立即关闭、禁上升现实

 


 

爱情是怎么变成爱情的?

 


01 “ㅋㅋ新上司是旧情人!爽!”“아니에요.”(庆尚道方言口音mix首尔话)

 

李硕珉拿着文件夹大踏步地走进公司市场部,在近过道的位置停下,用文件夹敲了一下桌面:“新年假期去哪里玩了?”

 

金珉奎眼都没抬,左手刷着手机,ins花花绿绿的照片飞速向上滚动:“在家。”

 

李硕珉举起文件夹,反手敲击自己的右肩:“你爸爸没带你们全家出国度假?”

 

“哈,”金珉奎冷笑一声,“他家都没回两天,把酒当水喝了吧。”

 

“啊。”李硕珉很善良地体贴点头,“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总选的正式投票了,伯父应酬应该很多吧。”

 

“谁知道他的。”金珉奎两条长腿往前伸直,舒服地窝在椅子里嘟囔。尹锡悦右派执政,他爸一个在野党再有能耐,大约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金珉奎高中毕业因为选学校和专业的事,似乎和父亲闹得极不愉快,大学连学费都是自己当摄影师兼职挣的,李硕珉作为他的好友,也是服完兵役复学时才知道,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硕珉半靠上金珉奎的办公桌,低声说道:“听说了吗?你们市场部要空降一位部长。”

 

“真的假的?”金珉奎告别无聊情绪,瞬间来了兴趣,按熄手机,抬头往次长办公室瞄了一眼,那老家伙还没来,又回身看向李硕珉,放心地小声说,“赵次长资历深,又使劲了那么久,理事会竟然没把他升上去吗?”

 

李硕珉的眼睛和金珉奎一样亮晶晶,有点不怀好意地笑:“新人是从釜山分部直接调上来的,好像比咱们大不了两岁,甚至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怎么样,厉害吧?赵次长要是知道了,会晕倒吧。”

 

“可能已经晕在家里了。”金珉奎原本笑嘻嘻的,忽然正色问道,“你一个销售部的,怎么了解这么清楚?”

 

“胜澈哥说的,他和那个人在仁川总部开年终大会的时候见过几次。”

 

“哇,”金珉奎夸张地张大嘴巴,“记这么清楚,不会是他的一夜情对象吧。”

 

“警告,警告,”李硕珉抬起屁股,瞬间离了两步远,用文件夹指着金珉奎,表情故作严肃,“金代理,你可不要诬蔑我们崔部长哦,他从来不搞办公室恋情的。”

 

“是,李代理。”金珉奎双手抱胸,转动椅子朝向李硕珉,笑着问,“你这么闲,Donbay Probiotic新品的季度业务指标完成了吗?”

 

“多亏金代理新的企划方案还没做完,销售部全体都在等着艺术家的大作呢。”

 

“呀!”

 

他俩的幼稚斗嘴是十几年的习惯了,李硕珉又没事人般走近:“中午去吃元堂那家脊骨土豆汤吧。”

 

“好啊,”金珉奎转换情绪同样迅速,“叫上胜澈哥一起吧。”

 

“等下他就走了,要去KTX车站接人。”

 

顿时金珉奎笑得露出两颗尖牙:“还说不是小情人,这么明显!公司什么时候轮到他去接人了?”

 

“真的不是。”李硕珉察觉自己说漏嘴,抬脚打算离开。

 

“你这么确定,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金珉奎紧随其后站起来,搂住李硕珉的肩膀,“崔胜澈有固定对象了?”

 

“不是……”李硕珉面露难色,他答应过崔胜澈要保密上周末足球俱乐部发生的事。

 

“快说快说嘛,午饭我请。”金珉奎另一只手拿起正装外套,和李硕珉的步子迈得同样大,两人皆是宽肩长腿,一齐往门口走去,步步生风的洒脱惹眼。

 

“现在没到午休时间呢。”李硕珉还拿着文件,他准备先回办公室的。

 

金珉奎一路半推半拉着李硕珉走到电梯厅:“放心吧,我爸爸今天约了会长和理事们吃饭,没人有精力来管小鱼小虾的早退。”

 

李硕珉忍不住笑,转头看向金珉奎:“你是小鱼还是小虾?”

 

“叮”竖条的楼层指示灯亮起莹莹白光,电梯到了。

 

 

下午的工作开始没多久,市场部的办公室便开始传出窃窃私语:“诶,新部长好像在办公室了。”

 

“我之前吃完饭回来就看见他了,长得好帅,腿超级长。”

 

“有多帅气?跟销售部的老大比呢?”

 

“真的够好看,和崔部长不同类型,但是平分秋色。”

 

“那么好看?!我才不信,咱们公司要变SM花田了吗?直接搬去首尔林吧。”

 

“嘘,来了来了……”

 

金珉奎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滑动鼠标浏览各个美术馆的官方网页,即使公司变成花田,也是他当这个门面吧,余光瞟到不远处缓缓走进办公区的腰长腿短的副社长,跟在他侧后方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黑色的头发有些长,脸肯定很瘦,因为下颌线已经清晰得可以当素描人体模特的水准,从侧面看身体薄得像一块透明冰雕,但又没有羸弱到失去骨骼量感。

 

嗯,身材还算不错,胸肌练得最好,金珉奎暗自评价。

 

副社长停住脚步,拍了两下手招呼大家看过去,他身后的男人随之转过身体,正面朝向员工们,一点碎发遮住了额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了件最近街上很常见的SOLIDHOMME普通白衬衫,配浅色牛仔裤,两条腿又直又细,金珉奎的视线如同一把铁锁扣住男人的身体,灼热的视线再次扫上去,对方的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凸显的锁骨一字线条。

 

原来帅得与崔胜澈不分上下的市场部新部长他认识,未来金珉奎的顶头上司,是全圆佑。

 

‘比咱们大不了两岁,甚至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怎么样,厉害吧?’李硕珉轻快的言语犹在耳边,金珉奎情不自禁地哂笑出声,怪不得,毕竟全圆佑一直这么厉害。

 

副社长向大家介绍完新部长的基本信息,掌声尤其热烈,如今的世道,长得好看的人确实比较容易受欢迎。随后两人朝金珉奎的位置走过来,副社长向全圆佑说明:“这是去年年初进入首尔分公司的金代理、金珉奎,聪明踏实,有天赋又灵活,等会儿金代理把去年的部门资料整理完毕发给你,市场部的情况,全部长也可以尽快熟悉起来。”

 

“是。”全圆佑点点头,向金珉奎伸出右手,“您好,请多多关照。”

 

离近了瞧,金珉奎发现全圆佑没有小时候瘦得那么吓人了,近年来应当也有良好的健身习惯,体格不显壮,整个人看起来过分的修长,音色依旧低沉,语气是没有攻击性的柔和。

 

早该忘了的,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匆匆一年而已,金珉奎经历过更加五彩缤纷的尘间,见识了更加广阔的世界,他早该忘记昌原那年称不上美好的高中生活,可与全圆佑四目相对的瞬间,十年首尔时光的形形色色从金珉奎周围飞速后退,变成仓皇逃窜的模糊光影,视野中只留下来自庆尚南道的全圆佑。

 

那个留在庆尚南道的全圆佑双眼发红,却始终没有流下眼泪,他柔声细语地问,珉奎啊,可是我想你的时候,要怎么办才好呢?

 

副社长与金珉奎的父亲有私交,新年期间又给金家送过礼,他见金珉奎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皱眉站在那里,恍若神不守舍,连忙从背后轻轻拍了他一下,金珉奎才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准备问好。

 

“全部长,初次见面,认识您很高兴。”

 

全圆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礼貌笑着面对金珉奎,遮在镜片后的眼神闪烁——金珉奎不记得他了。

 

问候的语调轻得仿佛带着丝笑意,总归由于此刻发生的对话无关紧要,金珉奎一身casual wear,黑色的短发烫了卷,浓眉星目,小麦肤色,英姿勃勃得似艺术名校的海归校草。他们的身高差没像高中时期差大半个头,体型差却出乎意料地变大了,金珉奎比当初壮实了许多,原本肩膀没有全圆佑宽的,现在竟然跟他差不多尺寸了。

 

下一秒按在全圆佑手背的拇指来回轻微地摩挲,全圆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想收回手,金珉奎的手指仍然用力握着他,甚至在暗暗拉扯往跟前带,全圆佑猝不及防地失掉重心,差点站不稳,所幸对方适时放开了手。

 

金珉奎的气息近在耳边,纯粹的木质香味,恍惚间还飘过来一点皮革调,犹如春风狂野地包裹住全圆佑:“真的很高兴。”

 

 

 

全圆佑接手工作的速度很快,本就熟悉行业,又有足够的能力,何况釜山市场比首尔乱多了,他调任到更轻松的地方,自然得心应手。

 

中午吃完饭,金珉奎收到李硕珉的kakaotalk,跳出来一堆工作烦死、崩溃痛哭的表情包,唯一的文字消息,对方顺便叫他一起出去抽烟。

 

对于烟草,二人基本是为了缓解压力,并不上瘾,金珉奎享受吐出烟圈那一刻的畅快,以及抽烟过程中的平静呼吸,闭上眼睛,可以捕捉到将所有杂念摒弃掉的昂贵的一秒钟。

 

他们前往写字楼中庭的半开放露台,远远望去,吸烟区已经站了两个人,李硕珉突然拽住金珉奎的袖口,惊奇地问:“诶,胜澈哥身旁的……那是圆佑哥吗?全圆佑?”

 

“对。”金珉奎的语调比脸色还要不高兴,全圆佑侧靠着柜台,角度问题暂时没看到他们,“他就是市场部空降的新一任部长。”

 

李硕珉压低声音:“你小子,好几天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等金珉奎开口,站在全圆佑身边的崔胜澈因正对透明玻璃,立马发现了他俩,斜叼着烟,抬手招呼两人过去。

 

全圆佑察觉到崔胜澈的动作,好奇地转过身,纯黑衬衣加长款黑色风衣,大概只有他这种衣服架子敢这么穿。

 

这会儿全圆佑没戴眼镜,在看清来人是金珉奎的前一秒都是放松的姿态,嘴角微弯,愈发贴近金珉奎的深层记忆,脸同十八岁一样的窄,下颏收得很紧,鼻尖挺翘,只不过气质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

 

全圆佑从2014年大韩民国最受欢迎的男生类型,长成了2024年大韩民国最受欢迎的男人类型。无论如何,都同样的令人上火。

 

“Q1马上结束了,你俩倒是很清闲嘛。”

 

崔胜澈开玩笑的同时,两人已然走近,全圆佑很突兀地去抓原本摆在柜台的烟盒。金珉奎双眼视力都是1.0,极速看到了对方紧紧抓在手里的盒子边角颜色,白橘相间,形状是经典的细支万宝路。

 

这个笨蛋,以为吸烟亭的过滤装置是抽油烟机吗?烟刚抽完呢,烟气还随着冷风四处飘呢,光藏烟盒有什么用?金珉奎光闻味道就知道是Marlboro橙子爆珠,他早抽完过几百包了。

 

“胜澈哥,真的要忙死了!”李硕珉几步凑到崔胜澈身边,分不清在耍赖抑或撒娇,“怎么办?工作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崔胜澈轻笑着吐出一缕长烟:“死了就到头了。”

 

金珉奎走到全圆佑面前,手很拽地插在裤袋里没拿出来过:“圆佑哥,好久不见。”

 

虽然全圆佑已任职,公司也向同事们介绍过新领导,但应该远没到这种熟稔程度,崔胜澈咬着半截烟,好奇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全圆佑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崔胜澈解释一番,金珉奎忽然笑着问:“怎么了,圆佑哥跟崔部长说不认识我?”

 

不是忘记了吗?全圆佑困惑地看向金珉奎,沉默不语,额发垂下来,挡住眼睛也没去管,心不在焉似的。

 

金珉奎从他与十代没什么差别的一张脸看到纤细的脖颈和突出的锁骨,重重咬了咬下唇,全圆佑真有本事、特别厉害,随随便便能让金珉奎烦躁起来,久别重逢,漫漫十年,功力不减。

 

全圆佑明晃晃地回避问题,金珉奎这下连哥都不打算叫了:“圆佑……”

 

“圆佑哥跟我们是同一所高中的呢。”李硕珉首先发现金珉奎情绪不对,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抢先说道。

 

“是喔,那你们高中都是在庆尚南道读的喽,对吧?”

 

崔胜澈转头问全圆佑,全圆佑也移开了与金珉奎相交的视线,回答他:“对。但是金珉奎后面又转学回首尔了……我们,不熟。”

 

闻言金珉奎忍不住嗤笑一声,全圆佑跟崔胜澈讲话没用敬语,却要叫自己“김민규씨”,这是什么狗屁剧本的疯子发展。

 

崔胜澈挑了挑眉,意外地来回扫视全圆佑和金珉奎,不熟的前后辈还能知道转学回哪里?糊弄小孩呢。然而他并没有刻意打听别人感情隐私的习性,两下熄灭了烟:“我们先走了,还有个远程的数据分析会要开。”

 

李硕珉顺势抱了把崔胜澈的肩膀:“胜澈哥,我抽完这支烟就回去写报告。”

 

“昂,慢慢来。”崔胜澈穿一身条纹黑西装,与全圆佑步伐一致地离开吸烟亭,随即又回过头,“你俩,记得明晚聚餐,欢迎我们的全部长。”

 

“好!”

 

李硕珉笑着朝两人挥手,金珉奎静静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望着全圆佑逐渐远去的背影,对方走路的姿势也是过去的样子,一晃一晃地笔直往前走,以为在T台走猫步吗?

 

样貌、性格、习惯,全圆佑的所有东西都留在熟悉的过去,唯有金珉奎,全圆佑把他从过去踢出来了。

 

现今全圆佑当金珉奎是仅仅认识三天的同事下属,这周他们唯一的交集——金珉奎整理好部门资料给全圆佑发送工作邮件,全圆佑五小时二十四分钟后公式化地回复了一句“谢谢你”。

 

“你生气了?”李硕珉跨步走到金珉奎旁边。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金珉奎从裤子口袋拿出与全圆佑方才想藏起来的一模一样的烟盒,行云流水地敲出一根烟点燃,快速呼出灰白色的烟雾,清清凉凉的柑橘味道。

 

“行,只要待会儿你别冲我发火就行。”这么多年李硕珉没跟金珉奎打过架,但若是真动手,他肯定不是187cm大块头的对手,不怪他有这种会输的烦忧,因为兄弟们殃及池鱼的那条可怜小鱼,一般都是他李硕珉。

 

凭什么?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凭什么他还要帮崔胜澈去打探心仪对象的消息,那位“对象哥”也不是好惹的脾气,到时候两头不讨好。李硕珉面色不虞地放进嘴里一根烟,痞子似的朝金珉奎伸手:“打火机。”

 

金珉奎随手将都彭递给他,金漆凯旋门的闪亮样式,挚爱巴黎限量系列,对待大部分男人热爱的东西,李硕珉未能免俗,瞬间双眼发亮地笑开了:“哇,新买的吗?蛮漂亮的嘛,送我啦。”

 

深深吸入一口气,薄荷的清凉感霎时充满胸腔,金珉奎垂眼望着几百米开外川流不息的麻浦大桥,根本没听见近在迟尺的说话声响,李硕珉自动当他默认,美滋滋地点燃烟草,再把打火机揣进外套口袋,与朋友一起吞云吐雾。

 

过滤嘴内的爆珠早被金珉奎咬破,橙子的甜爽在口腔炸开,此刻他依然在用牙齿反复磨来磨去,几近要把卷烟纸咬烂的架势,可能尝到浸满焦油的苦涩纤维才肯罢休。

 

 

市场部和销售部的联合聚餐选在一家济州岛风味的韩餐店,全圆佑作为主人公,被起哄敬酒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在他沉声讲过一段官话后,大家便友善地放过了他。

 

聚会到半途,场子已然热起来,安静呆在座位的不剩几个人,基本都在分队玩酒桌游戏。金珉奎社交能力强,长得又帅,天经地义很受欢迎,而且他喝快酒简直要把销售部的王牌比下去,女生们找不到开瓶器,金珉奎直接笑着接过烧酒瓶,拿勺子沿着瓶盖边缘潇洒一抬,便轻轻松松地打开了。

 

天花板明晃晃地照着射灯死亡顶光,金珉奎站在人群中央,仍然清爽得不像话,连左边脸颊的那颗痣,仿佛都在性感得闪闪发光。

 

全圆佑不擅交际,向来不是夜场中心人物,喝了几杯别人提的酒,便趁无人注意坐到了长桌最旁边的位置,拿筷子一点一点戳土豆饼吃,偶尔接一两句冷笑话,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处于集体边缘的格格不入,这是他积年累月的社会化习得成果,自己已经很满意。

 

不满意也只能认栽,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公平过?从来都是天生性格决定一生命运。

 

“圆佑哥,这家的辣炖鱼汤很好喝,没有腥味,你可以试试。”

 

全圆佑来不及抬头,金珉奎已经自动拉了角落的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了,全圆佑都没发现全场瞩目的大忙人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再去望之前与金珉奎玩游戏的那伙人,站在中心的人变成了微醺的李硕珉,不愧是销售部骨干,性格随和,玩得很开。

 

“硕珉他,快醉了也不要紧吗?要不要先叫车送他回家?”全圆佑保持原姿势坐着,轻轻放下筷子,问话的同时并没有按自然常规侧头去看“前酒桌焦点人物”,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土豆饼。

 

金珉奎站起身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碗,舀了半碗鱼汤,放在全圆佑面前,声音又急又低:“尝尝看。”

 

随着金珉奎再次落座,全圆佑听话地低头喝了一口,确实美味,连他这种不喜欢海鲜的人都能接受,他有点驼背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瓷碗表面的细小裂纹,点了点头:“很好喝。”

 

金珉奎面无表情地咬了咬下唇,声音有点不清不楚:“全圆佑……”

 

“圆佑!怎么不去玩游戏?今天你是主角诶。”这时崔胜澈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还剩半瓶的复古版真露走了过来,脸色白里透红的健康,即使在这种声色场合,也是神采奕奕的漂亮男人。

 

“哥少喝一点吧,”全圆佑坐着仰起脑袋,看向崔胜澈,“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去中国出差?”

 

崔胜澈的视线不自觉地从全圆佑的脸转移到他的宽肩,再到他的左手臂,然后是金珉奎的左腿膝盖——金珉奎大叉着腿,右腿甚至伸进全圆佑椅子下方的脚搭,领地意识极强的本能占有,对此浑然不知的全圆佑几乎坐在他怀里似的。

 

“在飞机上睡觉就行了。”崔胜澈若有所思,看着挨得不算特别近但姿态氛围都很亲近的两个人,耐心回答全圆佑。

 

从金珉奎的视角,只能看见全圆佑圆乎乎的黑色后脑勺,他盯着其中微微翘起的头发,突然笑了一声,崔胜澈和全圆佑的关系,看来是真的很熟,比金珉奎想象中“共同参加过几次年终大会的熟人”还要超过,他们竟然时时刻刻只用平语沟通。

 

哈,真是……那么多日日夜夜悄然飞逝,金珉奎每周肯定能见到崔胜澈,崔胜澈又跟全圆佑老早认识,可是直到四天前,金珉奎才再次与全圆佑相遇。果真天意弄人,背时失利,只求人和。

 

“谁说全部长没有玩游戏,”金珉奎抬眼与崔胜澈对视,“他在跟我玩锵锵锵,输的人要用屁股写名字。”

 

这回全圆佑反应倒快,立马回头看向金珉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金珉奎终于成功看见他的眼睛,是极深的棕色,比镜片折射的反光还要朦胧。

 

崔胜澈似乎也来了兴致,半靠在桌边,笑道:“珉奎玩锵锵锵可是最厉害的,你俩谁输谁赢?”

 

金珉奎研究生未毕业时就跟崔胜澈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一旦出了公司,讲话便很随意:“还没开始,就被哥打断了。”

 

“那来来来,现在开始,我做裁判。”崔胜澈边说边弯腰给两人倒满酒,透明的酒液填满玻璃杯,细小的气泡混合着斑斓的灯光在杯底打转。

 

“哇!珉奎哥要跟全部长玩锵锵锵了!”

 

不知是哪个人吼了一声,可能是金珉奎的游戏崇拜者,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全圆佑骑虎难下,原想拒绝却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勉勉强强地转过身,左手碰到金珉奎的裤子,才发现两人的位置居然距离这么近。

 

全圆佑呼吸一窒,两只手伸下去想抬动椅子离远一点,下一秒却被拉着手腕站起身,金珉奎温热的掌心抵着全圆佑细瘦的腕骨,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说:“站起来玩吧,方便。”

 

“嗯。”全圆佑收回手,不自然地左右瞟了几眼,“我们的顺序,剪刀石头布吗?”

 

“部长大人先吧。”

 

金珉奎笑着的语调像在撒娇,全圆佑不清楚他如今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这样说话,身体下意识地稍微站直了,抬手扶了下眼镜:“好,我先。”

 

游戏开始,全圆佑不得不乖乖和金珉奎对视,“锵锵锵”全圆佑抬手向左指,金珉奎一动不动,始终盯着他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嘴角明显地翘起来。

 

全圆佑放下右手,莫名地耳根发热,他轻声说:“到你了。”

 

或许因为赢了第一局,金珉奎笑意更甚,眼睛也弯起来:“我也会往左边指的……”

 

“珉奎哥!你跟我玩锵锵锵怎么不这样放水!还使劲灌我酒,不公平……”喝醉乱喊的人是市场部的实习生,金珉奎的同门后辈,此刻站都站不稳了,完全忘记学长的游戏对手是部门老大,即刻被身边扶着他的人捂住嘴巴。

 

全圆佑笑着转头去看毕业不久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示意旁边的同事们没关系,紧张的心情随之缓解不少,耳边忽然传来金珉奎很轻的声音:“相信我,哥只要一直看着我,就不会输的。”

 

“这是心理战啊,心理战。”李硕珉从洗手间回来,歪歪扭扭地走过来两步,从后面趴在崔胜澈背上,半醉情况下的嗓门依然洪亮。

 

恰时金珉奎笑得愈发灿烂,露出两边的犬牙尖:“没错,这是心理战。”

 

全圆佑的心跳不合时宜地快起来,胸口紧缩地发痛,喉咙痒得想要咳嗽,正当他思考到任第一周当众用屁股写名字应该不算什么离奇的大事,快速认输也没关系,这一局已经结束。

 

他与金珉奎对视,没听见“锵锵锵”的口令,忘记了时间的流失,甚至连需要转头的意识都被丢掉了,全圆佑与金珉奎对视,从深邃冰冷的海底飞向了广阔湛蓝的天空,再从白绒绒的云层中间坠落,风暴呼啸,鸟语花香,等双脚平稳安定地站回结实的地面,宛若只经历了一瞬间。

 

众人爆发般的嬉笑声像一窝吵闹的蜜蜂涌进耳朵,全圆佑怔愣地眨眨眼,恍然回想,刚才珉奎真的是向左指的吗?没有骗人吗?自己赢了吗?

 

“好了,第二轮,该我先了。”金珉奎没给全圆佑反应的空当,快速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中指,差不多要触碰到全圆佑细直的鼻梁,“锵锵锵!”

 

这回全圆佑学聪明了,他把注意力放在金珉奎鼻尖那一颗小小的痣,像旁人用中性笔亲昵点画上去的。如此全圆佑既不用对视,也不必转头,随着话音落下,他又赢了。

 

金珉奎又让他赢了。

 

“圆佑玩锵锵锵也很厉害嘛,”崔胜澈在旁边笑着鼓掌,“看来你和珉奎不分上下呀,以后喝酒有的拼了。”

 

酒精上头,大家愈发情绪高涨,连崔部长讲话都没人顾得应和,全圆佑趁机低声说道:“不会一起喝太多次酒了,其实我……我没想来首尔的,是总部实在找不到人指派,强硬调我过来,协议暂定最多待半年,等随时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就还回原来的分公司去。”

 

站在对面的金珉奎神色倏地冷下来,崔胜澈显然也是头一次听说这项安排,刚想讲点什么缓和气氛,低气压的金珉奎注视着全圆佑,语速很快地开口:“到哥的顺序了,我准备好了。”

 

“哦……到我了。”

 

全圆佑的表情和动作都有点僵硬,他不确定这段话出现的时机合适与否,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主宰,他的选择权本身少得可怜,也没有办法反抗,这次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的结果,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影响?或许金珉奎不会这么快失落?

 

珉奎好像不开心了,跟他说不想来首尔有关系吗?可这又不关全圆佑的事。

 

“锵锵锵。”随着全圆佑的手往左指,金珉奎的脑袋也朝同一方向偏过去,失去对视的机会,全圆佑没看清金珉奎一闪而过的眼神,但他确定,珉奎不开心了。

 

最终显而易见地,金珉奎输了,输掉了他最拿手的锵锵锵游戏,输给了远道来的总是慢半拍的全圆佑,他再次转回头,照常笑容俊朗,表情犹如从未变化,不等周围人起哄,金珉奎便大大方方地开始用屁股写自己的名字,还把崔胜澈倒的那两杯烧酒喝尽了。

 

游戏结束,两人各归各位,金珉奎继续当他的闪亮焦点,全圆佑继续做他的边缘人物,遇到工作中有交集,双方都妥帖地处理完成,因为全圆佑连添加金珉奎的私人联系方式都不情愿,金珉奎也没软磨硬泡地纠缠,实在是稳当到不能再稳当的成年人疏离式社交。

 

一切都在金珉奎的预料之中,本来全圆佑对这个世界的纷扰也没多大兴趣,金珉奎努力回忆十年前发生的一点一滴,太过遥远,恍如梦境,现实和幻觉都要分不清晰,好像除了去网吧、打游戏,全圆佑对任何事都淡淡的。但他对金珉奎,又总是保持不了足够的云淡风轻。

 

样貌、性格、习惯,全圆佑的所有东西都留在熟悉的过去,唯有金珉奎,全圆佑把他从过去踢出来了,是金珉奎输了。

 

 

 

 

 

 

02  有这么难吗?我请问呢

 

高中开学一月有余,金珉奎全家才在昌原市安顿好,开朗的母亲难得发了脾气,问父亲调任明明一个人来就行了,偏要搬家折腾孩子们做什么。

 

金泰元搂住妻子,长相和蔼可亲:“全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再说你一个人在首尔,怎么管得了那个臭小子?老婆太辛苦,都累瘦了。”

 

卧室里的金珉舒戳了戳正在收拾书包的金珉奎:“哥哥,在说你。”

 

“为了哄妈妈开心才那样的,而且家庭状况对他的仕途发展有很大影响呢,他才舍不得让我们舒服地留在首尔。”金珉奎头都没抬,顺便冲着客厅方向大声喊,“爸爸!我听得见!”

 

门外顿时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母亲应该是被哄好了,啧,夫妻俩结婚快二十年了还这么肉麻,金珉奎没辙地摇了摇头,他不会受遗传变成恋爱脑吧?拜托不要。

 

昌龙高中依山而建,学生们每天从公交车下来,还要爬一大段长坡,才能徒步来到学校正门,教导主任每天早晨七点半准时出现在门口,乐此不疲地抓迟到的同学。

 

坡道东侧是最终会汇聚到马山湾的支流,水速不急不缓,遇到疾风,路边掉落的樱花甚至会飘至水面,白粉色的花瓣旋转着漂浮去往固定的远方。

 

金珉奎是会提前到校的那一批模范生,天还没有大亮,灰蒙蒙的云层厚厚地将阳光全部遮挡,长坡两旁的一棵棵樱花树像拔地而起的怨灵正在哭泣,突然,有人从侧后方拍了拍金珉奎的胳膊,吓得他差点尖叫。

 

由于背光,这人校服外面又穿了件卫衣外套,大大的帽子罩在头上,看不清脸。是金珉奎的耳机掉了,白色的音频线绕成乱糟糟的一团躺在对方手里,金珉奎怔愣地拿过耳机,去看他的左胸,暂时没有佩戴铭牌,又抬起头:“同学,谢……”

 

这人将耳机归还后未做停留,立马大步向前走去,上坡路比较陡,每个人都爬得很费劲,金珉奎望着他的背影,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知道高高瘦瘦,指尖触到的掌心冰凉。

 

不愧是庆尚南道,昌原市民都这么善良热心又不近人情的冷酷吗?尤其这个人,真的好矛盾。

 

 

前些天SEWOL号在全罗南道珍岛郡观梅岛附近沉没,由于沉船船体的部分性崩塌和障碍,导致搜索几乎无法进行,经过协商,失踪者家属们同意切割船体。在NAVER搜索新闻,弹出来的基本全是噩耗,学校通知今年的休学旅行也会取消,金珉奎坐在位置上闷恹恹地刷手机,作为插班生第一天报道新班级,谁都不认识,课间十分钟只能无聊度过。

 

教室门口有两位隔壁班的女生,从第三节课下课便来过好几次,先前金珉奎收到同学递进来的粉色便利贴,打开上面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他实在心情不佳懒得管,随便扔进了抽屉。

 

结果女孩们锲而不舍地每堂课间都来他们班,金珉奎呼出一口气,从抽屉翻出皱巴巴的便利贴,冲着门口晃了晃,示意自己会马上在kakaotalk搜索,他们可以添加好友聊天了。

 

女生们刚开心地蹦蹦跳跳,心仪的新鲜帅哥脸蛋便被挡住了,金珉奎单手输入数字,慢悠悠地抬头审视来人,很清澈的一双眼,面中有颗明显的痣,正笑眯眯地看他:“金珉奎?是珉奎吧。”

 

金珉奎皱眉思索一阵,狐疑开口:“李硕珉?”

 

“对!是我!”顿时李硕珉笑得露出两排白牙,“真的好巧!”

 

确实巧合,金珉奎小时候由于父母工作太忙,他和妹妹便住在奶奶家,和李硕珉同在京畿道上小学,做了好几年的同桌。

 

他俩互相问了问初中的情况,李硕珉蓦地正色道:“你到学校第一天就很出名嘛。”

 

“这个?”金珉奎甩了甩指尖捏住的薄薄心形纸片,不以为意。

 

“还有别的。”李硕珉把手机的群聊消息递给他看,“二年级的朴时允不知从哪听说你爸爸是产业通商资源部长,刚刚还在群里八卦。”

 

金珉奎随便翻了两下聊天群,无所谓地问:“朴时允是谁?”

 

“学校的老大,高三的前辈都不敢惹他,上个月才把隔壁班的男生从楼梯踹下去,当场小腿摔骨折了,那个人的爸爸是环境部的。”

 

“所以他也要找我麻烦?把我的腿搞断?”金珉奎将手机还回去。

 

李硕珉一脸忧愁,替他担心,悻悻然道:“你多提防他些,防患于未然,反正有益无害。”

 

“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发我。”

 

李硕珉顺从地低头操作手机:“你要干嘛?”

 

“准备先下手为强,把他从楼顶推下去。”

 

李硕珉不用看金珉奎的表情也清楚他在开玩笑,轻笑道:“不用你动手,可能这几天他就要被全圆佑揍了。”

 

金珉奎搜索到朴时允,即刻发了条消息过去,随口问了一句:“全圆佑是谁?”

 

“你没听说过高二六班的全圆佑?!”李硕珉瞬间被打了鸡血,声音提高八度,一脸崇拜的模样,“也是,你第一天来,无知也情有可原,圆佑哥可是个狠角色,打架超级厉害的。”

 

“是吗?”金珉奎对校园霸凌不感兴趣,但看来昌原的学校风格是微型黑帮,他爸是提前调查过这种情况还把他送来昌龙高中的吗?

 

“对啊,而且他长得也很帅……”李硕珉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听来的关于全圆佑的“伟大事迹”,似乎以后全圆佑若是当黑帮老大,李硕珉一定会报名竞选成为大哥身边最得力的二号人物。

 

金珉奎的手机响声淹没在上课铃中,他收到一条新消息:“珉奎真是乖孩子,明天放学到学校后门来看戏,哥请客,免费不收票。”

 

黑帮鼎盛至少也是十五年前了,如今的社会能文明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辛苦地打打杀杀?不仅后续行动处理麻烦,关键自己还会受伤,得不偿失。金珉奎把熄屏的手机放进抽屉,朴时允这么热情地回应他,是准备杀鸡儆猴吗?看来也不是空有肌肉的蠢货啊。

 

 

周三第八节课是社团活动,所以放学较早,金珉奎和李硕珉因为参加学习小组,出教学楼时校园内留下的同学屈指可数,两人匆匆赶到后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荒唐到金珉奎以为在拍摄惊悚电影。

 

废弃的棒球场角落,穿着制服的人倒了一大片,二年级的两名学长正在抬脚狠踹蜷缩着身体的一个人,周围四仰八叉倒地的还有四五个,纷纷痛吟着半天爬不起来。

 

金珉奎和李硕珉搞不清状况,靠在工具房侧方不敢出来,等到学长们踢累了,除了中间被打那个,其余的差不多都踉跄地站起身,这场单方面的暴力宣泄才堪堪结束。

 

朴时允喘着粗气,一回身恰好与李硕珉对上眼,带着一票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李硕珉立马站直喊道:“大哥!”

 

金珉奎在李硕珉身后也低眉顺眼地站着,眼睛却控制不住一直往倒地那人的方向瞟。他之前读的学校每所都是名校,别说这种聚众斗殴了,连对同学讲句脏话都要按照霸凌等级被写进生活记录簿,这会儿一个人都快被打死了,也没有老师管管吗?学生代理都躲到哪里去了?

 

“看什么呢。”朴时允大力地拍了两下金珉奎的后脖子,语气近似威胁,讲话一股浓重的庆尚道方言味,“少操点心,那小子命硬,死不了的,所以不要大张旗鼓地找人来帮忙哦,知道吗?”

 

“我们知道,哥。”李硕珉一边回答一边偷偷用手肘顶身后的金珉奎,金珉奎也乖乖点头称是。

 

“不过时允哥,”李硕珉有些为难地问,“你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不担心出事吗?”

