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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蓝的天沉沉垂进海里，灰浊的浪花激烈地拍打在滨海公路路边的礁石上又迅速退回幽暗的海里，杳无踪迹。

就像不曾到达岸边。

韩王浩一直觉得，很多人一出生就像在浑浊无边的海中，做一簇无限接近但永远不能上岸的浪花，拼尽全力奔赴也无法到达目的地，只能束手泯然在茫茫人海里，等着被蒸发的命运。

  

宋京浩骑着摩托车在这条滨海公路上，从湾仔的家里到尖沙咀上班总要经过这条路这片海，晴天天蓝海蓝阴天天灰海灰，就像老板心情好今天就能过得舒服些在警司里吹吊扇，老板今天心情不好就要赶他们去红灯区撵收保护费的古惑仔，他想。

所幸这段路也不很长，拐到中环就能见到一样去上班的韩王浩。

今天韩王浩穿的是短吊带背心和堪堪到大腿根的热裤，她妩媚的红唇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艳丽，但是柔弱到不谙世事的眼神确实不像陪酒妹。

宋京浩听说过，韩王浩小的时候母亲赌瘾大欠了太多高利贷，没办法跳楼了，去收债的混混们把她捡回去养大，她养父人也一样烂，韩王浩想念书她养父就逼她去陪酒赚自己的学费。

“今日几时去上工。”宋京浩停车，长腿在两边支柱车身，周六老板还来局里索命，上司叮嘱他们警服都穿好，浅蓝色制服穿的笔挺，每天顶着日晒在街边巡路皮肤被海风吹成蜜色，身材好似成日在海边打网球的少年。

韩王浩没看他绕过去，宋京浩熟稔地骑车绕过去挡在韩王浩面前，“我送你啊。”他说。

“唔使。”韩王浩冷着脸说。但是她冷着脸也冷不了声音，像小猫叫，又软又甜，宋京浩想。

虽然韩王浩放学和周末就要去夜店端酒陪笑，但是宋京浩想整个香港的女学生也没有比韩王浩再清纯可怜的了。她养父再酗酒下去韩王浩可能也免不了沦为尖沙咀里卖皮肉的女人的命运，但是这样一个楚楚的少女，实在可惜。

都是生活所迫。

就像韩王浩放下书包得穿上艳俗的渔网袜卖笑，就像宋京浩其他穿着警服的同事偶尔也要收古惑仔头目的一些保护费，都是从站街女陪酒妹们身上剥下的皮肉。

  

讽刺的是最后大部分又折返到她们手里，凑成一出可悲可笑的闹剧。

韩王浩那只小小的布偶猫往这边跑过来，是脾气很差的小家伙，但是意外的非常喜欢宋京浩，过来蹭着他的裤脚不肯走。

宋京浩向韩王浩挑了挑眉，意思你不过来猫我可抱走了，少女叹了口气向宋京浩走过去，抱起对着宋京浩撒娇的小家伙坐上了他摩托的后座。

连头盔也不带。

第一次上工的时候载韩王浩是意外，宋京浩前一天出任务忙很晚第二日还要起早上班，来不及吃饭就骑车往尖沙咀赶，在中环停了一下买了一个菠萝包，遇到了一样上工要迟到的韩王浩，她不由分说就跳到了宋京浩车上。

宋京浩还想这人怎么这样眼熟，盯着看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裙子短到几乎把整条白腻大腿露出来的浓妆少女，是前几天他在调值在附近中学巡逻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搀扶颤颤巍巍的老奶奶过马路穿着中学制服裙的女孩，她总是走那条路，手里偶尔拿着丝袜奶茶。

“……你咁上警察车唔好吧。”宋京浩边把菠萝包上讨厌的酥皮扔掉边说，甜腻的酥皮差点掉在韩王浩的鞋上，她的玛丽珍鞋亮的像不沾灰尘。

“冇去理咁多了阿sir，迟到我会更唔好。”韩王浩摆摆手示意宋京浩别废话快点骑车。

“……”宋京浩哑口，第一次遇到主动上警察车的，态度比他老板还拽，但他还是默默从车箱里找出来一个头盔递给韩王浩。

“点仲系粉色。”韩王浩看了一眼就递回去了，眼神瞥了一下那个粉色的机车头盔，擦的很亮。宋京浩的摩托后座迎来送往，乘客是全港所有漂亮女孩子。

宋京浩也没说什么接回去头盔挂在后视镜那里晃晃荡荡地把车开走了，韩王浩问他为什么挂在后视镜上。

“求其放嘅，你话咁多。”宋京浩说。韩王浩想这人比自己还不要命，伸手环住宋京浩的腰。他的腰身劲瘦，看着单薄揽上去能感觉到明显腹肌线条，撑着布料松垮的警察制服显得很是挺括。

长长的沿海公路上他们一路无话，海的咸腥味浸染了整个荫荫绿绿的世界，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韩王浩被风吹的有点冷，稍微贴近了宋京浩的背，她想，这个警察不爱说话，倒是让人觉得很放松。

“你去边度？”再走就到尖沙咀了，宋京浩怎么也想不到大周六早上搭他车的学生妹去红灯区干嘛。

“park97，多谢你阿sir，嚟揾我开酒我唔收你小费啊。”韩王浩说完就跳下了摩托车，初夏的风掠起她柔软的长发，她的脸是甜媚的，笑容却有很多复杂的苦涩。

看着愣住的宋京浩她挑眉笑道，“咁唔知人间疾苦啊阿sir，冇见过年纪小嘅陪酒妹咩。”然后就转身往前走去。

“米住。”宋京浩一时情急把摩托车扔在路边追过来，他拉住韩王浩说“你家里有乜困难和我讲，嗰地方唔系你咁女学生去嘅。”韩王浩抬头看向他，一双斜飞的猫眼水盈盈的，她一看宋京浩竟然觉得心里没了底。

韩王浩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活泼的圆脸上填满无望，她轻轻挣脱宋京浩说，“多谢你，我嘅困难冇人能帮住。”

之后宋京浩就再也没碰上过韩王浩，直到那晚老虎会和t组在park97大打出手，附近警力不够，已经下班在和朋友吃宵夜的宋京浩也被匆忙叫了来，做完笔录出来才发现蜷缩在门口长椅上的韩王浩，穿着单薄的黑色吊带裙，低头抱着膝盖，长发垂下来，看不清是不是哭了。

宋京浩把外套脱下来包住韩王浩，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宋京浩感觉她是这么薄，好像可以从他指缝间漏走。

“走咗，妹妹仔。”，宋京浩拍了拍韩王浩的肩膀，她抬头，宋京浩看到她眼底潋滟的水红。

确实是哭了。

韩王浩可能是腿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宋京浩扶住她才发现她在发抖，她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滑腻冰冷，像在这样氤氲潮湿的初夏里跌进碎冰漂横的冻流里。

警局门口的旧路灯很暗，韩王浩看着宋京浩递过来的粉色头盔乖乖接住戴上，上车之后她环住宋京浩的腰靠在他背上，靠得很轻，但是宋京浩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我送你回家。”宋京浩说。韩王浩觉得他的声音像风，好像很贴近，其实又疏离又遥远。

风是抓不住的。

可是现在，韩王浩实在忍不住想依靠这个陌生人一下。

“我冇家啊。”韩王浩的头抵在宋京浩背上，宋京浩猜她又哭了，声音闷闷的。

两个人都没有话讲，又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沉默在沿海公路上，夜色里无边无际的天与海被崎岖蔓延的山遮住，好像环绕着影影幢幢的幽灵。

“你家在哪儿？”宋京浩又问道。韩王浩带着哭腔说了句“我唔回家啊”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宋京浩只得跟住她慢慢往前走，山路转了一个弯，豁然露出整个的天与海，无边的晦暗的深蓝色。韩王浩走到路边，她靠着防护栏坐下，宋京浩看到她肩膀一颤一颤的知道她又在哭。韩王浩家里的情况他也猜到了几分，想来有许多的不得已，随便几句轻飘飘的劝慰的话她也应该听过很多次了。

他摸了一下口袋里，没找到烟盒，于是走近韩王浩从她身上的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盒万宝路醇薄荷，打火机在夜色里燃起一簇橘色的花，他在韩王浩身边坐下，慢慢吐出一口辛凉的白烟。

韩王浩偏过头看了看他，“畀我一支。”

宋京浩哑然失笑，一边摸出来一只递给韩王浩一边问你成年了咩。

韩王浩没有捏爆珠也被辛辣的烟雾呛出眼泪，咳着对宋京浩说我十八岁了。宋京浩从韩王浩指间抢过香烟在地上摁灭，悠悠说“快读大学嘅年纪了。”

“我边敢想。”韩王浩转过头靠在宋京浩肩上，她一向坚硬的壳今天被打碎了，被迫露出的柔软让她没由来的依靠这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陌生人。

她看着满天堆着石青的云，云和树一般被风摇曳着，吹皱成一团团一片片，看着宋京浩的脸被夜色描摹出锋利的轮廓，蜜色的皮肤好像幽冷的铁，挺拔的鼻梁，嘴唇薄而红，眼尾上扬的丹凤眼，他很冷冽的脸，此时又像有一些柔情。

宋京浩伸手摸了一下韩王浩的头发，“我帮你啊”他说。

*九号房间

一.

GenG2:0拿下比赛。韩旺乎一如既往和队友们击掌，收拾外设准备离开。走之前落后队友一步，向现场的粉丝鞠了个躬，转头走进了门。

面前却并不是本应等着他的队友。李相赫穿着T1的红黑队服，抬眼看见他的瞬间有些惊讶。韩旺乎“啊”了一声，想起来接下来是T1的比赛，但李相赫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回头，想去看看是不是走错了房间，但还没等完全转身，身后就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

“啊，相赫哥。”韩旺乎一头雾水，第一反应是这是一场恶作剧，握住门把手反复尝试试图打开，“这个门是……刚刚关上的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相赫看起来淡定很多，“……没用的，被上锁了。”

“哥是之前就进来这里了吗？”韩旺乎松开手，放弃了折腾这扇门。

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看起来和普通公寓并没有什么不同。韩旺乎的视线透过李相赫打量这个陌生的空间，甚至发现了空调冰箱等一系列家用电器。客厅墙壁正中央挂了一块超大液晶屏，如果不是和李相赫家的构造完全不同，韩旺乎甚至会怀疑自己无意识间闯进了他的私宅。

“刚刚在休息室，想出去透个气，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你呢，怎么进来的？”

“比赛完，落在队友后面了。”

韩旺乎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明白了各自来到这个房间的契机——落单。

李相赫在韩旺乎来之前就已经观察过这个房子。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没有监控，没有异常，只是所有通向外界的出口都上了锁。

韩旺乎不信邪，觉得这么大一间屋子总应该有通风口，于是又拉着李相赫排查了一圈。不出意料，一无所获。两个人穷途末路，甚至搬起椅子试图把客厅整面的落地窗砸开。

前后折腾了一个小时，最终两个人累得暂时放弃逃脱。韩旺乎歪倒在沙发上望着挂在电视旁边的时钟，有气无力：“我们是下午五点的比赛，现在应该是至少六点半。”

然而分针与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时针指在三和四之间。

“厨房里有水，但没有找到食物。我们最好快点出去。”李相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抛给韩旺乎，“我来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左右，本来想可能有人故意调过时钟，但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黄昏。”

巨大的落地窗映着斑驳的树影，缝隙里可以窥见湛蓝的天色和强烈的日光。确实不是傍晚的景色。

韩旺乎水包在嘴里若有所思，点头对李相赫的话表示同意。

看起来有点像松鼠。李相赫在想到这点的同事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不再说话。两个人在静默里一坐一立，幕后主使似乎并不是做的绑架勒索的打算，房间布置得简约温馨，甚至有种居家的氛围。如果两个人没有穿着各自的队服的话。

然而这点微末的好感被迅速打脸。

客厅正中央的屏幕上突然显示出几行字：

韩旺乎和李相赫接吻60s or 韩旺乎用针管抽取李相赫200ml血液

奖励：一天的食物

限时：22:30前

“这是什么，任务？”

韩旺乎目瞪口呆，眨了眨眼，似乎不认识上面的字，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感觉到强烈的恶心，不由冷笑：“这算什么？无聊的人性实验？还是说这个出题者的独特癖好？”

李相赫看着屏幕皱了皱眉，显然对出题人的恶趣味也十分不满：“再找一下吧，总有出去的办法。”

韩旺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骨子里藏着叛逆，尤其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哪位狂热粉丝的恶作剧，还是喜欢看他和李相赫在一起的那种。

李相赫可能没有听见过这些外界的声音，但韩旺乎心里一直清楚，甚至在17年就听见过，只是一直没有理会。那时候他被困在赛场与自我之间的泥潭里，拼尽全力才能探出头呼吸，日复一日的生活是熔炉也是锁链，把荣耀和煎熬全都熔炼成他的一部分。

在这漫长的几年中，他所面对的，他所在意的，都是这些，只是这些。

在各种视频网站的剪辑里，韩旺乎是开朗的、重情重义的、善于交际的，甚至有很多粉丝喜欢用“cute”、“甜”这种词汇来形容他，宣传他，用爱来描述他和共事过的队友之间的关系与羁绊。可是藏在笑和宽容背后的韩旺乎，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强制的解读，也并不喜欢把感情往爱上联系。

他并不多情。

“……啊真的，好恶心。”韩旺乎在离开前低声念了一句，没有注意到李相赫回头看他的一眼。

“这个，是刚刚就在这里的吗？”

韩旺乎在卧室找了一圈，刚从洗漱间走出来。

李相赫望去，一支医用针管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上。

“没有。”李相赫道，“我没有见过。”

两百毫升用量杯的形式具象化在两个人面前。很多，多得让人无法接受。韩旺乎看了李相赫一眼，不管他对这个题目再怎么厌恶，要求要做出牺牲的并不是他，是李相赫。

但李相赫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像无数次在赛场上作出关键指挥的那样，仍然相信着他们不会走到走投无路，必须作出抉择的那一步。

“我们继续分头找。”李相赫拿过针管和量杯，放在茶几上，玻璃与玻璃碰出脆响，“如果到晚上十点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就到客厅来吧。”

韩旺乎听出了话外之音。

如果晚上十点还没有找到出口的话，李相赫选择抽血。

韩旺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默许。

这一次的搜索更加仔细，好像到现在才真正理解了任务的严重性。两个人甚至沿着每个房间的每块砖、每一寸墙都细细地摸索敲打过，试图像小说电影里常有的那样寻找到某条密道。到接近八点的时候，两个人甚至把床、沙发等大型家具搬动了个遍，然而没有。

这间房间就好像一个精致的密不透风的牢笼，而他们是困兽，被迫上演一出滑稽残忍的戏剧。

变故发生在十点。韩旺乎再次搜查了一边洗漱间，在一无所获之后准备出去与李相赫会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房间突然断了电。