 

朴时允听过,立即瞪大眼睛,郁闷得无语:“你没看到我的人全部倒了?都是那小子一个人干的,他妈的,发起狠来不要命,打人是真的疼。”

 

金珉奎看着朴时允滑稽的表情,艰难维持住平静的心绪,正好与人对视,朴时允又立马装出一副友善模样:“对了珉奎,谢谢你的耳机,音效真的超赞,能不能再借我用两天?”

 

“时允哥随便用,等期中考试结束,假如我的分数不错,母亲还会送我新版,到时候跟哥换。”金珉奎进校第一天,用一款70万元的立体环绕声索尼耳机,交换朴时允的和颜悦色以及不再谈论金泰元,简直比父母的股票回报率还高,事半功倍。

 

“哎呀,要是所有同学都跟我们珉奎一样聪明,哥真的多省事多轻松啊,先谢谢我们珉奎啦。”朴时允比金珉奎矮十公分,抬起手臂揉他脑袋的样子格外滑稽,“期中考试之前,学校的公共扫除你都不用做了,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放心吧,记录簿的内容也不会受影响的。”

 

随即朴时允侧头对一位高三学长趾高气昂地吩咐:“听到没有,金珉奎负责的卫生区域,换个人来做,不要打扰别人用功念书。”

 

悠远且短促的鸽哨声混合着夕阳共同落幕,一群鸽子从天空飞快掠过,扑腾着翅膀留下长长的黑影,金珉奎跟着一伙人走到校门口,突然举手谎称自己有本练习册忘在教室了,一路飞奔到人迹罕至的后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又干又疼,弯下腰,额头的汗水垂直滴落,右手按住膝盖,左手拎着从保健室借来的医药箱,里面装着的各种药水瓶子晃晃荡荡,由于惯性作用,传出轻微的几声响。

 

棒球场内野空无一人,满目的坑洼黄土和杂草丛生,猝然涌现出荒芜的死寂感让人不寒而栗,天空变成模糊的蓝黑颜色,金珉奎好半天都直不起腰来。

 

 

 

昌原市属于温带气候地区,四季变化分明,干燥的春季却反常迎来充沛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两日雨,期间似乎没有停过。

 

街道边厚厚的一层青草被打湿,石板路也弄得脏兮兮,可是春天依然野蛮的朝气蓬勃,不会因为一粒深埋地底的种子想要继续冬眠,便容忍它永远沉睡下去。

 

金珉奎补习班的课程结束,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各种商店的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经过7-ELEVEN,有人没买吃的,坐在橱窗后面,可能只为了躲雨,再仔细定睛一看,缩进外套袖口的左手和微翘精致的鼻尖,是那天被打的高二六班全圆佑。

 

一个星期过去,全圆佑脸上未留淤青,大概上次没伤到明面处,他左边耳朵塞着耳机,嘴唇抿着珍宝珠棒棒糖,戴了副金属框眼镜低头看书。

 

金珉奎举着一把透明雨伞停在原地,全圆佑感到有阴影拂过小说纸面,抬起头的那一秒恰好与金珉奎对视,隔着一层贴了英文花字装饰纸的透明玻璃,音乐声和雨声不约而同地渐渐失真,变成电视雪花屏白噪音的嗡鸣。

 

混沌、阴湿、暧昧、不明所以,昌原这一年的春天一点也不温柔,它霸道地逼迫世界开始百米冲刺,而一切刚刚进入佳境,就到了终点线,必须急停,还要停得漂亮,在气喘吁吁之际,全圆佑与金珉奎挥手告别死亡的凛冬,共同默契地收获了难以割舍却强大的悸动内心。

 

很快全圆佑忽然回过神似的向左转头,不再去看站在前方的陌生学弟,他用手背撑着下颚,白色的耳机线晃在纤细的手腕旁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眸微阖,流露出生人勿近的冷漠和锐利。

 

金珉奎再次听清雨滴击打伞面发出的“啪嗒啪嗒”,转过身继续走上回家的路程。他天马行空地胡乱联想,雨滴是因为地球的重力影响才会掉落,假如某天世界秩序失控,它们全部洒向太空,这几天的雨水能否汇聚成一条小河,一片湖泊?波光粼粼的水流最后广袤至无边无际,连巨大无比的鲸鱼都可以养在里面。

 

忍不住回过头,身后自然只有和他一样打着伞匆匆走过的行人,金珉奎后退一步,彻底踩空,掉进了无底无风的宇宙之中,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胃部似有什么飞舞的东西要一股脑冲出。

 

此刻,一滴渺小的透明水珠,便可将金珉奎深情拯救。

 

 

新一周金珉奎照常来到他负责打扫的实验楼顶层走廊,一个依然穿着墨蓝色针织背心的人在另一端蹲着擦墙壁瓷砖。

 

天气转暖,金珉奎早早换上了夏季校服,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长腿几步走过去,离近了瞧才发现是特别特别瘦的一个人,后背的蝴蝶骨都凸出来了。

 

金珉奎静悄悄地停在一米远,面前是下雨天在便利店街边偶遇、瞟过他就低下头的全圆佑。

 

之前两回见面都很乌龙,全圆佑一次趴着一次坐着,环境杂乱无章,金珉奎连认真记清他五官细节的时间都没有,好在今天一切皆合适,金珉奎垂头注视着全圆佑,脸长得很白,嘴唇没什么血色,鲜少没有缩进袖子的右手腕好像比珉舒的还要细。

 

“这样是擦不干净的。”金珉奎善良地提出建议。

 

“看够了赶紧让开。”不知全圆佑是什么时候发现金珉奎的,他未回身,音色意外是低沉那挂,听起来却很舒服,给人莫名的安定感。

 

“本来就是该我做的事。”金珉奎双手拄着膝盖,半蹲下去,和和气气逗小猫的姿势,讲标准的首尔话,“全圆佑,你是叫全圆佑吧,我念对你的名字了吗?错了的话不好意思,因为你的胸牌没有戴。”

 

全圆佑终于站起来转过身,比金珉奎预想中高得多的个子,眼形狭长,有点像狐狸,神色比声音更加冷冽:“没大没小的,一年级没学过规矩吗?要叫哥才行啊。”

 

这人的脾气和他的身材长相通通不搭,性格的确够糟糕,为人处事一点也不圆滑,怪不得要被打。金珉奎挺直腰背,身高的压迫感立显,脸上仍旧笑眯眯的:“圆佑哥。”

 

全圆佑惊讶地抬眼看向金珉奎,露出的左手手背贴的医用胶布翘起一个小边角。这家伙被自己教训了也不生气,难道他不是朴时允那边特意派来监督的喽啰吗?

 

金珉奎不等全圆佑反应,伸手去拿他抓着的抹布,好声好气地说:“你别干了,伤口沾水会发炎,坐到旁边歇着吧。”

 

全圆佑天生慢半拍导致没抢过金珉奎,他直挺挺地站着没动,不想被灿烂的笑容晃眼,别过脸强硬道:“不要。”

 

“而且你擦得真的不干净,检查肯定不合格,还是我来吧。”金珉奎见状,歪着头凑到全圆佑面前,笑意更甚。有一说一,如果他俩一组,全圆佑擦完的瓷砖,金珉奎看不下去,绝对要重新擦一遍。

 

全圆佑听过,沉默地看了金珉奎一会儿,可能生气了,也可能没有,只见他把颜色鲜艳的洗衣珠轻轻扔进脚边的水盆,却没有冷酷地转身就走,而是坐上另一边的鞋柜,看金珉奎如何把瓷砖擦得比他更干净。

 

——确实做得好,全圆佑无话可说,盯着金珉奎勤劳的侧影,嘴唇发痒,似乎必须讲点什么:“小少爷这么会做家务的吗?”

 

不可隐藏地,全圆佑当然认识金珉奎,同班的女生们天天把他的照片发在群里放肆讨论,说他是产业通商资源部长的儿子,性格又很开朗随和,现在谈年下男友特别流行呢。

 

真是无语,明明上个月还成群结队地为全圆佑体育课跑步加油呐喊,这个世界怎么全是善变虚伪的家伙。

 

金珉奎蹲在那里也很大一只,他回过身,边清理帕子,边对全圆佑大方解释:“我是家里的长子,还有一个妹妹。”

 

全圆佑不忿的一拳打在坦荡的棉花上,霎时有些羞耻地抿起嘴,提起兴致跟对方闲聊:“我也是长子,我有一个弟弟,在上初中,已经长得比我高了,还很帅气。”

 

金珉奎正好站起身开始擦窗台,听到什么趣事一样努力憋笑:“我也是弟弟,也比哥长得高。”

 

“呀!”

 

金珉奎察觉全圆佑发火的时候说不定只是装凶,不过脸长得太清冷,让人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在生气。因为全圆佑下一句话便没了气势,后背靠着墙,细条条一只小猫似的缩在那里,支支吾吾地说:“我弟弟才不像你这么‘会讲话’,我回家路上害怕遇到狗,他都会忠实地等我一起。”

 

打群架那么猛,却害怕小狗?这人未免太神奇了,金珉奎听出全圆佑语气里的“非夸赞”,但还是顺着他说:“我妹妹也感叹我性格很好呢,还说理想型是我,长大以后想和欧巴这样的男人结婚。”

 

明明舒畅的对话,不料全圆佑倏地再次沉寂下来,宁愿低头咬自己的手指,也不再开口讲一个字。

 

金珉奎认真注视着他,认为全圆佑很像自己偶然喂养的野猫,遇到美味的野外不常见的罐头,便会暂停奔跑,感兴趣地吃上两口,顺带在金珉奎脚边来回蹭几下,可是等金珉奎靠近想摸摸他的头,全圆佑又自在地跑走了,随心所欲的模样绝对不能称之为流浪猫,毕竟他过得太肆意。

 

不幸的是,谁能成功驯养一只野猫呢?

 

趁着全圆佑望向别处发呆,鞋柜下方悬空的两条细腿前后晃荡,金珉奎未经思虑,掏出妈妈新给他买的samsung galaxy s4,偷偷拍了一张全圆佑的侧身照,后脑勺的头发毛茸茸,肩膀又直又平,落日的光晕散落在他周围,镀了层柔和的金色。

 

全圆佑太肆意了,仿佛。

 

 

接连半月,负责实验楼顶层的清扫小组自动变成了金珉奎和全圆佑,金珉奎每天按时在卫生记录册规整地写上他俩的名字,“김민규 전원우”并排而立,紧凑挨着。

 

实际全圆佑干的活一天比一天少,对待任劳任怨的金珉奎,脾气也没有初始傲娇,他趴在金珉奎手肘旁边,好奇询问:“你也是左撇子吗?”

 

听全圆佑这么说,金珉奎自然反问:“哥也是吗?”

 

全圆佑发出两声否定的鼻音:“现在用右手写字,小时候被纠正过来了。”

 

“这样啊。”金珉奎盖好笔帽,瞄了一眼全圆佑的左胸,依旧没挂铭牌。

 

按照李硕珉口述的各类故事,全圆佑经常打架、行为桀骜、独来独往、天不怕地不怕,且连铭牌这种每天都会检查的物品都无所谓地不戴,然而他又会规规矩矩地按时来做公共扫除,熟悉过后话不比金珉奎少,可交流中反驳观点的次数无几,有时被金珉奎稍显严厉地更正言辞也不生气,只弱弱地回一句“噢,是吗?”,以此终止可能会爆发的矛盾。

 

金珉奎将笔扔进书包,由此比全圆佑更像坏学生的他,从小学到高中没有家长或老师强制让他改掉左手写字,金珉奎自由生长,任其发展地来到十七岁的入口,认识了其实内里非常清纯的全圆佑——天生的惯用手被社会规训为“正确”,习惯性地安静认同,却又被教条主义淹没了真实的自我,推入了人类基因自带消除异己的厮杀战火。

 

这个世界,委实太不公平了。

 

他们从左撇子是否更聪明辩到高考社会九科到底哪两门最适合考试,一拍即合《伦理与思想》和《东亚历史》简直不是人类能学懂的东西,又从第二外国语的日文老师谈到未来理想,全圆佑难得主动开启一个话题:“珉奎,变成大人以后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摄影?”金珉奎靠在走廊栏杆,随意撕了张作业纸叠飞机,“我还挺喜欢拍照的,画画也喜欢,或许可以进修艺术设计方向,但是我爸爸应该想让我学经管类专业。”

 

如金珉奎的幸福家庭也有外人意向不到的冲突,全圆佑舔了舔干燥的嘴角:“那你妈妈呢?”

 

金珉奎再次回到开心小狗的状态,快速叠完飞机将它扔了出去:“她很好,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女人,性格也随和,很尊重我和妹妹,从来不会摆大人架子。”

 

全圆佑的视线追随着金珉奎的动作,他没戴眼镜,纸飞机飘到了他看不清的远方,全圆佑回过头笑着对金珉奎说:“你很像你妈妈。”

 

金珉奎单肩背上书包,和全圆佑一起走下楼梯:“你也很像你妈妈,上周末在易买得,我碰巧看到你了,但是伯母在旁边,我没好意思过去打招呼,你和伯母的皮肤都很白呢。”

 

“下次来打招呼吧,”全圆佑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眉眼弯弯地轻声道,“我妈妈会喜欢你的,珉奎啊。”

 

“好啊。”本来两人并排往前,金珉奎忽然调转180度,双手插兜,脚步倒退着与全圆佑保持同一速度,依然在往“前”走。

 

全圆佑方便与笑容稚气却英俊的金珉奎对视,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圆佑哥,我妈妈也会很喜欢你的。”

 

原本明亮的天,两人一出校门夕阳落下,周围便暗了五分,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坡道又陡又长,视野盲区的樱花树仿佛被人拦腰斩断,四周学生稀少,路灯还未点亮,只剩彼此的眸子闪着亮晶晶的星光。

 

青春呢,有时候就是这么糊里糊涂的痛快。

 

 

 

五月实验楼的公共卫生轮换到其他同学,全圆佑私自认为没有机会再与金珉奎见面,谁知儿童节假期第一天,便收到了金珉奎的kakaotalk,让全圆佑在放学路上的7-ELEVEN等他。

 

全圆佑买了两瓶苹果冰茶,坐在便利店橱窗后面的椅子上无聊转圈,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向右后方转头,没人,下意识再向左看,随即被塑料质感的钝角抵住了脸颊肉。

 

站在眼前的金珉奎穿简单的黑色T恤,总是在笑,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全圆佑:“是你的铭牌吗?趁着考完试,我从朴时允的储物柜翻到的。”

 

“哇!你好厉害。”全圆佑双手接过写着自己名字的胸牌,当初朴时允费劲抢走它,这么长时间竟然保存完好,没有怨恨地销毁掉,不可思议。

 

指腹抚摸过凹凸的刻印,全圆佑忽然抬起头,担忧地问:“万一朴时允发现了,不怕他找你麻烦吗?”

 

金珉奎十分确认,一旦全圆佑将你划入自己人范围,是非常不吝啬给予情绪价值的,心情不由飘飘然,得意地说:“他顾不得你这个小东西了,我期中考试分数不错,爸妈会奖励我新款耳机,等假期结束,我拿去跟他换,他高兴还来不及。”

 

全圆佑撇了下嘴,想多夸两句,又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眼神闪动,耳廓发红,低声嘟囔道:“你可真会做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金珉奎半弯下腰,整张脸凑到全圆佑跟前,极大视觉冲击力的帅气,“你不跟他们犟,故意挑事反着来,讲话也好听一点,说不定就不会被找麻烦了。”

 

霎时全圆佑的脸也有些发热,左手握紧长方形的铜制铭牌,方正的边角硌得掌心痛,他伸手勾了勾金珉奎的下巴,痞子一样无畏的语气:“小不点,喝点牛奶再来教育哥吧,我被打才不是因为讲话不好听招惹了他。”

 

这话全圆佑说出来没多大说服力,可也不像为了欺骗金珉奎而编造的假理由,金珉奎躲掉全圆佑的“调戏”,直起腰俯视他:“那朴时允为什么一直跟你过不去?”

 

全圆佑沉默半晌,蓦地站起来转身走了,另一瓶未开封的冰茶留在桌子上,连声再见都没讲。

 

果真是野猫,金珉奎气哄哄地站在原地,最起码也要跟他说声“谢谢”吧,或者夸他一句“珉奎,做得好”,有这么难吗?

 

记得小时候妈妈告诉他,汗毛重的人脾气坏,最初金珉奎发现全圆佑后颈有很多可爱小绒毛时他还不信,如今种种根本是自讨苦吃。

 

全圆佑走到门口,电子女声的出店音效响起来的刹那,他回头问金珉奎:“要去吃炸鸡吗?”

 

“吃。”金珉奎窃喜地鼓鼓嘴,抓起桌上的饮料,又像只忘性大的小狗摇着尾巴朝全圆佑跑过去了。

 

第一次约会一起吃饭,全圆佑请金珉奎吃校村炸鸡,他仰头看着高处灯箱的菜单问:“珉奎,你喜欢什么口味?能吃辣吗?”

 

金珉奎贴在全圆佑身边,笑嘻嘻地说:“圆佑真帅啊。”

 

瞬间全圆佑转过头,有点凌厉又无措地问道:“刚刚……你把‘哥’去掉了吧。”

 

金珉奎无视全圆佑的问话,专心致志地看菜单,摸着下巴故作思考状:“选什么口味呢,辣味酱油双拼?”

 

全圆佑不死心,第一次在金珉奎面前显露出不寻常的执著:“你是去掉‘哥’了,对吧?”

 

“怎么了。”金珉奎理所当然地低垂视线,目光灼热地盯着全圆佑狭长的眼睛,唇角勾起的弧度暧昧,但他神态笃定,似乎没有一点捉弄意味。

 

全圆佑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过嘴角和上唇,不自在地别开脸,对着柜台点单:“好吧……您好,我们要两份辣味酱油双拼。”

 

 

修学旅行变成照常行课和各种自习,同学们叫苦不迭,金珉奎从补习班的综合楼出来,夏季的热浪扑面而来,小飞虫聚集在橘黄色的路灯光亮之中,欢快地跳动着。

 

街道上的行人匆忙赶路,车辆川流不息,金珉奎站在路口等红绿灯,忽而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细条条一个人,全圆佑的身体隐在树影暗处,只有窄窄小小的一张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不仔细根本无法发现他。

 

绿灯亮了,金珉奎快步横穿马路,跑到全圆佑身边,一阵潮湿的晚风吹过,奇怪地闻到一股微弱的铁锈气味。

 

全圆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右手举着东西碰了碰金珉奎的小臂肌肤:“是你的耳机吗?还给你。”

 

耳机?金珉奎皱眉低头去接,索尼MDR-1系列头戴式耳机,外壳是低饱和度的银色,同色的耳机线垂落在半空,整条暗银沾满了红黑色的液体,顺势滑落也染了金珉奎满手,怪异的味道,粘稠的触感,是血。

 

金珉奎凑近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全圆佑,这才看清对方的校服衬衣领口和下摆全部被暗红染透,左手臂横亘着一条恐怖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冒出更多的、红色的血,是属于全圆佑的,只不过颜色更鲜艳,仿佛还散发着生命流动的热气。

 

不知是不是金珉奎的眼神太专心,全圆佑移开半步,背过手,哑着声音不太好意思地说:“你要是嫌脏,用酒精湿巾擦一擦就好了,能擦干净的,也不会残留味道。”

 

金珉奎抬起脸,周围愈发暗得只能看见他那双皎洁的眼睛,里面的光比往日更为透亮,他的声音也有点哑:“没有嫌脏,谢谢你。”

 

全圆佑终于安下心,金珉奎没有害怕他这种殴斗的坏蛋,并且还对他说“谢谢”,真是一个很好的弟弟,全圆佑露出满足的笑,鼻梁皱起细小的纹路:“是我要谢谢你,之前你先帮我把胸牌找回来了,还是用你这么贵的新耳机换的,我明白情商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珉奎,真的谢谢你,这学期我过得很开心、很放松,今天打架都特别厉害,身上一点也不疼,真的很神奇,可能都是因为你呢,珉。”

 

这人打开话匣子也能主动说这么多个字的嘛,每句话都把金珉奎夸得心花怒放,他爸妈带他去百货商场买耳机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高兴。

 

金珉奎将乱糟糟的耳机线缠好,另一只手拉住全圆佑的右手腕,往侧方的小路走,随意般问道:“你一打几呀?”

 

全圆佑没问要去哪里,他对金珉奎的信任犹如与生俱来,很自豪地回答:“四个,刀是他们带的,但是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站得起来。”

 

“我们圆佑,很厉害呢。”

 

金珉奎的背影比从正面看更显高大,身上有种无法言说的温暖气息,让全圆佑忍不住想要接近,他拼命抑制住这种熟悉的奇妙冲动,脚步乖乖地跟在金珉奎身后,没话找话:“又不叫哥啊你。”

 

金珉奎反常地没有回嘴,左手顺着全圆佑的手腕内侧滑下去,碰到他的掌心,全圆佑的手总是凉的,碰触的瞬间会让金珉奎呼吸急促地一激灵,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很诡异地,他们从第一次牵手就是亲密无间的十指相扣,金珉奎热乎乎的手掌可以使全圆佑纤细的手指也变得暖和起来,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完全包住全圆佑的宽厚手掌,也能让他的圆佑哥心跳加速。

 

至于哪一颗心脏跳动得更快?分不清楚了。

 

 

他们从学校后门一路进到保健室,校医老师不在,全圆佑惊讶地看着金珉奎大摇大摆地去拿医药箱,再自然而然地完全掀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势,幸好腹部没有被划伤,只有几块明显的大面积淤青,散在白皙柔软的皮肤上足够触目惊心。

 

“坐好。”金珉奎放开T恤,低声命令道,再小心翼翼地抬起全圆佑的左手,小臂的伤口不算大,但很深,暗红色的血迹干涸在边缘,如同一条粗壮的毛毛虫。

 

金珉奎是有些害怕昆虫的,顿时他的心也像被关进了捕虫网,一点点收紧,勒出了道道血痕,心脏里的血榨干掉,难受得他呼吸粗重。

 

“他们用什么刀划伤你的?只有手臂一个地方流血吗?”

 

全圆佑从未见过金珉奎如此严肃的态度,不免憋笑道:“你怎么都不等老师回来?胆大妄为的小子,你是医生吗?看起来比我更像坏学……”

 

金珉奎骤然望了他一眼,眼珠黑沉沉的,全圆佑不由自主噤了声,犯错一样抿着嘴:“嗯,只划伤这里,是朴时允的美工刀,我立马抢过来了,领口是擦汗一不小心蹭上去的。”

 

“怎么了嘛?”全圆佑见金珉奎始终盯着伤口不说话,语调焦急,“珉奎,你可以用新耳机了,还不开心呐……”

 

“全圆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操,你要是再对受伤这种无所谓的模样,我就亲你了。”金珉奎不单叫全圆佑的大名,还说平语,还骂脏话,还威胁他,但威胁的手段是亲吻。

 

全圆佑怔愣地安静坐在那里,金珉奎的音调虽然不高,可是最后这句话非常管用。

 

金珉奎垂着脑袋,露出线条硬朗的侧脸,担心全圆佑听出自己声音的颤抖,因此轻声开口:“要不要我去找医生?”

 

“不要。”全圆佑总是说“不要”,有意彰显自由意志、反抗金珉奎似的,可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凶狠,莫名带着对金珉奎的温柔和怜惜,“其实已经不流血了,擦过酒精和碘伏,包扎起来就行了。”

 

全圆佑说得轻松,金珉奎却抽了抽鼻子,连眼角都有一点红,气氛鬼使神差地沉寂下来,金珉奎暗自调整呼吸,好不容易缓过劲,心疼的症状稍稍缓和些许。之后他擦干净全圆佑手臂四周的脏污,拿浸了酒精的医用棉签轻轻贴上小臂进行消毒,全圆佑盯着金珉奎低下去的头顶和忙碌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动作,忍不住抖了抖。

 

“这么怕痛,还经常打架?”金珉奎喉咙里像卡着根鱼刺,一刻不放松地疼,手上动作越发轻柔,怕把全圆佑碰碎了,急得快要咬破嘴唇。

 

关于上药、贴纱布,全圆佑不可避免地依然会感到一点痛,不过就一点点,那滋味说实话不太好受,可是还带着些捉摸不透的甜。

 

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如果今后生命中的所有时光,金珉奎都能陪伴在他左右就好了。十八岁的全圆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同时又拥有一切。

 

金珉奎一抬头就被全圆佑红通通的眼睛吓了一跳,震得心都抖了,赶忙站起来弯着腰,跟全圆佑脸对脸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我们不等老师回来了,立马去医院吧。”

 

“一点都不疼啊。”全圆佑只是眼睛红,观察久了也不是会哭的样子,仍开心地玩笑,“珉奎,其实你长大以后还可以去当医生,治病救人,你的技术会很好的。”

 

一听这话金珉奎板起了脸,难得的生气语调:“我刚才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啊?”全圆佑被问懵了,歪着脑袋仰着脖子看金珉奎,还在痴痴地笑,露出几颗鲨鱼牙尖。

 

“我之前讲过的,圆佑哥,”金珉奎眉头微皱,却勾勒出温暖的眉眼形状,“你再笑,我就亲你了。”

 

“是这样的吗?明明……”全圆佑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金珉奎的双臂已经张开了,下一秒他被金珉奎牢牢抱进怀里,对方细心地没有碰到他的伤处,耳边的呼吸灼热纷乱,充满少年刻意的成熟,又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

 

“哥,以后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金珉奎按住全圆佑单薄的脊背,几乎要把人压进胸膛内里,太过亲密的姿势,全圆佑有点惊慌,却顺从地抬起右手勾住金珉奎的后颈。

 

全圆佑的下巴靠在金珉奎肩头,他听见对方五味杂陈的语调,像在责怪,又像是心疼,全圆佑一点不爱哭,天大的事最多酸酸鼻头,他张了张嘴,只呼出一小口气:“嗯。”

 

金珉奎收紧双手,夹着全圆佑的腋下几乎要把没多少重量的人抱起来,前胸紧紧相贴,他一边喟叹“圆佑哥”,一边喃喃:“你好瘦啊。”

 

“嗯。”全圆佑悄悄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金珉奎听话地放开他,托着他的左臂,亲了亲包围在皮肤外的洁白纱布,抬起头又在全圆佑的右脸落下轻轻的一个吻,语调比吻还轻:“不抱了,亲一下行吗?”

 

哪有先亲过再多余问一遍的道理,搞得肉麻兮兮,全圆佑噘起嘴瞪人,心口热得仿若有火在烧,他抬起右手压住金珉奎的脖子,把人又拉低了点,等到对上同样炙热的目光,全圆佑用柔和的气声说:“金珉奎,下次如果想亲,就不要再问。”

 

金珉奎倾身压过来,在暗处勾起嘴角,他一早有这个自信,全圆佑会同意,亲吻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大事,毕竟全圆佑总是趁金珉奎不注意贴贴他的肩膀或手臂。

 

但是金珉奎怎么会不知道呢?全圆佑浑身小猫一样软,当他靠近,金珉奎控制不住心情会变得极好。

 

全圆佑话音未落便被一个滚烫的吻堵了回去,金珉奎吮着他干燥的唇,左手整个捧住他的侧脸和脖颈,非常本能但强势的占有姿势。

 

金珉奎的嘴唇是青涩的温软,全圆佑微微半睁开眼看他吻自己的认真神情,不一会儿舌头灵巧地窜进他的嘴巴,轻柔地舔来舔去。

 

对方显然惊了一瞬,但很快金珉奎卷住全圆佑成天在外作乱的舌尖,温柔地吮吸,全圆佑顺其自然攀住他的肩背,热切地回吻。

 

感情萌芽的兴奋,同性禁忌的刺激,完全契合的快意,涌动的暗潮被揭开帷幕,爱如夏风不期而遇。

 

 

寂静的校园内空无一人,全圆佑被金珉奎牵住右手拇指走出大门,他在后面拖着步子,耍赖的音调:“你小子,成天不说敬语就算了,现在喊‘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有察觉到吗?”

 

金珉奎头都没回,他已经摸清了全圆佑闹脾气的小伎俩,故意冷酷道:“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的家伙,我怎么叫哥。全圆佑,等你哪天不再满身伤痕到处跑了,你才是我哥哥。”

 

全圆佑两步追上去与金珉奎并肩,露出左臂的白色纱布,有新的鲜血渗透出来,红艳艳得宛如细小的不知名的花朵:“珉奎啊,我真的一点都不疼了,你做得很好。”

 

金珉奎搞不清楚,明明是他帮全圆佑的忙,而对方也仅仅是日常的感谢论调,为什么忽然之间他会再次眼底发热,鼻腔酸涩,嘴巴黏住似的张不开,喉咙痒得要命,却不敢咳嗽,更不敢转头去看全圆佑的眼睛,金珉奎害怕自己一动,好不容易老实待在眼眶里的感动泪水就要淌下来了。

 

这些话任谁讲出来都再平常不过,没什么好在意的,但因为是全圆佑,是全圆佑在对金珉奎讲,于是每一个字都变得弥足珍贵。

 

从这个角度,全圆佑只能看清金珉奎高挺的眉骨、鼻梁和长长的睫毛,他眨了眨眼,呼吸放松下来,轻柔地开口:“珉奎,谢谢你喔。”

 

 

 

 

 


03  “他长得太丑了,像谐星。”“那我呢?我很帅吧。”

 

为了拿回金珉奎的耳机,除了左臂明显的伤口,全圆佑右边眼角也留下了一条月牙形的小伤疤,金珉奎第一次偷偷翘掉自习课,就是以“看看哥有没有破相”为由,拉着全圆佑的手腕,去到学校隐蔽的消防通道里接吻。

 

金珉奎比全圆佑高了大半个头,如果有时他想使坏不低头迁就对方的话,全圆佑就得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勾上金珉奎的脖子,被压在墙壁随意变换不同角度亲吻。

 

他们并不清楚这样算什么关系,毕竟没人谈过是否喜欢,也没人提过要不要交往,所有事都刻不容缓地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急如星火,只争朝夕。

 

不过假设真的交往了,他们要怎么称呼彼此呢?期末考试金珉奎提前写完国语试卷,咬着笔杆乐悠悠地望向窗外树影婆娑,全圆佑喜欢男生吗?如果持否定答案,那么妥协到只喜欢金珉奎一个人也无所谓,那样全圆佑会当他女朋友吗?然后他当全圆佑的男朋友?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开心地笑出声,监考老师严肃地瞟了他一眼,金珉奎瘪着嘴老老实实地坐端正了。

 

七月下旬昌龙高中开始放暑假,全圆佑所在班级留的作业很轻松,但二年级的学生都在进修第二外国语,全圆佑选择了日本语,想着假期可以提前自学新的课程。

 

全圆佑正复习到第一人称代词“我”最常用的形式,在非正式语境中男性可以考虑使用“僕”,这时金珉奎给他打来电话:“硕珉约我明天去水上乐园,哥要一起来吗?”

 

“ぼく……好き……”全圆佑用气声念着例句中的单词,随后犹豫地说,“我不会游泳。”

 

“啊?”金珉奎显然没料到从小生活在海边的昌原市民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我小时候落水过,长大了也一直有点害怕。”

 

“没关系,有我在呢,我陪你去,哥相信我吧。”通过金珉奎活跃的语调,全圆佑甚至能想象出他阳光的笑容。

 

半天没等到全圆佑的回复,金珉奎有些不确定地疑问:“圆佑哥,你相信我吗?”

 

“明天什么时间?”金珉奎发觉全圆佑永远不会正面回答问题,但给予的答案又都是肯定的意愿,“我们在哪里碰面?”

 

 

下午三点,烈阳暴晒着城市的每个角落,学生们三五成群,热闹地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之间,李硕珉隔老远就看到等在水上乐园门口的全圆佑,用肩膀撞了撞金珉奎,不怀好意地笑:“真的约出来了诶,你和圆佑哥到底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变这么熟的?那可是全圆佑诶。”

 

“全圆佑是谁?”问话的是李硕珉在京畿道读初中时比他高一级的权顺荣,两人关系不错,趁着暑假来找他玩。

 

李硕珉同等替换自己与全圆佑也是熟人,得意洋洋地说:“在我们学校很受欢迎的一个高二前辈,打架超级厉害。”

 

“他最近没有打架吧。”金珉奎终于开口谈论了全圆佑一句。

 

“拜托,”李硕珉一脸无语,“谁不知道你塞给了朴时允多少东西,又是游戏机又是网吧充值卡,他哪里抽得出空再去找圆佑哥的麻烦。”

 

“那是朴时允勒索的。”金珉奎赫然颠倒黑白,那些不菲物品分明是他半推半就主动促成“赠送”朴时允的,他顺势带了点警告的意味,“等下在圆佑哥面前,你别提这事。”

 

“不会吧?”李硕珉近似惊恐地睁大眼睛,“圆佑哥还不知道?”

 

“硕珉尼!”全圆佑看到走近的三人,亲近地呼喊李硕珉的名字,使劲挥了挥手。

 

学校的风云人物居然第一个主动跟自己打招呼,金珉奎都排到他后面去了,李硕珉立马喜笑颜开:“圆佑哥!”