韩旺乎吓了一跳，摸黑拽上门把手使劲拉动，门却再一次被上了锁。

“哥？相赫哥？听得见吗？”

李相赫刚从厨房出来就断了电，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就听见韩旺乎的呼喊。他跑进卧室，一边拉着门把手一边用手掌拍打着门：“旺乎？里面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门被锁了……”韩旺乎那边拉动门的动静很大，好像故意弄出声音一样，“哈哈……相赫哥，我有点……”

李相赫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他在害怕。

韩旺乎不怕黑，但在超自然现象面前恐惧是正常的心理，他的脆弱和他的坚韧一样，一起被刻在他的棱角里。他在被吓到或者害怕的时候会故意笑得很大声，在SKT的时候就这样。李相赫曾经在他们一起看恐怖游戏的时候短暂地思考过，他到底是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还是对他来说这就是一种表达恐惧的方式。

总之此刻对他来说这就是求救的信号。李相赫朝里面大喊：“等我一下，我去找工具……”

“不不……不要！”

韩旺乎刚紧抓着门把手喊完前半句话，下一秒电子女音就传入他们的耳朵。

“请尽快完成任务。”

“如果玩家太晚完成任务，将会受到一定惩罚。”

黑暗的房间里，电子女音毫无感情的甜美音色让一切都变得更加惊悚。李相赫在听见声音的瞬间也被吓得脱口而出一句“这是什么”，就听见韩旺乎在里面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像当时他们四个人一起玩逃生2一样被吓得颤抖着狂笑：“哈哈！哈哈！还挺吓人的？把我关在这里，竟然还说太晚完成任务会受到惩罚？”

李相赫贴着门站在外面束手无策，他没办法自己去完成任务。

“旺乎，你希望我怎么做？”

门那头陷入沉默，李相赫只能听见他的喘息。

就没有哪种办法，能够不做选择吗？

韩旺乎想象了一下他和李相赫接吻的样子，立刻感觉到半天没进食的胃在纠结。他不是讨厌李相赫，不是排斥他，甚至很喜欢和李相赫待在一起。他只是讨厌这种感觉。

被按着头和李相赫接吻，还是抽李相赫的血。韩旺乎能够预想到，不管他做了哪一件，将来他离开这个房间，都不可能再心无旁骛地站在李相赫对面。

这一夜会成为他的附骨之疽，会成为他和李相赫微妙的平衡之间破镜难圆的裂痕。

就没有哪种办法不用为难他，也不用为难自己吗？

“……待在这里，拜托了，不要留我一个人……”

韩旺乎声音很低，像在哀求。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两个人都错过完成任务的时间。

李相赫那边陷入沉默。

韩旺乎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甚至有些后悔。随后，他透过磨砂玻璃，看见对方靠着门坐下的背影。

“我在这里，不用害怕。”

“……哥。”

韩旺乎的声音听起来像快要哭了，战栗里带着剧烈的喘息，“哥，真的谢谢你……”

“如果是我在里面的话，旺乎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不只是……不只是这个。”韩旺乎深呼吸，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还有很多事情，都很谢谢你……”

李相赫觉得自己该回答一些什么，毕竟这是他在这里的唯一作用，但唯独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很多人都对他说过谢谢，在他carry比赛的时候，在他不负众望夺冠的时候，或者更平凡一些，在他生活里帮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忙的时候。只是韩旺乎的谢谢说得太郑重，让他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究竟帮过韩旺乎什么。

他确实在无数个场合都想过，某天的某场比赛如果没有他就不会赢，但他并不，从未，觉得谁需要来感谢他所做的事情。17年的peanut在离开的时候像一颗黯淡了的星星，李相赫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或许曾经有过希望他留下的微末的骐骥，或许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在他低谷的时候安慰他，或者，在告别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最终都淹没在现实的洪流。

如果不是那样的收场，或许会有很多不同。即使在输给SSG那天，退场时他听见身后山呼他的名字，像生生不息的浪潮，但他日后回想起来，所想的依然只有那年那天或许可以做得更好。正如他后来在漫长的动荡里无数次所想的那样。

“……如果我能帮到你就好了。”韩旺乎用额头抵着门低语，或许是刚刚才展示过自己的脆弱，不自觉就会流露出更多心声，“不是在这种时候帮你抽血。”

门锁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小半天没有进食，韩旺乎打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虚了，被李相赫扶住才勉强站住。

两个人来到客厅，时间是十点二十，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完成任务。

“哥，接吻吧。”韩旺乎主动迈出这一步，“抽血肯定来不及了，我不会用针管，这么黑也肯定找不到血管在哪。”

李相赫也知道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你可以吗？”

“我可以。”韩旺乎没有犹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哥有经验吗？”

答案当然是否，不光李相赫，连韩旺乎自己都没有。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片刻，直到韩旺乎拿出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总之，两个人嘴贴在一起糊弄一下就行了。六十秒而已，不用抽血，还可以换一顿晚饭，很划算的交易。”

韩旺乎嘴里这么说，其实手心里已经热得冒汗，心脏也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客厅里只有月光，而李相赫背着光，神情都影藏在阴影后，让韩旺乎摸不清他的情绪。

他只能感觉到李相赫在沉默里握住了他的双肩，于是他仰头配合。

两个人嘴唇触碰的时候好像触电。

李相赫不知道该怎样控制力度，让自己既可以碰到他，又不至于压迫他。韩旺乎就像所有初次接吻的人那样忘了呼吸。唇上的触觉非常鲜明，他感觉得到李相赫在寻找那个刚刚接触的临界。

但他快被这种温柔折磨得发疯。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李相赫轻微的动作一起一落，他想避开，想大喊，但不能。这是他们最能理解相对论的时候，时间被无限拉长。

两个人在不知道这样多久之后同时往回避开了一下，紧接着屏幕上突然浮现出红光和警告：

任务失败，请重新来过。

屏幕下方竟然有计时，定格在35s。

两个人同时心里一沉。

“刚刚脖子有点酸。”

李相赫解释的时候视线避开了韩旺乎的脸，他是不会说但会在意这种事的人。韩旺乎心跳还没平复，心思却不减敏锐，笑着问：

“相赫哥，你是在嫌弃我矮吗？”

好像没有任何暧昧，就像以前拍摄的时候完成导演要求的动作一样。韩旺乎这次让李相赫坐在沙发上，自己一条腿跪上去，捧着李相赫的脸吻了下去。

那一刻韩旺乎想的是，他这次一定要得到主动权。

韩旺乎的吻和李相赫并不相同，好像受够了刚刚的酷刑，眼睛闭得死紧，破釜沉舟一般把自己和他完全贴合。

于是接受的那方成了李相赫。两个人的体温感染着彼此，在空调房里竟然也有些燥热。李相赫不习惯闭眼，视线在韩旺乎的鼻梁和眉心游离了一会儿，随即转开去看屏幕上的计时。

快到五十秒的时候，李相赫感觉到韩旺乎往回退了退，似乎是有些坚持不住。他在韩旺乎即将离开的时候伸手，扣住韩旺乎的头，第一次主动把这个吻加深。

韩旺乎猝然睁开眼睛，和他双目相对。

十秒好像一生。李相赫的手在计时结束时松开，两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相对着喘息。

“……抱歉，刚刚没到时间。”李相赫解释道。

“……是我忘了呼吸。”

韩旺乎这次终于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垂下头去，任由刘海挡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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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ABO，星际战争，军官，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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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雨夜

零点十三分，荧光的电子钟散发出一圈幽兰的光晕，窗外隐约雷鸣，铅灰的乌云厚重，不一会儿便开始下起雨来。 

 

TBC.

兔子感冒（上）1.1W+ 

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怪害羞的 

佑灰

10w字 破镜重圆

是重新分章的校对版，初次阅读请直接阅读此版本

C4请配合番外一食用

正文时间线后两年内的法国留学故事番外二 

 

正文走 @冶栀子 

 -目录-

 1 《西太平洋的航海者》

 2  金风玉露

 3  梅酒

 4  雪崩

 5  Intertwine

 6  Alice

 7  夜诊

 8  原谅

 9  Kiss me, it's beginning to snow

 尾声

平淡校园/2.6w+/伪爱上直男？/话很多/其他角色：hozi不是cp，汉知cp/被蔽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连所以塞下全文

part.1

全圆佑对着一支被咬过的冰淇淋如临大敌。

文俊辉上体育课前为了对抄了他作业表示感谢说请他吃冰淇淋，但是那人在雪柜翻找葡萄甜筒时跟他说：“月底生活费要见底了诶，就买一个我们分着吃吧！”他还没来得及说我不吃也可以，文俊辉已经把甜筒塞到他手里眼睛亮亮地鼓励他开动。

他摸着裤兜的钱正算着够不够再买一个，就听见权顺荣趴在楼上阳台冲他们喊：“俊尼啊跑快点去拿器材！别让其他班把好的都挑走了！”文俊辉哦哦地应声，飞快就着全圆佑的手低头咬了一大口，边跑边口齿不清地说我先过去了我帮你拿个篮球。

全圆佑看着糕体上的牙印，想起文俊辉吃东西时会先伸出来迎接食物的舌头，有点嫌弃地皱起鼻子，权顺荣从楼上跑下来就看见这人在发呆。

“你冰淇淋都化了你还吃不吃？”仓鼠之心路过的猫皆知。

“文俊辉买的，他被你叫去搬东西了。”全圆佑把手收回来一截，但还是被权顺荣劫了过去。

“那我跑快点给他拿过去。”边说着咬了一大口，跑了。

他走到操场看着那两人抬着一筐器材，剩下的一截甜筒尖尖被文俊辉叼在嘴里，权顺荣还在喋喋不休的：“全圆佑胃不好别给他吃凉的，你要抄作业可以找我啊，我做数学可快了……”

全圆佑手里只剩几滴化掉的黏糊奶油，觉得这两个人都很讨厌。

当文俊辉再次把一个咬过的热狗递给全圆佑被拒绝时才后知后觉：“因为我习惯和朋友分着吃，不知道你不喜欢……”

语气甚至很失落，全圆佑都想道歉了，但看文俊辉对能独自吃掉整根热狗的事分明满脸开心。

“你以前还不是吃过哥的口水，做作！”权顺荣知道后说他假装斯文，全圆佑没理，他想那至少是三年前的事，只是对文俊辉说，“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文俊辉先是茫然地应了一声，他压根儿也没想那么多，或是觉得那句话的语气刻意了，他的心猛然就沉得厉害。挨到放学一起回宿舍，挂心再三才小心翼翼问：“圆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双在镜片后的眼睛，质疑人的时候会很凌冽，但现在懵懵的表示疑问的样子意外可爱。

文俊辉立刻觉得自己非常傻，圆佑才不会是那种人，秘密也差点就不打自招了。

“就是，就是数学月考，你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卷子了吗？”文俊辉紧张地调整着呼吸，调动着学渣的虔诚。

这个问题让全圆佑无聊得撇嘴：“公式就那几个，你要不懂我可以教你，不要和权顺荣一样动歪脑筋。”

“就是问问嘛，而且顺荣也没有，他找知勋帮他补课呢……”他跟在全圆佑身后偷偷吐舌头，有点难过被这样误会，他也是很努力很努力学习才从家乡C市插班到A市这个重点高中的。不过他们才认识一学期，全圆佑以后就会知道自己不是取巧的人。以后，秘密也会被知道吗？

第一次有人拿基友这个词开他们玩笑时，文俊辉的秘密不轻不重被敲开细小的缝。社交网络迅速发展的时候，少数派也会被炒流行，是否了解是次要但先抢着参与。

“就是形容你们像一对情侣！”权顺荣问了班里的女生告诉他们，“她们之前还说你俩同桌但是看着不熟呢，怎么学了个新词又不一样了。”

“其实只是形容好朋友的词……”文俊辉跟着解释，可是同桌还不算熟吗，还是一个寝室呢。但他看见全圆佑已经拿手机在百科里搜，他不想强调这个。

“啊，是这样……”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权顺荣看着男同性恋几个字嘀咕着，还不是很明白的样子，等揣摩出来又有疑问，“谁会喜欢男的啊？”

也不像要知道答案，全圆佑轻轻摇着头，文俊辉无所谓地抿嘴笑了笑，说出来吓死你们。

权顺荣又拍着桌子让他们看教室另一边，两个同样被取笑的男生故意过分亲热抱在一起，引得周围起哄。

全圆佑也被同学滑稽的动作逗笑：“真是莫名其妙的。”不咸不淡评价一句，继续漫不经心预习着课本。

文俊辉回过头去看他，视线胶了两秒，那双大眼睛微眯着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对方察觉了瞬间防备起来，但还是被扑了个满怀。

“靠！你别学他们啊，好恶心。”全圆佑有些费劲地把人推开，整理着被蹭掉的眼镜，埋怨了几句，文俊辉嘻嘻哈哈的，就这样过去了。

加上李知勋，他们四个做为室友不说黏糊也算亲密，男孩子勾肩搭膊是常事，像刚才那样稍微过度的举动，文俊辉一般只对李知勋这样，那位亲故傲娇但又软乎乎，他的恶趣味就是看人一边嫌弃一边接受，其他人有时觉得好玩也会去逗李知勋，挨不挨打看运气。

算得上平常的事情，因为在讨论性向的时候做了就恶心吗？如果文俊辉认真问了，全圆佑又会说不是针对俊，但是俊还是少开玩笑吧。那不过是一句没有恶意的话，文俊辉当然清楚了，而且他最清楚为什么不一样，因为他们本来就不一样。他把这当做和其他青春期秘密差不多的事，有点恼人，但不用介怀。

文俊辉从几阶楼梯往下跳到全圆佑背上，后者还是接住了他，向前跑着作势要把他甩出去，权顺荣跟在后面有点使力拍打他的臀，一边开心地念叨知勋参加完比赛下周就回来啦。烦恼都是微不足道的，他们只用一直做最好的朋友，就算最后还是被全圆佑甩在操场的草坪上听对方喘着气恶狠狠地骂他是猪，重死了。文俊辉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人终于有点良心不安，把喂胖全圆佑当成目标列在考入A大后面。

那时候的恶劣男生还是会欺负一下班里偏女孩子气的男生，性教育不健全的时期会衍生很多标签化的想象，同性恋时常不能作为中性词，总拿来揶揄鄙夷他们想排挤的人。文俊辉会帮助这些“弱小”，其他人却从不会因此对他做那方面的联想，他自己还觉得蛮好笑。

夏天晒黑的皮肤还没白回来，又高又结实，性格很好所以人缘也好，是普通高中男生里还偏帅气那个，稍微会反转形象的事就只有权顺荣叫他钢牙妹。

“钢牙哥钢牙姐钢牙弟哪个都不顺口啊！”外号起得理直气壮的权顺荣终于找到一点快乐，因为被叫肥仓气不过现在正和刚刚箍牙吃不好东西的文俊辉一起坐在操场边挨饿。

全圆佑和李知勋从食堂回来时听见了都在笑，文俊辉只冲着自己的同桌喷口水：“笑屁啦四眼仔！”

对着另一边就委屈地撒娇，欺软怕硬两幅面孔，“知勋，溃疡真的好痛哦。”

等李知勋帮他往嘴里喷好药，全圆佑才慢条斯理从兜里拿了盒酸奶给他，文俊辉很狗腿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啜着，现在委屈的人就剩下权顺荣一个了。

“你只是婴儿肥，身上又没什么肉，过了青春期就没有啦。”成功进食的人终于有余裕去安慰别人了。

权顺荣升起一点希望：“真的吗知勋？”丝毫不记得最开始正是李知勋起的头，对方没有感情地嗯了一声，他就欢天喜地跟全圆佑讨酸奶喝。

“我又没给你买。”但全圆佑偏偏又掏出一盒，“肥仓，喊爸爸。”

权顺荣表示不吃嗟来之食，听见铃声站起来拍拍裤子就往教室走，一个人走在前面的人气冲冲的，其他人在后面跟着，李知勋喊他的名字时人还是立刻停下转身了。马上一个飞行物迎面砸到权顺荣怀里，拿起一看是个饭团，李知勋最爱吃那种，仓鼠眼睛放光地看过来，看到知勋大人小手一挥：“赏你了。”

全圆佑把酸奶又塞给了刚喝完一盒的文俊辉，对方问他：“真的不给顺荣吗？”

“流食不管饱，你再喝一盒，他真的该少吃点！”全圆佑看着一脸感动的文俊辉转过头装酷，还是不习惯对方戴牙套的样子，很嫌弃地补充，“你现在也是真的丑。”

文俊辉吃人嘴短不去计较，只叫他做人不要太诚实。

一路上权顺荣还在跟李知勋确认着自己的脸颊肉好不好看，塞满饭团的样子十分诚恳，李知勋憋着笑大发慈悲夸了他肉肉的很可爱，权顺荣被180度扭转的评价整个击中。

“你看李知勋就很不诚实。”全圆佑嗤之以鼻，“可爱这个词太可怕了。”

文俊辉捧着酸奶无声摇晃着脑袋，可爱这个词怎么会可怕，他觉得顺荣知勋圆佑都可爱。他抬眼望着撇着嘴表情幼稚的全圆佑，夕阳烘出少年柔和的轮廓，他在下一次心跳时突然感觉到了为什么可怕。

全圆佑好像最可爱。

文俊辉陷在这样安全融洽的同学关系里，高考的压力对即将高三的孩子已经形成实感，除了宿舍的夜间话题谈论一下谁表白谁恋爱哪个女生更漂亮等等关于男孩们的青涩情感，也不太有机会为了性向敏感慌张。梦见收获初恋那天告诉朋友们时收到了大家的祝福，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着对面的床铺，全圆佑刚从睡梦中醒来坐着发懵，他又模模糊糊想，如果圆佑不会接受。

但此刻全圆佑首先要接受他更大程度的亲近。

学校的文艺汇演时文俊辉受了伤，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就严重了，父母过来带他看医生忙活了好一段时间，后来的疗养期就要请室友们多多关照，照顾伤员人人有份，因为伤在脊柱，平时需要帮忙穿衣拎包扶一扶，特别是洗澡的时候，这个重任第一位轮到全同学。

本来想着只用帮忙擦下现在自己不好够到的地方，背和腿什么的，但搓澡工小全没让他多动，怕他折腾到患处连头也一并帮他洗了。文俊辉脑子也没什么暧昧想法，除却洗到腰上有点痒扭了几下，他一直老老实实的，没想到洗到最后全圆佑拍了两下他屁股，“你把短裤脱了吧。”

那两下拍得文俊辉羞耻感一下就上来了，他没空分析人类是不是有看见别人屁股就会手贱想拍的毛病，余光看见全圆佑举着搓澡巾的手，只关心对方是不是服务太好了，那里也要照顾到？不过都是上厕所互相盯过的关系，也许算不上要害羞的事。

他还在纠结，马上又被拍了一下：“你不好弯腰，我帮你脱了你自己再洗洗……你不会以为我要帮你洗屁股吧？”

“什么啊，你先太小声我没听清楚。”文俊辉没好气的，都是臭直男的把戏！他往下褪了一截，抬脚让全圆佑帮他脱了，“你才是，不要借机动手动脚的！”

“我先出去，洗好了叫我帮你擦干穿衣服。”

文俊辉背对着他拖长了音哦了声，他看着那身上最白花花的一片皮肤，没忍住又拍了一下。真是个少爷命，全圆佑抱怨着退出去飞快关好门，最后一眼从缝隙望进去，那臀肉怎么还在颤。

浴室里开着热水蒸汽模糊了五感，盥洗盆上开着冷水低温麻木了知觉，洗燥的时间比洗澡长，耳边好像还有打在身上那一声，此外身体其他似是而非的五感就不要更在意了。总之这下是更亲近的朋友，青春友谊总是纯粹得让人幸福。

part.2

到暑假的时候文俊辉的伤好了大半，疼痛不再明显但治疗周期还很长，父母本来要来接他，但全圆佑要去文俊辉家所在的C市探望外婆，路上就能照料他。

上了车才知道外婆家在乡下，从市区还得转次车，文俊辉就要他跟自己回家玩几天，然后他们再一起去乡下玩，马上要高三了假期也短，他们快活不了多久就得返校，路上男孩们一直紧凑着安排假期内容，恨不得拉着权顺荣李知勋把高考完的假期也计划了。

可能一直幸福过头，临近家门时文俊辉才想起他最大的秘密在这个出生长大的城市不再是密不透风的事，在家里更是算不上秘密了。

果然当他告诉父母全圆佑要在家里留宿时，母亲有片刻愣神，接着跟他安排：“那让圆佑睡你的房间，你和弟弟睡一起。”

“我要和我朋友玩呢，我床我俩睡得下。”他不是故意作对，只是摆足坦荡的气势。

母亲还要再说什么，被父亲抢先了，长辈和善地笑着：“圆佑不介意会挤吗？不过俊辉睡觉很规矩的，不会打呼。”

全圆佑笑着应下了，他当然知道，他们做室友都一年了。

“他不知道。”

晚上文妈妈在做饭，文俊辉才摸到厨房里借着帮忙的时候告诉母亲，“我没告诉他。”

母亲的表情担忧又心疼，迟疑着想说些什么，文俊辉想就知道，又赶紧补充：“我可一直好好学习啊，才不会有心思喜欢这些喜欢女孩子的男生，都傻乎乎的，不像净汉哥。”

“我看你也傻，所以净汉也不喜欢你。”

“妈！”文俊辉把正在摘的菜一丢，看着母亲舒心的笑又把菜捡起来，跟她讲学校里的事，讲自己未来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多说一些母亲才会更放心。

“顺荣和知勋最后还是想读艺术类，可能去B大念音乐相关的专业吧，我还是想考A大，不是因为净汉哥刚刚考上那个大学才想的，我以前就说过了，C大也喜欢但是有点远，我想经常回家看你们嘛！净汉哥那个校区离我高中好近，不过高三了也没什么机会见面……”

“那你还要加把劲，A大可不好考。”文妈妈把菜装好盘招呼其他人来吃饭，接着问他，“那圆佑呢？”

晚上两人回卧室，文俊辉不依不饶：“上次我们问你你臭屁不说，我妈问你你就回答，就知道在长辈面前装乖，翘自习去网吧说自己在图书馆，可是班主任一次都没怀疑过，还有……”

“我本来就是好学生。”全圆佑打断这人的喋喋不休，笑得不露山水。文俊辉让他睡靠墙那边，说自己水喝得多会起夜，他有点局促爬到里面，这床其实不是太宽，文俊辉撑着身体面对着他，已经有种被包围的诡异感，偏偏对方还笑出两排钢牙。

全圆佑头皮发麻抵着墙，以为这人又要恶作剧，但文俊辉是真心高兴地在笑：“真是太好了，原来你也想考A大，那我们大学四年还能一起。”

“就那么开心吗？”全圆佑自己也没忍住笑着，放松地躺了下来，文俊辉手脚并用缠上来抱住他，太过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他就没有扫兴把人推开，只是这次是躺着的，感觉特别有分量，“你怎么高兴得跟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一样。”

文俊辉赖了几秒才松开，空气里是男孩们刚沐浴完的柠檬香味，有好听的低音在跟他分析A大的专业，他心不在焉关了灯，感受碰到一起的那些皮肤。

如果是和喜欢的人就好了，是十八岁。

“圆佑，你热吗？”空调已经开得很低，得到不热的答案他想在黑暗里任性地想象一下，“那让我再抱一下好不好？”

“突然怎么了？”因为没有直接拒绝，小火炉马上就贴了上去，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全圆佑颈边弄得人痒痒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腰上。

“你还是没有长胖啊……”文俊辉小声的嘟哝，“知勋也很瘦，可是抱起来软软的，你还是差远了……”

嘴里碎碎念的净是嫌弃，被人掀开的时候又马上嚷嚷你别动我，我腰上疼，总之很想赖皮一次。

“你习惯就好了嘛。”

“我为什么要习惯这个？”

“我们还要一起念大学，要一起那么多年……”

接下来的假期按照计划那样进行，先是用一天完成作业，各自做擅长的科目互抄，只把有难点的圈起来让对方自行思考。后来就撒开玩儿，他们刚成年终于能去网吧，加上电玩城就能耗掉整个白天，要不就带小学生弟弟一起在家玩手柄游戏，到晚上去夜市撸串，去露天泳池消暑。虽然在学校也几乎24小时一块儿，但玩起来比学习时互动更多，同寝也倍加亲密。

文俊辉乐极忘形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好像从第一晚上赖皮开始，他最近就忍不住占全圆佑便宜。泳池里肉贴肉地打闹，晚上也要闹腾一番，甚至要摸着对方，要么手要么腰，这样才肯睡。就算告诉尹净汉也该被教育吧，他居然在拿自己的好朋友当恋爱代餐。

看着全圆佑一无所知的样子，他想以前那些人可能没骂错，他就是不正常歪脑筋，之前都好好的，一张床就让自己现行。

少年破出水面露出半个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抛开憋气那一分钟的混沌整个人清醒起来。

“你输了！”全圆佑跟着直起身子呼吸新鲜空气，指着深水区旁边的跳台催促输的人接受惩罚，从上面跳下去。

文俊辉看了一眼五米的台子有些发怵：“我腰上还没好呢，入水姿势不对可不得摔出个好歹。”

“那你还要说赌这个？”全圆佑才发觉这是个骗局，比赛前那个咋呼样子他都忘了这人还没好全，他上手去搂对方的腰，“按着还会疼吗？”

文俊辉暗道怎么不给人做正人君子的机会，咬咬牙借着水的浮力往边上一弹：“不怎么疼了，你别弄。”

“那行，咱们换个惩罚，我看门口有卖水枪的，你让我滋你五泵水这一局就了了。”

“这也太幼稚了！”

“你还嫌别人幼稚？你最近怎么这么赖皮啊，别仗着伤员我就会让你。”全圆佑较上劲了去拉他，被左闪右闪避开了。

“我以为我会赢的嘛！”

文俊辉说着就向泳池中间游去，全圆佑眼疾手也长，又一揽搂住他的腰，将人拖回来后把他两手一按，整个箍在怀里往岸边拖，“你别想跑啊。”

两人正扭在一起，文俊辉一边挣扎一边禀明苍天这次是全圆佑太有劲儿，绝不是他图谋不轨。正在这时，一个算得上耳熟的声音冲着他这边来了，文俊辉不由地僵住。

“我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真是你啊？”说话的是他高一念的本地高中的学长，他周围望了望，岸边还有一个，应该是一同来的。

全圆佑已经松开了他，看向他的眼神是在问他认不认识，文俊辉不想搭话，装作没听见示意他一起上岸去买东西，可那学长明显是来让他难堪的。

“文俊辉，这是你男朋友吗？”这次指名道姓，说的话更是直接得很。

文俊辉稳住声音，转过身子正面对着那学长，并且向前一点把全圆佑挡住，眼神警告地望过去：“我朋友。”他在水里拉起全圆佑的手要走，想着如果不是太敏感，圆佑可能不会觉得那问句的措辞有问题。

“怎么你没跟尹净汉在一起吗？当初你为了他打架，爱情宣言说得多轰轰烈烈啊，学校来新生都会跟人打听你呢。”

文俊辉第一时间去看全圆佑的表情，对方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他是跟对方提到过尹净汉的，带着炫耀的语气说自己有个关系很好很厉害的学长，高分考上了A大的应用经济，还给人看过一次照片：“别以为留着长发的就是搞艺术的，我哥以后是要当高管的人。”

所以全圆佑知道尹净汉是男的，加上那个人的语气内容，傻子才会不懂。找茬的学长本来还在继续拿以前的事讽刺他，看见这两人的反应更是有了乐趣：“怎么你朋友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文俊辉不是软弱的人，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只是会带来麻烦。

“我正好也不知道你去年种的牙长得牢不牢？”为什么最无关紧要的人最喜欢指手画脚，他不是想用暴力解决，但是面对这种垃圾，他想提醒对方那次打架谁伤得严重一点。

对方的同伴看到情况往这里来了，文俊辉翻了个白眼，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二对二，我朋友学泰拳的。”

对方嘴上已经占够便宜，也真是怵了，没再接话，他知道打不起来，拉着全圆佑走了。

回去后可能都在等对方表态，一时间沉默着，文俊辉说那先去洗澡吧。他做好最坏的打算，不再是朋友，还会被讨厌。全圆佑本来就是有距离感的人，因为把他当好朋友才接受他的亲近，以前也许不至于讨厌的，但他最近这样不守本分，实在是心虚。

文俊辉洗完出来时全圆佑像往常一样躺在里面玩手机，他磨蹭着过去，尽量贴着床沿躺下了，两人终于隔出了距离。

全圆佑见他躺好已经把手机放下，文俊辉不是没想过这一天，虽然觉得来得又快又不是时候，但也没什么好遮掩了。

“我……喜欢男生。在以前的学校引起了些麻烦，所以转学后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就是这样。”文俊辉很快说完，他的心跳得厉害，他的亲人都极大程度包容了他，但他不能苛求每个人都能够理解。

“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呢？”全圆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实际好像是丧失思考能力了。

“啊？”文俊辉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问，“我也不清楚，就是某一天突然明白过来了。”

全圆佑以前没理由去想喜欢同性这回事，他也想象不出来，但是他想到了文俊辉喜欢的那个人，从内到外都优秀到令人无法忽视，好像无论男女都比不上：“是因为喜欢尹净汉吗？”

“可能是吧……应该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文俊辉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其他确切的时候。