 

十代交朋友一贯非常迅速,可全圆佑性格慢热,有权顺荣这个生人在场,稍微有些害羞,好在两人同龄,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场合也算放松。

 

全圆佑套了手臂浮圈,由于不会游泳,本能地怕水,跪在充气气垫边缘,缩成一小团踌躇不前,身旁的李硕珉和权顺荣兴奋地连续跳入泳池,溅起的水花四散飞扬,全圆佑擦掉满脸湿漉漉的清水,艰难睁开双眼,看见浮在水中金珉奎同样潮湿的脸。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眉心滑到鼻梁,再从鼻头垂直滴落,变成细长独特的一滴暴雨,金珉奎鼻尖留下的那颗痣则是世间水流的源头。

 

金珉奎双手抵住全圆佑的膝盖和小腿,担心他没准备好就被那俩人挤下来,可能小猫咪都是不喜欢水的。全圆佑脸皮薄,见此红着耳朵“扑通”一声跳下来,顺势被金珉奎接入怀抱。

 

权顺荣乐悠悠地踩着水,看到金珉奎搂着全圆佑的腰不撒手,对着李硕珉笑道:“看来珉奎今天没工夫跟你斗嘴了。”

 

李硕珉也盯了一会儿对面奇怪的两个人,金珉奎寸步不离地跟在全圆佑身后,像只忠心护主的大型犬,李硕珉尴尬地翻了个白眼:“是珉奎君要提前投降,骑士赶着去保护公主呢。”

 

权顺荣不与他们同校,不清楚全圆佑究竟是什么类型,但实在纳闷他怎么会和脾气秉性完全相反的金珉奎关系那么好,游过去双手抱胸撞了李硕珉一下,小声问道:“我真是不太懂,一米八的泳池而已,珉奎为什么弄得圆佑像要去南极探险啊?那么紧张干什么?”

 

李硕珉装成熟地坏笑,也有点看好戏的成分:“天知道他俩想发展成什么关系,可能这就是人类感情的伟大吧。”

 

然而伟大的感情教不会全圆佑游泳,只要他的身子一旦完全浸入水里,金珉奎不是用手托着他的腰,就是拉着他的手,自己倒着走,一滴水都舍不得让全圆佑呛着。

 

权顺荣游了一圈回来,两人已然变成光明正大的亲密接触,金珉奎不容反抗地把全圆佑半抱起来,再作势将人扔进水中,全圆佑当然会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关键李硕珉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一旁起哄助威似的鼓掌吹口哨。

 

全圆佑向后抚顺滴水的头发,环顾周围才发现李硕珉和权顺荣一直在看,他不好意思地推开金珉奎。

 

金珉奎表面对全圆佑装可怜上下搓手地道歉,实际毫不在意他人关注,勾着一边嘴角坏笑地问:“怎么了?不学游泳啦?”

 

“年纪大了,学不会了。”全圆佑朝岸边缓速移动,“你自己玩吧,我有点累了,要上去喝魔爪饮料。”

 

金珉奎听过也不勉强全圆佑,他俩相处一向会保留自我空间,是彼此尊重的舒服,很快金珉奎就和李硕珉他们玩起了水上排球。

 

全圆佑坐在泳池岸边的沙滩椅喝MONSTER ENERGY,金珉奎长手长脚泡在碧蓝色的水波中,光是舒展着姿势便能引起一大片注视目光,全圆佑没有意识到,被其他人在意的主角,正侧着脸偷瞄他,全圆佑的上半身清瘦白皙,可又是很明显的男性骨骼,裸露的肩膀宽且直,锁骨特别明显,漂亮得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下一刻,走神的金珉奎被权顺荣一个大力传球直砸面中,惹来全圆佑前仰后合的拍手爆笑。

 

 

大家在日落前分别,金珉奎与全圆佑明明不顺路,却偏要跟着他走一段,仔细观察着全圆佑的神色:“哥不高兴了吗?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全圆佑沉默须臾,转头朝金珉奎笑了笑,下颚的弧度在昏黄的夕阳下带着一圈柔和的白光,全圆佑的声音如一声飘缈的叹息:“珉奎啊,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真生你的气的。”

 

“真的吗?”金珉奎像只受了委屈、夹着尾巴撒娇的大狗,“那你怎么不说话?刚刚一路都没有理我。”

 

“你那么在意吗?”全圆佑笑得宠溺,抬手摸摸金珉奎长了的鬓发,“因为太害羞了,才这样的。”

 

金珉奎不怎么信服地盯着他,全圆佑顺势捏了一把金珉奎的大臂,不情不愿地承认:“可能……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你气你自己什么?”金珉奎不太理解,上手拽着全圆佑的手腕,边摇边问。

 

金珉奎全然不会认为全圆佑脾气古怪,只是烦恼他为什么不快乐,不想他难过。同理全圆佑今年得到的一切恩惠,全部来自于金珉奎拥有珍稀的健康人格,他的精神世界沉稳且积极,阳光乐观、自信自洽,这些都是全圆佑学不会的东西,可他却能幸运地从中窃取强大的、令人心安的能量。

 

“因为你太好了啊……”全圆佑的眼里好像有一层散不开的水雾,让金珉奎看了心揪,“而我不够好……我们不合拍,有差距。”

 

“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不够好,至少我没看到,但是圆佑哥,遇到困难了为什么首先要退缩,担忧地认为自己糟糕、配不上,这是谁教你的?”金珉奎的语调依然明媚,他承托住全圆佑的悲伤底色,温柔坚实地牵住全圆佑的手,“与其陷入自我怀疑,不如把这个时间用来努力,别瞎担心了,都是小问题,未来只要你跟我变得一样好就行了,你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东西,全圆佑都配得上,何况一个金珉奎呢?”

 

金珉奎的确太好太好,全圆佑再一次坚信这一点,自由热烈的太阳再一次照亮了阴暗深处的自己。

 

一小片一小片的卷积云似鱼鳞规律地排布于天空之上,橘粉色的微弱阳光穿梭其中,如烟似雾,偶尔传出一两声鸟鸣,仿佛是能抓住最后一缕光明的勇气颂歌。

 

全圆佑与金珉奎相视一笑,金珉奎轻轻拍拍他的头:“人生还是要不断尝试才能知道结果如何吧,这才是幸福啊。”

 

或许金珉奎在说今日的水上乐园,又或许是说全圆佑不必感到孤独,因为有他在。

 

此时此刻,那些身外之事都变得无足轻重。

 

过去十八年全圆佑最喜欢向日葵,但觉得自己是狗尾巴草,如今小花与小草生长在同一片土地,田野无边无际、欣欣向荣,它们茁壮成长,它们繁衍生息,他们的生命无限美好,可以尽情享受永恒,肆无忌惮地被人疼爱珍惜。

 

“嗯。”全圆佑重重点头,大声回应金珉奎。

 

 

 

因为有人陪伴,漫长萧瑟的秋季也不再孤独,日日夜夜一晃而过,昌原到了十二月仍未落雪,是很温暖的冬天,金珉奎制服外面直接套件卫衣就能出门,下了公交车遇到全圆佑,对方裹着圆滚滚的厚版毛呢外套,看来真的很怕冷。

 

全圆佑自动放慢脚步,等待马路对面的小狗飞快地赶上来,金珉奎的确太好太好,并排走路时他会细心地走在人行道外侧,遇到下雨则会把伞挪向全圆佑那边,因为全圆佑老是忘记带雨伞。

 

金珉奎一边整理全圆佑外套后面毛茸茸的帽子,一边打趣道:“以后下雨,圆佑哥只能委屈巴巴地来找我了,我会帮你撑伞的。”

 

面对来自弟弟的调侃,全圆佑瞟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没舍得对金珉奎发脾气,毕竟他前天刚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金珉奎的英语笔记本,中间有三页纸满满写上去的都是全圆佑的名字。

 

他知道,金珉奎对待自己是不同的,甚至叫“圆佑哥”的尾音总要比旁人轻一点、柔一点,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样的特别,同样使全圆佑为之失神。

 

全圆佑记得金珉奎讲每句话的每一种神情,连挑眉、微笑的动作都能精确到具体角度,全圆佑闭上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千百张少年清晰的脸孔,从头至尾,全部属于金珉奎。

 

有时全圆佑会不自觉地望着金珉奎出神,高高的个子走在一群少男少女中愈发显得身姿卓越,英俊男孩吸引同龄女孩的爱慕眼光也是理所应当。

 

关于对方明媚的五官,全圆佑仿佛看不够,可更多的是一种来路不明的不安。

 

自己心高气傲,全圆佑知道,所以他无法接受内心深处对那类与金珉奎亲近的女孩难以言喻的嫉妒,消除不掉的黑暗情愫使他喘不过气。

 

全圆佑往光秃秃的樱花树后藏了藏,他倏然不想等金珉奎放学了,要不等会儿发kakaotalk跟他说,自己有事先走了吧。

 

谁料金珉奎早发现了他,在校门口与同学们告别,一步一步悄悄接近,全圆佑看见熟悉的人影时已来不及转身跑掉,不禁有些恐慌,下意识地低头躲闪。

 

金珉奎恰似能看清楚他真正的想法,微微弯腰,垂下头攫住全圆佑的视线,眼底是斩钉截铁的认真和喜悦:“圆佑哥在偷看我吗?我很帅吧。”

 

“嗷呜,真想敲你脑门。”金珉奎亲昵的语气给了全圆佑莫大的鼓励,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牢固的支点,心情也明亮起来,宠溺地笑,“比起我还是差一大截。”

 

“圆佑哥……”金珉奎平视着全圆佑的眼睛,声音轻柔且诚恳,“我想亲你。”

 

“现在?”全圆佑惊讶问道。平日在校内,他个人特别注意分寸,基本不会与金珉奎来往,更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此刻他们隐匿在坡道中间的树干后面,其实两人的书包早已显露无疑,放学期间经过的老师和学生随时能发现他们。

 

“嗯,现在。”金珉奎屏住呼吸,盯住像被主人用手指挑逗玩弄而逼迫到角落的小猫全圆佑,“本来想直接亲的,不过怕你生气,还是耐心地先问一句。”

 

这话什么意思,全圆佑抬眼对上金珉奎的灼灼目光,所以不管他答不答应,珉奎都要亲吗?先前是全圆佑想当哥哥逞能,讲了那种话,这会儿若是不同意,也太丢面子了,进退维谷,压根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都说过了,不会真生你的气……”

 

全圆佑的音量越来越小,金珉奎的脸也越离越近,额头相抵,他低声笑道:“骗人,明明在我到之前已经生气了。”

 

不等全圆佑辩驳,金珉奎嘟嘴亲了他一口,发出暧昧的声响。被咬了两下唇肉,全圆佑反应过来,微踮起脚,配合金珉奎加深这个吻,温柔缱绻,又似在惩罚索取。

 

“真的无论我做什么,”两人意犹未尽地分开,金珉奎的气息粗重许多,“圆佑哥都不会生气吗?”

 

全圆佑抬手抚摸着被亲吻过的嘴唇,害羞得连眼角都红了,乖乖点了一下头:“嗯。”

 

 

期末考试结束后,高二年级最美丽的吴弦娜学姐约金珉奎去实验楼天台,二人站定后她开口说明来意,邀请金珉奎去自己家参加圣诞节party。

 

金珉奎礼貌拒绝了,吴弦娜不死心地咬着嘴巴:“如果你能来,我有事告诉你,关于全圆佑的。”

 

“关于全圆佑?”金珉奎皱紧眉毛。

 

“对。”吴弦娜语调笃定,确定金珉奎会吃这一套似的。

 

实验楼建在山体东南侧,四周比较荒凉,楼背面更是用高达三米的铁丝网围了一圈,防止有学生意外遇险。天台的风吹得很大,吴弦娜黑色的长发飞舞在空气中,如一朵盛放的黑暗之花,她抬手把头发理顺在耳后,向右歪着脑袋,势在必得的姿势。

 

金珉奎突然有点潜意识的暴躁不安,双手插兜,与对方保持着适当距离:“他怎么了?”

 

吴弦娜的圆眼睛像两颗黑葡萄,脆生生的音色:“他和朴时允不仅仅是互相讨厌才打斗那么简单,至于更多的内幕……我希望在圣诞节那天见到你,珉奎君。”

 

放假前夕,金珉奎与吴弦娜走得很近,全圆佑不是不知道,毕竟女生就在隔壁班,他更不是不在意,于是连续半个月故意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没在闲暇时间跟金珉奎有过多接触。

 

全圆佑虽然不愿意胡思乱想,但总是打不起精神,倘若需要在金珉奎面前表现得完全正常,很容易感到疲累,不如不见。

 

直到圣诞节当天,全圆佑一早打车去了金珉奎家附近,计划给对方一个惊喜,却看到金珉奎和吴弦娜一起从小区大门出来上了辆出租车。

 

全圆佑怔愣地站在原地,其实他打从心底看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鬼鬼祟祟地跟踪偷窥,如同肥皂剧中怀疑丈夫出轨的中年怨妇,然而全圆佑控制不住,前所未有的窘迫让他头皮都在发麻,失去了思考能力。

 

事出无奈,束手待毙,最终全圆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讷讷地看了几眼出租车尾牌模糊不清的数字,即刻转身走掉。

 

我挺好的。全圆佑在大脑里跟自己对话,尽量镇定下来,自我安慰般地笑笑。

 

珉奎对我很好,也很重视我。没错,我与其他人不同,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这么厚颜地自恋自夸,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生活不是童话,王子与公主幸福在一起的结局天经地义,全圆佑一向害怕输掉游戏。

 

真奇怪,冷风吹在脸上带来阵阵的刺痛,身体却莫名其妙地放松了,全圆佑并没有多么惊讶,大概他自始至终都明白,迟早会发展出这样的故事情节,他身边的人迟早都会离开。

 

全圆佑和金珉奎,什么约定都没有许诺,男生之间亲了几次而已,难不成还能真的谈恋爱做男朋友吗?

 

怎么可能?

 

至于那个擅作主张低下头吻他的金珉奎,真的很讨厌。

 

“全圆佑!”耳边响起讨厌的人发出的讨厌声音,全圆佑不禁加快脚步想要远离,靠,现在他已经精神失常到幻听了吗?

 

“圆佑哥!……全圆佑!”

 

全圆佑恍然之中回过身,金珉奎穿了一件纯白牛角扣大衣,正从冬季衰败的铅灰色街道中朝他奔过来,逆着朔风的方向,黑色的短发在狂躁的冷冽中张扬舞动,像能在寒冬熊熊燃烧的火苗。

 

方才出租车开出去不到300米,金珉奎竟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全圆佑的身影,不顾吴弦娜的无言怒火,他出声让司机立即停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拔腿就跑。

 

这一分钟来到全圆佑面前,金珉奎气喘吁吁,脸颊泛红,额间冒出细密的汗,这一秒他弯下腰,右手按住膝盖,喘息着问:“不是我做任何事,都不会生气的吗?”

 

全圆佑明显地噘着嘴,冷冷地瞪着金珉奎,面对小狗似的一如既往充满爱意看向自己的目光,发不出火,只顾得生闷气。

 

金珉奎差不多喘匀了气,站直身体,咽了咽口水,谨慎开口:“我跟吴弦娜见面,不是故意瞒你的,只不过感觉涉及了你的隐私,担心你知道了会不高兴。”

 

随之金珉奎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全圆佑依然面无表情,狐疑问道:“你今天和吴弦娜过圣诞,就是为了知道关于我的事?”

 

“什么过圣诞,像在说我和她约会一样,你不要偷换概念好不好?今天我是准备在她说了之后,就去你家找你的。”

 

“找我?”全圆佑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抿着嘴憋笑,“做什么?”

 

“Merry Christmas。”金珉奎笑得很乖,走近一步,与全圆佑鞋尖贴着鞋尖,“为了亲口对哥说这个。”

 

“我和朴时允……因为我是同性恋。”刹那间全圆佑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他沉静地注视着金珉奎,决意如果珉奎真心想了解其中原委,不如自己直接告诉他,因此造成的所有结果,全圆佑甘愿承受。

 

“初三有回体育课,他在休息室乱翻大家的东西,偶然发现我书包里装着GT杂志,气势汹汹地来问我,是不是喜欢男人,我承认了。本来他就看我不顺眼,所以只用把这事宣扬出去,我可能在学校都呆不下去了,完全不必升入了高中还大费周章地找各种理由来打架。直到去年有一次放学单挑,他骑在我身上,原本要朝我的脸挥拳头,下面却忽然硬了,我当时简直恶心地要吐了,翻身两只手按住他,把他打个半死,谁承想没过多久他居然偷偷来找我,问我要不要跟他交往……”

 

全圆佑当下回忆起仍然愤怒得浑身发抖,却被一把抓住左手手腕截断了话,金珉奎只记得似晴天霹雳的一句:“朴时允?!他问你要不要跟他交往?!”

 

“对,”全圆佑问心无愧,“我说我不要,因为朴时允长得太丑了,像谐星。”

 

实际上朴时允的五官还算端正,金珉奎愣在那里,手上无意识松了力气,他从没想过全圆佑谈恋爱是首先看脸的颜值至上派,那他在对方眼里算是大帅哥吗?万一他的外表不是全圆佑偏爱的类型怎么办?

 

全圆佑垂下落空的手,心底一沉,刚被金珉奎牵着的左手还未变暖,拇指暗暗搓揉着食指指腹,眼神分明透出浓重的沮丧,却丝毫不在意般笑出来:“你是不是不知道,同性恋,gay,我喜欢男人,天生的,改变不了,珉奎,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做我的朋友吗?还要跟我一起过圣诞节,对我说Merry Christmas吗?”

 

金珉奎平静从容地自然去碰全圆佑的手,全圆佑立马张开手掌,迫不及待地紧紧牵在一处,心脏跳回原位,那股落空的酸涩失重感依然久久缭绕不散。

 

至于这个知道了全圆佑是同性恋,却没有像远离洪水猛兽一样对他避之不及的金珉奎,真的很可爱。

 

可爱弟弟金珉奎不仅知道这类群体,他还看过男同性恋的S////Q片,初三的夏天在首尔,他跟着同班同学猎奇一起看的。

 

昏暗的房间,一群人鬼吼鬼叫,后来还真有两个男生在角落互打S枪,金珉奎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不激动也不排斥。他确实没感觉,因为他看a/////v也这样,无非是白花花的肉Ti,进进出出,叫完欧巴又叫哥,对他来说,毫无区别。

 

金珉奎甚至怀疑过自己的    功/////N,但是他会M//////Yi,😡😡紫😡😡薇也会       ,妈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他是X冷淡吗?

 

“为什么不能跟你做朋友?我们玩在一起,又不代表我们要上床。”金珉奎抓着全圆佑的手,拇指抚摸过又凉又软的手背皮肤,“圆佑哥,你和我成为朋友,是为了和我做A吗?”

 

“你这家伙胡说什么呢。”全圆佑表情不自然地抽回手,他不明白模范生金珉奎怎么能把那些色情词汇说得理所当然,“谁会跟弟弟,做那种事……我不是为了那个。”

 

“那说好了,全圆佑,我们还是朋友,要一起过圣诞,我还要跟你讲平语的。”

 

全圆佑耳廓通红,大约是冻的,他低沉开口:“你就是为了这个,是不是?怎么可以这样啊,金珉奎。”

 

“不是。”金珉奎的耳朵比全圆佑还要红,小狗也开始怕冷了吗?

 

“那是什么?”

 

金珉奎左右乱瞟躲避视线,局促地转移话题:“想要什么圣诞礼物,我送你。”

 

全圆佑轻声回答同样天马行空的答案:“我喜欢自由自在的鲸鱼。”

 

“先换一个吧。”金珉奎竟然没说送不了,地球上最大的哺乳动物鲸鱼诶,全圆佑也能从金珉奎那里得到吗?搞得怪让人期待心动的。

 

金珉奎牵着全圆佑的手,边晃边带着他往前走:“圆佑哥,要和我一起去吃鲫鱼饼吗?”

 

“你买给我吃,我就去。”

 

 

临近午夜,圣诞节即将度过,墨蓝色的浩渺黑夜中似乎飘落了几朵白色的小冰晶,闪烁着淡淡光辉。

 

不过等明天一早太阳出来,路边一点积雪都不会留存,天空依旧是晴朗的蓝色,这场骤然降临的小雪,应该只有失眠的金珉奎一人知晓。

 

金珉奎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单手拉开抽屉,拿出橘白相间的烟盒和从朴时允那里顺手搞到的打火机,动作娴熟地点燃一根,向后靠上椅背,呼出长长的烟雾,随手将金属打火机扔在桌上,恰好砸中了台灯开关按钮。

 

“啪”黄白色的莹莹灯光熄灭掉了,瞬间全屋只剩下一明一暗的烟头火光在静默地跳跃闪烁,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愈发明显。

 


省略1K+字  改了20遍都不行  放🥚🆓

 


然而这个世界上想C全圆佑的不止是他,金珉奎缓慢地呼出一口烟,眼眸在暗处显得异常明亮。呵,朴时允那种垃圾一样的家伙,也配跟他喜欢同一个人吗?


狗崽子朴时允,也配喜欢全圆佑吗?

 

 

 

 

 

 

04  一步错,步步错,人生,很艰难呐ㅠㅠ

 

四月伊始,要命的策略会和营销会根本开不完,金珉奎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坐回工位,百年难遇吃晚饭的胃口离奇地消失了。

 

金珉奎趴在桌面,刷了刷社交软件,一个比一个无聊,连点开私信红点的兴致都没有。

 

放下手机,金珉奎确认了未读的工作邮件,忽然“1km”的“附近有人上线”提示音响了,他惊奇地解锁手机——头一次诶,除了他没人敢在上班时间开定位,万一被赵次长碰巧抓到,那就完了,近两年的晋升别再想了。

 

之前一直没人敢的,怎么今天突然冒出头来,哈,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一样……新人?金珉奎嘴角的笑慢慢淡了,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不会是刚来首尔一个月的全圆佑吧?稍微熟悉了环境,就开始东想西想了吗?可是全圆佑又不像喜欢玩这种社交平台的人。

 

三分钟而已,对方下线了,金珉奎盯着那个显示离线的头像,是一个白底的卡通小橘子。哼,玩1km的人还装可爱呐。

 

晚上九点,金珉奎所处的市场部还在跟销售部、研发生产部以及会务部门过最终的企划案,他作为部门代表,正讲到关键位置,赵次长忽然凑近全圆佑,笑眯眯地开口:“全部长,金主任讲话语速向来有些快,你听得清楚吗?用不用他把重要部分再讲一遍。”

 

“有吗?”全圆佑的眼睛没离开过正前方的会议平板,食指抵着太阳穴,低声回道,“我听得习惯。”

 

站在电子屏幕旁的金珉奎暗自睁大眼睛,转头和坐在长桌右后方的李硕珉对视,对方显然也是同等的惊讶程度,当着这么多人给赵次长下马威,一等厉害啊。

 

会议室一时安静得出奇,众人屏息凝神地有意无意去看全圆佑,各自眼底闪烁着不明情绪,而被观察的主角好似毫无反应,全圆佑继续以专业角度开始讨论金珉奎的方案,提了几项建议后让他继续讲下去。

 

等到会议中场休息,只剩几名部门老大还留在位置上,金珉奎想出去抽根烟,从全圆佑身边走过,清冷的气味飘过鼻尖,下一秒全圆佑身上的香水味又变得十分甜腻,像特殊糖浆,甜到甚至有点妖,金珉奎回头看了眼坐在全圆佑身边的赵次长,不由皱紧眉毛,他妈的这死老头是不是离得太近了。

 

李硕珉跟着金珉奎后面溜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肩,忍不住感叹:“哇,圆佑哥怎么还是这样猛,太不管别人死活了,珉奎你刚刚看到没,赵次长气得都要面瘫了,怪不得高中时那个姓朴的要退学,谁能赢过全圆佑啊,真是,我们圆佑……”

 

金珉奎扯开李硕珉的手臂,乜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不叫他哥?你们很熟吗?”

 

李硕珉一脸无语,懒得管金珉奎的“间歇性发疯”,故露凶状:“你有病吗?想死吗?”

 

这种无聊的小学生对话他俩一天能发生五百回,金珉奎配合地笑得有点邪气:“你有本事弄死我吗?”

 

 

晚上十点半,不尴不尬的时间,金珉奎走出写字楼大门,思考是直接回家或是约着崔胜澈他们去喝酒吃夜宵,正在万分纠结中,乍然看见一位染着黄头发的男生跑过来,经过金珉奎,再继续向前奔跑,那个方向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是今天会议上众人瞩目的全圆佑。

 

金珉奎快速删掉打算给崔胜澈发的信息,眼睁睁看着那名男生整个人趴到全圆佑身上,从模样猜不出具体年纪,肤色白皙,苹果肌明显,头发颜色扎眼不说,纯黑色的真丝衬衣加浅色破洞牛仔裤,服装搭配特别像个牛郎,全圆佑如今是什么烂审美啊……而且金珉奎恍惚记得那条牛仔裤,全圆佑穿过一回同款,腿又直又细又长,风尘味少了许多,倒像是清纯的男大学生。

 

两人站在原地讲了半天话,从金珉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年轻男生对着全圆佑一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适时手机铃声响起,应该是崔胜澈约他喝酒,金珉奎直接拒接,双腿不受控制地迈开,朝全圆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起来可爱的男孩子警觉性意外的非常之高,这边刚对着全圆佑笑完,侧头对着金珉奎便是毫不客气地质问:“你是谁?”

 

几乎同一时间,金珉奎不甘示弱,公式化地微笑问道:“圆佑哥,这是谁啊?”

 

闻声全圆佑回过头,注视的对象变成金珉奎,他的目光仿佛一如往昔,令人惊愕的思念去除,仅剩下藏得极深的温柔,让人吉光片羽抓住一角,便会忍不住溺毙其中。

 

夜空中星辰寥寥无几,明月也被乌云遮盖,街灯立在全圆佑身后,金珉奎看不清他的表情,继续走近,近到能闻见全圆佑身上的甜味才堪堪止步。

 

“你到底是谁?”男生瞪大双眼,身高比金珉奎矮一大截,却并不怵他。

 

全圆佑转头,言笑晏晏地望着人,无奈的语气:“胜宽,他是我的同事。”

 

夫胜宽冷漠地看着金珉奎,双手防御外敌般搂住全圆佑的胳膊,亲切地说:“哥,我想吃CU的酱油半熟鸡蛋饭团,他们改良了新口味,还没来得及买过呢。”

 

全圆佑疑惑地“嗯?”了一声,不明白夫胜宽怎么忽然之间想尝试不在喜好列表内的饭团了,谁知金珉奎竟荒谬的“默契”,冲着全圆佑撒娇:“圆佑哥,今天从早到晚都在开会,我还没吃晚饭呢,现在好饿。”

 

“喔……哦。”全圆佑对着金珉奎慢半拍地应声,又看了眼KakaoT,车子还有一段路才到达,随即抽出夫胜宽抱着的左臂,“那你们两个在这等着吧,司机如果先到了,胜宽就麻烦让他停一会儿,我去买三角饭团。”

 

CU便利店的位置在大楼旁400米左右,全圆佑离开后,金珉奎被身边的陌生没礼貌的小子盯得有点发毛,于是皮笑肉不笑地低头看过去:“你和圆佑哥的关系很好嘛。”

 

不得不承认,金珉奎给人的压迫感还是很强的,见他只谈这个,夫胜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这个啊,那当然啦,从我进大学,圆佑哥就是我的直属前辈,我们俩服兵役都同在忠清北道曾坪郡37师团呢,认识这么多年,想甩也甩不掉啊。”

 

金珉奎对着夫胜宽不知所谓地眨眨眼,又转身去看远处全圆佑快步跑回来的身影,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运气真好。”

 

嘟囔完以后金珉奎就不说话了,都是夫胜宽问一句才答一句,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另一边全圆佑微喘着气,步伐停在金珉奎面前,默默拿出装在塑料袋中的两个三角饭团塞给他,随后网约车恰好到了,便和夫胜宽一齐走去街边上了车。

 

金珉奎手里握着温热的饭团,手机猝然响了一声,他本以为是崔胜澈的消息,结果是1km的隐藏关注用户上线了。

 

小橘子头像的色彩清新明亮,金珉奎却心如死灰,对方一出公司就开了定位,当下他们距离100米、200米、500米……啧,身边有只那么吵闹的活泼小鸟陪着,全圆佑还会感到寂寞吗?

 

 

金珉奎阴郁地回绝了李硕珉他们的邀约,整晚都在执拗地反复查阅1km的APP界面。他换了新头像,是张自拍,为了保护隐私,其余部分都截掉了,只露出额头,结果四十分钟内被28位带了bottom标签的用户敲信息,亲昵地跟他打招呼,问他周末是否有空。

 

点开未读消息到最后还有两个top给他发荤话,“做bottom行不行?绝对让你爽翻”诸如此类,金珉奎气闷地闭了闭眼,大韩民国的社会压力是越来越大了,神经病怎么哪里都是,他直接把所有人拉进黑名单。

 

金珉奎正在生气要不要向平台投诉这两个账号,突然又有一条私信进来,不耐烦地点开,随口暗骂了一句——发给他的消息是一张上半身的后背对镜自拍,外面是件白色渔网长袖,里面套了杜邦莱卡面料的白色紧身吊带。

 

该死,金珉奎舔了舔下唇,这不会是连体衣吧?全圆佑每天在约炮软件上都会穿得这么骚,等到深夜到处勾引人吗?

 

没错,给他私信的帐号,与今天傍晚金珉奎发现的全圆佑的账号是同一个,橙色橘子的卡通头像明晃晃地亮在屏幕左侧,况且这张自拍照片可以完全看清楚这人后颈长的痣,中等大小,颜色是淡淡的棕,刚好长在第七颈椎棘突正中间,金珉奎百分之百确定,就是全圆佑。

 

因为金珉奎点击了“允许聊天”,紧接着全圆佑的第二条消息弹了过来:“哥,约吗?”

 

金珉奎真的快笑出声了,虽然他的个人资料信息随便填了三十岁,但全圆佑约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吗?碰到个男的就叫哥,靠。

 

捏紧手机边缘,金珉奎本来想将那张照片保存下来,可惜对面没开权限,30秒后图片自焚,金珉奎懊悔得想砸手机,都怪他欣赏得太专心致志了。

 

下面已经半硬,金珉奎在对话框敲敲删删三分钟,最后发过去一句回答。

 

“约,地点你选。”

 

左侧的聊天泡泡开始冒出,证明对面回复的速度很快,全圆佑以前用诺基亚808打字就比金珉奎快,十年过去换了最新款iPhone,依然如此。

 

不过没关系,金珉奎愤愤地想,只要他跑得比全圆佑快就好了,这样才能把人牢牢地抓回手中。

 

昏暗的卧室,全圆佑一边将身上的S/////Q服装脱下来,一边在衣柜里重新挑衣服,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QQN衣这种东西真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他刚穿了半小时,大腿根就发痒发红,不知是被勒的还是材质过敏,收到金珉奎的回复,立刻欣喜得两只手飞快地在手机打字:“我家行吗?”

 

另一边金珉奎皱眉看着全圆佑的回答,后面还跟了一长串详细地址,这人怎么会这么没有防备心啊,还是高中生吗?居然敢约陌生男人到自己家里做A,疯了吧,全圆佑。

 

金珉奎气愤地半天没回消息,全圆佑可能等着急了,又发过来一条“或者你选一个喜欢的地方”。

 

哈,真好说话。金珉奎神色复杂地从沙发站起来,随意戴了副GENTLE MONSTER的联名款黑框眼镜,快速走出客厅,拿起放在鞋柜的车钥匙,单手打字在地图导航输入地址,是一家酒店公寓。

 

看来全圆佑真的没打算在首尔长住,也是,人家没想来的,更没想过会与金珉奎重逢,是集团总部实在找不到人指派,全圆佑纯属被逼无奈,等随时有了合适的人选,他会立刻不带一丝留恋地回到釜山去,正好离昌原也近。

 

金珉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直接把手机按黑屏了,然而全圆佑那边接连发了好几条更露骨的信息,遗憾地再也等不到回复。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吗?”

 

“不方便来我家吗?我不是坏人。”

 

“你想约在哪里呀?”

 

“情趣酒店,我也可以……你想玩什么?”

 

“说句话吧。”

 

“你点赞过猫耳朵发夹的图片,喜欢猫咪吗?”

 

“我也喜欢猫咪……”

 

“我有很多朋友都说我长得有点像小猫……那个,你来找我吧,我插猫咪尾巴给你看好不好?”

 

“珉奎呀”全圆佑看着输入框里金珉奎的名字,又迅速把它删掉了,后怕得呼吸急促。

 

幸好没有头脑发热地点击发送,要不然真的没法收场了,下周去公司他还怎么面对金珉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能像十七八岁时一样不顾后果呢?也太糟糕。

 

全圆佑气馁似的叹了口气,今天自己去CU买完热狗当晚餐,路过金珉奎的座位时,从背后看到他点开了一个花花绿绿的APP,图标是全圆佑曾见过的,夫胜宽也在玩这个社交平台,还邀请过他一起,当初被全圆佑断然婉拒了。

 

因此全圆佑在回办公室的路途中犹豫为难,但当他坐上椅子的那一刻,立马向人借了账号,导致夫胜宽好奇到工作还没做完就要兴师动众地跑来询问全圆佑其中缘由。

 

“哥!”夫胜宽活力满满地朝全圆佑扑过来,“你终于想通了啊,不再惦记着你的那个初恋。”

 

全圆佑也认为自己的种种行径是在发疯,不可理喻,更不方便解释,讪笑道:“不是……”

 

夫胜宽的表情严肃得可爱:“圆佑哥,虽然你准备踏入花花世界来瞧瞧,我很开心,人生要有新变化才行嘛。可我还是要提醒你,如今坏男人随处都是,你可不要被骗了,尤其长得帅,发型弄得花里胡哨,动不动就朝你笑、一脸阳光灿烂的那种更是不行,听到了吗?”

 

“圆佑哥,这是谁啊?”

 

夫胜宽比全圆佑反应迅速,也呛了对方一句,侧过身体挽住全圆佑的小臂,皱眉在全圆佑耳边小声嘀咕:“就比如这种,绝对要远离,100%是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上了车两人都在后排,全圆佑坐在右侧望向窗外急速倒退的街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夫胜宽靠着座椅,转身盯了他半晌,不死心地继续问方才高大男人的姓名,全圆佑架不住他的音量,老实回答:“珉奎,金珉奎。”

 

夫胜宽潜意识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瞬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只急切地问:“圆佑哥,你是不是喜欢他?金珉奎比你年龄大吗?是哥哥?”