“你还喜欢过其他的男生？”全圆佑侧过身子去看，就看见这人还有些着急地也转过来看着他：“没有不是，我高一才认识净汉哥，高二我转过来和你们一起，圆佑你别误会，虽然我有时候有点那个啥，但我就是把你们当朋友，你，你别担心。”

文俊辉很诚恳地希望对方相信，但全圆佑没有其他表情，看着就还是冷冷的，说话也听不出情绪：“你慌什么……那为什么要肯定说喜欢男生，难道不是，只喜欢他一个人？”

“净汉哥他，也是喜欢男生的。但他说只把我当弟弟一样，我就也当他哥哥更多点，没有那么喜欢了。”文俊辉很感激全圆佑愿意听他说这些，但是这个问题他知道的答案让他不太好意思，有些欲言又止，“至于喜欢男生就是…喜欢男生，对女生不感兴趣，但是看男的那种…那种视频，会硬。”

文俊辉已经没有看他，脸被他自己拿空调被遮了起来，声音闷在里面：“就和你们是反着的。”

“你还为他同别人打架了？”

“那是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无论是谁都会这么做。”文俊辉钻出头来，“到现在想着都会生气。”

全圆佑没有再问其他的，文俊辉又闷回被子里，半晌才继续问到：“圆佑……你还可以和我继续做朋友吗？”

尽快已经竭力控制，但全圆佑感觉那人已经快哭出来了。他停止去想很多复杂的事情，不愿再耽误回答时间：“当然。”

文俊辉终于从被子里出来了，不仅出来还整个起身下床，他的眼睛红红的：“谢谢你……那圆佑你早点睡，明天不是要早起搭车去看你外婆吗。我、我去和我弟弟睡了，其实我放假前答应带他去动物园，我都差点忘了，看天气预报明天还挺凉快的哈哈，那个，你明天路上小心。”

人说完话就溜了，全圆佑甚至没开口的机会，明明说要一起去乡下的，但这人分明不打算一起了，他觉得郁闷，好像不光是这件事。

文俊辉本来应该开心的，他没有失去朋友，但他的迟钝和敏感随机运转着，他不知道对方的关心有多小心翼翼，却无视不了他躺着把手放在身侧时，全圆佑下意识缩回的手。他怎么还能厚着脸皮继续睡在一起呢，谁叫他之前要那样得意忘形。

part.3

高三开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分寝。这是学校的惯例，为了更好地学习由四人间搬去高三宿舍楼的两人间。按照之前四个人讨论的，权顺荣和李知勋要准备艺考，自然住一起更方便，但临到搬东西那天文俊辉很积极在帮李知勋收拾。

“俊尼后来说要想我住一起，其实就在隔壁，也没什么区别。”

全圆佑当然知道有什么区别，说要继续做朋友是这人，反过来又避着自己，是不是还要去教室把桌子都搬开？他看着文俊辉笑得和以前一样明朗又傻气，气不打一出来，不顾其他两人的惊讶，把人拖到楼下院子质问。

“那件事你和知勋讲了？”

“我还不想说，现在没必要说吧……”

“那好，你现在就去和知勋说你还是和我住一起。”全圆佑停顿了一下，“要不就告诉他们算了。”

“为什么？”文俊辉虽然有点心虚没提前说换室友，但是他们四个人关系都很好，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又不矛盾。”

“你不怕住一起知勋发现吗？”

“那之前一年你们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文俊辉明白了全圆佑是担心他，但他执拗起来，“就算知道了也，也没什么。”

“是吗？”全圆佑都被气笑了，“没什么那你又避着我。”

“我没有，我就是想和知勋住一起怎么了？”

情况僵持住，谁的话都不像有错。

“知勋是家里的独子。”全圆佑前一秒想着算了懒得理，后一秒脑袋里弯弯绕绕的东西让他说出了这句，他自己都愣住了看着文俊辉，那双大眼睛今天尤其地漂亮，盈着水光。

这句话什么意思？文俊辉有很多可以反驳，他不会喜欢朋友，不会喜欢直男，特别是像全圆佑这种傻逼。

“搞半天是怕我会去害人啊？”

最后全圆佑还是和文俊辉住了一个寝室，他道歉了很多遍，又实在解释不出好的意思，无论如何都伤了文俊辉的心。

“行了行了我明白，知勋是独子嘛，那我就祸害你！”文俊辉开始胡言乱语，他看全圆佑的细长眼一时间睁得很圆，心情就不太糟糕了，想想又补充，“还有顺荣！”看着对方依然紧张的神情，他说自己不生气。

文俊辉当然悄悄气了很久，直到想到自己也不是一下子就接受的，他也很多事都不懂，为什么却忍不住要求全圆佑接收了解，他便开始气自己了。从现在的社会来说，就是会存在很多不幸，到底对方更多是关心，如果以后他真有了恋人，他们长大了懂得了更多的时候，他确定全圆佑会祝福。

法定小长假的时候高三有了宝贵的一天假期，文俊辉终于找到机会见他的净汉哥。当时因为性向被发现，一些恶毒的学生以为终于揪住尹净汉完美人设的把柄，编造丑闻诋毁，想把差异放大打成公敌，那头长发便是那时候故意蓄的，他高傲又不屑，衬得伤害他的人像小丑。文俊辉看尹净汉现在剪了短发不免有些可惜，他更担心的是一直帅气自信的哥哥眼看着失了神采，还带他到酒吧去，喝酒的动作依旧优雅，但都是倒满了举杯一气吞下。

文俊辉不好开口问只能劝人慢点喝，尹净汉就尽量弯起眉眼笑得很漂亮：“俊还是高中生呢，哥不该带你来。”话毕饮得更快，说喝完就走。

“是因为知秀哥吗？”一打酒消掉了大半，文俊辉终于忍不住。

尹净汉也不逞强：“哦，他说美国那边的大学现在还能让他入学，打算下个月在A大办完退学就过去。所以分手了。”

文俊辉又惊讶又难过，能和互相喜欢的人一起太珍贵，怎么能轻易放弃：“其实哥也可以申请国外的学校……”

“那至少要半年准备……”也不想弟弟太担忧，剩下的尹净汉没再继续喝，“算了，他也没提过让我一起去。”

被送到了宿舍楼下时文俊辉还在担心喝了很多酒的尹净汉能不能安全回去，又一边絮叨让两人好好谈谈，安排今后。

“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双商这么高怎么谈恋爱还是和偶像剧里一样闹分手，你……”

尹净汉突然抱住了他把剩下的话打断，虽然没醉人却变得比平时黏糊：“我也是第一次恋爱嘛，俊尼好啰嗦……好累。”他把文俊辉两只手抓住放在自己腰上，一边示弱一边赌气，“他跑得掉才怪。”

他们站在背光的地方，但偶尔还是有人路过，文俊辉有点害羞，轻轻拍着尹净汉的背安慰着孩子哥。全圆佑本来已经快走近楼梯间，他近视晚上视力更差，根本看不见那里有人，但他从一声轻笑里马上分辨出是文俊辉的声音，他看着抱住一团的模糊影子觉得冒犯但到底迟疑着走近了几步，那姿势十足的亲密，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他终于费力地将两人是谁分辨清楚。

尹净汉偏过头在文俊辉的脸颊靠近下颔的位置印上一个感激的吻，全圆佑从侧边看去便是情人间的秘事，他第一次看见两个男人这样，心情复杂，脸似火烧。

好像很想叫停，但有什么道理，连一点声音都唯恐发出来因此停在原地，好在片刻两人就分开了，他朝着那人打了招呼：“文俊辉。”

文俊辉一只手还搀着尹净汉的腰扶他站稳，错愕地应了一声，才来得及看到镜片的反光，心情却立刻像旧社会被抓了作风问题的人，他马上又挺直腰背，在有些尴尬的场合里给另外两人做相互介绍。

尹净汉从容跟人打招呼，在文俊辉关切的目光里离开了，更不能忽视的是弟弟小同学的眼神，他估摸着被误会了，要不这孩子也太好奇，快要把人盯穿。

“你不是说他有男朋友吗？”全圆佑和文俊辉回了寝室，他觉得这确实是作风问题，想要提醒对方。

“是有啊。”文俊辉还没明白这问的哪出，“不过最近分手了，所以净汉哥心情不好，唉应该也是暂时的，总之有点复杂，我不跟你八卦了我去洗漱。”

全圆佑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觉得事情怎么更加严重：“他刚分手就来找你，他知道你喜欢他对吧？你，答应…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文俊辉就更加莫名其妙：“你在想什么啊，这跟我以前喜欢他哪有关系，我们也没有在一起啊。”

“但是你们，你们刚才明明……”全圆佑不想说出那两个字，他越发理解不了，只希望文俊辉快给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个解释还必须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不是很正常吗？”文俊辉觉得脸上被亲过的地方有些烫，他对尹净汉的亲近既惊讶又高兴，那种心思却不想和别人细说，不关情欲和爱也可以是少年人的秘密感情，“他失恋我安慰他，告别的时候抱了下，我还抱过你呢。”

听到明显逃避又装傻的答案，甚至还被拉着做类比，全圆佑内心的不满已经控制不住：“亲来亲去很正常？”

“哪有亲来亲去了！”文俊辉没想到全圆佑全都看见了，原先就羞红的脸恼得连着耳朵都红了，“是，净汉哥是亲了我一下，但是，那只是，只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全圆佑看着对方羞恼的样子，自己难道没明白吗，何必再为难这个傻瓜，他盘算着要去看书了，嘴巴却还在发出声音：“他刚分手就这样，你不觉得恶心吗？”

文俊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耳边一阵轰鸣，气得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真是有病要和这个臭傻逼说这么多，他喘匀了气控制住不上手把全圆佑那一本正经的烂眼镜打歪，转过身把毛巾狠狠地甩在脸盆里，手撑在盥洗台上背对着：“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我们生下来又不是要做道德模范的，不要你拿你那一套来评价！”

“哪里恶心到你了？你是觉得我们这样的……是同性恋恶心吗？”他手撑得发白了，维持住一个像尹净汉那样骄傲的表情再转过身，就看见全圆佑嘴唇嗫喏着说不出话，见自己突然转身像被吓到了，随着身体一抖把头抬起，手足无措地望着他，文俊辉居然觉得这个坏蛋的样子让自己心疼。

生气过后就是难过，亏得他以前觉得全圆佑细心又体贴，是个双商高的人，这一次两次说的话简直脑子被吃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后悲哀地觉得，是自己在勉强一个不同三观的人，是自己硬要继续做朋友去委屈对方。

文俊辉都认定了，又没想到的是全圆佑这人，把人惹生气了道歉总是特别快，不知道哪里又那么快想通了，上课塞好几张小纸条过来，说是没理解好也没表达好，总之是误会，搞得他想冷战都不好意思，只是心里别扭得慌。

全圆佑还试图讲题来讨好：“这题用变形公式三步就可以解出来了。”

“那我现在这样是解不出来吗？”文俊辉一激动口水都喷他眼镜上，全圆佑怂怂地眼镜也不敢擦，文俊辉还烦着呢，还要狠狠转过头憋笑，更烦了。

权顺荣过来问他俩怎么回事，两个人自然不会交代，李知勋跟着也来了：“干嘛不承认，文俊辉昨晚闹得那么大声，一层楼都听见了。”

说得像家丑外扬一样，最后交代是为了电影里的人物争了起来，这样搪塞了过去，权顺荣马上被带偏了跟着讨论起来，叫文俊辉把学习机借他看电影，被李知勋揪着耳朵教训，考试那么多哪来的时间。

李知勋不好糊弄，特别是全圆佑说”我和俊好着呢“的时候，还拿文俊辉的奶茶喝了好几口，当时文俊辉那表情也跟看见什么怪事一样，接回瓶子时还偷偷把被挨过那点瓶口擦了擦，李知勋被两人这别扭劲儿搞得冷哼一声，走了。反正不像有大事，考试最重要，他才不要管这两个幼稚鬼，不，三个。

文俊辉以为全圆佑喝他奶茶是为了给李知勋直观地展示关系好，但后来咬过的热狗他要吃，舔过的雪糕他也要吃，像是比以前更努力拉近两人的亲密距离。文俊辉都习惯了在和权顺荣李知勋分东西吃时被他一脸嫌弃，现在却总是看见全圆佑要到吃的就笑得像只餍足的猫咪，他觉得很新奇，他有那么多零食，那是不是可以看个够。文俊辉这次有了底气，全圆佑是真心珍惜他这个朋友的。

至于零食吃多了的后果，就是全圆佑传说中不怎么好的胃终于犯了毛病，文俊辉惋惜不能再带全圆佑称霸小吃街。

他最近睡得沉，根本不知道全圆佑大半夜已经在厕所吐了好几回，他还做着梦在救猫，小猫喵呜喵呜站在对面房檐上，猫背后一只巨型老鼠露出两颗大板牙鼠视眈眈，他拼命伸长手去够，然后一脚踩空。文俊辉迷糊着惊醒，但怎么还听见猫叫，他听了半天才知道是对面床上的人在小声哼哼，彻底醒了。

“圆佑，圆佑？我送你去医院吧？”他趴在床边看全圆佑捂着肚子，摸到他手冰凉的，额上在出汗，“很疼么？”

文俊辉准备去翻医药箱，全圆佑抓住他手腕：“我吃过药了，等会儿药力到了就好了。”

全圆佑无意识地把握住那团温暖往肚子上带，他睡衣蹭开了，文俊辉的手贴在他凉凉的肚皮上。

“是不是凉着胃了，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文俊辉挣开他的手跑到阳台上去拿热水壶，但是空了，晚上断了电热水器没法用，想接点温水都不行，他打着电筒翻着水卡，想要去开水房打水，听见全圆佑喊他又连忙跑过去。

“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他这次自然地伸过手用手指去按揉着全圆佑的胃，“没热水了我要去水房接点，你要是疼得厉害那我们还是去看医生。”

他感觉到全圆佑把蜷着贴着肚子的腿往下伸了点，他获得了空间把整个手掌用了点劲按了上去：“这样会舒服点？我的手是不是很暖和？”

全圆佑半眯着眼睛看他，觉得自己哪有那么娇气需要看医生，但的确又很娇气：“嗯…不用麻烦去打水，还得下楼……你按着就好多了，我、我手现在有点冷。”

文俊辉终于放下心来：“那我给你按着，你眼睛闭起来休息吧。”

“一会药起效了，就不用你按了……”全圆佑小声回他。

文俊辉趴在床边打着呵欠，关了电筒，手上发力又温柔地按着，他想着自己这手，多热乎啊，简直堪称妇科圣手，可惜他不会交女朋友，不然就可以关爱到脆弱的经期少女，但现在能关爱到脆弱的胃疼小圆，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正乱七八糟想着，全圆佑小声唤他：“你上来躺着吧，这样蹲着不舒服。”

“哦？哦。”文俊辉抻了抻有点麻了的腿，爬到床上去，左右比划了下还是就着全圆佑侧身微蜷的姿势躺在了他背后，从后面环抱过去，继续给人暖着肚子。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的，总之晚上全圆佑不疼了，可能是好了后还翻了个身，早上醒来时姿势已是面对面侧躺着，文俊辉一只手还搂在他腰上。清晨伴着几声鸟鸣，天还没有大亮，整个校园还很安静，全圆佑也安静着不动，看着面前还在熟睡的人。

大眼睛没有完全闭起来，露出一线眼白，有点吓人还有点滑稽，嘴巴好像因为箍牙的关系也没有完全闭起来，全圆佑猜文俊辉肯定流了口水在他枕头上，他看着看着，觉得哪里都有意思。

起床铃声响起时文俊辉像每天早上一样鼓起士气再睁开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因为整晚保持一个姿势身体酸痛哼唧着伸展一下，就看见面前离得极近的正在看着他的全圆佑。他一个激灵，想问对方身体好没有，还注意着早上嘴里味道不是太好，脑袋往后移了些才准备开口，但他这下就看清了全圆佑整个表情。眼睛有温柔的笑意，嘴角也微微翘起。

好像用这个表情说早上好，眼睛会听见喜欢你。

part.4

文俊辉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这样脑补，吵架才和好几天？怎么把全圆佑关联上喜欢这个词，心也被插上箭头。他一早上没能好好听课，把来自全圆佑方向的箭拔下来治好妄想症，但就发现由自己发出的箭，顽固在心上，似乎有些久。不是全圆佑喜欢，是喜欢全圆佑。

为了感谢文俊辉照顾自己，全圆佑到饭点比谁都先冲到食堂帮文俊辉抢了一份虾仁炒蛋，贵价菜，有诚意。往常积极冲刺选手今天只打了一个菜，吃得也慢，文俊辉说自己没胃口，最后还是把虾仁吃完了，贵的舍不得浪费。回去的路上大家关切了他几句，他只说没事，头微垂着走在全圆佑半步后面，踩对方的脚印子。

他看着全圆佑的手一摆一摆的，正要习惯性地揣进兜里，他鬼使神差地接了上去，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没有被甩开，只是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文俊辉才发觉竟是抓了块火炭。

他却也不愿意放下，在大家疑问的眼神里，磕磕巴巴地问全圆佑：“你看我，是不是发烧了？”他抓着的动作变成两只手捧着，亲热地往额头上放。甫一挨着，全圆佑就挣开手来，他正要失落，就听见那人说“手上摸不出来”，紧接着面前的脸靠了过来，全圆佑连眼镜都摘下了，就为了用额头来测一测。

好像还在催促他头低一些，但文俊辉已经弹开一米远，躲在李知勋后面嗫嚅着，这下可能真的在发烧。他被李知勋拽着走了：“去生活委员那拿体温计啊，在路上搞什么呢。”

对啊去借体温计，文俊辉回头看着全圆佑慢慢跟在后面，对李知勋说：“他好笨哦。”

英语周考时间到了文俊辉还剩一篇阅读没做，在机读卡上胡乱涂上答案后，他觉得不清醒就是连累学习。

“圆佑……我们把今天晚自习逃掉吧。”文俊辉同人商量着，“一直学我有点看不进去了。”

“上周才放了假。”全圆佑狐疑地看他，像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心事？”

“对啊，测验成绩没起色，我怕我考不上。”文俊辉趴着脸埋在手臂里，“好烦啊！”

“那你想去哪？打游戏？要把他们俩叫上吗？”

“不用，人太多容易暴露……我想去海洋馆。”尾音拖着，有点撒娇的意思，但突然又失落起来，“晚上是不是不营业啊？”

文俊辉站在玻璃前看着一缸水母懒散地漂浮，嘴里发出呜啊哇塞的声音，海洋公园确实关门了，全圆佑带他去了城边上的宠物市场，那里有好几家大的水族店，刚才已经看了好些奇怪的鱼，全圆佑还捡着自己会的给文俊辉科普，硬是逛出了幼儿科教活动的感觉。

“现在这个也可以自己养了吗？”可能是才时兴的，全圆佑也觉得新奇，绕着玻璃缸转着看，他发现一只触手长得很特别的想叫文俊辉过来看，抬起眼来穿过浮游生物半透明的层层伞顶，变换的蓝紫色光照在水里，静谧之中文俊辉也在看他。

水母起伏中把视线分割，他们不确定对面的人是不是一直看着自己，等待它们游开后又确信。

“挺漂亮的。”

“你刚才说什么？”文俊辉绕到全圆佑面前，这里到处都是氧气泵的声音，他没听清。

“我说逛很久了，去吃东西吧。”全圆佑向外走去，“你想吃什么啊？”

那人蹦跶着在后面用着很雀跃的语气：“凉拌海蜇皮！”

一直把猫狗爬行动物都看了个遍，宠物市场也陆续关店了，八九点的样子，文俊辉盘算走回去能赶上走读生放学好进去，又盘算回去的路上是要清醒还是不清醒。

全圆佑好像真是怕他有心事不开心，一路上话很多，边走边给他讲猫的品种，哪些掉毛多哪些好养活，一大堆的听得他确实没法清醒，迷糊想着我不掉毛也很好养。他瞟着旁边的行走小百科，讲这些的时候有点小得意，手还比划着，文俊辉这次没什么理由去抓这只手了，他又没发烧，他自己好好走了会儿，又揽着全圆佑肩膀走一会儿。

他之前那么看重的友谊身份怎么能拿来为一时脑热赌，现在这样一起多好，他在心里叹口气，却听见旁边发出低沉的叹气声。

“怎么了？”

“今天是星期五对吧？”全圆佑指指校门口，“忘了比平时早半个小时放学，现在大门关了。”

文俊辉只懊恼地啊了一声就拉起人去翻墙，尽管全圆佑说自己打电话给班主任说一下，但文俊辉说真男人不要为这种小事撒谎。

“可是我就是打算据实说啊，老班挺开明的，上次还说鼓励适当放松不要绷太紧。”

文俊辉骑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他，压低声音冲他吼：“你怎么不明天早上再把话说完！还不给我上来！”

他翻过墙跳下去已经小跑几步，看人还没跟上又折回去，全圆佑还坐在墙头上犹豫着没下来。文俊辉觉得今天真是特别开心呀，他乐不可支地展开手臂：“来吧哥哥接着你，不要怂。”

全圆佑低骂一声故作轻松地往下一跃，哪知道文俊辉还在笑根本没使上劲儿，脚下不稳带着他一起往后倒去。黑灯瞎火的，文俊辉只觉得被团黑影砸了，不知道哪里磕到他牙齿清脆一声，接着就听见全圆佑疼得吸气的声音。他这个做肉垫的还没觉得疼呢，还来不及细问，巡夜的保安好像走近了，他忙搀起人先回去。

到宿舍全圆佑先往垃圾桶里吐了口血，把文俊辉吓得不轻，仔细一看是嘴唇靠里面被划了道口子。

“你刚才是不是磕在我牙上了啊？”文俊辉研究着那豁口处翻出一点猩红的肉，手伸着很想摸上去的样子。

全圆佑把他拍开了，疼得有点气说话倒是很利索：“你那是光是牙吗钢牙妹，我觉得是被牙套上的铁块刮到的。”

“这样吗？”他看着那瓣被它主人舔伤口舔得整个湿润的下唇，回忆黑暗中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有没有哪处皮肤被摩擦过。

无法确凿的，心却塌软了，“那…我刚才亲到你了？”

全圆佑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又低下头来故自摘掉眼镜，边往卫生间走边疼得嘶嘶抱怨说刷牙很麻烦。

文俊辉想，那就赌一把吧，夺走他初吻也是要负责的，光流血不算。

文俊辉早上拿着两个信封进的教室，把粉色的在全圆佑面前晃了晃：“3班的女生给你的，这次也要帮你丢掉吗？”

他已经做好瞄准垃圾桶的准备，一开始藏在背后的紫色信封也将做为主角登场，手上却一空，全圆佑已经把粉信封接了过去，打开飞快浏览一遍，还折好放进了书包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文俊辉迟疑地开口，他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为什么收起来了？”

“就，先收着吧。”全圆佑一边说话一边盯着他背后露出边角的紫色信封，朝他身后又伸出手去。

文俊辉飞快地把信封拿远，拉开凳子坐下去：“干嘛？不是收了一个，你还想选啊？”

“我喜欢紫色啊。”全圆佑古怪地看了文俊辉一眼，因为后者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把紫色的信揉烂扔进垃圾桶里。

“粉色吧，你都看了名字了，也知道那是班花对吧？紫色不行，唔…应该是哪个班的体育委员，挺壮的，看起来被你甩了后会打你那种。”文俊辉开始在抽屉里使劲翻找下节数学课说要讲的卷子，一边低着头问话，“不是高考前会好好学习不恋爱吗？”

全圆佑以为他在自言自语，声音又被上课铃声淹掉大半，就眯缝着眼睛看他把抽屉全翻乱了才找到。

全圆佑觉得文俊辉又傻乎乎的，文俊辉觉得全圆佑现在眯着眼睛也很傻，他不打算再问一遍了。

直到数学老师把周考卷子选择题迅速讲完，全圆佑小声回答了他：“因为我做梦了。”

文俊辉还在想紫色的信，虽然扔掉了，又不能停止去思考全圆佑看到信的内容的无数种反应。昨晚没能想完，现在还在继续，中途会停下自问：接受的情况想过了吗？啊…没想过，那怎么就敢写了？所以其实有想过吗？

神经游走着，下意识应声：“做什么梦了？”

“春梦。”全圆佑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他。

文俊辉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回答上课前的问题，他匆匆扫了一眼全圆佑看他的眼睛，又望向黑板坐得端正，用红笔把大题从第一步骤画叉，快入冬了冷得人很精神，“所以想恋爱了？”

全圆佑没答，反问到：“你做过吗？春梦。”像是以前生物课后也会问的问题一样，男孩们往往到最后就开始分享漫画小说里能让人心跳的东西。但现在全圆佑不会再好奇这个，“是男生吗？”，他这样问。

文俊辉抿着嘴轻轻点头，脸颊肉上有个可爱的小窝。老师往这边看了几次了，全圆佑还趴着，文俊辉用手肘捅了捅他，他才坐正，双手扒着睡乱的刘海。圆圆是只好奇心重的猫，文俊辉从鼻子里笑出一点声音来。

[是谁？]草稿纸推了过来，猫的好奇心还没结束。

[不知道啊……柏原崇怎么样？kkkk]

人名的部分被全圆佑拿水笔一点点涂黑，文俊辉想着放假看的电影，再迅速写上[金城武！]，又被全圆佑涂黑了。

文俊辉不想理他了，因为老师在讲他做错的那道题，但他感觉到全圆佑还在看他。草稿纸上多了行字。

[我梦到的是身边的人]

如果是没有喜欢全圆佑的文俊辉，已经兴奋地打听下文，全圆佑也在等他兴奋地接下去。他就尽已所能画了个感叹号，又画了问号。文俊辉更专注地听讲，余光还是能看到全圆佑在纸上写了很久，接着被拍了一下，两下，三下……真的很烦人，是一只自己考满分不用听课就知道捣乱的臭猫！

文俊辉还没来得及气恼，草稿纸已经被全圆佑直接扔在他的试卷上。反正他已经猜了好多名字，就当公布答案了，他低下头，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但纸上没有回答，倒是又多了新的话题。

[尹净汉和他男朋友复合了，你不要喜欢他]

文俊辉终于能够兴高采烈地继续他们的课上小纸条，他没想全圆佑怎么知道的，只顾着极快地把字写得四仰八叉——[我偏要]

这次全圆佑没有接下去。文俊辉好像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里得救了，但到放学时他发现全圆佑还没有放弃。

“我梦见的那个人……”

如果非要说的话，“哦，是谁呢？”

全圆佑把那粉色的信拿出来晃晃，“就是她。”

“你确定是她吗？”文俊辉看见门口等着的女孩，不紧不慢收拾课桌，“你要我祝福你吗？”

全圆佑好像从没见过文俊辉这幅样子，虽然他总是情绪饱满，但那通常是因为笑着，现在他语气严肃，好像洞察了一切而显得……刻薄？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文俊辉转眼就冲到门口把李知勋和权顺荣一边一个挟持住往食堂去，还转过头笑着对他做了个“去约会吧”的口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全圆佑还是来了他们这桌，拿了两盒营养剂给文俊辉：“忘了问你，你早自习的时候跑哪去了？”

溜回寝室写情书。文俊辉啃着排骨没答，看着营养剂反应过来全圆佑怎么知道尹净汉复合了，果然对方给他解释：“早上尹净汉…和他朋友来了，他们给你的。我早上忘了给你说。”

全圆佑还想再说什么，权顺荣已经激动地打断：“我早上怎没没看到！是那个净汉哥吗？全圆佑你怎么不叫我！”

李知勋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早自习在打瞌睡，你这么兴奋干嘛。”

“看学霸啊！帅哥学霸。”权顺荣又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怪不得今天的女生们特别噪，说早上有两个漫画学长，花痴得要死。”

“另一个是知秀哥吧？”文俊辉就知道大早上尹净汉才不会一个人出现。

全圆佑点头，等到吃完另外两人走开了点才小声对他说：“你早就知道他们复合了？”

文俊辉理所当然地嗯了声，余光看到早上那女生在另一头正冲着他们这边挥手，便闷着头加快速度往门口走。他以为全圆佑要过去，但那人还跟在他后面说话，“你早上字条最后是开玩笑吧？你明知道…你之前也说你不喜欢他了…”

文俊辉笑了，全圆佑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怕是故作轻松，他都要怀疑文俊辉早上是不是刻意躲人去了。

“你怎么还在操心这个啊。”文俊辉想还好他什么都没输掉，说话声音拖得老长，“没喜欢他，谁也没喜欢。”

那晚宿管老师查完寝，文俊辉从床垫下拿出白天偷摸着充好电的手机跑去水房打电话。听到那边接通了先是自己憨憨地笑了两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尹净汉在那头俊呐俊呐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只有傻笑就骂起来，“呀臭小子，半夜三更书读傻了吗！”

“尹净汉！”文俊辉突然粗着嗓子喊着，还是咯咯笑着没停下，“我喜欢你！”

尹净汉开了公放赶紧把旁边的人拍醒：“文俊尼又要来抢你男人了。”

文俊辉听见那边一阵窸窸窣窣，洪知秀拖着懒懒的尾音：“是啾啾吗……怎么了？”

“哥…”他也学着人懒懒地撒起娇来，“你们来救我吧。”

part.5

高三只有周天的晚上没有晚自习，文俊辉说有事没去吃饭就回宿舍了，全圆佑吃完饭本来是去图书馆的，又觉得回寝室看书更好，一打开门里面三个人，两个正在搬东西，尹净汉更像来逛公园的，左看右看，看到全圆佑进来了，便倒在文俊辉床上跟他挥挥手打招呼。