 

“不是……”夫胜宽语速太快,全圆佑都不知道先否定哪个问题,最后选了最恰当的定位,“只是同部门的弟弟而已。”

 

夫胜宽自认与金珉奎磁场不合,不由劝说道:“圆佑哥,千万离金珉奎远点,看他那样子就是每天泡在酒吧的play boy,说不定一晚上会把江南的所有店跑完呢。你俩性子不合拍,他不适合你。”

 

全圆佑心想夫胜宽看人真准,自己和金珉奎确实是完全相反的性格类型,至于其他的……全圆佑微低下头,左边小臂隐藏在衬衣下方的那条白色伤疤,早已结痂,不再流血,假如不仔细看,甚至完全注意不到这里曾受过刀伤。

 

过去的伤痕在逐渐变短变淡,在逐渐消失,天注定的,人力难违。全圆佑笑了笑,轻轻开口:“胜宽,我……我没想跟他怎么样。”

 

真的没想怎么样吗?此刻全圆佑透明的灵魂飘到半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不知名的东西操控,今晚从回家他就抱着手机,点进1km不停刷定位过公司附近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金珉奎,他的头像即使只露出额头,全圆佑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烫卷的刘海像颗爱心,与今晚分别时的形状差不太多,当下他们的距离APP估算为25公里,所以金珉奎真的在江南泡夜店吗?

 

全圆佑是天生的男同性恋,他不确定自己与金珉奎是否存在过“恋”与“爱”,但无性便无爱,这一生总要有一次的吧,他告诉自己,全圆佑和金珉奎,总要有一次。

 

反正不出半年,他就会离开首尔,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有过一次足够了,全圆佑自我催眠,他的灵魂被拉扯着缓慢降落回肉身,开始思索打招呼的第一条消息发什么好呢?要讲点劲爆的内容,才能让金珉奎对他产生兴趣吧。

 

除了这些,全圆佑不敢再继续想更多,难不成他还真的能和金珉奎谈恋爱、做男朋友吗?

 

都快进入三十代的人了,希望可以少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全圆佑命令自己,只要他们做过一次,只要一个夜晚,他眼里只有金珉奎,金珉奎眼里也只有他,他们再无距离,他们灵肉相交,全圆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以死而无憾地离开首尔。

 

全圆佑特意网购了最快配送的情趣服装,对着穿衣镜找了半天合适的角度,才拍好照片发过去,心如火焚的模样,不像在求爱,而是在求救。

 

APP显示金珉奎很快点开看了,全圆佑抿了抿嘴,紧张地握紧拳头,他以为自己稍微离金珉奎近一点了,以为终于能成功了、能得偿所愿了,结果不出五分钟,他发过去那么多条消息,小少爷理都不理,可能找到比他更有趣的人了吧。

 

本来他就是很无趣的人,灰突突的,没什么耀眼的颜色,也没有足够吸引人的生机勃勃,从枯黄的小草到茁壮的大树,全圆佑一天天努力成长着,从小到大却依旧只会在黑暗里沉默等待。

 

全圆佑坐在床边发呆,顿时挑选衣服的心情也没有了,他认为自己的最后一次挣扎可以结束了,任由那股莫名的力量拽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向深渊,不再痴心妄想,不再负隅顽抗。

 

无声无息、平平淡淡地离开首尔也很好,更适合全圆佑这种令人乏味的性格。

 

突然,房门被极大力地敲响了,全圆佑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不是幻听,是他处于的真实世界,顺势看了眼手机,距他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过去了19分钟。

 

全圆佑随便换了套家居服,是淡紫色的真丝短袖,两只手系好纽扣,他走去玄关打开房门,长长的走廊特别安静,声控灯也没有亮,全圆佑没戴眼镜,一时看不清门外站的人是谁。

 

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人即刻拉着手腕,一把拽进怀里,全圆佑下意识发出小声的惊呼,可是他没有继续反抗,即使看不清脸,即使他与十八岁相隔遥远,但他还是感知得出来,是金珉奎。

 

这一分钟这一秒,紧紧拥抱住全圆佑的男人,是金珉奎。

 

 

大约过了三分钟,金珉奎双臂的桎梏才松开一点,他垂眼去看全圆佑,发现对方眼睛红红的,霎时有点手足无措,金珉奎僵硬地保持着很帅的姿势站在门口,声音稍有沙哑:“想看你穿被雨水打湿的高中制服,跪着被我    ,可以吗?”

 

手掌按着全圆佑的肩膀,拇指摩挲着明显的锁骨尾端,金珉奎控制不住喉咙发痛,其实他恨死了这个事态发展,来酒店公寓的路上,好几次都想调转方向盘回家去,金珉奎不想跟全圆佑玩一夜情,更不想让全圆佑以为他是天天乱约的玩咖,公司内部关于他的离谱传言已经够多了,全圆佑肯定听过赵次长的风言风语,谁让金珉奎是国会议员金泰元的儿子,又长了那样一张天生滥情的脸。

 

可惜,金珉奎咽了咽自然分泌的唾液,仍然口干舌燥,可惜最后还是要搞一夜情,开车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金珉奎却一点也不想看全圆佑发过来的消息,谁知道他给多少个“형”这么发过,金珉奎光是想象,都嫉妒得牙痒。

 

他们已然浪费了太长时间。多年前金泰元教导金珉奎,人活在世,最重要的就是时机。如今机会来了,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抓住呢?

 

反正是全圆佑主动先找金珉奎的,让自己去他家,在全圆佑的房间全圆佑的床上操全圆佑,还要用全圆佑准备的RH剂和Byt,不关金珉奎的事,是全圆佑。

 

一切都是全圆佑先开始的。

 

十年前或许是金珉奎先犯的错,是他擅自注意到了全圆佑皮肤白皙、手腕纤细,是他发现全圆佑打架的姿势很帅气,之后又沉迷于全圆佑挺翘的鼻梁和妩媚的眼睛,十年前是金珉奎先跟全圆佑讲的话,是他先踏出去的那一步。

 

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无论主动被动,是全圆佑调来了首尔,是全圆佑做了金珉奎的顶头上司,是全圆佑挑衅说他们不熟,是全圆佑先发的露骨照片,是全圆佑首先找到他,是全圆佑迫切地把金珉奎叫来家里准备做爱,一切都是全圆佑先开的头,一切都是全圆佑的错。

 

是全圆佑。

 

金珉奎原本想停下脚步的,不再跑了、不再追了,今晚他看见那个开朗外向的男孩子黏在全圆佑身边,看着全圆佑过得还算幸福,金珉奎本打算到此为止的,就让回忆成为过去好了。

 

但是,但是,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管金珉奎做出多么无法挽回的后果,不管金珉奎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孽,全圆佑都必须跟他站在一起,因为这一切,金珉奎的一切,一切的恋与爱,都属于全圆佑,他来找他了。

 

全圆佑过度呼吸了似的,在金珉奎怀里吸了两下鼻子,小声埋怨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不来,你自己用猫咪尾巴插自己吗?真Y////荡的小猫啊。”全圆佑确认了,金珉奎每件事都能做得好,包括调情也是信手拈来,还很会用正经语气讲荤话,赵次长说“这小子男女不忌,情史厚得能写成一本书”,应该没有诓他。

 

金珉奎大步踏进全圆佑的领地,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关紧,金珉奎整张脸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框架眼镜更衬得他脸部线条棱角分明,如同上世纪的欧洲雕塑一样英俊。

 

全圆佑像是骤然从晦暗的高中时代被拉回过度曝光的现在,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金珉奎进门前说了什么,瞬间扭捏地退后两步,别过头不想让对方看清自己窘迫的神色,慌张说道:“我想起公司有点急事,需要加班,今晚不行……对不起,会赔给你违约金的。”

 

倏尔金珉奎觉得全圆佑拿捏人心大约也是A班优等生,他磨了磨犬齿,眼神冷淡,嗤笑道:“怎么,约到是我就不想做了?公司今晚能有什么急事?胜澈哥发了ins,他都在梨泰院喝酒呢。赔我违约金?你以为是business partner签合同吗?全圆佑,你跟我就这么不熟吗?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主动约人又临时变卦,哥品性这么差,APP上的人气倒还很高呢,因为脸长得漂亮吗?还是身材太辣?能让那么多人乐此不疲围着你转,心甘情愿地爱你啊。”

 

金珉奎语速一贯的快,且越说越气,即刻往前跨了一大步,抬手就把全圆佑推倒在了沙发上,充满男性力量的身体紧接着压了上去。

 

全圆佑张皇失措地抬脚踢人,被金珉奎轻而易举地压在弯曲的小腿下面,动弹不得。

 

“珉奎……”全圆佑的膝盖死死并拢,颤声叫他的名字,金珉奎置若罔闻,右手扶着他的膝盖骨,稍一用力就把细腿掰开,压制在手臂两侧。

 

全圆佑闭紧眼睛不愿承认此时此刻将要发生的事,可恶无解的是他两个小时前拼命祈祷实现的心愿。

 

下一秒金珉奎单手抓着全圆佑的大臂把人半扯起来,沉声问道:“套和润滑呢?”

 

“你先放开我。”全圆佑喘息着抬手去推金珉奎的肩膀,毫无作用,这个姿势使不上力。

 

金珉奎见他一副被困在毛线里出不来的可怜小猫样,低头亲了亲全圆佑紧张发热的脸颊,与粗鲁动作不同,十分轻柔似的,万般怜惜似的。

 

“没事的……”金珉奎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被全圆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听见金珉奎有点难过地说,“圆佑哥,你也不想我强奸你吧。”

 

珉奎不开心了。全圆佑明明是全世界最不想金珉奎难过的那个人,他低着头不去看镜片后小狗亮晶晶的眼睛,嗫嚅道:“套……在沙发边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金珉奎听话地侧身伸长胳膊去拿,另一只手不放心地依然握着全圆佑的手腕,幸亏手长腿长,拉开了抽屉,取到了盒子。

 

半天没听见金珉奎说话,也没有继续动作,全圆佑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想去瞅瞅什么情况,但被金珉奎结实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他侧脸的完美轮廓。

 

今天是全圆佑与金珉奎重逢以后,第一次吊诡地丧失理智,失控的情感累积到决堤,头脑一热给金珉奎发了消息。全圆佑记得大学读书时,别的同学给他发过暧昧信息,男人勾引男人,应该就是要发这些东西的,可是该死的,避孕套、润滑剂,他什么都没准备,毕竟之前与他date的全是bottom,那盒扔在抽屉最深处的durex,还是他搬来那天,酒店送的入住礼包自带的。

 

金珉奎转回头,表情太过复杂,音调也拐了好几个弯:“全新的啊?”

 

全圆佑仍旧不看他,不想被弟弟当成1km圈的菜鸟,毕竟金珉奎太过游刃有余,全圆佑抿着薄薄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之前的用完了。”

 

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金珉奎张了张嘴,呼吸停了两秒,冷笑出声:“呵,看来哥之前约的人都不怎么样嘛,这个号太小了,我戴着紧。”

 

全圆佑只想把这一篇赶紧翻过去,心一横,睁开双眼正冲金珉奎,咬咬牙道:“那,不戴了吧。”

 

金珉奎挑了挑眉,立马笑得眯眯眼,全圆佑脸红脖子粗地深深呼吸,逞强解释:“要不然不戴套,直接用乳液涂了进来吧,你放心,我……我很健康……”

 

担心金珉奎不相信,随即全圆佑又掩耳盗铃般补充说明:“我没有经常约人的。”

 

金珉奎还是笑得停不下来,全圆佑浑身的血液慢慢冷却,又开始有点心酸泛滥,为什么一直笑啊?不相信他吗?还是他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真的很可笑呢?

 

“我真的没病……”全圆佑低下头,可怜巴巴地小声说,“你是第一个我主动发消息的人。”

 

全圆佑不明白,金珉奎的笑是因为太开心了,全圆佑怎么能比高中时还可爱,暧昧一夜情的开端,最后走成一个清纯节点,谁能料到,金珉奎日思夜想了整整十年,谁能料到,他就想跟这样的全圆佑谈这样的恋爱。

 

金珉奎拉着全圆佑的手腕,帮他坐起身,顺势牵住全圆佑的手,拇指揉按着手背,依旧那么凉,依旧那么软,金珉奎依旧心跳快得要跃出喉咙,纯情的样子像是未涉世的高中生,没出息地看着全圆佑的眼睛,笑得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这是我第一次来哥的房子诶,不带我参观一下吗?你每天晚上睡在哪里?我想看看。”

 

全圆佑战栗地整理好被扯开的纽扣,耳朵通红地牵着金珉奎的手,带人走进卧室。金珉奎超级自来熟地大方坐上全圆佑的床,握住全圆佑的手,将人扯近,全圆佑任由他动作,傻傻站着被夹在金珉奎双腿之间。

 

金珉奎仰着头,镜片后面的眼睛亮亮地问他:“那猫咪尾巴也没有吗?都是骗我的?”

 

全圆佑自以为不明显地悄悄攥紧金珉奎的手指,为了缓解忐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那个有。”

 

黑猫尾巴形状的GS玩具是今天为了购买两件衣服凑单拼的,本来全圆佑想着金珉奎要是看了他的那张自拍不回复,就给他再发插着猫咪尾巴的照片,最后再做一次争取。

 

瞬间金珉奎也不笑了,情不自禁地心疼全圆佑意想不到的笨拙:“笨蛋,你连润滑剂都没有,怎么插小猫尾巴呀?会出血的。”

 

全圆佑终于下定决心和金珉奎对视,语调坚定地回答:“只要想,总会有办法的。”

 

金珉奎一时哭笑不得,眼眶酸涩,故意逗人:“真的用乳液吗?”

 

“不可以吗?你要不要试一试?毕竟,你都来找我了……这么晚的时间,还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全圆佑一反常态,来了精神提建议,与方才抗拒的模样判若两人,这家伙真是始终如一的吃软不吃硬呐。

 

“分明是你先跑来找我的,从昌原到首尔,才比较远吧。再说了,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做这个……”金珉奎安静了一会儿,站起来抱住全圆佑,温柔地说,“今天先不试了,我们以后还会有数不尽的漫长时间,可以一种一种慢慢尝试。”

 

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未来?那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否则他们也不会生生错过十年之久,全圆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拜托,最后一次机会他也没能把握住,所有事情注定都会被他搞砸。

 

全圆佑尽力忍住哽咽:“嗯?这样啊……那你不是白来一趟?”

 

金珉奎又亲亲他的额头、鼻尖、侧脸,一点点亲下来,在吻到嘴唇之前停顿,低沉开口:“怎么会是白来呢?我见到你了啊,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聊聊天嘛,圆佑哥,好长时间都没办法跟你讲这么多话,我好怀念。可以吗?圆佑呀,跟我说说话吧。”

 

还是小孩子吗?亲脸算什么?况且十五分钟前还在信誓旦旦说要强奸全圆佑的男人,这会儿又这么轻柔地问他,可以两个人说说话吗?全圆佑怎么可能拒绝,金珉奎就算真的要强奸他,反抗到最后全圆佑应该也就随他去了,他希望金珉奎开心。

 

全圆佑抬起下巴,蜻蜓点水般吻在金珉奎的唇边,怨怼得想咬他一口,但艰难忍住了,抿着嘴点头:“嗯,可以。”

 

 

金珉奎与全圆佑分坐长沙发两侧,富有情调地倒了两杯红酒,金珉奎向来喜欢这些浪漫主义的东西。他讲自己大学做兼职,接私单拍照,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客人,其中有一对情侣让他拍情色写真,当时金珉奎尴尬地纠结了一天,最后胜在他们出的价钱很高。

 

全圆佑的话仍旧没有金珉奎密集,安静倾听过后,老成地作出评价:“成长很多嘛。”

 

金珉奎一看全圆佑在“装模作样”就不开心,挑着眉毛,瞪圆眼睛,反问道:“那又怎样?”

 

全圆佑疑惑半许,不懂好端端的金珉奎怎么又不高兴了,便好声好气地对他讲:“对不起。”

 

金珉奎呼吸粗重,全圆佑根本不理解他在想什么,唯有明说:“不要光给我反应,也说一说你的故事啊,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全圆佑没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抱着腿缩成一小团窝在沙发角落:“我?我呢,一如既往,没有成长。”

 

“没有成长……”金珉奎复述一遍,表情有些冷下来,他死死地盯住全圆佑,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动摇神色,“所以你是还像以前那么喜欢我吗?”

 

的确没有成长,全圆佑遇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依然只会避开视线,垂着脑袋不讲话。

 

金珉奎与全圆佑隔着一段距离,眼神波动,看似平静,心底却惶恐不安,勉强硬着声音道:“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全圆佑不喜欢金珉奎了,也是可以的。”

 

这话的含义很像全圆佑过去十分确切地喜欢金珉奎一样,如果他现在不喜欢了,不是变成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了吗?

 

“你怎么也戴上眼镜了?”全圆佑生硬地转移话题,即将跨入三十代,他的社交属性仍与不解风情的糊涂小学生一模一样。

 

除了认栽,金珉奎别无他法,咬着下唇呼出一口气:“这是没有度数的。”

 

全圆佑的表情缓和了些,微笑调侃:“没有度数,就戴着耍帅是吧。”

 

“哥也觉得我帅吗?”

 

金珉奎语调认真,全圆佑的心不由慌乱地颤抖着,急忙辩解:“我可没说……”

 

“现在还觉得我是理想型吗?”金珉奎打断道,“我和十七岁时的长相变化不大吧,是不是更帅了?所以我还是圆佑哥喜欢的类型吧,哥还要跟我结婚吗?”

 

除了沉默逃避,最终为了暂时不回答金珉奎的刁钻问题,全圆佑只有同意他的留宿请求。

 

等两人洗漱完毕一齐躺在床上,全圆佑因整日情绪起伏过大,已然昏昏欲睡,金珉奎忽地小声问道:“圆佑哥,猫咪尾巴呢?先让我摸摸好不好?”

 

半天没等到回应,金珉奎撑起下巴去瞧,全圆佑侧躺着入睡了,他从背后搂住全圆佑薄薄的腰,用鼻梁蹭了蹭后颈的那颗痣。

 

他哥即便这个姿态,脸也瘦瘦的,没什么肉挤压出来,嘴巴小小的,唇角翘起来,真的很像猫咪。全圆佑不必吃力地用乳液插上尾巴,早已是一只可爱的、倔强的、不够聪明的乖乖小猫了。金珉奎还算满意地抱紧全圆佑时,他是如此想的。

 

床边的落地窗外月明星稀,而今夜他们经历的所有波折与痛苦,都是人为的、是自找的,全圆佑和金珉奎各自在烧一把熊熊烈火,盼望引起对方的注意,可惜对面连升起的浓烟都没看到几缕。

 

其实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两栋楼背对背建立,若是置房产,也属于不看方位朝向的傻瓜类型。

 

两人心里纷纷叫嚷着,我都快要烧死了,他肯定忍不住来看看我的吧。

 

殊不知另外一位同样身陷火海,如坐针毡地等待被对方营救。

 

金珉奎与全圆佑看似存在无数种可能,但一切都会不可避免地滑向命中注定的结果,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金珉奎和这样的全圆佑。

 

究竟哪样的?

 

天赋满分却呈交了爱情白卷的王牌选手。

 

 

 

 

 

 

05  烦死!豆沙了!

 

三月开学没几天,正是午饭时间,走廊里的学生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金珉奎和朴时允的冲突是如何开启的,等楼梯转角爆发出女生的尖叫,金珉奎已经倒在二三楼之间的平台不省人事了,他的额角磕破很大一块,鲜血沿着脸颊缓缓流淌,朴时允呆愣地站在三楼的阶梯之上,被老师控制抓走前还没回过神似的。

 

李硕珉热心地跟着昏迷的金珉奎去到保健室,随后保险起见又转移至附近的综合医院,眼见兄弟被推进了神经科病房,依然一脸淡定得不像他。

 

如果李硕珉没有提前预知今日的混乱状况,他当然不能如此平静,怕是早大哭着围绕在未苏醒的金珉奎身边打转了。

 

“造假病历?你要那个东西做什么?”李硕珉一早料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金珉奎忽然请他吃饭,绝对有所企图,但是大半碗拉面已经进到肚子里,他也不能再吐出口还回去。

 

金珉奎对着李硕珉搓手卖萌:“你表哥不是综合医院神经科的医生吗?比如脑震荡之类的,让他给个住院观察的建议这么难?”

 

李硕珉吸溜一大口面条,咕哝着问道:“干嘛?你要装病逃课吗?”

 

“差不多吧,你就说行不行?”金珉奎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不会让你白忙的,我们帅气的硕珉尼,正想送全新的游戏机给你当升入二年级的礼物呢。”

 

李硕珉憋不住笑,故作镇定地开口:“好吧,那我回家跟我哥说一声,不敢打包票哦。”

 

“先提前谢谢大哥了,”金珉奎一贯嘴甜,“也谢谢我们硕珉,反正只要看到金珉奎的名字,让他把伤势往严重了说。”

 

昌龙高中校方原打算按照一次学生间的意外处理,但由于金珉奎受到了重度脑外伤,事件不得不升级为严重暴力伤害。

 

朴时允被停了课,强制打开他的储物柜搜查,里面全是金珉奎的东西,小到数学课外练习册,大到几十万元的手表和耳机,老师们见状,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当天下午立即请双方父母来到学校商谈。

 

李硕珉回学校上了第二节晚自习,出校门时被提早等在坡道的全圆佑拉住手臂,语气焦灼地询问:“硕珉,珉奎呢?回家休息了吗?他的伤势怎么样?明天可以来学校吗?”

 

“嗯……”李硕珉还是头一次听见全圆佑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致使他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眼珠子转来转去,思虑斟酌道,“珉奎要住院一段时间,为他检查伤势的医生是我表哥,说是有些严重呢,保不准脑子会出问题。”

 

天色太暗,月亮躲进厚厚的乌黑云层,李硕珉没察觉全圆佑脸色泛白,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继续道:“你知道的,大脑内部一旦出血,就很恐怖了,全身瘫痪都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了……”全圆佑缓慢地点点头,魂不守舍的音调,“谢谢你告诉我,硕珉。”

 

李硕珉到达医院住院部的时间将近十点半,金珉奎的母亲先送金珉舒回家,李硕珉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陪伤员。

 

“伯母跟你说了吗?学校打算怎么处理朴时允?不会又像去年一样不声不响地糊弄过去吧?”

 

金珉奎右边额头贴了块正方形的白色纱布,神情沮丧,还有点茫然地怀疑自己是否做错:“唉,我妈从学校回来不停在哭,说不该听我爸的话,让我来昌原上学,她说朴时允全家都是疯子暴力狂,他父亲一进老师办公室,两拳就把朴时允打倒了,鼻血流得满地都是,根本没工夫坐下来平静谈话。”

 

李硕珉被吓傻地张着嘴,良久,咽下积蓄的口水,为了缓和气氛转移话题:“对了,刚才来医院的路上,我遇到圆佑哥了,他问你怎么样了,我怕到时候老师问起,口供对不上,就说你大脑出血,未来可能会变成傻子,哈哈……”

 

夸张的大笑,李硕珉还在回味“金珉奎变傻子”这个梗,不料被金珉奎黑着脸打断:“还他妈口供呢,全圆佑又不是警察,你跟他讲这些做什么!”

 

这似乎是李硕珉第一次听见金珉奎骂脏话,原来这小子也是跟他们一样食人间烟火的俗人嘛,他装模作样地冷下脸,照常玩笑:“这么跟我说话,想死吗?”

 

“你有本事弄死我吗?”金珉奎呛回一句,呈现出一种不同以往的严肃气质,迅速拔掉输液针,抹了一把手背渗出来的血珠,下床抬腿就跑。

 

“呀!”李硕珉傻眼地迟钝站起身,担心地大喊,“你要去哪里!不输液、治不好,说不定真的会变成傻子!金珉奎!……”

 

 

“都过十一点了,你约我来这里干什么?”

 

朴时允鼻青脸肿地出现在学校实验楼天台,全圆佑看清他的样子,不禁被吓了一跳,想到金珉奎的现况,捏紧了拳头,眼角愤怒地发颤:“你为什么要伤害金珉奎?”

 

“关你屁事。”这个问题朴时允今天被问了无数遍,他也解释了无数遍,此刻被全圆佑再次提起,只觉得唇焦舌敝,火气上涌,“我警告你,哥现在心情很差,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阴郁的朴时允狐疑地盯了全圆佑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皱眉骂了句“神经病”,转身欲走,下一秒却从背后被人扑倒,全圆佑压住他的腰腹,双手死死掐住朴时允的脖子,声音低沉沙哑,但藏不住其中的怒火冲天。

 

“你凭什么打他?像你这种垃圾货色,凭什么能毁了他?!朴时允,我杀了你!”

 

朴时允挣扎着双腿乱动,全圆佑体重不占优势,两只手握不完对方的脖颈,又因极端愤怒,情绪上头完全忘记了打架要领,很快被朴时允踹了一脚,掀翻到旁边的水泥地。

 

全圆佑将将用手肘撑住地面,所幸没有整张脸摔下去,未能起身,立刻被朴时允抓住衣领,狠狠扇了两个耳光,顿时连头骨都在震动疼痛,嘴角溢出鲜血。

 

朴时允眼里布满红血丝,一拳接着一拳朝全圆佑的胸口和肚子击打,嘴里痛骂道:“我操你全圆佑,你发什么疯!连你也要和那帮虚伪崽子站在同一边吗?是金珉奎先骂人的,他骂我妈,我就随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自己要往后倒,我压根儿来不及抓住他!横竖这个学我是退定了,今晚回家,我爸绝对会打死我,妈的,要不然你先跟着我一起死好了!”

 

全圆佑第一次觉得发出声音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事情,口腔里都是铁锈的味道,怔然中念出那一个人的名字,犹如救命良药:“珉奎……”

 

“什么?”

 

全圆佑的音调实在太暧昧,朴时允惊讶地停住动作,对方正巧挥出一拳砸中他的太阳穴,随即全圆佑扯住他的衣服,被拖拽着站起身,两人扭打成一团,蹒跚地向天台边缘的栏杆偏过去。

 

力气在逐渐消失,全圆佑无法思考,身上的伤痛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在他快要放开朴时允的刹那,突然听见近似哭喊的一声“全圆佑!”。

 

全圆佑眨了眨眼,不是濒死的幻象,确实是穿着病号服的金珉奎,他已来到纠缠互殴的两人身边,与全圆佑共同按住朴时允挣扎的身体。

 

一声惊雷划破长空,耳边再也听不见令人烦躁的男性的谩骂与嘶吼,全圆佑踉跄地站直身体,金珉奎站在他对面,两人挨得极近,纷纷喘着粗气,一段意念后知后觉地出现在脑海——朴时允,从天台栏杆翻落,摔下楼了。

 

全圆佑仓皇地趴在栏杆上,向外探出半个身体,双眼努力在夜风中睁大,直视着漆黑的下方空间,无尽的黑色吞噬掉目之所及的世界,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实验楼这一侧被铁丝网围绕,他们连下去察看情况都无法做到,朴时允究竟是生是死?七层楼的高度掉落下去,还有可能活命吗?

 

“他……”全圆佑呆呆地转头仰视着自己刚才呼唤的人,身体冷得像从冰河捞出来,“他……朴时允掉下去了……我们把他推……”

 

阴霾沉重的低云仿佛压在头顶,金珉奎颤抖着上前将全圆佑扶起来,让他站直,用尚且干净的手背轻轻擦拭他脏污的脸,和沾满下巴的腥黏血红,同时截断了全圆佑的话。

 

金珉奎连正在活动的指尖都处于麻痹状态,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没有选择的,在这个畜生想拉着全圆佑去死的那一刻起,自己注定必须杀了他。

 

即使,金珉奎的前程,可能会断送在这里。

 

骇人的白亮亮的闪电光线照在金珉奎英俊的脸上,身体猛地一颤,差点以为一切都是幻觉入脑,他战栗地盯着全圆佑肿起的脸颊,方才整个过程像电影的慢动作情节,阴暗而压抑地反复播放。

 

“不是,是他自己没站稳,才摔下去的。”

 

紧接着雷声炸破天空,全圆佑不敢相信,转身往天台门口跑,他想去到一楼后门,用尽各种方法翻出高高的铁丝网,一探真相,即便朴时允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尸体才能安心吧。

 

“全圆佑!”金珉奎眼疾手快地拉住全圆佑的小臂,双手顺势握住全圆佑两边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调急迫,“圆佑……圆佑哥你听我说,你现在回家去,记住,今晚你根本没有见过朴时允,晚自习结束也没有再来过学校,更没有上过实验楼的屋顶,你在放学路上遇过李硕珉之后,就照常回家了,听到没有?”

 

2015年初大韩民国各处街道的CCTV还没有那么普及,打架、放火、杀人,做任何违法的事都那么容易。当然了,十年后也容易,只不过是对于某些特定群体而言。

 

太阳底下无新事,猎豹的速度越跑越快,企鹅和北极熊艰难接受着变化的生存环境,然而当人类有了“人”这个概念时,此物种已经停止进步了。

 

从古至今,时间流逝,不过是历史循环,善恶真假,周而复始,发展一样,结果一样,无法消解的恶意导致人类的反思也一样,当下一次厄运降临,依然会原封不动地再次发生,一切定论都没有改变。

 

眼前的金珉奎未满十八岁,却亲手杀死了一个原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可惜,现实不允许他深思熟虑、慢悠悠地做出选择。他同样是被推落深渊的那个人。

 

全圆佑泪眼模糊,简直快要怨恨死自己,假设不是他主动约朴时允来天台,也不会发生如此种种,他去最恐怖的鬼屋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珉奎……我们,我们是不是,杀人了?”全圆佑声音发抖,被金珉奎握住的肩膀也瑟缩得厉害,眼里星光璀璨,比黑夜偶尔透出来的月光还要明亮,金珉奎知道,全圆佑哭了,他第一次看见了他的眼泪。

 

全圆佑的眼泪没有如金珉奎梦想中的水流一般失去重力,飘上天空,消失不见,而是顺着脸颊滴了下来,越淌越多,金珉奎知道,它们汇不成碧波荡漾的湖水了,养不活全圆佑喜欢的鲸鱼了。

 

也是,不受拘束的鲸鱼本身就不是生活在湖里的,金珉奎努力建造的湖泊仅仅那么小一片,如何装得下人人艳羡的自由的鲸呢?

 

金珉奎放下手臂,伸出左手牵住全圆佑冰凉的手指,右手指尖蹭过他裸露的锁骨,将扯烂半边的校服衬衣整理好,喉咙干涩,声音吃力地穿透出来,尾音颤抖:“哭什么嘛?又不是你的错,圆佑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都是朴时允的报应,是他自作自受。”

 

“珉奎,珉……”全圆佑第一次如此用力地反握住金珉奎的手,哽咽说道,“对不起,你要是不跟我交朋友,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烂事了,不会被打,不会住院,不会身体出问题,也不会被牵扯进今天晚上这种恶心的淤泥里……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你好好地呆在你的世界,你就还是那个金部长出名的模范生儿子,金珉奎,你为什么要朝糟糕的我跑过来呢?”

 

金珉奎的心脏激烈地疯跳着,一下一下重重砸在腔室,胸口又疼又麻,呼吸都有些不稳,他倏然有点忍不住笑意:“是因为我才哭的吗……我身体一点事都没有,你不要听硕珉乱讲,他开玩笑故意逗你的……全圆佑,你真的是在为我哭泣吗?”

 

全圆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种时候了,金珉奎问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有什么作用。

 

金珉奎一反萎靡状态,将颓唐抛至天边,开口鼻音浓重:“你一点都不糟糕,你好优秀,不仅打架厉害,学习也不错,不是每次考试都得A吗?而且我们圆佑长得这么帅气,又这么漂亮,哪里糟糕了,我好喜欢你……圆佑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五分钟之前刚有人从他们手中掉进无尽的黑暗,生死未卜,这一刻金珉奎却在行凶原地告白,他望着全圆佑接连掉落的泪水,心想可能全圆佑也被他吓到了,觉得他是个疯子吧。

 

但是金珉奎依然欢欣鼓舞,因为他确定了全圆佑的眼泪是为他而流的。

 

这就够了。

 

他们无法逃脱重力作用,持续往下坠落也没关系,金珉奎依然心满意足。

 

青春期是一个人身份认同构筑定型的关键时段,男孩之间会通过相互打架、相互凌辱,证明自己在道德和身体上比同侪更加强壮,金珉奎心不由主地承受了今夜的痛苦,而这提早两年成为了他真正的成年礼。

 

金珉奎比全圆佑更像个统治者、支配者,他更有勇气更叛逆,他先将垃圾的世界洞察清晰。

 

是金珉奎,一切都是金珉奎先开始的。

 

一切都是托金珉奎的福,初露锋芒的爱和风雨同舟的安定,他们下定决心触及,再不得不放弃。

 

是金珉奎。

 

接连几声闷雷响彻天际,全圆佑的睫毛尖沾着晶亮的泪珠,金珉奎攥着洁净的袖口为他擦眼泪,左右两边轻轻沾了几下,全圆佑仍旧忍不住哭。

 

“好了,别哭了,快回去吧,太晚了伯母该担心了。”金珉奎的声音依然控制不住发抖,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不是要当哥哥的吗?这么哭下去怎么能行啊?不要怕,圆佑,相信我,你没有杀人,不是你推他下去的,刚才我是故意用了全部力气,我从跑上屋顶看见朴时允压住你的那一秒,就想把他……”

 

“珉奎……”全圆佑微踮起脚,双臂紧紧搂住金珉奎的脖子,害怕他继续讲下去似的,用力抿了抿嘴,扬着下巴说,“我也好喜欢你,第一次遇见就喜欢,和珉舒妹妹一样,你也是我的理想型,未来我也想跟你这样的男人结婚。”

 

湿漉漉的泪水蹭在金珉奎脸侧,像细密的雨滴从天空洒落,完蛋了,全圆佑怎么比他还疯,金珉奎面带笑意拥抱住全圆佑,好薄一片,腰也好细,原来他那么早就觉得自己长得帅了,可真能忍呐全圆佑,背地里也想象着他的脸,紫😡薇过许多次了吧。

 

“不做哥哥要做妹妹了?”金珉奎亲了亲全圆佑耳廓的那颗痣,暗自承诺道,“好啊,珉奎欧巴答应你,等我们长大以后,就去结婚吧。”

 

“好。”全圆佑轻轻地回答他,与平时的低沉声音完全不同,带着鼻音的潮湿气声,像被暴雨淋湿的小猫在叫。

 

他们牢牢牵着彼此的手,一路跑下长长的陡峭坡道,路边的樱花树枝桠冒出新鲜的花苞,随着狂风剧烈地摇曳,飘散出淡雅的香气,经久不消。

 

金珉奎与全圆佑从公交车站的岔路口分开,一个朝南,一个向北,他们默契地擅自下定决心,如果明天有人发现了朴时允的尸体,警察来学校盘问,就立刻承认是自己将朴时允推下楼去杀死的。

 

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啪嗒,灰暗的石板路面落下了一个深色的圆点,啪嗒啪嗒,圆点越来越多,覆盖累积,潮湿漫延。

 

天空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清源头归去何处,天再往上就是太空吗?