全圆佑看文俊辉把衣服从箱子拿出来又重新塞进去，从他进来文俊辉也没看他，他觉得有谁该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但现在就像故意让他发慌去猜。

“这是要干嘛？”这话是对着尹净汉说的，因为忙着整理的人一点也不分心，他只好问最闲的人。

“俊要搬到我们那里去。”尹净汉格外有兴趣和学弟讲话。

“马上就高考了，你们还带他玩？”全圆佑语气瞬间就不太好，这次他直接对着文俊辉问了，“你给老师说了吗？你要搬出去要家长同意才行。”

文俊辉蹲在地上往上抬着眸子，看着很无辜：“净汉哥给我妈说了，老师也知道。”

全圆佑一下就烦躁起来，他等文俊辉去拿东西跟在后面小声问：“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

尹净汉没听见看着全圆佑的表情也知道什么意思：“我可不会害他啊，我好歹全市理科前十，我还不能给文科生辅导下数学了？”

洪知秀也跟他解释：“我会给俊做英语计划，想让他这几个月再提高一下。”

两个名校师兄面前全圆佑像踢到铁板，他本来还仗着数学好想驳回去，但英语他自己也不轻松。尹净汉对这些都门儿清，又开始逗他：“我听俊说你英语这科也需要提升，要不要也收拾了东西跟哥哥们回家？”尹净汉翘着腿好不痛快，挑起眼皮话锋一转，“啊还是不要，我怕我会教些不该教的。”

文俊辉有点慌张地走过来眼睛来回看他们两人，尹净汉吐吐舌头不乱说话了，捏了一把弟弟的脸终于去帮着收拾。

宿舍属于文俊辉的部分逐渐零散的空出来很多，全圆佑站在一边看着，脸上有肉眼可见的失落，憋着不满的样子像是随时会炸毛的猫。文俊辉自觉理亏，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理不能拿出来当理由，为了学习是最正当不过了，他小心翼翼过去想再同全圆佑解释一下，对方却立马换上漠然的表情，摆明不要和他说话，“那…圆佑我走了，明天见。”

密集的课堂生活他们还会是最紧密的同桌，或者已经罅隙，不光是搬走，可能早在秘密交代出去却有了更多不能坦诚的事情的时候，文俊辉想我果然不是从明白过来那天才喜欢上他的。

全圆佑站了一会准备把门锁起来，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向着宿舍，重重地哒哒哒，文俊辉在小跑。那人从门缝先钻进半个身子喊他圆佑，他警告自己这不是久别重逢，除非文俊辉反悔不搬走，所以他不动也不说话。

文俊辉拿出个盒子给他：“我淘宝了个电热饼刚好快递到了，你要是胃疼可以捂着，就是瓦数有点高充电的时候不要用其他电器，也注意别被烫到……”

全圆佑淡淡地哦了一声，再次看文俊辉离开了。现在这个季节根本还用不上，这原本就是专门买给他的，既然这样为他着想，或者没什么大不了了。

回到家里哥哥们买了很丰盛的食物给高考生打牙祭，尹净汉喝着啤酒说着，俊呐，不开心的话今天喝酒也是可以的，尊重一下成年人的烦恼。文俊辉攒起高兴的劲头，好吃好喝好哥哥，开心得要死好吗！

“小呆子知道你喜欢他吗？好像不知道。”尹净汉不像他拐弯抹角。

“小呆子要去谈恋爱咯。”他埋头吸着小龙虾的酱汁，“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真的没什么难过的。”但他还是准备撒个娇，“我不要喝酒，知秀哥我要喝果汁！鲜榨的！”

“呀！不准使唤我的人！”尹净汉拍了他后脑一巴掌，却又马上被洪知秀安慰地摸了摸，小鹿眼的哥哥眼睛笑得弯弯地站起来去厨房，“看在你失恋的份上哦。”

“都说了没有！”

文俊辉吸吸被辣出来的鼻涕还是决定跟哥哥们说说，免得他们过于担心：“哥你不知道好险，我差点就给小直男表白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跟我不一样，所以我想都没想过会喜欢，但是……”也因此没有顾忌，太过亲近了，没忍住一颗心，“但是肯定也没多喜欢！他还以为我喜欢你呢哈哈哈，那可不吗，毕竟咱俩都亲过了。”他也想说得认真点，但没忍住又开始嘴贫，“看吧都是因为哥你不对我负责，不然我干嘛喜欢他呀……”

他又被尹净汉轻轻打了一巴掌，“那干嘛要喜欢，表白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脑热。”他笑着继续嘴里嚼着肉说话，“总是呆在一起，有点错觉…我是不是很没用？”

尹净汉不是理想主义者，或者说理想不要浪费在错的人身上，“做朋友就挺好的。”知道现实不能勉强，可他想俊不在感情上受苦，白天对全圆佑说话没忍住还有些带刺，“对不起啊，我今天让你的朋友有点尴尬，不过小孩子应该多受点教育，和gay做朋友就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文俊辉觉得也不会再尴尬了，点着头附和：“哥你以后也带我见见世面呗。”

“你光是认识我和shua就算见过大世面了。”尹净汉顿了会还是没头没尾又说了句，“那件事，以后也不要告诉他了。”

文俊辉睁着他的大眼睛，水光盈盈的，先迟疑地哦了一声，再嗯了一下。尹净汉转过头，谁舍得让这样的孩子伤心呢。

“那我其实也有点难过，晚上能和哥一起睡吗？我要睡你们中间！”

那还是让他自己伤心吧。

总之文俊辉得偿所愿，躺在床上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啊，无敌大美人，还要什么全圆佑。

“哥，心情好像好一点了诶。”

“你真正的计划其实是来当第三者吧？”

“那我可以亲一下知秀哥吗？”

“不—行—”尹净汉无视他的耍宝，“洪知秀你为什么要同意他和我们睡？你要背叛我吗？”

“只是觉得很有趣。”洪知秀笑着亲在文俊辉脸颊上，“good night，啾啾。”

文俊辉马上转过头眼含希冀看着尹净汉，后者无奈地笑着吻在他眼睛上，“睡吧俊尼。”

第二天早上文俊辉去上课还有点忐忑，特别看见全圆佑那副要撒气的样子，像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但往后陪着全圆佑的会是更重要的人，他们很快就都会习惯了。他拿出便当盒，洪知秀准备了三明治让他分给同学吃，今天教室有些安静：“顺荣和知勋怎么还没来？”

说到这个全圆佑就更气了：“你忘了他们这周开始要去集训吗？”声音马上又低下来，“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才不是一个人呢。文俊辉撇撇嘴，怎么劝全圆佑都不吃，他便把三明治分给前后桌，又主动提起新鲜的话题来：“那你是不是还没告诉顺荣啊，我记得上学期顺荣还说那个女生是他的理想型。”他面上是想到了好笑的事的表情，“他肯定要有半天不理你，再敲诈你一顿好吃的。”

“那就别告诉他。”全圆佑还有要知道的事，也不想藏着话别扭了，“那你呢，现在和他们住一起不会尴尬吗？”

文俊辉翻着白眼：“哎呀我说了一万次我没有喜欢净汉哥了有什么好尴尬的？”

“你，你小声点！”全圆佑正擦着眼镜忙戴起来四周围看看，“万一被别人听到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烦人！”

“那个，我没有答应她。”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文俊辉条件反射地心脏跳重了很多，看过去等着人说下一句，“昨天也是开玩笑的，其实不是梦见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那个梦…”文俊辉结巴起来，人总是不容易绝望，平生出好多妄想。

“就当是恋爱冲动的虚言症。”全圆佑脸上都是少年人的尴尬，“后来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高考完再说这些。”

“这样啊……也好。”好什么呢，他那判了死刑的同性恋情是不能引渡到全圆佑的世界改判缓刑的，但他无法控制心里那羞耻的愉悦感。

这种愉悦也没让他失去理智，全圆佑质疑他课后不多的时间学长的帮助是否有效，又说还会浪费往返半个小时的通勤时间，总之是想叫人回来的。他差点心软，可搬出去的真实目的无非是逐步戒断，不能再掉以轻心。

文俊辉一一反驳后，又补上几句：“住家里还可以吃上热的夜宵，啊昨天还和净汉知秀哥一起睡蹭了他们的高级床垫。”

“你们三个人？”全圆佑嘴角抽了抽，文俊辉都怕这人又憋出什么难听的话，半天只听他问了句，“为什么，不挤吗？”

“为了基佬夜话呗。”

上课铃响了话就停在那些看似无所谓的闲聊里，全圆佑样子又不太高兴，文俊辉承认他就是故意说出来的，人也会为了友情吃醋，还会明白他们天生的距离。是自己把事情搞复杂后企图修正关系的办法，不好再亲密无间了，他就期盼能平和而长久。

墙上的倒计时飞快，圣诞新年毫无存在感，晃眼就到了高考的时候，从零诊到三模几人的成绩都不错，文俊辉在针对性辅导加持下稳中有升，对权顺荣和李知勋来说快高三了才决定去的艺考，为了通过费了大力气，文化考试反而还轻松不少，全圆佑却一连好几天出现神经性胃疼，表现得对压力很敏感。

文俊辉搬了些东西回寝室住的时候被揶揄就最后几天了还舍得回来，他这次回答得很大方：“我得回来看着全黛玉啊，别哪个晚上病得香消玉殒了没人知道。”他也看得出对方是开心的，晚上能一起说很多有趣的无聊的话，或是安静的时候能听到使人安心的呼吸声，全圆佑放松下来，自然没再不舒服了，四人元气满满地互相加油打气进了考场。

已经经历无数次考试，高考也不会比以往煎熬多少，等最后一科考完出来反倒是对高中生涯结束的不真实感。文俊辉先碰上的李知勋，二话不说扛起人就在走廊上跑了一圈，看对方没发作又兴奋说“我生日马上也到啦知勋你开不开心！”接着又抗着人撒欢，等全圆佑和权顺荣都到了，三个人把李知勋一直举到了操场，伙同班上其他男生把小李班长抛了起来。

晚上就是班级聚餐，这一次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聚得这么齐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情绪一上来场面就很热闹，大家围坐在餐厅举杯庆贺祝愿以后，间或拿着三年来的各种趣事调侃玩笑。

文俊辉这种时候反而挺安静的，无意识张着嘴笑着听别人讲，时不时还扶一扶笑倒在他身上的李知勋。他也去看身旁的全圆佑，他们其实只认识不到两年，但是以后再长的日子，恐怕再比不上。

面前又倒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这次是笑得眼睛鼻子都皱起来的全圆佑，文俊辉上手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少年的头发又密又软，他圈着全圆佑的脖子用下巴抵在发顶上，抱着个宝贝似地蹭了蹭，又很不宝贝地马上推开了。

几位老师来到他们这桌的时候气氛又煽情起来，好多女生都哭了，班主任最后对他们说：“你们是在长成大人的过程中，彼此陪伴成长的朋友，是人生路上最重要的一些人，老师希望你们以后在不同地方了，还是能珍惜友情，互相帮助。”

这时桌子下有人牵住了文俊辉的手，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全圆佑，对方还看着老师没有看他，只在老师说到动人处握着的手会紧一紧。他偷偷往桌下瞟，两只手被台布盖住显出个模糊的轮廓，文俊辉眼睛就热了。

班主任还在说话，看着气氛伤感了，就笑说：“除了友情嘛…你们懂事没耽误过学习，老师们就装不知道也算守护过你们青春了，年轻人的爱情太可贵了，希望你们学会责任，获得幸福……”

大家对着席上的班级情侣起哄再度笑闹起来，全圆佑这时还握着文俊辉的手，最后甜品上来那只被握着的右手不得空，全圆佑就夹起个小枣糕喂到人嘴边。文俊辉机械地咀嚼着，也没有先抽开手来，直到对方不知道走开多久了，他才往外张望了一眼，看见全圆佑站在走廊上和半年多前表白那个女生说话。

文俊辉把软糯的糕点吞咽下去，喉咙被刺刮得生疼，倒不是看到这个难受，是受不住先前的温柔。

part.6

全圆佑再回来的时候班级已经转场到饭店楼上的KTV，文俊辉正唱着首粤语歌，他也听过，挪到那人旁边坐下拿了个话筒和了几句，下一段副歌开始变成了女声，文俊辉已经把话筒给了别人跑到隔壁房间看权顺荣他们玩游戏。

说是玩游戏但像是联合起来捉弄李知勋，文俊辉才来几分钟他都输了三回了，看来小李班长今天是受难日，仰着小脸喝酒的样子文俊辉觉得真像迫害未成年，这轮他只是观战，最后帮人挡了两杯。李知勋气势汹汹勾着他脖子：“文俊尼我现在就封你为白饭护卫，跟我一起弄死权顺荣！”

权顺荣立刻抗议：“哇你别输不起啊，那不罚酒了，我们玩其他的换个惩罚就是了。”

这次游戏队伍庞大起来，权顺荣和几个男生一队，李知勋文俊辉这边就加了几个女生，没办法文科班总的来说还是阴盛阳衰。游戏是车轮战，由每次输的一方决定比什么，猜拳可以摇骰子飞花令也行，惩罚每队都写了几个，输了也是有可能抽到自己写的，因此没有必胜的把握大家也没写得太过分。

全圆佑被其他同学拉着说话耽搁了些时间，等他找过来时这局游戏已经尘埃落定了，输家队长李知勋拿着惩罚纸条正在包间里追着权顺荣打，纸条上是仓鼠的字迹“输的一方派出一名队员接受赢的一方全员啵啵”，他就是看准对方有好几个女生，合着怎么也不会吃亏。

权顺荣的队友高喊着愿赌服输把他解救了出来，李知勋的女队员正笑得很羞涩，“班长这次只有你牺牲一下啦”，文俊辉在旁边点头“是呀是呀”，李知勋啐了一口：真是个叛徒！他抓不到叛徒文俊辉代他受过，先前喝的小酒又上了头，眼睛一闭就去英勇就义了，没察觉受惩罚时四面八方的还多了文俊辉这张嘴。

全圆佑倒是乐于看热闹，在那时尤其注意到文俊辉猫猫祟祟凑过去，飞快亲在了李知勋抿起嘴时颊边的小酒窝上，他蓦地想起很久之前看见尹净汉和文俊辉在宿舍楼下的事。

权顺荣在下一轮把全圆佑纳入麾下，匀了几个男生过去李知勋那边替代退出游戏的女生们，这次赢家总算调转了。李知勋在开局之前偷瞄到权顺荣这回写了集体裸奔，正画饼有些人自食恶果呢结果却是抽到了要啵啵那张，众人疑惑失望着，全圆佑老实交代了，好像是他收纸条时跟上一局的弄混了。权顺荣立马把人推出去，说既然这样圆佑应该接受惩罚。