 

太空湖中的鲸鱼甩甩尾巴,轰隆隆又一声惊雷,激荡出今年春天的第一场夜雨。

 

 

翌日整个白天,金珉奎和全圆佑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连呼吸都在忐忑的一分一秒却似平常般度过,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异常。

 

朴家的父亲是终日酗酒的赌徒,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的儿子出了意外,对于朴时允的缺席,老师们更是见怪不怪,问都没问一句,反倒先殷切地关心起金珉奎的伤情。

 

噩梦中的警笛声直到太阳落山也未响起,课间十分钟他们不止一次去到实验楼天台,站在栏杆后面拼命弯腰往下望,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满目的荒凉杂草,而朴时允的“尸体”,可能就这么离奇地不见了。

 

金珉奎放学回到家,母亲和妹妹皆不在屋内,父亲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看东亚日报,报纸翻得沙沙作响,金珉奎说了一句“我回来了”,金泰元反常地放下报纸,将注意力投向儿子。

 

金泰元戴了一副无度数的金丝框眼镜,语气沉静:“珉奎,赶快回卧室收拾行李,明天开始你不用去学校了,下周跟你妈妈回首尔,还读大元外国语高中。”

 

大元是父亲在他初中毕业时原本定下要去就读的名校,金珉奎听此走上前去,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在这里成绩也没有退步啊?为什么要回首尔?”

 

金珉奎意识到自己在对着父亲大吼,很快缓和了语气:“为什么不等着爸爸调任结束一起回去,那样不是更好吗?”

 

金泰元这周刚升了职,兼任环境部副部长,离任期结束还有好几年,他将报纸折叠整齐,放上茶几,抬头盯着金珉奎的眼睛:“在这种学校继续待下去,最后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金珉奎与金泰元对视,他确认父亲知晓了朴时允与自己产生矛盾的事,再遮掩下去也没有必要,直截了当地开口:“朴时允已经解决了,校长给他的惩处是退学,办好手续之后,他不会再来学校上课了,对我构不成威胁了,不是吗?”

 

“解决?”金泰元勾起一边嘴角,冷笑道,“怎么解决的?你把他从楼顶推下去的?死在荒山里了?”

 

霎时金珉奎僵在原地,心跳快得要呕吐出来,后背一阵阵发凉,昨天晚上他都没有这么恐惧。因为那时候他还能告诉自己是一场意外,但此时此刻,父亲确凿无疑地对他说,是他把朴时允推下去的,是他把朴时允杀死了。

 

金珉奎毋庸置疑地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是这样的吧。

 

幸好,幸好不是全圆佑,幸好爸爸还没有发现全圆佑。

 

“要不是我一直派李秘书暗中跟着你,还不知道你长大了,能闯出这么大的祸。你以为朴时允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如若没有我帮你,你现在早被抓进监狱了。”

 

“爸爸……”

 

金珉奎微弱的呼喊被金泰元凛声打断:“还有那个全圆佑,如果你想为他好,回首尔以后也不要再跟他联系。我能让朴时允的尸体消失,也能让全圆佑从一个活人变成尸体再消失,听明白了吗?”

 

完了。

 

湖水干涸,星辰枯萎,鲸鱼沉落。

 

全都完了。

 

 

在金珉奎去往全圆佑家的路上,孤独压抑的阴暗氛围如影随形,仿佛朴时允的鬼魂死灰复燃,或许会跟随金珉奎一辈子。

 

入夜后连绵的细雨再次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不像盛夏海边的雨,雨一下完便能见到蓝天,金珉奎无端猜想,大约昌原的雨会和即将离开的他一样,再也不会迸发鲜活生机了。

 

收到金珉奎的kakaotalk,全圆佑匆忙跑到小区大门,金珉奎的额发已然湿乎乎的,他轻轻笑了一下:“我要走了。”

 

全圆佑不由皱紧眉毛,上前一步,胸膛几近要贴住金珉奎:“你去哪?”

 

“我妈妈要先带我和珉舒回首尔。”

 

“哦。”全圆佑剧烈的心跳稍微平复,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嘴,“那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发kakao,还可以打电话,等放假了,我还能乘KTX去找你。再等一年我就要考大学了,到时候我去首尔读书,那样我们……”

 

“不要来了。”金珉奎明显地挺直腰背,与全圆佑的距离远了一点。

 

“什么?”

 

“昨天晚上我们说的话,你都忘了吧。”金珉奎面容冷淡,不顾全圆佑的眼神颤动,漠然道,“既然我们要把朴时允忘记,要把做过的所有事情忘记,那我们说过的话,也要一起忘掉才行。”

 

“珉奎。”全圆佑慌乱去抓金珉奎的手,被对方轻巧躲过,他仓皇无措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警察找过你了?朴时允的尸体找到了?”

 

金珉奎沉默不语,全圆佑转身往大路冲,失神般地喃喃:“我现在就去自首。”

 

“全圆佑!”金珉奎急忙拉住全圆佑的胳膊,双眼泛红,“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们在一起是走不到最后的,破损的学生铭牌和新款的索尼耳机,是同等价值的东西吗?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吗?”

 

全圆佑亮晶晶的眼泪宛如静止在眼眶,他皱了皱眉,迷惑地问:“可是,你昨天晚上说了呀……说你喜欢我,还说,还说以后我们会结婚,珉奎,是你亲口说的,对吧?”

 

金珉奎鼻腔酸涩,流向心脏的血液像被巨石堵住,泪水即将不受控制地淌出来了:“骗你的,是为了先稳住你,怕你冲动跑去报警,那样我也摘不出去、会受牵连,拜托,我可不想被判刑坐牢。”

 

全圆佑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我不相信,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珉奎啊,你也清楚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报警的,就算有警察来找我,我也不会把你说出去的,就算判我死刑,我也不会把你的名字讲出去的。”

 

金珉奎一眨眼,透明的眼泪滴落下来,划过皮肤,湿润冰凉,毫无征兆地吓了全圆佑一跳。

 

“怎么办?没有骗过你,”金珉奎悲喜交集,喉咙涩得泛出血腥味,“我的全圆佑,真聪明啊。”

 

全圆佑双眼通红,却始终没有眼泪溢出,他彻底被金珉奎搞糊涂了,本来反应就慢半拍,每次遇到与金珉奎相关的事,更是要变成彻头彻尾的笨蛋。

 

“但有一句话是真的,我们走不到最后了。”金珉奎清楚,他喜欢全圆佑这件事,在他爸爸活着的时候,都不可能了。

 

全圆佑怔愣地问:“为什么?因为我是男人?”

 

“不是,不是的……”金珉奎忽然哭得失声,他说不出口,是因为他的无能,是因为他的不够强大,是因为他的懦弱,是因为他的不敢反抗,全圆佑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一切怎么会是全圆佑的错呢?

 

“我知道了,你不要哭,珉,我知道了。”全圆佑踮着脚,扬头去亲金珉奎的眼尾,只亲到一嘴苦涩的泪。

 

金珉奎压抑不住伤心的抽泣声,他真希望他们流过的眼泪能一起飘到天上去,与无穷无尽的雨水融为一体,从两滴变成一滴,落进比海洋还要宽广的太空湖里。

 

“我们也算谈过一天的恋爱吧,我很满足了,我的初恋是我的理想型,他也说过喜欢我,真的,我如愿以偿了,我这一生的爱好像都有了归属,谢谢你珉奎,你做得很好,谢谢你。”全圆佑露出很温柔的笑,初春的雨水飞过他的眼角,“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约定,我也会全部做到,我不会给你发消息,也不会打电话,我也不会去首尔了,珉奎,珉奎啊……”

 

“怎么了?”金珉奎轻声问。

 

“可是我想你的时候,要怎么办才好呢?”全圆佑满眼求知的欲望,是鲜红的,是破碎的,“我一个人,非常非常想你的时候,该怎么做啊?”

 

能亲耳听到全圆佑示弱的爱恋与思念,金珉奎就算此刻被判无期徒刑也如意了,他倾身吻了下全圆佑的脸颊,低哑开口:“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我偷偷想你的时候都在抽烟,Marlboro橙子爆珠,味道甜甜的,还有点苦,有一天晚上失眠,坐起来抽了半盒,才停止想你,睡得着觉。”

 

尼古丁是有害且浪漫的,而一切令人成瘾的东西都很了不起,自然包括一见钟情,自然包括,难得一遇的邂逅与转身擦肩的结局。

 

难免惋惜,难免唏嘘,但并不悲伤,并不孤寂,金珉奎和全圆佑已是被人生幸运选中的知己。

 

他们如此祈祷,不要悲伤,不要分离。

 

“你之前偷偷想过我呀?”全圆佑满脸都是亮晶晶的雨水,他笑得开心,“那么以后就换我偷偷想你了。”

 

金珉奎讲一个字便流下一滴泪:“我也会继续想你的,每天每天。”

 

全圆佑声音不由得颤抖:“珉奎啊,你会想到哪一天为止呢?”

 

“不知道,但我从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全圆佑。”金珉奎抬手擦干脸上的眼泪,下一秒又有新的泪珠掉下来,透明的、晶莹的、闪闪发光的,他张开双臂,将全圆佑牢牢抱进怀中。

 

真希望这一秒钟无限斑斓地延长下去。

 

真希望自由的鲸鱼永远不死,永远悠闲地游来游去,也可以生活在妄想的太空湖里。





TBC、 



*“GT杂志”指《GAY TIMES》、“1km”APP各个功能纯属私设

*“青春期是一个人身份认同构筑……道德和身体上比同侪更加强壮”改自《Marcher la vie: Un art tranquille du bonheur》


antoni13

【楚苏】由头来过 13

由头来过 13


*双重生的现背au,切勿上升。


2014年年底,陈楚生和苏醒出国扯了个证,自然没能逃过狗仔,他们当然也懒得解释,毕竟,他们本就没什么需要掩饰。他们俩的所谓婚礼很小型,也很私密,出席的都是至亲好友,也包括0713的所有人。那是他们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聚齐,为的不过是见证,合影的时候,魏晨忍不住调侃:


“我怎么还要站他俩边上,我真是够够的了…”


苏醒拍了拍魏晨的肩膀,假装安抚,魏晨摇摇头也没再说话,合影结束,魏晨拥抱了一下苏醒,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苏醒,恭喜。”


苏醒说了声谢谢,那些刚刚重生的日子里,那些反复的纠结与不安,魏晨都是苏醒......

由头来过 13


*双重生的现背au,切勿上升。


2014年年底,陈楚生和苏醒出国扯了个证,自然没能逃过狗仔,他们当然也懒得解释,毕竟,他们本就没什么需要掩饰。他们俩的所谓婚礼很小型,也很私密,出席的都是至亲好友,也包括0713的所有人。那是他们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聚齐,为的不过是见证,合影的时候,魏晨忍不住调侃:


“我怎么还要站他俩边上,我真是够够的了…”


苏醒拍了拍魏晨的肩膀,假装安抚,魏晨摇摇头也没再说话,合影结束,魏晨拥抱了一下苏醒,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苏醒,恭喜。”


苏醒说了声谢谢,那些刚刚重生的日子里,那些反复的纠结与不安,魏晨都是苏醒的依靠。更不必说,上一世的互相扶持与支撑。于玮凑过来同苏醒打招呼,苏醒调侃几句,末了说了句:


“你俩结婚的时候可得叫我。”


“那是自然。”


苏醒站在那儿,魏晨和于玮手牵手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触动了苏醒,苏醒摇摇头,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他不用偏过头也知道是陈楚生。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听见陈楚生喊了他的名字。


“醒。”


苏醒轻声应了一声,转头冲陈楚生笑:


“楚生,我突然觉得,我很快乐。”


苏醒的话时常这样没头没脑,甚至有些无厘头,可陈楚生就是懂他的这些没头没脑,他伸出手握住苏醒的手。他们都没再说话,但他们都明白,他们这一生都将被捆绑在一起。


几个月后,便是王栎鑫的婚礼。王栎鑫给苏醒发请柬的时候还忍不住遗憾,苏醒如今不是单身做不了伴郎,苏醒翻了个白眼儿,接下王栎鑫的请柬。心想着,他早就做过王栎鑫婚礼的伴郎了,更是帮王栎鑫的离婚脱敏的功臣,不过,至少此刻,他仍是祝福了王栎鑫几句。


“生哥那里你也帮我说一声啊!”


苏醒点点头,在这个时间轴,王栎鑫和陈楚生还没有熟稔到可以一起喝酒聊人生哲学,苏醒自然明白。苏醒把请柬扔给陈楚生的时候,陈楚生刚从工作室回来,他打开请柬,没有什么表情,很快就又问道:


“要送点什么礼物吗?”


苏醒摇摇头,一把又抢过请柬,随手扔在鞋柜上:


“又出份子钱又出礼物,你是什么大善人?”


陈楚生笑起来,一把揽过苏醒,正色道:


“你不必担心,有些事总要经历,栎鑫后来也一直很好,不是吗?”


又一次被陈楚生看穿,苏醒耸耸肩,拉着陈楚生坐在沙发上,他枕着陈楚生的腿就躺了下来,他望着陈楚生的眼睛,又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苏醒对王栎鑫一直心存好感,他在王栎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干脆把王栎鑫当成弟弟宠。说实在的,没有一个哥哥会希望自己的弟弟走的如此不顺,可是正如陈楚生所说的,人总要成长。


苏醒打结的眉毛终于舒展了一些,他闭上眼,佯装睡去,陈楚生也不拆穿,只是低下头亲了亲苏醒的额头。所谓的岁月静好,也不过就在这一吻之间。


王栎鑫的婚礼,自然是热闹的,也符合他一贯的性格,年轻爱闹腾。苏醒看着王栎鑫郑重地承诺,不知怎的,还是会有点鼻酸,陈楚生握住苏醒的手,苏醒才平复了一些。一群哥儿们许久不见,总少不了闲聊几句,不知是谁问起俞灏明怎么没来,陈楚生蓦地觉察到什么。他瞥了瞥苏醒,他知道,苏醒也意识到了什么。


“灏明他…”


闹腾了一天,回到家陈楚生就开了口,苏醒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出来,拧开喝了几口,随意坐在椅子上,摇摇头,


“楚生,我从前一直觉得灏明和栎鑫关系好,纯粹的情谊,现在想想,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是…”


陈楚生明显沉默了一阵子,很快摇摇头,他掏出一支烟,点燃,苏醒闻到烟味儿就皱起眉毛。但他知道,陈楚生在思考,他没好气地站起来扔给陈楚生一个烟灰缸。陈楚生点点头,吐出一个烟圈儿:


“醒,你说他们从前如何看你我?”


“什么?”


苏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在想什么从前什么他们,透过氤氲,苏醒才明白陈楚生的意思。陈楚生说的是前世的他们,也是如今的俞灏明和王栎鑫。


“醒,其实有许多情感外界如何看待并不重要,我们也无需揣测,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挚友,这本身就很珍贵。”


陈楚生原本是想安慰苏醒几句,不知怎的,苏醒突然发起火来,整个人都开始暴躁。


“所以,我们是一辈子的挚友也无所谓对吗?这就是你觉得最好的吗?”


吼出来的那一刻,苏醒自己都被震惊到,陈楚生掐灭了烟头,站起来冲上去吻住了苏醒。不同于平日里的温柔,这个吻有些发狠,陈楚生牢牢扣住苏醒,让他没法挣扎,大约两个人都有些疯魔了,直到感觉喘不过气来,陈楚生才离开苏醒的唇。他仍是那副模样,拽住苏醒:


“我早就想这样做了,苏醒。那个夏天也好,后来的重逢里也罢,我从没有觉得挚友两个字是那样令人厌恶。”


苏醒看着这样的陈楚生,眼角眉梢里都泛着红,那是怒意,又何尝不是爱意。


“Sorry,我又搞砸了。”


陈楚生总算平静了一些,他将苏醒轻轻搂住,恢复了温柔的语调:


“醒,我们都要向前看,别太纠结。”


苏醒点点头,伸手也环住了陈楚生。他晓得,他和陈楚生背负着那些其他人都没有的记忆,其他人都不明了的过往,他们俩太过疲惫,神经也总是紧绷。更何况,他们都是生了病的人,而这种疾病的名字,叫作爱情。


从决定要由头来过的那一刻,陈楚生和苏醒就一起生了病,唯有对方是治病的良药。


“楚生,我想回西安看看。”


“好,我陪你。”


踏上故土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苏醒好久没有回来,一回到家就吵吵嚷嚷,陈楚生在一旁只是笑着。老苏总同陈楚生点点头,陈楚生笑着打了招呼,阿荷更是早就做好了下午茶的点心,陈楚生坐在那儿,看着苏醒像个孩子似的,不知怎的,心里软软的。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太重了,重到他们都忘记了要放松一些。


西安的天气很好,他们几个人就在露台上晒着太阳吃着东西,陈楚生知道,苏醒也许有话同父母说,索性找了个借口,说为了赶飞机有些没睡好,便进屋休息去了。苏醒原本想跟着去瞧瞧,又被阿荷拉住:


“胖胖,让他一个人休息吧…”


苏醒只好坐回自己的座位,阿荷伸手掸了掸苏醒的衣服,语调是温温柔柔的:


“胖胖,这些年,你们俩很辛苦吧…”


或许母亲的话语总是有让人想哭的魔力,苏醒的眼泪莫名就掉了下来,老苏总见儿子哭起来,心里也是不好受。


“陈楚生这小子啊,当年跪在这里信誓旦旦说会护着你,不让你受苦,不让你哭的…你瞅瞅,这都什么事儿啊…”


“老苏!”


阿荷出言制止,老苏总才意识到自己又快人快语了,倒是苏醒,捕捉到关键信息,他抬头问父母:


“当年…什么当年?”


阿荷忍不住叹息,她伸手抚摸苏醒的脸庞,仍是带着笑:


“原本我们答应楚生永远不让你知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你们俩还没在一块儿呢…”


陈楚生迷迷糊糊醒来,却见苏醒就坐在床边,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摸了摸苏醒的脑袋:


“我睡了很久吗?你怎么在这儿?”


苏醒却是盯着陈楚生,眼睛都是红红的,好似哭过,陈楚生有些慌了神,他刚想询问几句,却被苏醒抱住。


“陈楚生,你是白痴吗?如果,如果我没有要和你在一起呢?如果阿荷和老苏他们把你赶出去呢?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苏醒还在不停地说着,后面的句子被哭声掩盖,断断续续的,陈楚生知道,他不愿意让苏醒晓得的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可仔细想想,那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是在一个冬日里,陈楚生一个人来到了西安,敲开苏醒家的门,去争取苏醒父母的同意。


尽管,那会儿的苏醒还在躲避陈楚生。


至于下跪什么的,不过是陈楚生最微不足道的诚意,西安的冬天很冷,陈楚生一个南方人,跪在那儿那么久,哪能不让人动容呢。更何况,苏醒的父母早就明白自己的儿子心心念念的都是陈楚生,不然,哪有先前那些嘱托。


“倘若我没有要和你从头再来呢?”


夜色温柔,苏醒枕在陈楚生的肩膀,举起陈楚生的手,玩着陈楚生无名指的戒指,又忍不住发问。陈楚生没有太意外,他偏头看了看苏醒,想起那个冬天,他跪在这儿,也是这样回答:


“没有关系,哪怕爱情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也会护着你。看着你结婚生子也好,只要你快乐,怎么都好。”


苏醒放下陈楚生的手,转过身去,背朝着陈楚生,没有说话,可陈楚生还是能看到苏醒时不时地微微颤抖。


他的苏醒,永远是一个不肯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小朋友。但是没关系,苏醒会永远是陈楚生的小朋友。


陈楚生转过身,一只手环住苏醒的腰,一夜好眠。


TBC





若无痕

【叶喻/ABO】不知欢(中一)

娱乐圈,ABO,先婚后爱。

有意外标记情节。

不黑人物。目测三发完不了……

事业上升期喻×功成名就叶。


突然受关注,消息通知多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


喻文州勉强扯出一个笑,他不动声色地往叶修身后藏了藏,抬手不轻不重地掐了把叶修的腰。见叶修回望过来,喻文州眯了眯眼,满眼控诉:导演,说好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叶修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文州大大,考验你的临场表演能力了,哥也没剧本啊!


这也太刺激了吧!喻文州暗自扶额,继续用更加控诉的眼神看过去:那你好歹给点提示啊叶影帝!综艺节目还能有台本呢!


说起来,喻文州的眼睛还真是会说话啊……...

娱乐圈,ABO,先婚后爱。

有意外标记情节。

不黑人物。目测三发完不了……

事业上升期喻×功成名就叶。


突然受关注,消息通知多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


喻文州勉强扯出一个笑,他不动声色地往叶修身后藏了藏,抬手不轻不重地掐了把叶修的腰。见叶修回望过来,喻文州眯了眯眼,满眼控诉:导演,说好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叶修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文州大大,考验你的临场表演能力了,哥也没剧本啊!


这也太刺激了吧!喻文州暗自扶额,继续用更加控诉的眼神看过去:那你好歹给点提示啊叶影帝!综艺节目还能有台本呢!


说起来,喻文州的眼睛还真是会说话啊……叶修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怎么就看明白了喻文州这么多眼神呢?他想了想,稍稍揽过喻文州的肩,小小声附耳过去说道:“见家长……演过没?”


喻文州心道这和演戏能一样吗,演戏能卡,这也行?


“哎,别紧张。”叶修能感觉喻文州的呼吸都有点抖了,赶紧笑着安抚,“你先前演的那个什么……什么爱上我,里面不是有吗?”


“叶影帝,您还真是不拘小节啊。”喻文州感慨,随即有些促狭地望向了叶修身后,“不是说婆婆眼中多恶媳吗?叶影帝,我没演过这个套路啊!”


他们两个说悄悄话的姿势很是亲密,外人看起来就是耳鬓厮磨了好半天。总算喻文州还想起来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赶紧一把推开了叶修——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不能让叶修的父母觉得自己是个不矜持想上位的轻薄Omega,是不是?


他想得峰回路转,叶修想得反而简单得多了。不就是来把关的吗?那就应该亲昵点儿才对吧?嗯这个角度看过去应该可以……


“咳!”这是叶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喻文州这会儿臊得有点脸红,身边Alpha的信息素似乎因为紧张不自觉地有点儿外溢,作为一个被标记的Omega,喻文州被撩得有点腿软,不得不扯了把叶修的手臂。


叶父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人,端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也很容易让人猜到此人军人的身份,相比之下叶母则温婉得多,面上带着柔柔的微笑,喻文州细细一看,叶修的面部轮廓酷似叶父,常常掺着笑的嘴像叶母,独有那一双眼睛……似乎是融合了两个人的特点,才看起来那么璀璨如星。


“这就是文州吧?”叶母笑得很温和,她捡了个很亲近的称呼,为的也是让喻文州放松下来,“别那么紧张呀,过来坐。我先前还看过你那部电视剧呢。”


……喻文州不由更加窘迫了,这和看过自己的黑历史有什么区别啊?叶修在一边憋着笑,喻文州分去视线,毫无杀伤力地狠狠剜了叶修一眼。


叶修耸耸肩,拉着喻文州坐上沙发打起了圆场:“您二老来得太突然了,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啊。”


他说出口的“我们”自然无比,顺溜得吓人,叶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满意叶修这种听起来有些轻佻的话语。叶母倒还是那样温柔,她把喻文州叫到身边,拉着喻文州的手细细打量一阵,笑着说:“我看文州比我们叶修强得多,委屈你啦。”


“妈……跟我结婚怎么就委屈了?多少人赶着上着想跟我在一起呢。”叶修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光听声音还真委屈得不行,不过可惜叶影帝在家就没了个正形儿,演戏都半吊子——他说着委屈的话,人却是懒懒瘫在沙发上。


“少贫嘴。”叶母笑着横了他一眼,“反正文州我是很满意,以后你要是欺负他,妈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叶修语塞了一下,文州不是说婆婆眼中多恶媳吗?这套路不对啊?这样让她知道了自己跟喻文州未婚先标记还是一夜情……叶修搓了搓胳膊,觉得还是假戏真做了吧。


眼见着叶母把喻文州带上楼讲悄悄话去了,叶修松了口气,至少过了叶母这一关,叶父那边就很容易松动了。


“哼,你那套花言巧语骗骗你妈也就算了,真以为我会信?”正当叶修暗搓搓松了口气的时候,叶父忽然开口了,他眼底的目光锐利得很,叶修平白觉得自己要被扎出窟窿来了。


“哪里的话,形式所迫么。”叶修笑,他吃不准自个儿老爹知道什么知道多少,只能这么含含糊糊地应声,“文州挺好的。”


“……是个好孩子。”即使对自己的长子有诸多意见,叶父也不得不承认,喻文州身上那样的气质,确实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所以啊。”叶修顿了顿,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咂咂嘴有些遗憾地发现自己的香烟落在酒店里了,“错误是我犯的,我哪能拉着他一道遭罪呢?只好用这样的办法弥补了……唔,至少跟我绑定,对他也有好处吧?等到几年后……时间总会带走很多东西,几年后,再还他自由吧。”


叶父重重叹了口气,仍是不甚赞同的模样:“你小子……当年一声招呼不打离家出走,要演戏,也不想想,我叶家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要不是那个什么嘉世那么玩命要搞你……秋小子还找不着你了。职业是演戏,现在结婚也是演戏……你一辈子就活在戏里不出来了?”他们父子俩虽然谈不上剑拔弩张,却因为当年的事,关系总是不冷不热的,眼下怎么也算儿子的终身大事,叶父难得生出点儿慈父情怀,想跟儿子多说两句心里话了,“爸没什么好关照的,我看小喻是好孩子,踏实点吧。”


叶修有点纳闷,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爸妈就先一步把他和喻文州终身绑定了,只好稀里糊涂应着:“你们就放心吧。”


“你个臭小子啊……”叶父笑骂一句,他到底了解自己的儿子,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过日子的以后就是你俩了,我跟你妈也没那么多操心的。”


他们爷俩的交谈还有那么点硝烟味,这厢喻文州和叶母就融洽得很多了。说来喻文州性格虽然好,但他一向不擅长的就是如何完美地应付这样慈祥的妈妈辈人物……


可以说是手足无措了,喻文州只好摆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一切叶母都尽收眼底,她早些年也是经商的狠角色,她淡淡笑了笑,重新起了个话题:“我一接电话呀,就知道叶修这孩子没说实话……他爸气得要命了,我倒是觉得要来见见你。”


“见了一面,我也是真的满意。”叶母说到这里,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结婚……反正叶修我是交给你了,好好过吧。”


喻文州心里一热,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愣愣地张嘴就是一句:“谢谢妈……”


他随后反应过来,脸都羞得红了,叶母显然没料到喻文州脸皮子这么薄,心里那点儿快被叶修叶秋折腾没的温柔慈和又被激活了,她拉着喻文州的手,笑吟吟的:“这么叫才对嘛,好了,我们下去吧,过会儿指不定叶修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果不其然,他们刚一下楼,叶修见喻文州脸还红着,眉毛一挑:“妈,你怎么欺负文州啊?”


“你这死小孩,和谁说话呢?”叶母笑着嗔他一句,“怎么就不是文州欺负我?不把你妈我当Omega看呀?”


“哪里敢。”叶修笑,“您被欺负了还有我爸呢,文州被欺负了可只有我,能不多问两句吗。”


这话让喻文州的心跳都快了两拍,明明是始于阴差阳错的婚姻,却渐渐地像是自然而然的恋爱一样温馨甜蜜……连家长都见过了,喻文州脚步有些虚软,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么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和叶修又要何去何从呢?


事情并没有压下来太久,送走了叶父叶母之后,喻文州打开电视,同时微博提示音也接连不断响了起来,果然他和叶修的事情还是见诸媒体了。


“当红新人与封神影帝同进同出,结婚说法是否会不攻而破?”


喻文州看了眼娱乐新闻,低头看微博,热搜第一赫然就是他和叶修。


只不过幸好在出酒店时和叶修演了一场戏,还没有完全被盖棺定论评判为丑闻……他们两个之前的交集实在不多,网上的质疑还是不少。幸好叶修家有WiFi……喻文州心想,经纪人这会儿估计已经打他电话打爆了,谁知道他拔了电话卡呢。


“想什么呢?这么得意,跟偷腥的狐狸似的。”


原来是叶修洗完澡出来了,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喻文州闻得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雪松香,被标记的本能勾得他蠢蠢欲动……喻文州无奈地搓了搓脸,Omega本来就依赖Alpha,何况是标记了他的Alpha,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心上人……


“嗯?怎么没声儿啊,不应该啊。”叶修见喻文州没有回应,有些纳闷,他随后见喻文州耳根发红,立马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得抱抱你才管用吧?”


他也是知道Alpha和Omega相互吸引的道理的,奈何他常年洁身自好,和剧本作伴,最好的伴侣无外乎香烟,一时也觉得性别的吸引真是奇妙不已……


“也没那么夸张……前辈放出点信息素给我闻闻就好了。”喻文州有点排斥这样亲昵的接触,虽然心中很渴望,但他时时记得他和叶修并不是热恋的情侣……


而是被前途捆绑在一起的,一对意外标记了的Alpha和Omega,仅此而已。


叶修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没有坚持,而是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牵着喻文州轻轻揉按指节,一点点小心地散发着信息素。


他的信息素有点儿雪后冷意,喻文州的信息素却像是一种春来花开的甜蜜,两厢一结合,闻起来就是沁人心脾的舒适。


“这群媒体真会说啊。”不同于喻文州,叶修早就潇洒地把手机关机了,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娱乐新闻里编排他和喻文州的新闻,其轻松闲适仿佛当事人并不是他一样,“这要给他们知道我爸妈都对文州很满意,岂不是要爆炸了……”


“前辈,别闹。”喻文州无奈地笑笑,“我们所说所做的,本来就……不是真的呀。”


叶修懂他的意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压着唇做出了拉拉链的手势。


后来他们见过了喻文州的母亲,这同样是个温和而暗藏锋芒的女人,好在叶修这么多年演戏也好回去面对叶母也好,多多少少积攒了点对付慈母类型人物的能耐,这方面倒是胜过喻文州不少。


喻文州的母亲和他谈话,临分别时才似有若无点了叶修一句:“我看着文州追了这么多年……不放心是肯定的,小叶啊,别让我失望。”


叶修一时没回过味儿来,只能愣愣地点头。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按照喻文州的想法,直接办婚宴并不那么妥帖,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还不那么亲密,叶修深以为然。


安排过了两家父母见面的事之后,喻文州终于舍得装回他的电话卡,一开机就是经纪人郑轩一个call打进来,喻文州叼着叶修买在家里的棒棒糖,靠在别墅二楼的小阳台看月亮。


“喻总,您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呀?之前干嘛了啊?”郑轩在电话那头苦哈哈地抱怨,“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吵成什么样了啊?”


“度蜜月了呀。”喻文州笑着答一句,随后煞有介事,“我知道啊,我在家一直追着看更新呢……”


郑轩心道,那是你心大,小的学不来啊。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那些事情怎么解决……毕竟牵扯到了叶影帝,也不是我们蓝雨一家的事了,老板的意思是,尽着你来。”


喻文州眯了眯眼:“让公关保持安静……我和前、咳,我和叶神会处理的。”


“什么,你真的和叶神在搞地下恋?”郑轩大惊失色,“亚历山大……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了是地下恋,还让你知道?”喻文州笑,“那我挂电话了啊,别操心这事了。”


话分两头,叶修这边万年不用的手机开了机,也是被方锐夺命连环call骚扰过的人,他可不像喻文州,接了电话张嘴就嘲:“干啥?催命呢?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我靠你大爷!”方锐在电话那头骂街,“姓叶的,你也不看看你闹出了多大的事!你能耐了眨眼不见就睡了人家蓝雨的最佳新人??”


叶修掏了根烟点上,不以为意:嚷嚷啥啊,我又不是不负责。”


方锐震惊:“你认真的吗?”


叶修:“我认真要负责的,你以为我是你啊?”


“滚你丫的!”好在方锐还记得他不是来骂人的,憋了半天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发个声明什么的?”


“不用,这事儿公关洗不白了。”叶修顿了顿,继续道,“我和文州会亲自出面解决的,放心吧,没事儿。”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方锐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文州?他琢磨着,叶修和喻文州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患难见真情?


虽说大多数时候叶修嘴里的话并不那么靠谱,但显然这一次他不准备用前途开玩笑,在家又休整了一天之后,他和喻文州果然出现在了公众面前。


向来没个正形的Alpha难得端正了态度,细小的动作大多都是维护着身边的Omega,甚至连倾过去的话筒也被不着痕迹地拨了回来,满脸都是有问题问我别去招惹他的表情。


喻文州就坐在叶修身边偷偷笑,这个笑颜后来被粉丝抓拍下来,高呼完全就是幸福的味道。


“请问叶影帝,您和……呃,和这个我们喻总,是真的有婚约吗?”


叶修掀了掀眼,似笑非笑:“可不是,本来都快要结婚了,被你们这么一闹,他又不肯点头了,这么问是要赔我老婆吗?”


记者尴尬地咳嗽一声,抓紧机会赶紧换了个问题:“那先前怎么没见您二位有什么交集呢?仿佛正是在这件事之后才爆出二位交往一事……”


“没办法,我的小男朋友不肯抱我大腿,怕被误会扭曲,差点儿跟我划清界限啊。”叶修耸耸肩,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我跟他青梅竹马……”


喻文州在一边恰到好处地“拆台”,他带着得体的微笑:“其实我们大学才认识。”


他们的配合太过默契,偏偏记者就是不信邪了,假装八卦地继续问道:“校园恋情,真是浪漫啊,那么可以问问谁先追的谁吗?”


“告白这种事当然要Alpha主动来。”叶修笑了笑,“不过文州一看就是暗恋我很久了……”


喻文州倒是真的被这话说破心思,尴尬地咳嗽一声才接话:“实在是前辈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样子太傻了,不得已收留前辈。”


记者有些痛苦地掩面坐回了位置上:除了被撒一嘴的狗粮,他完全没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啊!


叶修敲了敲眼前的话筒,满不在乎地开口:“今天我这个目的呢,本来是想宣布婚期的,可是后来我想了想,在这个时候说仿佛是故意为了遮掩什么丑闻……”


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嘲讽的笑:“当然了,我不希望我的Omega对婚姻有什么误会或者不美好的记忆,所以只好延期了……至于诸位的疑虑嘛,我也懂,怪我以前太听文州的话,恩爱秀得太少,以后一定常出镜。就这样了吧?”


不少看了直播的粉丝被刷新的世界观,纷纷上微博狂刷如果这都不算爱,叶神怎么这么宠之类的话。


更有甚者,直呼:就算我是个A也想嫁给你啊叶神!


所谓谣言,不攻自破。


在这之后,叶修仿佛是为了践行诺言一般,三五不时就往有喻文州的片场跑,堂堂影帝倒是一点都不讲究,亲自给喻文州准备便当,还常常自掏腰包请剧组成员吃饭唱K,而且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价,偶尔有个龙套还挺愿意客串一把……


全世界都算是知道叶修有多宠喻文州了,只有喻文州一个人惊疑不定:叶修,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叶修恐怕已经演得连自己都相信他是深爱喻文州的了。


他是聪明人,知道叶修是天生的演员,这样的人,很容易就把已经安排进一个人设里,然后穷极一生去演好这个角色。


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始于谣言的婚姻,叶修根本不必做到这一份上。


TBC.


是谁啊

【红海行动 | 徐宏/杨锐】过年

前文 抽烟


1

大年三十的早晨天很阴,农历年的最后一个太阳在海平面下挣扎,想要跳出乌云的挤压。

七点钟,蛟龙一队准时完成了每日清晨例行的长跑,目的地是海边作为标记点建立的一个简易木屋,被队员们戏称为“补给点”。

落潮后的沙滩上散布着密密麻麻的贝类,佟莉随手拾起一个,摘了手套从身边李懂的t恤上摸了点儿汗水蒸发出的盐粒抹在贝壳里当做消毒,然后“嘶溜”一声一口吸掉了白色的贝肉。

李懂嗔怪地扭头看她:“你又拿我当佐料——”

他话还没说完,顾顺就站在木屋门口喊他:“李懂接着!”说着扔过来一条巧克力,是刚从大家藏食的“补给点”翻出来的。

徐宏也在木屋里找东西,他拿了一颗糖攥在手...

前文 抽烟


1

大年三十的早晨天很阴,农历年的最后一个太阳在海平面下挣扎,想要跳出乌云的挤压。

七点钟,蛟龙一队准时完成了每日清晨例行的长跑,目的地是海边作为标记点建立的一个简易木屋,被队员们戏称为“补给点”。

落潮后的沙滩上散布着密密麻麻的贝类,佟莉随手拾起一个,摘了手套从身边李懂的t恤上摸了点儿汗水蒸发出的盐粒抹在贝壳里当做消毒,然后“嘶溜”一声一口吸掉了白色的贝肉。

李懂嗔怪地扭头看她:“你又拿我当佐料——”

他话还没说完,顾顺就站在木屋门口喊他:“李懂接着!”说着扔过来一条巧克力,是刚从大家藏食的“补给点”翻出来的。

徐宏也在木屋里找东西,他拿了一颗糖攥在手心里出去,在木屋侧面找到了他倚着木头呼吸的队长。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徐宏向杨锐伸出手去,他掌心摊开,里面有一颗用红白相间的糖纸包裹着的糖果,所有人都非常熟悉。

杨锐抬起来的胳膊停顿了一下,还是拿走了徐宏手里的那颗糖。糖果被蛟龙一队的队长攥在手心里,好像隔着糖纸就能补充能量似的。

“还行,”杨锐抬手抹了一把脸,他消瘦的眉骨锋利得像是能划破手掌,早就晒黑的脸颊显得有点儿憔悴,“熬夜学习‘如何包饺子不破皮’了。”

徐宏一下子被他一本正经的冷笑话逗笑了,甚至笑得前仰后合起来:“队长,你的幽默感总是来得很突然。”

看见徐宏笑成这样,杨锐总是下垂着的嘴角也悄悄弯起来一点儿了。徐宏作为冷静万能的蛟龙,在大笑中也顾得上瞥一眼他队长的微笑。于是他伸手抓住杨锐垂在身边的胳膊,轻轻掰开他那只攥着糖果的手。

徐宏拿过糖果干脆利落的剥了糖纸,他探头看了看队员们的动向,正要把糖往自己嘴里放,就听杨锐拖着声音说道:“木屋屋壁,有缝隙。”

徐宏一下子反应过来,从缝隙里甚至能看到顾顺正翻出第二条巧克力,他不由得叹气。但他马上就摘了右手的手套,把赤圝裸的糖果拿在手里,直接递到杨锐嘴边去。

杨锐不由得往后靠了一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蛟龙一队长照例因为徐宏而耳根一热,但他还是往前凑了凑叼住糖果。

糖很甜,表面因为徐宏手的触碰有些咸。但是那种浓烈的奶油混着果味儿的香甜迅速在杨锐口腔里弥漫了,可杨锐一下子觉得舌根泛酸,甚至眼睛也有点儿泛酸了。

这是他第一次吃这种糖,原来这样甜。他想起石头曾经给过他一颗糖,他收下放在口袋里了。后来天太热,贴身放的糖果化在裤兜里,糖纸和衣服粘在了一起,他没吃成。石头存在木屋的糖后来只有佟莉会拿,杨锐从未动过。

“好点没,队长?”徐宏亮圆润的眼睛看着他,关切和诚恳覆盖住了刚才那点儿胆大包天的兴味。

“不错。”杨锐说,他用力笑了笑,嘴巴咧开露出一点像兔子似的牙。

于是徐宏的眼睛里又冒出那样的兴味,他把触碰过他队长嘴唇的手指压在自己的唇上,舌尖轻轻碰了一下。

杨锐脑袋里小小地“嗡”了一声,摇着头转身走了。徐宏忍俊不禁,他把糖纸叠起来放进口袋里,小跑两步跟上。


“集合集合。”杨锐走向队员们拍了拍手,蛟龙一队迅速面向大海站成两排。

徐宏站在队伍斜前方整队:“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他声音宏亮的喊完口令,归队站在排头位置。

“稍息。”杨锐背对海面站在沙滩上,视线扫过他的每一个队员,“今天上午训练科目照常进行,午休后开始布置食堂,晚上包饺子的事儿……”他看向副队长,“徐宏你下午给说一下。”

徐宏一个立正:“是!”精神面貌可谓非常良好。

太阳的精神面貌也很良好。那个在地平线挣扎的年幼太阳早已经升起来,撕开浓厚的乌云探出头来。

中国南海边的阳光撒向守护她的战士们,那些年轻的面庞和硬刺刺的圆寸都有亮晶晶的眼睛,眼睛里盛着无边的南海。

杨锐逆光站着,看嫩黄的阳光漫上蛟龙们的脸颊,他不知道自己也被镀上一层毛绒金光,让老辣面冷的指挥官从钢刀变成水银——看起来没那么多杀伐,但剧毒能致命。

佟莉迎着阳光满足得眯了一下眼睛。女孩子又密又长的睫毛像甜蜜的花蕊,好像安稳得和一条蛟龙没什么关系。

阳光让战士们拥有了几秒钟默契而悄无声息的享受。杨锐不由得回头去看那个大年三十的太阳,那些穿过云层的阳光像石头的糖果一样甜,让他不由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又一次看着队员们,他的副队长在冲他笑,于是他也笑着说:“今天是除夕,祝大家春节快乐,平平安安。”他迅速立正、喊口令,“全体都有,立正——!目标基地,向右——转!跑步走——”

那些坚定的步伐就像南大门的一把锁,那片海是那样广阔,她注视着那些背影就像永远能包容一切、也永远值得被爱一样。


2

午休时间杨锐在办公室完善训练总结,徐宏推了门进来,拉着他让他去睡觉。

杨锐说:“我不困啊!”

徐宏指了指他的脸,故作嫌弃:“你看看你看看这眼袋,哎哟要砸我脚面了。”他趴在电脑显示器上看着杨锐,“晚上还要干部执勤呢,啊?你不睡觉晚上就把床板贡献出来吧,不然也是浪费。”

杨锐终于停下敲键盘,疑惑抬头:“床板?”

徐宏一歪脑袋假装吓到:“队长你失忆了?包饺子要用床板!”


“包饺子要用床板。”徐宏站在队列前面说。杨锐跨立在他身后,难得有点被戳笑点。

“啊,这个大家早都知道了,是吧。”徐宏笑眯眯地,“可能只有今年刚从训练营上来的几位同志不清楚。咱们包饺子,案板就是床板,盖帘也是床板。在自己班,自己战斗小组包完了以后,一块抬到炊事班去煮。”

他一句话刚说完,杨锐就在后面点名:“李懂,你笑什么?来你出列给大家讲讲流程。”

“是!”李懂憋着笑出列讲话,“四点多——副队是四点多吧?四点多我们就要开始准备包饺子,每个分队都要派一个人去炊事班帮忙择菜和剁馅儿,然后再把馅儿和面粉拿回来和面,包饺子。包好的饺子都得放在床板上,再运回给炊事班去煮。”他看了看杨锐,“报告!队长,我讲完了!”

杨锐憋笑挥挥手让他归队。

李懂刚入列,佟莉又出声了:“报告!队长副队,我有疑问!”

杨锐抬抬下巴示意她说。

“今天晚上能别都包韭菜馅儿的吗?”女机枪手叹了口气,“吃完了口臭!”

大家哄堂大笑。佟莉站在原地撇撇嘴:“本来就是嘛。”


简单安排后队员们都被派去布置食堂,后勤部门买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拉花彩带和剪纸,被徐宏敲来一个福字想贴在办公室门上。

“办公楼不让贴,”杨锐看徐宏正比划得兴起,又补充,“要不你贴宿舍门上。”

徐宏挺惊喜,俩大眼睁得溜圆:“宿舍门让贴啊?”

杨锐说:“不让,你只能贴里边儿。”

徐宏挺委屈,俩眉毛都耷下去:“贴里边儿我自己看啊?”

“哎,不是啊,”杨锐笑着摇了摇头,“是你跟小刘俩人看。”说着去拧门把手,“行了你,让我进去。”

徐宏一手拿福字一手拉着杨锐:“贴你那儿吧。”他说着就搭上杨锐肩膀揽着他往外走,“走走走,我送福到家。”

“让我自己看呀?我是真自己看。”队长住单间,条件比战士们稍微好点。徐宏是副队,但也和普通队员一样住双人间,他的室友是刚从训练营选上来的新队员,也司职爆破手。

“我跟你一块儿看呗。”徐宏说。他比杨锐高两三厘米,搭肩膀揽着倒正好不勉强。从稍高点儿的角度能看见他队长细长的眼角,现在因为笑容,纹路都跟着往上翘。

“队长,一会儿拿我床板呗。反正今天半夜要执勤,我就去跟你挤挤,别打扰小刘睡觉了。”他话说得很诚恳的样子,杨锐不由得扭头看他。

“真的,只睡觉。”徐宏像是为了增强说服力似的,使劲儿搂了搂杨锐的肩。

徐宏盯着他保持沉默的队长的耳朵尖,喜闻乐见地看它一点点儿红起来。


3

本着怜香惜玉的原则,蛟龙一队由队长领衔的主力战斗小组决定让女同志佟莉负责和面。虽然佟莉很疑惑:“为什么这叫怜香惜玉?”

顾顺说,因为面很白很纯洁,适合美丽的你。

佟莉表示姑且相信了。

和面用的盆也是佟莉提供的。这是大家共同票选的,因为炊事班不提供和面盆,只能用脸盆。佟莉从盥洗室把盆刷了十遍之后也保证:“这是洗脸用的,绝对没泡过脚。”

“泡过脚也没事!”新补进来的通讯兵很狗腿。他进入一队通讯班已经两年,是个从军校毕业直接参与蛟龙选拔和训练的小少尉。

所以主力战斗小组的和面活动就在大家的围观下如火如荼地进行起来了。

“加水,加水,可以加水了。”杨锐说着拿起水壶沿着盆边儿小心的倒了点儿进去。

“可以再加半碗面粉,来来手躲开点儿。”杨锐说着拿起面碗倒了点儿进去。

“可以再加水,我加你揉着别停。”杨锐说着又拿起水壶倒了点儿进去。

徐宏在旁边看着,怀疑他队长昨晚不仅学习了怎么包饺子不破皮,还学了怎么和面能成功。

“队长你真够贤惠的,”李懂赞赏的点点头,“早知道这个纯洁的工作应该交给你。”

佟莉嗤笑了一声:“算了队长,胳膊还没我粗,劲儿还没我大呢。”

杨锐被他们调侃也不恼,笑着点点头:“你参透他们让你和面的真正原因了。”女机枪手拎着三十斤的通用机枪风一样的跑,肱二头肌比谁都发达。

“哦……”佟莉点点头,突然往面粉碗里抓了一把朝队友们一撒,“好啊你们!套路我!尤其是你顾顺!”

顿时屋里像打了烟幕弹似的腾云驾雾,离佟莉最近以便指导和面的杨锐当了兵脸上就没那么白过。徐宏赶紧把杨锐拉出战局,帮他扑了扑头发上的面粉。

“没眯眼吧?”徐宏侧头去看杨锐的眼睛,把他揉眼的手拉住了,“走,去洗洗。”

和顾顺交战一百回合的佟莉回过头来关心:“队长,没事吧?”

杨锐被徐宏拉着往外走,眯着本来就小的眼睛还不忘叮嘱:“注意随时加水!”

“好的队长!”佟莉目送正副队的背影,“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俩人拐弯走了,她才吐了下舌头,“啧,他俩真好。”


“队长,你睁开点儿眼。”盥洗室里,徐宏左手托着杨锐的后脑勺右手捏着他下巴,打算……吹面粉。

“徐宏,我眼就这么大。”杨锐睫毛乱颤,“不是都跟你一样。”

徐宏“噗”地笑了,伸手去抹杨锐睫毛上的面粉:“没事儿队长,我不嫌弃你。你睫毛还挺长的。”他停了停,“就是现在都白啦。”

杨锐从朦胧的视觉中看见徐宏认真的盯着他,急忙说:“你吹不吹了?”

徐宏笑着又抬了抬杨锐下巴:“那你别动啊。”他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了一下,把杨锐吹得往后一躲。

“嘶……”杨锐把脑袋重新摆正,“你轻点儿行不行?”

徐宏搁在杨锐后脑勺的左手带着歉意揉了一把短短的头发,安抚道:“重来重来。”

这回他很得要领,吹得轻而短促,效果良好。杨锐眨了眨眼睛舒服很多,又趴到洗手池上拿水洗了一遍。

徐宏站在旁边看着他,小声说道:“你老了以后,睫毛也会变白吗?”

水流声在耳边哗哗作响,杨锐偏过头去问道:“什么?”

徐宏笑笑:“我说其实不用吹,你可以直接洗啊。”

杨锐拧上水龙头,站直了看他。徐宏一抬手,抹掉了他脸颊边要滴下来的水珠。

“幸好还没吃韭菜馅儿饺子。”徐宏笑着说。


后来包饺子大业也是在“贤惠”的杨队长的主持下进行的。杨锐仿佛真的深刻学习了《包饺子煮饺子如何不破皮》,拿着爆破手擀出来的饺子皮进行了生动的现场教学。尽管如此,一床板的饺子还是五花八门奇形怪状,高矮胖瘦躺着的立着的全都有。

煮饺子时杨锐派了潜水班的人去帮忙,因为大家觉得他们天天训练像下饺子似的,煮饺子肯定也不会破皮。


4

联欢会上徐宏唱了首歌。看中央台春晚以前,每个分队的干部都要出节目,杨锐年年都把徐宏推出去。

徐宏唱《军港之夜》,此曲可谓海军队伍经典曲目。他声线温和又宏亮,人也个儿高帅气,收获的掌声十分热烈。

零点的时候全体蛟龙唱了首难忘今宵,声音之雄壮像把夜莺的歌声唱成舰载火箭炮。

徐宏唱歌时往台下找了找杨锐,他的队长坐在桌边儿上看得挺认真,笑得挺慈祥。

他们共同度过了无数个“军港的夜”,有的就在南海的港湾,真的静悄悄,很安心,像家乡。有的在异国他乡,岸上的炮火把云点燃把天点亮,那些港口没有静夜,只有鲜血,但也好,还有他。那些精密默契的配合与心领神会,能把战术支撑变成精神支撑。


“队长,刚才我唱歌时,你笑的可慈祥了。”与杨锐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徐宏这样说道。

杨锐被他逗笑了:“慈祥吗?你又不是我儿子,我还慈祥。”

“你想和谁生儿子去啊,我可没这功能。”徐宏一把揽住杨锐肩膀,“就是,你一笑就显得很操心你知不知道。”他伸出食指摸了一下杨锐眼角的纹路,又跑到他背后两手搭着他肩膀捏了捏。

杨锐表扬他:“手法不错。”

“特地练的,你信不?怕你你天天负重长跑太累。”徐宏轻轻叹了口气,“开心点儿杨锐,你还有副队呢。”


他们一起回到了队长宿舍,没开灯,但窗外很亮,下午贴在门后的福字红彤彤的很喜庆。

杨锐从徐宏裤兜摸出烟盒,磕了两支烟出来。又把放在墙根底下的盛烟灰的矿泉水瓶子拿出来,拧开瓶盖,放在窗台上。

徐宏从床头桌抽屉轻车熟路的找出打火机,他们一人叼一根把烟点燃,又把烟搭在窄小的瓶盖上。

窗户被打开一条缝隙,坐北朝南的宿舍楼面朝大海,阴历月末月初也没有月亮,但远处的大探照灯使得整个基地灯火通明。香烟的一缕烟雾从窗缝中溜出去,被灯光蒸腾、被北风送行,幽幽地飘向南海去。

杨锐和徐宏在窗边站了一会,香烟燃烧至三分之一,杨锐拿起了一根。

“行了,抽两口得了。”他不知在跟谁说,但徐宏也拿起了另一根。

“今天炊事班给了我盘白菜馅儿饺子,我都盛佟莉碗里了。”徐宏吸了一口烟,“你叫炊事班煮的?”

杨锐磕磕烟灰,烟雾笼罩着他,让他的面目有些模糊。“在门口超市买的速冻的,叫……”

“湾仔码头。”徐宏说。

杨锐点点头:“以前也没看她不吃韭菜。可能……”

徐宏说:“石头爱吃韭菜馅儿,你以为他们在……之前,已经在一起,那个过了。”

杨锐疑惑挑眉:“哪……个?”

徐宏伸手拉帘:“这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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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灯塔的亮光附着在海面上,海风催得他时而汹涌时而温和的荡漾。

海风带着大海深处的湿凉永远盘旋在海港,他说:“杨锐,你什么都别怕。”

你得永远无惧,因为你像我们的灯塔一样。


感谢阅读

萧昱然🐓

《双狼》

摘要:“操。”李懂深吸了一口气,“顾顺,能不能别让你的狼再趴在我的狼身上抖了?!”

哨向AU。6747字。
哨兵顾顺的西北狼和向导李懂的阿拉伯狼
有一点杨锐x徐宏
有私设,全员存活设定

可以说是我个人目前最喜欢自己写的一篇了!希望大家喜欢!😭

-

顾顺的狼又不老实了。

中东气候干旱炎热,降水量稀少,沙漠地形扑朔迷离。黄沙连绵千里之外,仿佛要将它的囊中物全部吞了去。此时他们还在约旦执行任务,狙击手需要一直趴在制高点上观察,本就是枯燥至极的监督运输工作,又在这儿呆了快十天,是个人都要闲出病了。

而他们的狼更是如此。一旦逮到机会,便要找点儿乐子出来。这样的戏码大概每过三小时就要上演一次:只是一转头的功夫,李懂的狼又...

摘要:“操。”李懂深吸了一口气,“顾顺,能不能别让你的狼再趴在我的狼身上抖了?!”

哨向AU。6747字。
哨兵顾顺的西北狼和向导李懂的阿拉伯狼
有一点杨锐x徐宏
有私设,全员存活设定

可以说是我个人目前最喜欢自己写的一篇了!希望大家喜欢!😭



-

顾顺的狼又不老实了。

中东气候干旱炎热,降水量稀少,沙漠地形扑朔迷离。黄沙连绵千里之外,仿佛要将它的囊中物全部吞了去。此时他们还在约旦执行任务,狙击手需要一直趴在制高点上观察,本就是枯燥至极的监督运输工作,又在这儿呆了快十天,是个人都要闲出病了。

而他们的狼更是如此。一旦逮到机会,便要找点儿乐子出来。这样的戏码大概每过三小时就要上演一次:只是一转头的功夫,李懂的狼又被压在另一只的身下。它不得不用四肢用力扒地,沉默地反抗,掀起阵阵黄沙。

“顾顺,你的狼!”

李懂再一次出声提醒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三百六十七次因为这种事而叫顾顺的名字了。“你就不能让它离我的狼远一点儿吗!”

顾顺没搭理他。他靠在墙上,抬头看天,瓦迪拉姆沙漠保护区上方万里无云,躁动的日光无时无刻扫射大地,干涸的沙丘呈山状连绵起伏。他们呆在一处残断石壁背后,透过一破碎的窗体,将狙击枪和高倍望远镜架了出去。

两人的精神体就趴在他们身后,粗糙的毫毛不断蹭着李懂的腰。这片制高点区域狭小,必须同时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而他们的精神体均是不可小觑的狼亚种,嚣张占据了余下的空间——在高维度空间里呆久了,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到各自的意识云里。

李懂被挤得吃力,又得小心别让它们碰着顾顺的身体,否则耽误了任务,再遇上交火,他们谁都别想囫囵走出这片沙漠了。

“你哄哄。”顾顺说,口吻像个摊在沙发上看球赛的老爹,拒绝帮忙带孩子的要求,“我累得不行了。”

“你的狼我要怎么哄?”李懂无言以对,“掐死它吗?你觉得怎么样?”

“掐死它我就会一起死,我死了我们的链接就会强行中断,你也会生不如死的,李懂。”顾顺吓唬他,“特别难过你知道吗?你会哭的,然后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了,就会和我做鬼夫夫……”

李懂听不下去了。他看了一眼趴在自己的狼身上不断耸拱的西北狼,一番仔细思索过后,觉得还是直接掐死顾顺比较好。

顾顺的精神体是一只西北狼,体长一米以上,一身黑灰色的毫毛尤其粗粝,像是长年累月在戈壁荒漠中摸爬滚打出的刀锋战士,眼神睥睨,冷得附上一层雪茬。它的野外战斗经验十分丰富,避开正面搏击不谈,能够长时间滞留在原地,等待一击扑杀精神体,的确拥有十足的狼性。

起初李懂并不想承认这样的顾顺和他的精神体。他的前搭档是拥有一只雪豹的罗星,擅长伏击和一枪毙命——通常狙击手们的特点都差不多;但同样是哨兵,罗星比顾顺的脾气实在要好太多。

罗星教给他一切,也尽量不让他冒险,顾顺粗暴无礼,但他却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李懂。

这是一个谬论背端。

可惜罗星在之前的任务中受伤,不得不提前离开交火线,再后来便是顾顺。年轻,骄傲,甚至称得上傲慢,李懂本就比他低了好些,当他们在舰队上握手时,顾顺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侵了他的大脑,嚣张地拨弄他的神经元和细胞,建立了初级链接。

饶是他们已经建立过最终标记链接了,李懂也无法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顾顺的西北狼在他的脚边慢慢绕圈,粗粝的狼毛透过军裤令他头皮发麻,喉咙里传来的低吟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咬断他的喉咙。

可现在呢?那只狂野、高大、危险的西北狼,更对趴在他的阿拉伯狼身上乱拱感兴趣。即使它们不能真的交配,这只傻狼依旧乐此不疲。

李懂深深感叹,一定是顾顺这种思想过度糟糕的主人,身体力行教坏了它。

一阵窸窣声打断了李懂的思绪。

这声音掩藏在风中,像是有人拖着脚步,一寸寸在沙漠中潜行。李懂立刻趴在墙体上,拿起高倍望远镜,检查视线所及之处的焦橘色土地。

“顾顺。”他说,“六点钟方向。”

顾顺一骨碌爬起来,扑到他的枪旁。透过狙击镜看到一处破损的小镇旅馆,二楼窗户旁,阴测测的背光之下,露出一缕白色布料。

“菜得可以。”顾顺笑了起来。

“风力四级,距离二百米。倾斜角度35度。”李懂报告数据,“应该是以前住在这儿的游牧族,没受过什么狙击训练。旅馆是毛坯房,可以直接透过墙体打穿他。”

李懂把红外线热感成像通过他们的精神链接传导过去。他的意识云慢慢张开,变成一张地图,随后又迅速缩小,在冷感的蓝色房屋框架里,标出热感生命体的头骨。

顾顺不再说话,手指搭在扳机上,像是一张蓄势待发拉满的弓。

李懂的阿拉伯狼绕过沙丘,很快便窜到破败的小镇旅馆下面。它的皮毛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基因给予最强的保护,令它像幽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窗口。

顾顺开枪,子弹离膛,在消音器的辅佐下破开空气。李懂的阿拉伯狼在子弹即将打入墙壁的瞬间一跃而起,撞破窗户。

子弹精准地打穿了对方的头颅,阿拉伯狼将那人扑倒在地,尸体顺着破损的窗户,跌落到外面,很快被卷起的风沙掩埋了三分之一。

“成了。最后一条鱼解决了。”李懂舒了口气,摁亮耳麦,和杨锐汇报情况,“队长,安全了,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了。”

阿拉伯狼绕过另一座沙丘,灵敏地窜了回来。它蹲在李懂脚边,抖了抖沾满沙粒的狼毛,甩出一身沙子。顾顺的西北狼立刻跟上去,舔了一口它毛绒绒的脑袋,被狠狠拍了一爪子。

顾顺伸出手,与李懂碰拳。他闷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懂问。

“配合得太好了。”顾顺让他过来点儿,搭着他的肩膀,低头从善如流地和他接吻。他的嘴唇粗糙干燥,像是一块粗粝的砂纸。一种摸爬滚打的强大正不断厮磨着李懂的心脏。“你进步越来越快了啊,不是给我看的也没事儿,我高兴。”

李懂反咬一口,觉得他和他的狼一样有毛病。

两人收拾好东西,朝外走去。终于能离开这片狭小的制高点,脱离断壁残垣的限制,李懂觉得自己仿佛重获新生,每一节骨头都在用力地重新拼接组合。

他们顺着制高点滑下,这时,杨锐等人也护送着铁皮卡车出来了。李懂注意到那上面贴有一个生化武器的标志。

“快走。”顾顺撞了下他的肩膀,推着他过去。

他们距离队伍大约有三百米的距离,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小镇边境的旅馆脚下时,那具尸体已经被风和沙漠湮灭了痕迹。他们谁都没有多看一眼的习惯。

杨锐与当地负责人交涉完成,见到他们过来,点了点头。

李懂环顾一周,问:“副队呢?”

“去找车了。”庄羽解释道,“来的时候只带了一辆车,现在把东西全都给当地人运回去了,我们返回时可能会比较麻烦。”

“徐宏能解决的。”杨锐说。

“副队是万能的机器猫。”张天德唱了起来,“我们都是男子汉——佟莉你别打我头!”

过了会儿徐宏就回来了,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万能机器猫,装着他的爆破工具的袋子也变成了百宝袋。他脸色不太好,跟杨锐说了几句,指了个方向,杨锐便自己过去了。

陆琛问:“队长一个人去那边干什么?”

“开车。”徐宏说,“现在把东西都整理好,检查装备,用不了的就地处理,轻装上车。”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片刻后杨锐回来了,开着一辆破旧的装甲卡车,似乎是之前驻守在这里的武装部队留下的,所有人都觉得它快散架了。

这辆车摇摇晃晃,苟延残喘似的。后排有一扇车门关不死,引擎盖翘起来一角,噪声颇大,排气管的烟突突地向外冒,呛得人直咳嗽。

“像老爷车。”佟莉说。

徐宏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它真的还能开吗?”

“能。”杨锐的回答简短有力。

徐宏似乎还想说什么,瞪大了眼睛,最后还是作罢了。

很快,他们的装甲卡车就出了些问题。它忽然熄火,在路中央停下。一开始杨锐以为这只是抛锚问题,只要有徐宏在——基于他认为爆破专家约莫也该懂这些的理解上——抛锚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所有人卸下装备,自觉两两组队,留在卡车的各个方向上防御。直到一番检修下来,徐宏黑着脸将扳手砸到了引擎盖上时,他们才意识到麻烦大了。

“漏油了。”徐宏狠狠抹了把脸。他的脸因为检修底盘而变得脏兮兮的,“油全没了。这车从我们开走时就已经有油箱故障了,只是我们都没注意到。”

李懂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是广袤无垠的焦色沙漠,风正不断推进每一座沙丘,他们来时留下的车胎痕迹早已被掩埋在新一层黄沙下面。

顾顺把他的脑袋强行转了回来。

“队长,现在怎么办?”徐宏问,“从这里到亚喀巴港口距离太远了,步行不现实。我们得和军舰联系上。”

庄羽心领神会,立刻从行军口袋里掏出便携卫星接收器,蹲在地上开始组装。佟莉和张天德固守西北方,那边是境外战火区,暂时只有一条薄薄的沙丘充当分界线,需要有人时刻盯着。

顾顺守着另一边,不太容易出问题。李懂把枪背在身后,自觉地蹲下,帮庄羽拿仪器,片刻后他又站起来,把高倍望远镜挂在顾顺的脖子上。

顾顺扛着狙击枪,被他勒着脖子朝下拉,有些吃力地小声问:“干什么?”

“给你望远镜。”李懂说,“有情况立刻喊我。”

“了解。”

顾顺帅气地冲他扬了扬眉毛。他们的距离因为下拉这一动作而减去不少。李懂注视着顾顺的脏兮兮的鼻梁,晒黑了的脸,以及那双英俊的眼睛中所埋藏着的沙漠宝藏。他忍不住咬了口顾顺的鼻尖,嘴唇立刻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沙土。

那边徐宏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没有点纪律了?”他严厉说道,“注意影响。”

徐宏目光斜视,睥睨众生,扫到张天德和佟莉,那两人偷偷勾在一起的手便立刻松开了,各自扭头望向不同的方向。

徐宏接着去说理了。面对杨锐的错误,他总是有一千种道理来批评他,并且及时想出一切能弥补杨锐错误判断的方法。

“队长这是什么?气管炎吗?”庄羽边装卫星边开玩笑,“等会儿得让陆琛帮忙看看。”

“那不得行,我还没活够呢。”陆琛夸张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举起,模仿刀片抹脖子,“气管炎是随便治治就能治好的吗?啊?看看顾顺和李懂就知道了。我看也就队长和副队这么相处。”

“也是。”庄羽赞同地点了点头。

“哎,那当然是不一样了。”顾顺凑过来,煞有介事地加入,“咱们队长这次是误判了,副队才有机会说教。平时只要队长下了死命令,副队从来不反驳,就是再觉得不对劲儿也得听话。”

他边说边看了李懂一眼:“我就不一样了。我从来不出错。”

李懂不理他,手上把卫星接收器咔吧合在一处,递给庄羽。他站起来,拍了拍腰带上的土,一脚踢到顾顺的屁股上,差点儿给他掀翻。

顾顺跳了起来,追着李懂跑,抓到后一把摁在车后面亲他。李懂使劲儿推他,最后受不了了,抓着顾顺的后领,给他过肩摔扔了出去。

“我靠,真是越来越能行了。”顾顺嘀嘀咕咕地爬起来,吃了一嘴的沙子,“你怎么这么凶!”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李懂反问道。

徐宏尽力了,没有油的司机就像没带武器的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他机械理论再高分,也发明不了永动机。幸好庄羽那边及时送来了好消息,舰队大副会派遣直升机来接他们,将在明天早上五点钟着陆。

杨锐命令所有人原地休息,轮番守夜。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瓦迪拉姆沙漠迎来了一天中最为瑰丽的日落,大片火烧云低垂在地面之上,近得似乎一抬手就能触摸到。

橘色的沙地逐渐加深色彩,一些较为坚硬的戈壁地形也变得柔和起来。当太阳消失在地平线那端时,沙漠中的夜晚便降临了。

以防万一,所有人都不被允许使用火。沙漠里自然资源匮乏,没有别的可摘,他们只能塞些随身带的压缩饼干来填饱肚子,捱过这一晚。

李懂迅速吃完自己的配给,灌了一大口水,打了个嗝。

“太难吃了。”顾顺皱着眉,“感觉像在嚼石头。”

李懂不接话,用匕首拆开水壶的上半截,拿过顾顺咬得嘎巴嘎巴响的压缩饼干泡进去,过了会儿再还给他。

“唉,还是自己老婆疼人嘛。”顾顺乐呵呵地接过水壶,在压缩饼干被泡得取不出来之前,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也不闲着,把上半截水壶取了过来,低头捣鼓着给李懂装回去。

顾顺的狼带着李懂的狼去扑鸟玩儿了。那只鸟是庄羽的精神体,一只精致的契尾伯劳,浑身白色羽毛,翅膀下方则是两抹淡淡的灰色,漂亮得似乎并不适合出现在军队和战场里。

全队里只有庄羽的精神体是小型生物,但凶起来时,连以前的罗星的雪豹都会怕。可惜顾顺天生不是个怕事儿的哨兵,他的西北狼也一样,上一次差点被庄羽的契尾伯劳啄瞎眼睛的事情还令李懂历历在目,现在竟然又不死心地摸过去了。

李懂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边。他的阿拉伯狼绕过装甲卡车,慢慢靠近庄羽,在距离两米之外时匍匐在地。顾顺的西北狼则跳上了装甲卡车,一步步靠了过去。

在他们跃起的一瞬间,停靠在庄羽肩头休憩的契尾伯劳立刻跃起,发出凌厉的尖啸,一口啄上了西北狼的脑袋。李懂的阿拉伯狼撞了一下,扑通落在庄羽身上,后者被砸得“哎哟”一声。

“别闹了!”李懂立刻喊他们俩过来,“庄羽,你没事儿吧?”