“凭什么啊？重新抽一张不就行了吗？”小圆莫名其妙，“我不干，我宁愿罚酒。”

“哪来的酒啊都喝光啦！”玩起游戏的仓鼠六亲不认只坑熟人，“这不让你感受同学爱吗。”

文俊辉就站在那边笑得幸灾乐祸，全圆佑看了他两眼，最后去坐上了中间的凳子，放弃了反抗。

李知勋这次还是在骂权顺荣：“这什么破惩罚，要我亲他我觉得还是在惩罚我！”

权顺荣乐呵呵的：“知勋真是一点同学友爱都没有，大家几年兄弟这算什么嘛。”

李知勋不再跟他一般见识，深吸一口气，“圆佑啊……”他重重地在对方脸上啵出声音来，“乖儿砸！”

其他人笑作一团觉得今天班长是喝了假酒了，同时陆续跟着凑上来，文俊辉慢吞吞跟在后面。到他的时候全圆佑松了松眉头，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片刻，睫毛在镜片下有些发颤，然后又抖着眼皮闭上了。文俊辉略一踌躇，最后轻轻把唇印在眼镜的金属边上。

这边结束后好多男生还要去网吧通宵享受第一天的狂欢，文俊辉说要先一步走，全圆佑本来也是要去网吧的，但说要送他。文俊辉和他并排走着，想着溺水的感觉为什么还不能快点结束。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完了我们一起去宿舍收拾东西去我家住，你可以玩几天再回C市。我们几个还能一起给你过生日。”他想了想又补充，“还有顺荣的生日，一起不好吗？”

“今天还是很累啊，晚上也玩得很开心，就当一起庆祝过了吧。”文俊辉走得也很有气无力，“宿舍的我几乎都收好了，明天我爸妈就来接我回去，所以和净汉哥说了今天会过去收拾放他家的东西。”

全圆佑有点失望：“那回学校拿档案的时候你来多玩几天，然后等领到录取通知我们四个就去毕业旅行。”

文俊辉点了点头，又想到了其他事：“你不和女朋友去旅行的吗？”

全圆佑很快反应过来文俊辉误会了什么：“不是，她只是来问我考试的事……反正又不会念一个大学。”

“也对，你到了大学可以慢慢选。”文俊辉似乎还轻轻笑了声，“你去找他们吧，我就在这打车。”

或许毕业这天的人习惯把以往会藏着的话直接说出来，全圆佑突然问他：“你是不是不想我谈恋爱？”

这对文俊辉来说真是个难为情的问题，可能不开心太明显了，稍微整理下他回答着：“是呀是呀，要和顺荣知勋分开了，到大学你再脱单了怎么办……虽然也不会一个专业，我也是要去交新朋友的。”

“那就填一个专业不就行了？”

“这哪至于呀？”他没想到这人还当真起来，“你快走吧，我就是毕业假装惆怅一下，搞得谁跟你难舍难离一样。”

“还是有点不舍得的。”全圆佑微侧着头看他，文俊辉头发长得都要遮眼睛了，“那我走了。”

文俊辉略略点个头看他一眼，继续往路口张望有没有的士，现在太晚了车不多。身边的人说要走也没有走，反而走到他面前，文俊辉吓了一跳，全圆佑张开手抱住了他，他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拍了拍对方的背，当成临别礼仪。

“高中时间好快啊，你怎么一直赶我走…车都没来。”全圆佑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文俊辉努力别开头，贴这么近说话太过不好受，他又拍拍全圆佑的手示意人放开，想着这人晚上也没喝两杯酒，却更加突然的，脸上被软绵绵地亲了一下，他登时愣住忘记了动作，反应过来才把人几下推开。

全圆佑收回手同他面对面站着，得逞后的怨气也没少半分：“你还区别对待我和李知勋。”

这一连串的文俊辉实在搞不清楚状况，面前可能是假的全圆佑，会撒娇会黏人的，但又好像全圆佑本来就会这样子，只是平时不容易发现。他就这样说不出话地对视着，只觉得一开口就会把喜欢说出来。

全圆佑也看过去，长刘海下藏着大眼睛，冒汗的鼻尖，微张的嘴。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索性又说了句：“还区别对待我和尹净汉。”说完他又凑近了，微微俯低了头，朝着那两片唇贴了过去。

初夏的热足以让人冒汗，夜晚的凉风适时地吹来，文俊辉被唤醒了。他心狂跳着，丧失了自主呼吸，他的脑中疯狂喊着救命，推开了全圆佑一万次，但好像没有让那两张嘴挪开半分。

为什么不能是高兴的呢，他喜欢的人主动亲了他，刚才是脸，现在是嘴巴，他为什么先想到的是拒绝。他还是该拒绝的，却没有用手，伸出了一小节舌头湿滑地推了过去，果然全圆佑立刻退开了，他好看的五官每一处都表达出那瞬间的惊慌。

文俊辉比想象中更快冷静：“这是做什么？”

“你上次…你不是说，你和尹净汉这样，是、很正常的。”全圆佑脸上冒着热气，好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要先狡辩一样，“就是，你和朋友分开的时候，这样。”

“是这样吗？”

全圆佑莫名有了底气：“刚才游戏就不说了，我和净汉哥都是你朋友，我没有…不如他吧？那我不能这样吗？”

那刚才怎么又要退开呢。

文俊辉望向路口，连续过去了两辆空车，他耐心地解释着：“你看到那次净汉哥也没有亲到嘴的……可能你觉得同性恋在朋友之间也会亲嘴？其实不会的。”

“圆圆……你为什么会想亲我呢？”文俊辉觉得自己有些心机了，在这个时候喊对方最亲的昵称，但他又体贴地帮忙回答出来，“想错了，对吧？”

他已经给好了台阶下，但看着全圆佑依然尴尬无比地憋红了脸，大多数时候都很自若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羞窘的，他听全圆佑有些慌乱地说：“啊，我、我误会了。那，下次不会了。”

到学校拿档案时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成绩出来一段时间了，大家都没出什么差错，离定下的目标也很有余。好多同学趁着拿档案来学校找老师咨询志愿，而全圆佑和文俊辉已经先在家填好了，分别报了A大的法律和新闻。再见面时还是不能完全脱敏毕业那晚的尴尬，之前聊天也几乎是群里，打破尴尬的是带来重磅消息的权顺荣，他恋爱了。

“你天天都和知勋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俩成了呢。”

文俊辉有些复杂地看了说这话调侃人的全圆佑一眼，继续听权顺荣摆谈如何在集训时认识其他学校的才女，由互相欣赏到最近互相表白的，李知勋听着仓鼠甜甜蜜蜜的语气酸倒了牙，“你们就听他胡说吧，分明就是他单方面死缠烂打，他一共欣赏了集训班五个人，里面终于瞎了一个。”权顺荣也不在乎对方的毁谤了，美滋滋发着恋爱信息。

四人最后聚在学校外面的冰室里商量旅行的行程，今天来学校的毕业生人特别多，冰室里挤满了人，权顺荣和全圆佑去窗口等着点餐取餐，其余两人去找位置。坐下后文俊辉就给人展示他的箍牙成果，原本不太整齐的牙齿现在漂亮了很多，牙套已经摘掉后换上保持器，他觉得食欲都好多了。说着说着就坐不住，说要去追加一份鸡蛋仔。

他隔着几个人看见那两人还没轮到顺序点单，就想挤到前面去说一声，但是全圆佑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样特别的低音，在嘈杂的店里，他还是一下就听清了。他说的是“kiss”。

接下来是权顺荣在说话：“才交往一个星期的就这样会不会太快？”

全圆佑往周围张望了一下，不太想在公共场合和纯情初恋男谈论这个，后面的人都在互相闲聊倒也不像注意到他俩，只有文俊辉不知何时慢慢走到队伍旁的促销立牌后面，当起了他们的听众。

“你…顺其自然就行吧，这个还用问吗？”

“也是，我问你干嘛，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我和女生交流多。”权顺荣又自信起来，“你们的青春，没有早恋，没有初吻。”

“你现在算个屁的早恋。”全圆佑反驳了他，到他们点完东西挪去取餐口，他才继续了话题，语气还挺别扭，“你怎么知道没有初吻……”

文俊辉早把鸡蛋仔忘在脑后，听到那两个字心脏连到掌心抽着发酸。他有点不确定的好奇，权顺荣代他问了出来：“你就吹吧，三年来我就没见你有动静！难道是我去集训的时候。”

“不是。”全圆佑要说不说的，最后还是被权顺荣催促出那个答案，“就…毕业那天。”

文俊辉想，那翻墙撞到那回可能真是算不上了，不过只是改个时间而已，对象没有改变。

权顺荣始终逼问不出全圆佑亲了谁，都要怀疑是胡编乱造的，然后又自言自语的：“那反正知勋是不可能的，俊尼不会也瞒着我什么吧？啊不过他之前戴牙套，那个啥肯定不方便哈哈哈……”

文俊辉差点就被逗笑，他觉得自己以后每次回忆初吻都会记起权顺荣这句话了。全圆佑把身体都背了过去，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但猫猫好奇仓鼠也能好奇，权顺荣安静了一会儿又凑上去问了，“那你说，初吻是什么感觉的？”

文俊辉那种发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很怕去想那个晚上的事，可是今天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想知道对方的想法。那个吻，凉凉的，软软的，轻轻的，更多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全圆佑好像不打算回答了，服务员已经叫到他们的取餐号，文俊辉等了一会儿，觉得躲在这里这么久真是没有一点意义，重新排队买鸡蛋仔又得耽误好几分钟。

“不过如此。”

害怕只是听错了，但那种发酸的感觉已经蔓延了全身，大脑接收完信息做出正确的反应。权顺荣问他这算什么模糊的说法，这次也半天没有回答，文俊辉也不想偷听到了。

旅行定在一个海岛，赌咒发誓晒成黑鬼都要去嗨。确定好大致内容又要先分开，文俊辉依然没留在A市多玩几天，尹净汉放假了他要和哥哥们结伴回家去。李知勋和权顺荣顺路的坐一个车先走了，文俊辉陪全圆佑走去公交站台，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顺荣看着好开心啊，真好。”

“本来就不够聪明了，恋爱了就更犯蠢，你看他刚才查路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全圆佑笑着跟他吐槽起竹马来。

“知勋也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他们看起来也很般配……很值得祝福。”文俊辉发自内心希望他的朋友能得到幸福，“他说等再稳定一些也会让我们见面来着，我们几个男的，怪不好意思的。”

“反正顺荣姐姐和我们也熟悉，肯定就一起玩儿了。”

文俊辉铺垫了好久，终于说出来：“我以后谈恋爱了…也会这样吗？你也会…这么高兴吗？”

全圆佑停了下来，看上去有些惊讶：“你……”

“像净汉知秀哥那样，我可能也会遇见。”文俊辉停顿了一下，“我的同类。”

全圆佑仔细思量着他的话，继续往前走着，半晌极轻地点了点头。

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文俊辉没有再跟上去了：“圆佑，剩下这段你就自己走过去吧，我、我想起有点事要办，要先走了。”

他转过身向着反方向快步走着，转过街角后快速地跑了起来，路上有熙熙攘攘的高中生，路边是他熟悉的街景，跑动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向后倒退着，是他永远回不去的两年。

他一口气跑到学校的电脑室里，有老师在里面指导一些学生填报志愿，他找到一台机器，在等待开机的时候大口呼吸着氧气，登入到填报网页，鼠标移到更改那里，重重地按了下去。

part.7

在家等待通知书的时间文俊辉几乎一直呆在家里，去年的暑假那么短暂却玩得非常充实，今年的暑假那么长，他却没了想法。只有尹净汉和洪知秀经常会把他叫出去，毕竟从一起回来那天开始他们就发现这个弟弟不对劲了。

当无数有趣的事也转移不了他的注意力时，尹净汉想当时因学习繁忙显得不甚严重的历史遗留终究是沉疴，少年人的动心不怕泛滥怕太专情，他问文俊辉时，就被这样回答的，“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就要藏不住了。嫉妒，贪心，痛苦，比喜欢更要藏不住，只是陪在身边也做不到了。”

从喜欢上全圆佑开始，却像是在一点一点失去他。

文俊辉本来不想再说下去，他很能藏得住事，特别是关于那个初吻他不想和别人分享，但那刻的美好，好像日复一日被自己痛苦的联想糟蹋了，他最后选择说出来，也许说到尽了就能不痛不痒：“全圆佑有一天吻了我。”

尹净汉和洪知秀都没料会有这样的事，文俊辉看着哥哥们吃惊的表情接着补充：“是一个误会，也有可能他就是好奇。”

哥哥们马上反对：“谁会莫名其妙做这种事，你确定他不是也喜欢你吗？”

“他跟别人说他亲我的感觉……不过如此。”文俊辉看着哥哥们变化的表情急忙摆手，“他真的不是在做坏事，你们也知道他没见过世面了，他、理解有问题。”

“我倒觉得这臭小子很有见识，他妈的，正儿八经渣你也没这么狠。”尹净汉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哪有哥说的那样，他又不知道我喜欢他。”文俊辉说出事实也不见得多难受了，“他很想和我一起念大学，他说很舍不得我……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只是我想先放弃了。”

“之前净汉让你不要告诉他，但既然都要放弃了，也不打算说出来吗？”洪知秀总有些隐约的希望，尹净汉也附和地点点头。

文俊辉却拒绝了，以后就算生疏了，但如果全圆佑想起他来，这段友情是珍贵的青春，没有难堪收场。

权顺荣和李知勋先收到录取通知书，每天都着急忙慌问其他两个人收到没有，机票住宿都订好了，数着日子想早拿到早安心，文俊辉却发愁能想个什么理由不去旅行避开全圆佑，但也不想错过仅有一次的高中毕业旅行。

全圆佑收到A大的通知书一大早就在群里分享了，权顺荣拼命艾特文俊辉叫他赶紧也发出来，他要把四个人的拼个合照发微博朋友圈QQ空间。但文俊辉半天没有反应，李知勋一边说权顺荣急躁，一边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文俊辉想装睡不接算了，群消息又弹出来，是全圆佑在说打电话占线，他还是把李知勋的夺命call接了起来。

他说父母老师都让他考虑C大，毕竟分数够了，C大的新闻专业是王牌他更不浪费分数，C大也在他的备选里云云。李知勋觉得也很奇怪，对这个解释将信将疑，但答应待会儿帮他说说话，因为他没告诉全圆佑。

“你告诉他再选C大也没关系啊，圆佑也许也会考虑C大呢？”李知勋直觉这两人又吵过什么闹了别扭，但这么大的事又很不应该。

“他念A大就是最好的，不想影响他的决定。”文俊辉这样解释了。

但他把C大录取通知书发到群里时还是炸开了锅，光权顺荣都连发十几条，最后发起视频邀请，文俊辉没接。全圆佑一直没有发言。

文俊辉当着鸵鸟，旅行要怎么办呢，好像他搞砸了所有事。他又打开聊天对话框，编辑了信息发过去。

[我还有一件事瞒着你们，我其实喜欢同性，可能你们会吓到但这是真的。对不起，顺荣和知勋尼……]