“没事!”庄羽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肚子,叫回了自己的契尾伯劳,哈哈大笑起来,“李懂,我们在战场上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你的狼怎么越来越沉了?”

阿拉伯狼和西北狼并路跑了回来,趴在李懂旁边直喘。顾顺那只狼已经是第二次被啄了,贱兮兮的,李懂摸了摸它有些秃的脑袋,又揉了揉自己摔了跤的阿拉伯狼,也跟着笑了起来。

“它喜欢沙漠。”李懂说。

就像他喜欢坐在顾顺旁边。只是普普通通地坐在一起,即使条件苛刻。想到日后能继续一起执行任务,给他当观察员,做他唯一的向导,就能高兴得不行。

“高兴什么呢?”顾顺问,把捣鼓好的水壶丢给他。

“你的狼是个傻逼。”李懂说,“真好啊,跟你一样。我想想都觉得高兴。”

西北狼立刻呜咽了一声。

“……你欠揍吗?”

杨锐分配了值班任务,将每个人的表都对准同一时间,叮嘱了几句后,便让大家散了。所有人都靠在装甲卡车旁过夜,没有毯子,没有篝火,他们物资匮乏,沙漠里的温度不断下降,但好在瓦迪拉姆与别处不同,即使是夜晚,姑且也算适合人类生存。

顾顺和李懂值第二班。张天德来叫他们时,两人还睁着眼睛,竟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佟莉睡着了。”张天德说,“一会儿你们说话声音别太大啊,注意着点儿西北方。”

李懂点了点头,把枪背在胸前,一只手搭在握柄上面。顾顺嘲笑了张天德两句,无非是他追佟莉这么久,双方也没点儿正式承认的表现,弄得张天德恨不得摁着他的脑袋在地上滚沙。

晚上十一点,夜色将瓦迪拉姆吞噬在黑暗中。远处的沙丘朦朦胧胧,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确定那条疆线。地平线上,一层雾霾笼罩着天和地的交界口,风沙滚滚而来,在四周打着哨响,最后又扑向下一个地区。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黄沙簌簌,以及旁人呼吸的空气摩擦声。

不参战时,顾顺是个闲不住的,没一会儿便拉着李懂开始聊天。幸亏他还记得张天德的叮嘱,否则吵醒了佟莉,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什么都能聊,从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笑话,到参军训练,再往后他们就链接在一起,天南海北地出生入死了。现在,顾顺和他搭档的时间早已远远超出罗星,他的西北狼一手将李懂的阿拉伯狼带成了一只更加强大的凶猛野兽,他为此感到骄傲而满足,而李懂也早与当初不一样了。

搁在以前第一次见面,他们谁都没想过能和对方亲密到如此地步。要说造化弄人,愚弄光阴和人的感情,这大概就是最不可思议,又最让他们满足的事情了。

顾顺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阿拉伯狼的脊背,粗粝的狼毛划过手心,微微刺痛神经,就像李懂每一次在战场上用干涸粗糙的嘴唇亲吻他时所传达的感觉。

“其实约旦挺好的。”李懂惋惜地说,“安曼,西克,玫瑰沙漠……瓦迪拉姆只是这里最著名的一个角落而已。战争来得太快了,我还没见过真正的贝都因人,他们就移居到保护区深处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顾顺说,“到时候等咱们都退役了,想去哪儿去哪儿。既然打仗不等人,那我们就去和平点儿的地方。”

“你想得这么远?都到以后退役去了。”李懂莞尔道,“我不是没想过我们哪天会一起阵亡。以后太远了。”

“那也是一起啊。”顾顺说。

李懂嗯了一声,从顾顺身上把自己的高倍镜扯下来,当天文望远镜拿来看星星。

“都能看见什么?”顾顺问他。

“什么都没有。”李懂说,“天气不太好,云层太厚了,星星全被挡住了。”

即使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李懂从未觉得他眼前是虚无的。他总能看明白一切,观察到所有难以观测的问题。他的洞察力是惊人的,并且永远不停止地进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是最佳的观察员和向导的原因之一。

更何况现在有顾顺,这是双狼存在的最大意义:他们将永远不是独狼。融入在这个集体中,拥有彼此,他们将会是最默契的生存团体——互相依靠,互相前进。无人匹敌。

他们靠在一处,两只狼在他们身旁卧着,温热的体感不断传来,再经由他们彼此分享。他们的精神链接始终牢牢窝在一处,就像顾顺曾经握着他的手,搭着他的肩膀,带领他一步步朝更广阔的世界奔跑。

他们的背后是破旧的装甲卡车,面前是广袤无垠的沙漠保护区。

这是天,也是地。

这是此刻,也是未来。





“纽芬兰白狼灭绝了,曾经一双一世一佳人的传说就这样湮灭在黄沙中,成为一页纸上苍白的历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火来水去,风来土掩,日月更迭交替,基因片段不断重写修复,新的亚种也在狼群之中通过交配而诞生。
行至此处,强大,崭新,总是充满希望光景。正如人类世界,在爱与恨之间,一如既往地向前迈进。”







end.
虽说都是群居动物,但这两种狼以会更少量数目行动。我个人感觉这两个狼亚种很适合两人的狙击手定位。而且有体型差,一个一米多一个80厘米。(重点强调)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给我心推和评论吗!


暴暴老豆腐

逢场作戏(ABO)-六金 C7 你还没有被他标记?

C7 你还没有被他标记?


金在奂那阵忙得很,几乎每天都要跑工作室。有时也会搞到很晚,晚到他都以为朴佑镇睡了,可在他闲下时间后回复消息时对方又是秒回,那人又打通电话出门接人。他总觉得两人在某种理论上好像更加亲密了些,但这种亲密又是某种关系所导致,不知能不能与真实情感相互混淆。金在奂一开始确信自己不会动心,但时隔几个月他再次询问自己这个问题时却非常迟疑。他觉得自己蛮喜欢朴佑镇,虽然不知是不是信息素的缘故,可这样长久发展的话好像也不成问题。怕的就是自己起初就对朴佑镇表达了早晚都会分开的想法,那人也不过照顾哥哥一般与自己进行同居生活,并未作出过任何出格举动。金在奂唉声叹气,邕圣祐问他...

C7 你还没有被他标记?

 

金在奂那阵忙得很,几乎每天都要跑工作室。有时也会搞到很晚,晚到他都以为朴佑镇睡了,可在他闲下时间后回复消息时对方又是秒回,那人又打通电话出门接人。他总觉得两人在某种理论上好像更加亲密了些,但这种亲密又是某种关系所导致,不知能不能与真实情感相互混淆。金在奂一开始确信自己不会动心,但时隔几个月他再次询问自己这个问题时却非常迟疑。他觉得自己蛮喜欢朴佑镇,虽然不知是不是信息素的缘故,可这样长久发展的话好像也不成问题。怕的就是自己起初就对朴佑镇表达了早晚都会分开的想法,那人也不过照顾哥哥一般与自己进行同居生活,并未作出过任何出格举动。金在奂唉声叹气,邕圣祐问他:你怎么了。

 

金在奂看时间不早,说了句没事就打算着回家。邕圣祐问他你这是妻管严吗,我妈也开始拉着我相亲了怎么办在奂我还不想踏入婚姻的坟墓。金在奂苦口婆心说其实多个人照顾你生活也没有那么难过啦。邕圣祐收起哭相:你不是一开始特别抵触结婚的事吗?

 

我只是不想被Alpha完全支配!金在奂说。你们Beta哪里清楚我们这些Omega的苦痛。邕圣祐说:你现在都还没进入过发情期,我看你天天过的挺自在的。不过你身为Omega真的不会被朴佑镇那个Alpha的信息素影响吗,我记得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例子。金在奂回想了下,也不知是不是被影响了,毕竟自己以前就很喜爱香草拿铁…………

 

他没有被你的信息素影响过吗?

 

没有。金在奂摇头:这个味道一般不招成年人喜欢吧。说着还去嗅嗅自己的袖口,邕圣祐闻不到他的信息素味道,但他已经明确表示如果我是Alpha应该不会喜欢爽身粉味道的Omega的。

 

不过——邕圣祐喝了口酒,单手托脸对着吧台说:万一,你某日发情了,身旁有抑制剂和朴佑镇,你会选择吃抑制剂还是让朴佑镇标记你?金在奂紧张起来,胡乱的用手拍打邕圣祐的肩膀:这不是不是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啦!邕圣祐其实就是八卦随口一问,见金在奂像是较真心里也明白几分。他不再追问,对着吧台后面偷看自己很久的小帅哥抛了个媚眼。金在奂已经要背包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你已经摆脱单身。邕圣祐瘪着嘴哼哼:结婚后了不起了。

 

金在奂没来由发出几声呆傻的闷笑,拿起手机想与朴佑镇通话,他刚才发消息问自己结束没有,金在奂说自己正启程往家走,可刚拨出号码手机就因没电关机,现在又临近深夜难以打车。金在奂花了五分钟时间走出酒吧所在的巷子,却听到身后传来汽笛声。黄旼炫打开车窗与金在奂打了招呼,金在奂借着昏暗的路灯勉强认出,毕恭毕敬的打了招呼:旼炫哥。

 

怎么才回家?黄旼炫问:有聚会?金在奂点点头:跟朋友见面而已,刚刚结束。黄旼炫也决定助人为乐,毕竟目的地是相同方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金在奂送回家。这边离所住小区较远,金在奂便也没推辞,说了谢谢便跳上副驾驶。他这次终于在逼仄的车内闻到了身边这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是股湿漉漉的青草气,清冷宁静却又沉甸甸的,金在奂不知该用什么气味概括,那边黄旼炫看出金在奂的异样,笑道:他们说是雨水味,大概吧。

 

哦——————金在奂醍醐灌顶:这个气味很适合哥。黄旼炫打趣说:我也没有选择权的,不过我上次在与你丈夫擦肩而过时闻到了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是一股很甜的拿铁味道。黄旼炫低下头嗅了嗅金在奂的肩膀,又扭回身子继续开车:不过你身上的拿铁味很淡呢,几乎没有————

 

 

————你还没有被他标记?

 

 

 

金在奂一惊,他还未考虑过这些问题,以前见亲友时都是两人同行出门,信息素味道混淆无法使他人辨别,但自己独身出门的话其他的Alpha大概便能闻的一清二楚。黄旼炫继续说:上次我就闻到了,你身上只有爽身粉的味道。你们两人不是结婚了吗,都这么久了还没………………黄旼炫忽然一哽,好像也觉得自己吐露出来的话有些奇怪:…………难道是他不行?

 

 

金在奂一囧:……你这是这是什么话,他当然行!黄旼炫可能也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像推销保健品前询问夫夫性生活正不正常的药店大妈,后知后觉的闭了嘴。但他未免有些不甘心,毕竟Omega还是极为少见,加上他总觉得这对夫夫只是表面维持婚姻关系,实则貌合神离。身边这位Omega不仅味道香喷喷,下垂眼肉脸蛋又实在乖巧可人。今晚大概是被Omega的信息素迷惑,又确认他并未被丈夫标记过,便也忍不住想要采撷一下。可金在奂似乎不为所动,注意点全放在黄旼炫说朴佑镇“不行”上面了。他哪里不行,怎么可能不行,年轻气盛又活泼好动的,虽然人是害羞了点,但也不至于不行啊……金在奂气鼓鼓,他在小区门口看到了朴佑镇的身影,还是礼貌的对黄旼炫说了谢谢:到这里就可以了,麻烦你了!

 

 

黄旼炫扫到朴佑镇伫立在马路旁边,这才了然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金在奂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车屁股,无语的嘟囔了几句。朴佑镇看到他在另一个Alpha车上下来,心中难免有些忿忿:你不是跟圣祐哥吃饭去了吗?

 

路上碰到他。金在奂道:我打不到车,顺便让他送我回来了。谁知朴佑镇头也不回就往家走,搞的金在奂只能小跑着跟上去。金在奂想他许是有些不高兴,心里还挺好奇的,但他跟不上他,只能“哎哎哎”个没完:佑镇啊佑镇啊你等等我。金在奂又大跨步跟上,他看朴佑镇面无表情,只得伸手去扯扯他的胳膊,谁知胳膊没扯到,只扯到衣服下摆。朴佑镇愣了愣,停下脚步。他一把拽了金在奂有些冰冷的手,又因为力气太大扯的金在奂胳膊有些痛。金在奂被他拽得有些踉跄,上楼梯都恨不得一次迈五个台阶儿跟上他的步子。谁知朴佑镇回到家后又立刻松开金在奂的手躲进屋里去,表情明显是生气了,双颊还红彤彤的。

 

 

TBC

 

 

(这里说一下黄老师对塌没有箭头的  只是对Omega感兴趣的Alpha而已  

南极无冰区

邕焕/错觉#7

*忘了说,第六章结尾部分情节有修改,大家可以去快速的看一下!不好意思!!!以下正文。


赖冠霖水性很好,他快速地观察了一下泳池和四周——池水看起来并不深,附近也没有能用来救助的漂浮物。为了防止被抓住,赖冠霖在池边把衬衫脱了,跳下水之后发现水平面只刚刚没过他的腰,显然那人是因为收到了惊吓才会溺水。从那人落水到赖冠霖下水,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水里的人还在用力扑腾。他绕到那人身后,看准了时机把双臂伸进那人的腋下扣住他的上身,发力将他提出水面往自己胸膛靠。与此同时,那人空着的手死死抓上了赖冠霖的手臂。赖冠霖感觉他的指甲都要嵌进自己的肉里了,他尝试着安抚,“我托住你了!池水很浅...

*忘了说,第六章结尾部分情节有修改,大家可以去快速的看一下!不好意思!!!以下正文。






赖冠霖水性很好,他快速地观察了一下泳池和四周——池水看起来并不深,附近也没有能用来救助的漂浮物。为了防止被抓住,赖冠霖在池边把衬衫脱了,跳下水之后发现水平面只刚刚没过他的腰,显然那人是因为收到了惊吓才会溺水。从那人落水到赖冠霖下水,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水里的人还在用力扑腾。他绕到那人身后,看准了时机把双臂伸进那人的腋下扣住他的上身,发力将他提出水面往自己胸膛靠。与此同时,那人空着的手死死抓上了赖冠霖的手臂。赖冠霖感觉他的指甲都要嵌进自己的肉里了,他尝试着安抚,“我托住你了!池水很浅你可以站着的!”

 

怀里的人也不知是听进了他的话还是因为重新接触到了氧气,渐渐停止了脚上毫无章法的挣扎,靠着他一边咳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赖冠霖确定那人站稳了之后,趁他还在调整呼吸的空档,猛地伸手把那人手上的单反相机夺了过来,没想到那人反应速度还挺快,转身就要来抢,赖冠霖更快一步把相机扔给了站在池边的金在奂,“在奂哥!”

 

金在奂接住之后马上把相机打开翻照片看,从柳善皓喝酒到黄旼炫背着他离开全被拍了个一清二楚,这几张照片就足以拿来大做文章了,再往前翻甚至还有白天在片场的照片,显然这人就是冲他们来的,柳善皓和赖冠霖都还是新人,不存在被当地娱记盯上的可能,那么这人必定是国内某个报社的狗仔。金在奂关了相机,把储存卡取了出来,接着把胳膊一伸,相机悬在水池上方,“你叫什么名字?”

 

赖冠霖看着金在奂把卡拿出来之后就松了钳制着那人的手,他的小臂上并排的几处还在隐隐作痛,刚刚抱着这人的时候感觉他身上没什么肌肉,力气居然这么够用。赖冠霖这才看清他的脸,与印象中狗仔猥琐的样子不同,是个看起来并不比他大的清秀男孩,湿了的刘海抵着睫毛也不知道撩上去,小小的下巴不停地滴着水,说是落水的小狗崽还差不多。不过此刻这个小狗崽眼神凶得像狼,直直盯着金在奂手里的相机,“卡给你们,相机还我。”他声音低哑,发音有些含混,不知是习惯还是刚刚嗓子呛了水的缘故。

 

“你是哪个公司的?”赖冠霖看他这么轻易愿意交出卡,不禁担心他是早已经拍到了需要的,名字可以不知道,公司必须问到告诉钟炫哥,让公关部去交涉,“不说的话……相机就别想要了。”他说着朝金在奂看了一眼,金在奂立刻配合地晃了晃挂在手上的相机。

 

男孩咬着下嘴唇不再吭声,眼神却在动摇,果然,狗崽叫得再凶也不会是狼,男孩刚刚不要命都要护着相机,又宁愿用储存卡换相机,这相机一定于他很重要。赖冠霖佯装可惜地摇着头要上去,“不说就算了,我们有办法查,只是可惜这个相机……”其实他也不清楚能不能查到,这样说只是为了给男孩一个饵:反正是瞒不住的,不如说出来换回自己的相机。

 

男孩果然上钩,他抓住赖冠霖的手臂,赖冠霖回头,看着男孩垂眼盯着池水,嘴唇嗫嚅了几下,“……”

 

“什么?”他声音实在太轻,赖冠霖不得不再问一遍。

 

男孩抬起眼飞快地瞪了赖冠霖一眼,“Y社!”

 

赖冠霖歪了歪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男孩闻言又抬头瞪着赖冠霖,眼神像要咬人,赖冠霖冲他挑了挑眉。男孩闭着眼低头做了个深呼吸,“我的包在树上,里面有我的记者证。”

 

金在奂闻言拿着相机走到树下,最矮的那根树杈上果然有个黑色的背包,他捡了根树枝才把包捅了下来,他拿着包回到池边,在里面的夹层里翻出一张记者证,“M社实习记者,裴珍映。”

 

裴珍映仿佛丝毫不在意暴露名字和秒打脸,“记者证也给你们,相机还我。”

 

赖冠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和金在奂交换了个眼神,金在奂便把相机放进了黑色背包里。赖冠霖蹚着水走到池边翻身上了岸,转身冲着跟在自己身后还在水里的裴珍映伸了手想拉他上来,然而裴珍映完全无视,自己撑着地面上了岸。

 

赖冠霖没生气,倒是很想逗他,他跨步挡在裴珍映和他的背包中间,“裴珍映是吧,你是不是少说了点什么?”他伸手,把小臂上还鲜艳着的红色指印凑到裴珍映眼底下。

 

裴珍映又是那个恶狠狠的小狗崽表情,但他这次发音一点也不含糊,咬着一字一句,“谢、谢、你、赖、冠、霖。”

 

 

 

 

 

赖冠霖和金在奂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赖冠霖正拿着自己带的相机,把储存卡插进去看照片,金在奂从侧面看着赖冠霖抿着的嘴,想起了方才自己没问完的那个问题,“冠霖啊,你对善皓……”

 

“善皓。”赖冠霖蓦地打断了他,摁着相机头也没抬,“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言下之意对好朋友多点关心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不必再问了。

 

金在奂闭了嘴,心里却还在琢磨,不应该啊……难道都是我的错觉?然而头脑风暴还没展开就被铃声打断,他抓起手机一看,“邕圣祐”三个大字亮在屏幕上,胸腔里的架子鼓一下子又噼里啪啦地开奏了。

 

什么毛病……现在光是看到个名字就……金在奂边在心里犯着嘀咕边摁了接通键,“圣祐哥?”

 

邕圣祐语气如常,“嗯,在奂啊,你现在有空了吗?”

 

“啊,有,有的,庆生会已经结束了。”金在奂把手机拿开一看,已经快九点了。

 

“你把地址给我我来找你吧,我,明天就要回国了。”

 

“啊好,我等会发给你。”

 

金在奂到了酒店之后也没回房间,就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低着脑袋玩游戏,有辆车停到他前面也丝毫没察觉。

 

邕圣祐坐在车里看金在奂玩得两条腿晃来晃去的,没忍心摁喇叭打断他,自己熄了火点了根烟等他结束。

 

等烟差不多燃尽的时候金在奂抬起了头,视线正撞上邕圣祐没离开过的眼神,他倏地站了起来,“哥什么时候来的?”邕圣祐掐了烟,笑着冲他歪了歪头,“上车吧。”

 

金在奂坐进车里,摸了摸车窗沿,“你哪来的敞篷车?”

 

“租的咯。”邕圣祐边回答边敲了敲安全扣提醒金在奂系上安全带,接着重新发动了车。

 

“我们去哪儿啊?”金在奂转头看向邕圣祐,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路灯暗淡的光在邕圣祐的眼窝下投出一片阴影。邕圣祐脸部线条很分明,人也瘦瘦高高的,不笑的时候整个气场都很凌厉,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邕圣祐还没有那么爱和他闹,导致金在奂总以为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本来今天晚上邻市有个烟火大会,结果正好你有事,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邕圣祐悄悄攥了把方向盘,“不过我查到这附近有个小的露营场很适合看星星,想带你去看看。”

 

金在奂看着邕圣祐被晚风吹乱的刘海,轻声应了一句好。

 

 

 

露营地被树林包围,车没法开进去。林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路,邕圣祐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金在奂伸出手示意他握着,金在奂赶紧也开了手电筒,讪讪地说我自己走就行,邕圣祐一动不动,眼神盛着微弱的光看他,后颈是一段温驯的弧。金在奂呼吸一窒,手心立马出了汗,他悄悄把手藏在身后,往裤子上蹭了蹭,然后轻轻握上了那只手。

 

露营场地就是一片平坦的草地,面积还挺大,但人不多,只有几顶帐篷散落在靠近树林的边缘,帐篷前零星地摇晃着几簇火光。夏季的确是最适合看星空的时节,稍微抬头就能看见数不清的星星缀在开敞的夜空中,像碎钻洒满黑色绒布一样,闪烁着明暗不一的光。

 

一出树林邕圣祐就把手松开了,他走在金在奂前面半步领着他到一块空地坐了下来。邕圣祐摸出烟盒拿了一根烟,金在奂看着他被打火机照亮的鼻梁,朝他伸手,“也给我一支吧。”

 

邕圣祐一愣,“你会抽烟?”认识金在奂这段时间,邕圣祐从来没看他抽过烟。

 

“会啊。”金在奂抽走邕圣祐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叼烟点火的姿势看起来确实不是第一次。但飘进喉间的辛辣是久违的,他忍不住呛了几下,邕圣祐连忙抽走他嘴里的烟,“戒了就别抽了。”

 

金在奂也不在意,两只手撑在身后抬头望着那片星空,兀自开口,“我……初恋是在高中的时候。”

 

邕圣祐没接话,手里烟头的烟灰被风吹落。

 

“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各个方面都非常合拍,好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我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了,但我不敢告诉他,怕说了连朋友也做不成。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他向我告白了,我真的很开心,可是一个月之后,他跟我说他很累,不仅是周边的目光,还有我对他态度的转变都让他很不习惯,他以为自己对我是像恋人的那种喜欢,但其实只是他的错觉……还是做朋友比较适合我们。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居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和另一个人形同陌路。”

 

“而且他不知道吧……做朋友的时候,藏着喜欢的我有多辛苦。”金在奂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邕圣祐手上的烟,“抽烟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你这么优秀,我甚至在我们身上找不到太多的共同点,怎么敢相信你会喜欢我,可又正是因为你这么好,我才再一次宁愿让自己辛苦,也不想让我们渐行渐远。“所以那天晚上我才会说那些话,因为害怕。害怕一个月之后你也对我说对不起,害怕又听到那句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害怕再次……失去一个朋友。”金在奂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看向邕圣祐,“对不起,躲着你是我不对,是我擅自把我的想法加到你身上了。”

 

“所以,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想清楚?”他知道他避无可避,这件事终将有个结局,就像所有电影都会有落幕的一刻,他孤注一掷,把伤疤给露给他看,抱着最差的打算,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月光很暗,但邕圣祐还是看见了金在奂发红的耳尖和晃动的眼神,他伸手理了理金在奂耳上的碎发,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叹息,“你怎么会这么没自信?”

 

“不过没关系,我会说很多遍给你听。”他顺着耳廓抚上他的后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赖床的样子,喜欢你把我做的菜都吃干净,喜欢你叫我帮你修电脑,喜欢你写的书,喜欢你笑的时候会眨眼,喜欢你总是把我的衣服当睡衣,喜欢你买错醋和酱油时狡辩的样子,喜欢你……”

 

金在奂实在听不下去,两只手把邕圣祐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够了够了够了!!!”

 

邕圣祐弯着眼睛,把金在奂的手拉下来,“怎么了,想听的话我还可以说好久好久。”

 

“不想不想不想!!!”

 

“可是我想听。”邕圣祐拉着金在奂的手,作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他最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你喜欢我吗?”

 

金在奂又盯着那三颗痣,他感觉自己声带发出的声音好像还没心跳声响,“喜欢……”

 

那三颗痣凑近了一点,“嗯?你说什么?”

 

金在奂觉得大概是那三颗痣对自己下了蛊,不然他怎么会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他看着那三颗痣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看见视线内划过一道细细的白痕。

 

“……是我看错了吗?”金在奂喃喃道,邕圣祐顿了一下,顺着金在奂的视线抬头看向天空。

 

越来越多的细线不停地出现又消失在夜空中,周边也传来人们的惊呼声,“是流星吗?”“真的是流星!”“快看有流星雨啊!”

 

“哇,流星诶,好漂亮。”金在奂都有些看愣了,突然后颈一阵温热,视线里三颗星星连成的那个星座猛地放大,他听见邕圣祐带着笑的声音,“现在流星重要吗?”

 

然后嘴唇被另一片柔软覆上,带着些凉意,又很快变得滚烫。

 

金在奂闭上眼,在心里偷偷许了一个愿望。








Ruki
半夜摸鱼,丹尼饲养员的日常捞崽...

半夜摸鱼,丹尼饲养员的日常捞崽૮(゚∀゚)ა这里真的太萌了!小塌好像小奶狗被捞起来喔!

半夜摸鱼,丹尼饲养员的日常捞崽૮(゚∀゚)ა这里真的太萌了!小塌好像小奶狗被捞起来喔!

Ma$hiMaro

黄金 | 不要说谎(一发完)

*禁止转载


*全文最大ooc:金在焕撒谎面不改色(。

黄旼泫在宿舍楼下的便利店门口碰见了金在焕。

金在焕背着他的吉他,一手拎着书包,另一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小蛋糕。他一推开门出来就看见了骑着车准备出门的黄旼泫,立刻就笑眯了眼,抬手想挥着打招呼,抬了一半才意识到手里拎着蛋糕,哦哦叫着停住了动作。黄旼泫已经看到了他,这会儿也骑到了他跟前,刹车的时候忘记了这车昨天金钟炫有借去骑,一用力没捏动刹车,慌慌张张地伸下长腿磕磕绊绊地停下来,差点撞上金在焕。

金在焕也有些慌乱地想伸手扶他,连带着装蛋糕的袋子哗啦哗啦响。黄旼泫抓住了他的手臂稳住身子,很快地又松开,眼神却盯上了袋子里的蛋糕。

金在焕顺着...

*禁止转载


*全文最大ooc:金在焕撒谎面不改色(。





黄旼泫在宿舍楼下的便利店门口碰见了金在焕。

金在焕背着他的吉他,一手拎着书包,另一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小蛋糕。他一推开门出来就看见了骑着车准备出门的黄旼泫,立刻就笑眯了眼,抬手想挥着打招呼,抬了一半才意识到手里拎着蛋糕,哦哦叫着停住了动作。黄旼泫已经看到了他,这会儿也骑到了他跟前,刹车的时候忘记了这车昨天金钟炫有借去骑,一用力没捏动刹车,慌慌张张地伸下长腿磕磕绊绊地停下来,差点撞上金在焕。

金在焕也有些慌乱地想伸手扶他,连带着装蛋糕的袋子哗啦哗啦响。黄旼泫抓住了他的手臂稳住身子,很快地又松开,眼神却盯上了袋子里的蛋糕。

金在焕顺着黄旼泫的眼神看下去,手举在半空中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刚想问哥你也想吃吗,就听见黄旼泫毫无诚意的惊叹:哇,是可妮兔哎。

金在焕啊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给乐队成员的妹妹买的,说是今天要来看演出。

黄旼泫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你们最近演出时间固定吗,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下次我也想去看看。

金在焕眼睛一亮:啊那我们下次演出日子定下来我发短信给哥吧!

黄旼泫看着他笑着的时候露出的门牙,觉得还挺像小兔子的。金在焕只比他小一岁,看起来却像个未成年,黄旼泫觉得是因为他脸颊上圆鼓鼓的肉,金在焕当时听了气鼓鼓地一边说行吧那我减肥不吃面了一边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糕。他进了乐队之后,有段时间还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灰色,演出的时候画着眼妆,看上去反倒更像是个不学无术的高中生。就像他这会儿反戴着帽子,刘海都抓起来被压在了帽子底下,露出光洁的额头,支棱着小精灵耳朵,任谁看都是个逃掉晚自习出去玩的学生。

冬天才过去大半,他瞅了瞅金在焕破洞牛仔裤露着的膝盖,伸手就敲金在焕脑门:你小子,膝盖不想要了?

金在焕嗷地捂着额头委屈巴巴,语气又还是倔:我这不是朋克嘛!

就你这大羽绒服,还朋克呢。黄旼泫看了看表,脚踩上脚蹬,不忘拍了拍金在焕的脑袋:啊我要走了,记得通知我下次演出啊。

金在焕一本正经地冲他弯腰:好的学长,您慢走。

黄旼泫被他逗笑,脚猛地一踩就冲了出去,骑了老远还听见身后金在焕又高又亮的叫声:刹车不是坏了嘛?哥你慢点呀——

黄旼泫停下了蹬踩,让车速减下来的时候心想,不知道晚上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买到可妮兔蛋糕。




他在金在焕入学的第一天就认识了他。当时他陪着姜东昊刷新生宿舍给乐队纳新,邕圣祐不知道是不是成心逗他们玩非要跟着来,在姜东昊宣传乐队的时候顶着那张男女通吃的帅脸在边上笑眯眯,等姜东昊说累了,就冒出来,或许学弟你对跳舞是不是感兴趣呢?

几间宿舍刷下来,乐队主唱候选人的影都没有,舞社倒是成功纳了好几个新,姜东昊一脸阴森地对着邕圣祐举起了拳头:想打架吗亲故呀?

黄旼泫正抱着胳膊等着看好戏呢,就听见身后那穿过一整条走廊的高音:呀呀呀呀呀姜义建你不想活了吧!

黄旼泫转过身看了一会儿,又转回来,无视了还在思考是撒娇还是逃跑的邕圣祐,拍了拍姜东昊的肩:东昊啊,我看你的主唱找到了。

姜东昊一听主唱两字刷地就凑过来问哪儿呢哪儿呢,顺着黄旼泫指的方向看,就看见两个缠在一块的学弟,一个个子更高一点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另一个从后面以锁喉的姿势吃力地抱着前面人看起来十分宽厚的肩,逼着前面那人弯着膝盖勉勉强强地往前挣扎。后面的那男生一头没怎么打理的黑发软趴趴地遮着眉眼,露出的脸蛋压在前面男生肩上挤出圆鼓鼓的肉来,看起来有点可爱,但声音出来却是又尖又魔性的,叫周围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黄旼泫弯了弯指头示意姜东昊那男生身后背着的吉他包:看,天下掉下来的主唱。

邕圣祐早就先一步冲过去把两人抓了过来,一把把背吉他的男生推到了他们跟前,自己搭上那个高个儿男生的肩转眼就不见了。

被推到他们跟前的男生对突然发生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面对着两个陌生的对他上下打量的学长有点慌张,迈腿就想跑,被黄旼泫一把抓住背带。

姜东昊还在打量:可是这小孩看着就是抒情那派的,不适合乐队吧?

黄旼泫白眼都要翻出来:你听他那嗓子,什么摇滚唱不了?

那个。被捉住的男生有气无力地伸手在他俩面前挥了挥:能问问我本人吗,我人就在这儿呢。

姜东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开始背稿:学弟!想不想参加乐队!我们乐队呢,成立了有——

想啊。

黄旼泫一巴掌捂住压根没听人说话的姜东昊的嘴,盯着面前矮他一小截的学弟那软塌塌的下垂眼,温柔地问:你叫什么?

他分明看见对方的脸红了一下,但对方很快地就弯腰低下了头去,又让他觉得是自己眼花。

我叫金在焕,请两位学长多多指教。




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见过金在焕,但也一直没有忘记他,因为姜东昊几乎每天都要在他跟前念叨,哇黄葛亮你真的神了,随手一抓就给我抓了这么一个宝。

黄旼泫虽然的确是觉得金在焕有把好嗓子,但当时总归是先看见了对方身上背了吉他,不然任他再神也不可能凭几句喊声就能慧眼识才。于是他被姜东昊这么一说就勾起了好奇心,某天路过他们学生活动中心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拐了进去,正巧碰上乐队练习,他在离门口老远的地方就认出了Muse的前奏,震惊中在门口听了半首,连姜东昊走到他身后都没注意,被拍肩的时候吓了个半死,捂着心口就被姜东昊拎进了屋。

他一眼就看见了舞台中间的金在焕。金在焕和他几周前见到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他的刘海好像长得更长了一些,被抓了上去,露出了额头和眉眼。他化了眼妆,原本像小奶狗一样乖顺的下垂眼变得张扬起来,不知是这妆还是因为舞台的缘故,那双眼睛在闪着光,兴奋而又有余地享受着。

受骗了啊。黄旼泫想。

排练结束之后,他站在姜东昊边上,视线一直追着金在焕,看着那男生放下电吉他的一瞬间就好像摁下了开关一样变回了头回见面时人畜无害的模样,有些不舒服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毛,一路小跑到学姐跟前,乖巧地笑:姐姐,帮我卸个妆吧,怪不舒服的。边上的鼓手就起哄,呀金在焕你又撩学姐。金在焕就嘿嘿笑:我的type就是年上啊年上。

黄旼泫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红了啊。

啊,你说什么了?姜东昊回过头来看他。

没什么,先走了啊东昊。黄旼泫连招呼都没打就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一声急忙的喊声:学长!

黄旼泫回过头,看见被摁在椅子上卸妆的金在焕睁着没被化妆棉糊住的另一只眼瞧着他,冲他热情地挥手,又被学姐一掌拍了脑袋:你老实点。

黄旼泫也冲他挥了挥手,看到金在焕见着回应之后满足地闭上眼乖乖卸妆,在原地又愣了两秒,才转身走掉。




两人关系真正亲近起来反而是姜东昊放心地撒手把乐队彻底交接给新人们之后。

他们宿舍几个人感情好,平时空余时间大多都混在一起,但一到期末,唯一学了工科的黄旼泫就难以避免地落了单,天天在图书馆自习到闭馆。开始金钟炫还陪了他几天,后来黄旼泫实在受不了他在边上看少女漫,硬生生给赶了回去。

那段时间正赶上舞社准备演出,他常碰见练习完的邕圣祐和姜义建,每次都只远远地打个招呼。黄旼泫和姜义建那时也不够熟悉,就一次都没有主动走过去搭话的念头。

入夏的时候图书馆闭馆的时间推迟到几乎深夜,他从馆里出来的时候校园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所以那三个人抱着膝盖排排蹲在池塘边上的模样过于显眼,叫人看不见都不行。

黄旼泫离着老远瞅了他们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走到跟前,看着面前对他的走近毫无意识的三个傻瓜,踢了最靠近他的邕圣祐一脚:喂,这么晚你们仨干嘛呢。

邕圣祐被他一踢,跟没了骨头似的就往姜义建身上倒,中间个高肩宽的釜山男子也软趴趴地多米诺骨牌一样跟着倒,在最边上的金在焕明显是最清醒的一个,被压得直叫唤:呀呀呀呀我要死了要死了!

黄旼泫很认真地花了三秒钟考虑了现在立马装作不认识这仨掉头就走的选项,最后还是一手一个地把邕圣祐和姜义建提溜起来,解救了在姜义建边上看上去更小只了的金在焕。

金在焕帮着他勉强把两个人扶正,黄旼泫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俩不是能正常回答问题的状态,就问金在焕怎么回事。金在焕眨巴了半天眼睛,说他遇到这俩的时候已经半人事不省了。

黄旼泫弯下腰凑到金在焕跟前吸了吸鼻子,皱起眉头:所以你就跟着一块儿喝了?

不是…我没…是丹尼尔身上的味道…

金在焕被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也不敢跟他对视,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黄旼泫心想我也不吓人吧,直起腰来又问: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头?

我打工下班晚……

黄旼泫想想自己的立场好像不该多嘴什么,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边上头靠在一起昏睡的两个人:这俩……你拖不动姜义建吧?我来?

那就麻烦哥了。金在焕慌慌张张站起来绕过他跑到另一头,拉起邕圣祐挂在自己身上。

那天他帮着把姜义建送回了金在焕他们宿舍,又拖着邕圣祐爬了两层送回自己隔壁。金在焕送他走的时候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鞠躬,因为是深夜,声音压得极低:今天真是麻烦哥了,改天我一定拉着他俩请您吃饭。

黄旼泫好脾气地摆了摆手就拖着邕圣祐走了,大汗淋漓地到达他俩的楼层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一直叫他学长的金在焕,今天叫了他哥。




后来四人很快就一起吃了顿饭。

他和邕圣祐隔壁宿舍,虽然没要好到知道他在学弟里这么吃得开的程度,但总归是熟悉到没什么避讳的朋友。有邕圣祐在活跃气氛,一顿饭吃下来倒也没有冷场的机会,黄旼泫对两个学弟也很快地成了一起开玩笑的哥哥弟弟关系。

黄旼泫这个人看上去很冷,可能是因为长得双狐狸眼睛的缘故,不笑的时候就看起来很凶。平时他在同岁朋友和哥哥们跟前其实很黏人,也很爱笑爱撒娇,到了弟弟跟前就有些放不开手脚,无奈他又偏偏是招弟弟喜欢的长相,物极必反地导致他身边少有相处得好的亲近弟弟,以至于他也不大懂得和弟弟玩的方法。

他看邕圣祐跟这俩96的小孩勾肩搭背混得跟同岁朋友一样,互相也不说敬语,偶尔姜义建甚至说脱了嘴,圣祐圣祐地叫了,邕圣祐也没什么反应。

邕圣祐眼色快,先起了话头跟黄旼泫解释说因为他在这俩弟弟面前一点尊严没有的缘故,为了不尴尬只能委屈黄旼泫也跟着享受不说敬语的待遇,黄旼泫倒是没什么架子,爽快答应了之后,闹闹腾腾的一顿饭下来,抛开了和弟弟相处有负担的心理包袱,开怀大笑的样子多到差点把邕圣祐都吓了一跳。

反转魅力啊黄欧巴。邕圣祐总结道,姜义建和金在焕在边上认同地点头。

吃完饭那天晚上他在闭馆之前就跑了出来,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又不太敢确定,在校门口晃悠了半天,直到看到熟悉的那个背着双肩包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金在焕很困的样子,快走到黄旼泫跟前了还没看见他,黄旼泫只能出声叫了声在焕啊,金在焕吓得眼睛睁得老大,愣在原地看着他走过来,结结巴巴:旼泫哥你你你这么晚了怎么在这站着啊。

黄旼泫没回答他,走到他跟前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眼睛都快闭上了,看得见路吗?

金在焕委屈巴巴,哦了一声不说话。

黄旼泫看他嘴角撇下来的样子丑巴巴的倒又挺可爱,笑着揽了他的肩:走吧,我刚下自习想起来你中午说今天也打工,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你一个人这么晚了也挺危险的。

明明也不是去打工的地方接人,都到了学校门口了还说什么危险,黄旼泫自己都觉得不像话,但金在焕好像挺高兴的样子,乐呵呵地就任黄旼泫搭着他的肩走,也不困了,跟他说自己白天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那之后的一个月里,黄旼泫每次都在门口等金在焕,金在焕有时自己嘴馋想吃宵夜就打包回来,两个人坐在池塘边上分着吃完再一块儿回宿舍。期末结束之后,黄旼泫不需要再学习到深夜,正好金在焕也调了班,但是一块儿吃宵夜的习惯却留了下来,隔三差五的一个短信过去,另一个人就穿好衣服跑到宿舍楼下,和等着的人汇合一起跑出校门吃东西。




他们四个人大多是排列组合,一齐聚在一起的次数还是没有多少。邕圣祐跟他更熟了之后就总上他宿舍来,往他床上一躺,被他蒙着被子暴打了几顿之后才总算是记得不能在床上吃东西。

他趴在床上看黄旼泫收拾房间,突然问他,你最近是不是老和在焕在一起啊,丹尼尔说他都约不到在焕了。

他俩一个宿舍还约什么约啊。黄旼泫没好气地说。

哟——邕圣祐突然怪声:旼泫哥感觉比较偏爱在焕啊,怪不得我们丹尼委屈。

黄旼泫扭头看了他一眼,毫无情绪波动:……丹尼留给你宠爱就够了。

邕圣祐接着怪调:那哪成,我对两个弟弟可是一碗水端平的,在焕我也喜欢。

黄旼泫心想你踏马头次见他俩的时候可是把金在焕推给我抢了姜义建就跑的,但他忍住了,投降地举起双手:大哥,你是我哥,别闹我了成吗。

不闹不闹。邕圣祐从床上蹦起来,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满足的老岳父相:交给旼泫你呢我当然放心,第一天我就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

黄旼泫面无表情地拎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扔出了门外,砰地关上门。




他压根不需要邕圣祐点拨。他自己的想法自然清楚,不需要外人点破,至于另一个人的想法,不知是不是他闲着无聊跟着金钟炫看多了少女漫,对于让周围的亲友探情况作助攻这类事情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觉得会徒生麻烦。

也或许是他盲目的自信,看着金在焕在他的面前笑得傻乎乎的模样,总觉得自己能够读懂他。

遇见可妮兔的当天晚上他就收到了金在焕的短信,说第二天他们就有演出。

黄旼泫问他:

【连着演出 你嗓子受得了吗】

金在焕回得飞快:

【哥你没听说吗】
【我超厉害的啊】
【小菜一碟小菜一碟】

他对于居然没去看过金在焕演出的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

最早看到舞台上的金在焕,是第一次让这个人在他脑海里留下了印。他受到的冲击不小,但后来相熟了,也了解了这个人本身这这那那大大小小让人惊喜的魅力点,就也没怎么回想起过那天的Muse。

大概不是他喜欢的音乐类型。黄旼泫思考了半天,下了结论。

他倒是更喜欢弹着木吉他唱抒情歌的金在焕。他自己也有一把好嗓子,虽然在技巧上比不上姜东昊和金在焕,但胜在音色抓人,带着这样的自信,让他虽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但也算是没放下过唱歌。他自己喜欢唱流行的小清新,头一回听金在焕抱着吉他唱得脖子上青筋都爆起,也来不及分清是感动还是震撼,身体先做出了反应,捞过坐在地上的人连人带吉他地搂进怀里,抓着他的后脑揉了揉头毛。

他拿叉子戳着桌子上可妮兔耳朵的时候想,也没什么感动还是震撼了,就是喜欢吧。那时候已经很喜欢了,就觉得乖巧地盘腿坐在地上很可爱,抱着吉他的样子很有魅力,长着可妮兔的脸唱金光石的样子也就好喜欢。

现在呢,就是想起那时间染着奶奶灰的样子也很可爱,画着眼妆的样子也很好看,唱嗨了喊着让大家尖叫起来的模样也很帅。

因为没那么喜欢摇滚而从来没想起要去看的街头公演现在也想要看了,是因为太喜欢了。




金在焕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黄旼泫。前一天还训他穿了破洞牛仔裤的人,在更冷的天里,高领毛衣外头只穿了一件看上去过分单薄的呢子大衣。

金在焕在内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冻死你哦,但是没忍住太诚实的内心还是红了脸,有点气愤地想也太好看了吧这个人。他唱歌的时候视线要扫过观众,最后总是忍不住落回黄旼泫的身上。

结束演出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下次不能让他来了,这太影响自己发挥了嘛。结果抬头看见黄旼泫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等着他,提起包踹了身边人一脚嚷着呀呀呀我先走了啊,就只记得傻笑着冲人奔过去了。

两个人并着肩慢悠悠地走着,金在焕等着黄旼泫夸夸他,黄旼泫却突然举起另一边的手,把手里拎着的袋子举到他眼前:喏,可妮兔蛋糕。

金在焕反应也快,照样面不改色:什么嘛,都说了是买给朋友妹妹的了。

黄旼泫哦了一声把手收回去,又说:丹尼尔酒量应该有十几瓶吧我觉得,那时候你和圣祐是怎么把他喝成那样的啊?

金在焕这回愣了半天,想了想大概是想起了他说的哪次,但一时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那次野营我们玩游戏,分明是你带头第一个杀的成云哥吧?因为他吃光了你的饼干?

……

还有啊,那次……

呀!金在焕生气了,又撇着嘴,站在原地气鼓鼓地瞪黄旼泫:你来找茬的吗?

金在焕,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黄旼泫伸手摸了摸他红得发烫的耳朵。金在焕吓了一跳,扭头躲开,跳到一边自己用手抓住了耳朵尖:我我我这是天冷冻的。

哦。黄旼泫点点头,继续平静地问:那你喜欢我吗?

这回金在焕不止耳朵,整张脸都迅速地红了,立马闪开对视的目光,低下头,双脚不安地挪动着,半晌,低低地回了一句:……不喜欢。

这样啊。黄旼泫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金在焕刚刚说的是今晚要下雨一样。

金在焕没敢看黄旼泫的脸,但听了这反应之后整个人更丧了,本来个子就小,这下整个人简直要垂头丧气地塌到地上去。

黄旼泫看不下去地伸手把人捞起来,逼着人惊慌地看向了自己,这才笑起来,温温柔柔地问:可我特别喜欢你,怎么办呢。

金在焕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什么喜欢喜欢喜欢我啊,不要不要不要玩我吧……

黄旼泫觉得结巴的金在焕也可爱得要命,在这会儿特别想亲他,又顾及到在最热闹的街道上,只能一把把人搂在怀里,一手搂紧了腰,另一手熟练地摸上脑袋揉起来。

金在焕在他的怀里终于是安静了下来,乖乖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黄旼泫想这时候他的脸颊一定又被挤得肉鼓起来,可爱得要命,搂着他腰的手忍不住收得更紧了些。

一会儿一起吃蛋糕吗?黄旼泫在他耳边温柔地问。

金在焕靠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下巴在他肩颈处用力地戳戳戳。怕黄旼泫不能明白他意思似的,又别别扭扭地补嗯了一声,然后伸出双臂环上了黄旼泫的腰。






部分梗参考于:


cr见图 翻译自@YUHEE1221


侵删歉

Fournine

旺角爱情故事 03


大概一周2-3更 下周可能有点忙不一定按时更(・・;)
金在焕还是金在奂kkkk 官方没答复之前先用原来的了
谢谢大噶 祝大噶周末愉快

-
邕圣祐被恭叔的人拦下的时候正和金在焕在庙街上瞎转悠。 大概恭叔的手下没想到短短几日,本来针锋相对的两人已经可以在共享一份碗仔翅了。

虽然恭叔只是嘱咐只带回来邕二爷一人,但金少爷表示既然是请客吃饭,那他也要讨杯酒喝,便跟着邕圣祐一起挤进了轿车的后座。

会里的人多少都知道恭叔和二爷向来不太对付,只不过金老爷在的时候大家还能凑合着不撕破脸皮,现在人刚走,恭叔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车停在了一家酒楼旁边,开车的人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在焕倒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走,然后紧接着被...


大概一周2-3更 下周可能有点忙不一定按时更(・・;)
金在焕还是金在奂kkkk 官方没答复之前先用原来的了
谢谢大噶 祝大噶周末愉快

-
邕圣祐被恭叔的人拦下的时候正和金在焕在庙街上瞎转悠。 大概恭叔的手下没想到短短几日,本来针锋相对的两人已经可以在共享一份碗仔翅了。

虽然恭叔只是嘱咐只带回来邕二爷一人,但金少爷表示既然是请客吃饭,那他也要讨杯酒喝,便跟着邕圣祐一起挤进了轿车的后座。

会里的人多少都知道恭叔和二爷向来不太对付,只不过金老爷在的时候大家还能凑合着不撕破脸皮,现在人刚走,恭叔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车停在了一家酒楼旁边,开车的人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在焕倒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走,然后紧接着被邕圣祐揪着后脖领拎了回来。
“金在焕你可想好了,进了这个门就意味着你要向外面宣布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了。”邕圣祐的手伸进了裤兜从烟盒拿出根烟,旁边的门童倒是有眼力见得很,立刻划了跟火柴凑了上前来。
“我说,一个帮会的老大还是少掺乎底下人的内斗为好。” 邕圣祐转头到另一个方向吐了口烟,斜眼看着金在焕。

金在焕这次很听话,转身就走了。邕圣祐在内心冷哼了一声,他自己的内心好像隐隐约约的,再期待点什么。

邕圣祐一个人靠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抽完这根烟就进去赴了这场鸿门宴,他邕二风里来雨里去可从来没怕过任何事。

“还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刚才明明走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算了,就你这根吧。” 金在焕从他手里抽走了快燃尽的卷烟。
“你怎么回来了?”邕圣祐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也没走啊。我去隔壁买了个酒喝了,这不壮个胆嘛。” 金在焕叼着根烟,还煞有介事的扇了扇有些发热的脸。

“蠢货。” 邕圣祐转身往酒楼里走去,转身的一瞬间低下了头,嘴角隐隐的笑意。

-

恭叔算是义安会的老人了,眼睛早年间被对家捅瞎了一只。这几年据说身子骨愈发的差了,邕圣祐倒是没这么觉得,至少在背后跟他不对付的时候,比狐狸都精。

恭叔在看见金在焕的时候明显愣住了,显然这位爷的出现不在他预料之中,但总归是混江湖的,也没过于惊讶。

金在焕没跟他客气,径直的走到主位上坐下来,这里原本是空着的。恭叔的脸明显僵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位看起来像个小白脸的少爷会跟他多少客气一下。
“这个位置……”恭叔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是给金爷留着的。我跟你父亲兄弟一场……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早。”

“我父亲过世了,葬礼那天恭叔不是也去了?”金在焕冷笑了一声,“恭叔这个意思是这个位置我做不得吗?恭叔是耳背没听见葬礼上律师的话?”
“我……”恭叔没想到金在焕如此伶牙俐齿,他思索片刻接着一脸丧相的摇着头。
“我跟你父亲一起从大陆到香港打拼的时候,那个时候难啊,没想到人老了被老兄弟的儿子嫌弃,不中用了。”

金在焕没接话,拿起面前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恭叔这里的茶好啊,是今年新炒出来的茶吧。恭叔脖子上的玉看着成色也不错,怕是花了恭叔不少钱吧。”

“恭叔要是觉得自己不中用就趁早回家种地去,我也能给您一笔不少的钱足够给你养老送终了。但恭叔总提起我父亲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不如请您去见见我父亲?跟他叙叙旧?”

邕圣祐站在金在焕的右后方没出声,按照金在焕的程度,十个恭叔跟他吵架都不是对手。

恭叔的脸色变了,本来今天是想跟邕圣祐算算账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怼的哑口无言。
“金少爷这是要罢免我?还是要把我流放了?” 他收起来了刚才思旧的老头子模样,还完好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戾气。
“金少爷刚刚上任的第一把火就要烧到我身上,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恭叔的手向后打了一个手势,一伙人迅速的把金在焕和邕圣祐围了起来。
“我本来不想和金少爷你闹得太难看了,但是金少爷今天偏偏要凑这个热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恭叔旁边站着的男孩子有些年轻,这个时候也掏出了枪。
“佑镇啊,给你个机会,去把金少爷带下去,找人好生伺候着。”

恭叔的脸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激动,皱纹凑在了一起,看起来有些狰狞。

“邕二爷要是能跪下来说好话,说不定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恭叔好像已经看见邕圣祐跪地求饶的场景,忍不住放声大笑。



“恭叔真是糊涂,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带人进来呢?”一直低着头站在后面的邕圣祐走到金在焕的旁边,像匆匆来迟的客人气定神闲的拉开了椅子,坐下。

恭叔的脸色变了变,他今天确实没看到邕圣祐一直带在身边的高个男孩子。“佑镇,出去看一看。”他低声吩咐。

半晌,他瞥见身边的人没有挪动,刚想转头呵斥,却正对上了黑黝黝的枪口。
“不巧,恭爷,我不太想错过这场好戏。”


恭叔瞪大了眼睛,肥胖的身子因为惊讶和害怕有些颤抖。


“不巧,恭叔,你一直养在身边的朴佑镇,是我的人。”

邕圣祐起身,越过围着人走到恭叔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了跟烟塞进他口中,低头给他点上。
“本来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的,我本想着如果恭叔要是一直不对我动手,那我便永远不用走这一步。”邕圣祐突然俯下身子,掐住了恭叔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说,“但是恭叔太贪心了,竟然想要杀我。”

恭叔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眼前的人明明是在笑着跟他说话,可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杀意让他无法忽视。成王败寇,他走了一步险棋,想学别人杀人上位,却被对方率先识破,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闭上了眼睛,还是悄然等待死亡的来临。

“恭叔不用害怕,恭叔是会里的老人了,我怎么能动手杀您的。”邕圣祐笑着直起身子。“我跟您是平级的,怎么敢僭越动手呢?”

“金少爷不如你来说吧,这个人是杀还是留?” 邕圣祐笑意盈盈地转身问金在焕,好像再问今晚是吃烧鸭还是鲜虾云吞一样随意。

金在焕左手伸进桌子下面用力握住另一只不让自己发抖。

邕圣祐果然还是不信他。

“金少爷不是想立威吗?开了这枪,以后义安会上下哪还有人敢不服?”邕圣祐绕道他身后从他腰间抽出了下午他送给他做纪念的那把枪。“新枪,总要见见血的。”


-

从酒楼走出来的时候,金在焕的脸色有些苍白,邕圣祐带着朴佑镇跟在他后面。他走下了楼梯示意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赖冠霖送金在焕回家。

金在焕在钻进后座之后透过窗户盯着吩咐手下处理后续事物的邕圣祐,对方侧脸对着他,看不太清表情。他把头靠在玻璃窗上,闭眼回想了一下刚才包房里的场景。

邕圣祐给枪装上弹夹放回金在焕的手里,像下午一样从后面握住他右手。

在扣动扳机的一刻,金在焕的眼睛被手掌挡住,有人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别怕。”

还真的是残酷的温柔。

邕圣祐转头看向载着金在焕那辆汽车的尾灯。低声嘟囔“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圣祐哥,我还是觉得金在焕是个值得怀疑的人。” 朴佑镇盯着邕圣祐背后的一条巷子,“刚刚有个人在那边,金在焕走的时候,那个人也走了。”朴佑镇转了转手上的枪,“我总觉得,金在焕也许不是金爷的儿子。


tbc

南极无冰区

邕焕/错觉#5

姜丹尼尔有点晕。


他一筷子面还晾在那里,“你说什么?”


邕圣祐不说话,摁着他的手把筷子戳回碗里,然后两指一划把合照里金在焕的脸放大,最后把手机屏幕送到姜丹尼尔眼前。


姜丹尼尔看着那张被口红画得乱七八糟的脸——纵使被画得乱七八糟他也能确定那是金在焕的脸。他俩见面的次数不多,都是发生在姜丹尼尔来他们家蹭饭的前提条件下。某天晚上邕圣祐和金在焕在家里吃螃蟹的时候,姜丹尼尔正好路过就跑上来蹭饭。姜丹尼尔一米八的个子,饭量自然不会小,他掰开第四只蟹的时候,还被邕圣祐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他顺着邕圣祐的示意转头一看,金在焕正撅着嘴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螃蟹。姜丹尼尔哭笑不得,把...





姜丹尼尔有点晕。


他一筷子面还晾在那里,“你说什么?”


邕圣祐不说话,摁着他的手把筷子戳回碗里,然后两指一划把合照里金在焕的脸放大,最后把手机屏幕送到姜丹尼尔眼前。


姜丹尼尔看着那张被口红画得乱七八糟的脸——纵使被画得乱七八糟他也能确定那是金在焕的脸。他俩见面的次数不多,都是发生在姜丹尼尔来他们家蹭饭的前提条件下。某天晚上邕圣祐和金在焕在家里吃螃蟹的时候,姜丹尼尔正好路过就跑上来蹭饭。姜丹尼尔一米八的个子,饭量自然不会小,他掰开第四只蟹的时候,还被邕圣祐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他顺着邕圣祐的示意转头一看,金在焕正撅着嘴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螃蟹。姜丹尼尔哭笑不得,把螃蟹递给金在焕说这个黄多,你吃吧。金在焕一愣,把自己手上掰了一半的给姜丹尼尔说这个膏多,我跟你换。姜丹尼尔看他吃得脸上都是蟹黄,抽了张纸巾顺手给他擦了一下,金在焕乐呵呵说了句谢谢啊,结果姜丹尼尔又被邕圣祐踢了,姜丹尼尔转头心想怎么的这服务这么到位了还不行啊,邕圣祐老神在在地剪着蟹腿丢到金在焕碗里,说不好意思,脚滑了。


……他妈的,我早该想到啊,这人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也没见他给我剥过蟹腿啊!!!


邕圣祐看着姜丹尼尔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不是,你这,这么突然,向我出柜,这,我还是有点,呃,想不通。”邕圣祐的房东是gay他是知情的,这房东是挺白挺可爱的,但完全不像个女孩子啊,哥们怎么说弯就弯了呢。


邕圣祐一顿,“出柜?”


“嗯啊。”


“……谁说我是gay了?”


“……你喜欢男人你不是gay啊???”


“我不是。”邕圣祐无语,“我对男人又没兴趣。”


“金在焕不是男的啊?”姜丹尼尔也无语,“亏你还是个律师,你逻辑能力过不过关啊你!”


“……我对别的男的又没兴趣。”这是真的。


“……我对我女朋友之外的女的也没兴趣。”


“真的?”邕圣祐斜他一眼。


“……好吧,偶尔有点。操你妈,这是重点吗?”姜丹尼尔面也不吃了,他抓着邕圣祐的肩膀,“你真的喜欢他?是不是搞错了?我看你是整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女人见少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说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邕圣祐皱眉,“你怎么也这么说……”


“什么?还有别人给你介绍了?那肯定我给你介绍的更好……”


“没有。”邕圣祐赶紧打住这个话题,“我是说,你为什么也觉得会是我搞错了?”


姜丹尼尔心想这人怎么连这都想不通,他竖起两根手指,“你看你们,俩单身男性,是吧,朝夕相处,你洗衣我做饭,你拖地我刷碗,过得和小俩口一样的日子,过着过着还以为自己真是小俩口了啊?”


“不行吗?日久生情也是情好不好。”


“好什么好!”姜丹尼尔急死了,“人小俩口要日的,你日了吗?……我日啊你不会日了吧?!”


邕圣祐被他一连串日不日的搞得紧张兮兮,“当然没有!”


姜丹尼尔听完邕圣祐“非但没有日还在告白后被人连着躲了三天”的故事之后更震惊了,他琢磨了一会儿问,“那你到底想不想日啊?”


邕圣祐对于“日”这件事本就涉足不深,他也确实没怎么想到那一层,他看着姜丹尼尔斟酌着开口,“呃……是有过想亲他……操你妈你自己要问的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姜丹尼尔把皱到一起的五官摊开,“对不起,您继续。”


“……”邕圣祐觉得头都大了,“我不是没考虑过他说的,也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但我现在已经排除了那种情况,我清楚自己的心意。”他末了忍不住报复姜丹尼尔一回,“而且我和你呆这么久也没想日你啊。”


“我日你大爷!”姜丹尼尔知道邕圣祐最是说一不二,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只是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姜丹尼尔心态调整得很快,然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喜欢人家,人家喜不喜欢你啊?”


邕圣祐抠着膝盖上的破洞没说话。


姜丹尼尔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主动点啊!”


“怎么没主动啊!我都跟他说我喜欢他了!这不说完他就整天躲着我了吗!”他还傻兮兮以为金在焕想听他告白,结果人家根本不相信还给自己“纠错”,现在人也跑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把那句话烂在肚子里。


“你就由着他跑啊,他跑一步你追两步呗,不行你就霸王硬上弓!”


“上你大爷!”邕圣祐觉得自己之前企图从姜丹尼尔这里得到点建议的想法实在是错得离谱,“我这才说了一句就把人吓跑了,我哪里还敢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啊,还霸王硬上弓,我今天让你霸王别姬好了。”说着他一脚蹬过去。


姜丹尼尔一个侧身闪开,摆了摆手表示他和情窦初开的邕圣祐没话聊,日久生情在两个人的字典里含义太不一样,更何况人家要谈恋爱,又不是单挑,打架不行了他还能上去搭把手,恋爱的话他这个旁观者也没太多好说的,“行行我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聊这个了。”姜丹尼尔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出来,“你年假还有没有?”


“有啊,怎么了?”


“陪我去趟J国吧,五六天的样子。”


邕圣祐怀疑自己幻听了,“哈……?”


“哈什么哈。”


“你为什么突然要去……J国?”


“什么叫突然,我之前不就问过你夏天要不要去J国玩吗,贵人多忘事啊邕律师。”姜丹尼尔摇摇头,“现在去的话好像还能碰上夏日祭,烟火大会什么的。”


“这种活动你不和你女朋友去啊?”


“我就是不想跟她去OK?我妈估计是和她统一战线了,最近老和我提结婚的话题,烦人。”姜丹尼尔开车来的,只能借可乐消愁,“但是和你去我妈就不会说该和你女朋友去呀这种屁话了。”


邕圣祐皱眉,“你不要再做阿姨的声带模仿了。”


“那你到底去不去?”


J国……邕圣祐不免有些犹豫,正思忖着手机突然震了好几下,他打开一看是金在焕发来的消息:


刚刚才到房间,手机没电了都。

晚上又又又吃咖喱饭,连着吃三天了!

你吃了吧?


邕圣祐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要十点了,他把碗拖过来,对着泡面汤拍了一张发过去:吃了,最后一包泡面。


那边回:怎么沦落到吃泡面啊。


姜丹尼尔不服,“怎么吃个泡面就成沦落了,这是歧视。”


邕圣祐把他凑过来偷看的脑袋推开,“滚。”


他回:今天加班,懒得烧饭而已。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睡了,今天被黄旼泫抓着修了一整天的剧本累死了。


好,晚安。


晚安咯。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姜先生,“聊完了没,问你去不去呢!”


邕圣祐舔舔嘴说去。


姜丹尼尔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小兔子要跑,他就追呗,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进别人窝里去了。







编辑部的那几个小姑娘知道金在焕要去J国之后,每人列了一张购物清单发给他,许下下次截稿时帮他在主编那里多拖几天的承诺,金在焕心想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啊,遂欣然同意。到这边剧组开机已经快两个礼拜了,头几天他不是在片场旁观就是在房间里看样片修剧本,其实需要修改的部分并不多,但黄旼泫工作起来尤其讲究高效,能一天做完的绝不分成两天干。这两天剧本修得差不多了,人也就闲下来了,金在焕想干脆出去逛逛顺便帮小姑娘们把东西买好。正好赖冠霖今天的戏都在上午拍完了,他跟金钟炫说想和在焕哥一起去给家里人买点东西,金钟炫抽不开身,就叫了一个助理陪他们去。


离他们片场两站地铁站的地方就是个购物圣地,结果刚下地铁小助理就丢了,光顾着玩手机没听见叫她,坐过站了。


赖冠霖在电话里安慰小助理,说不会告诉钟炫哥,他跟着在焕哥没问题的,让她等会再过来找他们。


金在焕看着赖冠霖打电话,感觉他好像比两个礼拜前初见时更瘦了,他等赖冠霖挂了电话,一副知心长辈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说反正助理不在,我请你多吃点吧。于是两个人沿着步行街一路吃到了百货商场。


金在焕掏手机翻出购物清单,找牌子认型号看得两眼发晕,好在赖冠霖认得多,而且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店员交流畅通无阻,两个人一家一家专柜买过去,手上袋子渐渐地越来越多。


金在焕在付完最后一单之后长舒一口气,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大包小包,瓶瓶罐罐,口红眼影,发誓下次再也不答应这些小姑娘们了,也太能买了吧,一个什么乳液就要买三瓶!拿来泡澡吗?


旁边赖冠霖也是两手拎满了东西,他参考着金在焕手上的购物清单和店员的推荐,给自己的妈妈和姐姐买了些,不过主要拎的还是金在焕买的,金在焕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等会助理来了看见赖冠霖帮他领东西要说他虐待明星,赖冠霖说这才多重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金在焕想想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又说也不要和你钟炫哥说啊,不然我告诉他你刚刚吃一兰的时候加面了。


赖冠霖感觉这哥才是三岁小孩。


两人乘电梯上楼去退税柜台退税,柜台前排得人山人海,金在焕取了号把袋子们放下想去上个厕所,结果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人抓住了,他转头一看是个浅发色戴着墨镜的男人,男人看见他笑得非常灿烂,“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金在焕一愣,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


那边赖冠霖看金在焕被一个男的扯着,还以为他被推销人员缠住了,便走上去拉住金在焕另一边手腕想把他往自己身后带。


金在焕两边都被拽着,还在分析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丹尼尔,你干嘛呢?”


“你看我碰到谁了!”浅金发色的男人松了抓着金在焕的手把墨镜一摘,金在焕看到他的脸和那颗泪痣立马想起他是谁了。


丹尼尔,姜丹尼尔,他怎么会在这?那叫他的人,不是吧……金在焕不敢转头,因为他脑海里的选项只有一个,一个最应该又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旁的赖冠霖也松了手,冲着金在焕背后那人打招呼,“好巧啊圣祐哥,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