[对不起，圆佑]

接下来又是权顺荣表情包暴风刷屏，李知勋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权顺荣马上也关心起来。

[没有，只是瞒着你们这两件事，想一起告诉你们]

权顺荣消化着过度的信息，他小心翼翼的，说着没关系，无论什么事他都会支持俊尼的，李知勋也这样说了，又有些担心地问他，这两件事没什么关联吧？因为报C大还是有些突然。

[因为我喜欢的同性是圆佑]他打在对话框里，又删掉，说没有没有。

全圆佑一直没说话，权顺荣和李知勋都给他打电话了无人接听，他发完占线那一句后彻底消失了。文俊辉又在心里说了一遍，对不起，圆圆。

一直到晚上十点，全圆佑给文俊辉打电话了，响了五声过后文俊辉还没想好接起来要先说什么，铃声已经停了，他还没松口气，马上收到了短信。

[到楼下来]

他卧室窗子望不到楼下，连忙跑到弟弟的卧室从窗口偷瞄下去，本以为没开灯目标不明显，但路灯下的全圆佑死盯着这边窗口，他正做贼心虚怕被看见，就又收到短信。

[我看到你在窗边了，快下来]

横竖就是这一刀了，文俊辉也没再磨蹭，他下去后把人拉到小花园坐下，先把今天对李知勋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道歉态度良好，最后表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还展望了未来他们名校毕业后为社会做贡献，毫无私心感天动地。

全圆佑哼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替我着想啊，文俊辉。”

“所以你做事从不告诉我的理由是什么呢？高三换宿舍一声不吭要和知勋一起，然后又突然搬出去住，就当你都有道理，但那时候因为要和我上一个大学你明明那么开心，一直都没说过要换志愿，为什么说改就改了？你那些理由根本不成立。”

“今天是7.17来着，我只想着今天能一起庆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礼物是这个。”

“你不是总说我是你的好朋友吗，所以你说，为什么全都不先告诉我？”

文俊辉脸上的笑绷不住了，全圆佑问的他答不出来，他养成了习惯，以前别扭着不想说，这次就是不能说，现在全圆佑加在一起算总账了，他就一个都解释不好了。

全圆佑等了一会儿，一副料定他答不出的表情，继续开口说话了，这次语气缓和了很多，看着人的样子也很温柔，但是文鸵鸟低着头看不见。

“我也有没告诉你的事，也很晚才明白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我今天想了很多你不愿意告诉我的原因，怎么都觉得不对，那可能答案只有一种，就是我们俩的答案，是一样的。”

文俊辉终于惊疑地抬头看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样的是什么意思。

“这道题原来只要一步就能解出来啊，你喜欢我吧，文俊辉？”全圆佑以毫秒为单位验证完对方眼里的答案，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这张嘴里没有武器了，湿软得不得了，他不用再被划伤就能深深地吻住，他舔过对方光滑的齿列，等待那个入口懵懵懂懂地开启，他更深地探进去，勾尝着舌头上的西瓜味。青涩莽撞的，和慢慢脱去稚嫩的深情。

全圆佑退了出来，兴奋地轻喘着气，他贴着文俊辉唇上的小痣说话，所有表白都想通过这张嘴滑下肺腑去，沉在心海底：“也想过是错觉，可是我梦里有你，我只想过亲你，上次慌得说下次不会了，但其实我还是想，下次想亲你，下下次也想……在真正确认自己喜欢你之前害怕过，害怕是妄想症是我有病，我不知道是不是同类……我只是喜欢你。”

文俊辉那种从心脏抽搐得浑身发酸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轻飘飘的动荡在云里一般，靠着记忆里最痛的东西拉回一点意识：“你明明说不过如此的！”

“什么不过如此？”全圆佑还想了一会儿才反应到前因后果，没想到他应付权顺荣掐头去尾的半句话被这人听去了，还委屈到现在的样子，他笑着又亲上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比不过如此。”

该告诉我什么？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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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乱bb的不是重点

[我和文俊辉谈恋爱了，字面意思]

[表情包x10086，我错过了几百集的剧情吗？谁能救救我！]

[不瞒你们说我昨天就闻到了狗男男的味道]

[恋爱达人李知勋]

[本群唯一单身狗李知勋]

[滚]

[🐱🐱恩爱.jpg]

[离开学还有45天]

[离全文异地恋还有45天]

[我会转校，散了吧]

[离我和俊尼同居还有1天]

你更改群名为“今天李知勋脱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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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提问箱私信评论 交流指教提问都可以的！

4性转 7q+

浪名在外圆x少女心思慧

结局啦 HE AKA注水大师？

大家情人节快乐！Happy. ...！…大家年初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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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守门四九仔敲窗检查，看见车里坐的人即刻鞠躬问候，轿车稳稳当当开进院门，车窗还未摇起来，李灿头一偏就看到站在崔宅大门口的女仔。

“真是……红粉佳人。”李灿感叹，没办法将差不多两年前看到那位着校服女裙青春靓丽清纯可人的学生妹，同不远处这位着粉红色方格大厚睡衣虎背熊腰、扎住的头发乱糟糟的背影联系到一起。

全圆佑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出来也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就眯起来。

文珺慧两手拎住两条红纸条，左看看右看看，睡衣真是好厚，就似装了两个她，是有点臃肿。全圆佑嘴里却话：“天气冷嘛。”

开车的何叔同副驾驶的李灿对视一眼憋笑，全圆佑知他们什么意思，也弯弯唇角：“想笑就笑，不好憋死在年关啊。”

前座的两位即刻笑出声。

“六哥也识疼女人啦。”何叔笑着说。

李灿回头讲：“哇，当初大哥把这件事丢给你，你嫌麻烦又丢给我，谁知最后又是你当宝贝捡回去，来来回回，真是精彩。”

车子停下来，文珺慧认得这辆车，明白是全圆佑回来，双手把对联一抛欢呼一声就跑过来。

全圆佑把报纸叠好，然后从西装内兜掏出两个红包，一个递给何叔：“何叔，又辛苦你一年，先同你道一句新年快乐。”

何叔接过红包：“多谢六哥，六哥新年快乐，万事称心啊。”

一个红包全圆佑作势要用力往下抽，最后还是轻轻打在李灿肩上：“红包给到，刚刚那句话不要讲给阿慧听。”

李灿笑嘻嘻接过，全圆佑手一翻，就搭在他肩膀：“辛苦。”

4A要洗白，他从九龙城寨抽身出来，李灿接过手他的赌场生意，要赚够钱然后要悄无声息慢慢关停，很是不易。大年三十家家团圆，李灿也都要回去，张罗那些4A组冇家归的四九仔吃一餐年夜饭——这是给他自己立威好机会。

“要做人上人，”李灿把红包往怀里一塞，笑笑，“都是这样过来的嘛，我知。”

全圆佑又拍两下他的肩膀，拿起一旁围巾，开车门下车。

“六！哥！”

车门刚关上，粉红小香猪就扑进他怀中，全圆佑拍两下她的背，发出沉闷的拍击棉花声。

“就等你啦！”妹妹仔声音甜腻腻。

“谁给你买的睡衣？买这么厚？”全圆佑没忍住问，然后把她头上胶箍扯下，她一头半湿不干的头发就披散下来。

“家姐啊，一人得一件，你都有啊，我先试一下嗻，”文珺慧讲，伸手去夺全圆佑手上胶箍，“给回我啦！我就剩低这一个啦！”

全圆佑指指屋内：“回去，讲过你好多次，头发湿哒哒的时候不可以吹冷风。”

“我要贴对联嘛！”

“等阵我来。”

“等阵等阵，每日都是等阵……”文珺慧撇嘴，讲的是全圆佑近段时间忙过头，每日晚上文珺慧喊他睡觉他都捧住公文看，嘴里应的都是等阵等阵，每次文珺慧都等不到就自己睡着，第二日一早醒过来全圆佑又已经返工。

全圆佑张嘴想解释，想想又闭上嘴。越来越多消息话o记在九龙城寨动作越来越大胆是因为港英政府终于要管到这里，当然不是近两年，但总有一天九龙城寨要拆，外面地盘亦都有限，原本就被瓜分得差不多，光靠金记还只能成点，冇官势就不能成面，赛马会董事是同官场打交道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他动作要更快，不可能万事仰赖金记，那边也有需要大把使钱的地方。

钱不够，人不够，要硬顶上。

但无须讲太多徒增妹妹仔烦忧。

“大明星！”夫胜宽手肘撑在在二楼露台石栏上探头往下看，“还要不要扮靓啦？到你啦！”

“你先帮家姐扮啦！”文珺慧仰头看她，手放在嘴前当喇叭。

“大嫂会自己扮，你快d上来让我搞你那一团头发，留那么长不知几麻烦！”夫胜宽挥舞手上的木梳威胁，一甩烫蓬的短发，转身离开露台。

文珺慧气哼哼:“等我也去剪个短头发烫一烫，不知几摩登……”

全圆佑阻住她这个话头，把她往屋子的方向推了一下：“再议。”

走上台阶全圆佑顺便捡起了地上的对联，把它们放在一边，门前阶梯每一级两边都摆放桔子树盆栽，已经有人挂好红灯笼，全圆佑抬头看看，红光就映在他脸上，好喜庆。

又是新的一年喇。

屋内温度骤升，佣人来往，唱片机放住音乐，还有一处处人讲话声。

文珺慧一入屋就噔噔噔上楼去，全圆佑把大衣同埋围巾递交给迎过来的佣人，看了一眼厨房，那边有金珉奎讲话的声音，然后视线转向客厅，崔胜澈同徐明浩坐在沙发上讲话，看见他进来，崔胜澈挑眉。

“忙完？”

全圆佑摇摇头但是没多说什么，崔胜澈也没再问。

“我以为你今年又是要搬回半个花市。”全圆佑也在沙发上坐下。今次不似往年，大年三十崔胜澈总要买好多花草盆栽回来，讲是人不齐买点花草凑气氛。

“家里现在有bb嘛，惊他花粉过敏。”金珉奎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绕过全圆佑坐的这一边沙发走向徐明浩那一边，在沙发扶手坐下来，手就搭在徐明浩肩上。

“你搞掂？”徐八少问。

“冇啊，”金珉奎撇撇嘴，“我捉金记大师傅过来了嘛，不然等阵溅我一身汤汤水水，又要换衫，我做两道收尾就得。”

“嗯，辛苦，”徐明浩轻轻拍拍他的大腿，“等阵我帮你手。”

“不用，有佣人……”金珉奎话到嘴边绕一个弯，一下眉飞色舞，“都得，你来伴我最好。”徐八少看一眼金珉奎，眼神给到其他两位。

“别看我啊，最好不要指望我屋里头这位啊。”崔胜澈笑，创意菜品，不想回味。

“亦都别指望我这位。”全圆佑推推眼镜，真“药膳”，也都不想回味。

崔韩率打着哈欠下楼：“指望什么？”

崔韩率前几日才从美利坚回到来，时差还未调整，天光时都在房间里睡觉，虽然还是很困，但坐到沙发上也未东倒西歪，腰板直挺地又打个哈欠。

佣人恰好引摄影师同他的助理进来，后尾跟着的四九做了个手势，表明两个人已经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客厅里的人才同他们打了招呼。

“想在哪里影嘞？”摄影师问。

“你选啦，你专业嘛。”崔胜澈应。

摄影师四处看看，然后把相机摆好又看看，讲就在客厅沙发这里不错，沙发背后一幅花开锦绣，上面还提有“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

崔胜澈点点头，抬头对楼上喊:“老婆啊，得未啊？”

“仲未！”楼上开了门，尹净寒的声音传来，然后又是关门声。

客厅里几个男人沉默无言，外人在场亦都不好讨论他们的生意，只有音乐声、厨房里的炒菜声以及远一些佣人的交谈声。

崔胜澈看一眼还是睡蒙蒙的崔韩率，叹声气，冲全圆佑讲：“你催下。”

全圆佑与崔胜澈对视片刻，往楼上瞟一眼，用指关节推一下眼镜，嘴角忍不住上扬，咳两声将笑意掩盖下去才抬头喊，声音也不算太大：“文珺慧！”

“哎呀催命咩？就来啦！”文珺慧吼回来。

但即刻就有开门声同女仔的讲话声。

全圆佑带笑像个胜利者般看一眼崔胜澈，后者挑挑眉站起身：“好得意咩？”

“喔，都几乖。”全圆佑笑着点头，也随着大家一齐站起来。

“你是不是许诺什么好处先？”

“是啊，同她讲近段时间要听话先有红包拿嘛。”

“……幼稚。”

“但是有用啊，”全圆佑笑，一边往中间沙发后面走，一边看住蹦着下楼梯的文珺慧，“文珺慧因住！”

妹妹仔已经换掉粉红色棉睡衣，换了一件红色绣花夹棉短旗袍，显得腰肢纤细，还有一个白色毛绒领巾，头发大都披下来，只是两边盘住两个小团，就似猫耳朵，粉红小香猪一下就变成了喜庆小猫咪。

她身后是着宝蓝色统一式样裙的夫胜宽，尹净寒抱住肉嘟嘟小胖仔稳稳当当走在最后。

小猫咪听到全圆佑叫她小心堪堪在蹦最后一级台阶刹住车，一到平地又风风火火蹿到他面前再转个圈，裙摆上也有一圈白毛绒：“靓唔靓先？”

越夸越得意，全圆佑伸手戳她头上两个包包：“搞鬼搞怪。”

文珺慧抬手捂住两小团头发笑嘻嘻。

崔胜澈走过去帮手抱过阿仔：“搞这么久——都几重，叫保姆抱啊。”

“我一年冇打扮过啦，扮一次久一点你好有意见喔，”尹净寒轻轻拧一把他的腰，崔胜澈假装吃痛，“过年我放她们几日假啊。”

“两个都？”

“是呀。”

崔胜澈没讲话，怀里睫毛长翘的仔仔睡得正香，面色红润，有眼力的佣人已经关停唱片机。

“不放心我自己带啊？喂，我七岁就有凑女经验啦，”尹净寒见他不讲话，又戳戳他腰窝，逗哄他，“嗯？还是怕我没精力帮你管账？”

崔胜澈皱眉:“乱讲话，我怎么会是担心你这一个，我请保姆就是怕你疲嘛。”

“我知你疼我，我不会勉强自己嘅，”尹净寒再哄，“全家福啊你唔好板住脸啊。”

崔胜澈终于还是嗯一声，走到沙发处，三位细佬同他们另一半站在沙发后，夫胜宽在整理崔韩率的头发，时不时还扯一下自己的裙摆，她还是不是好适应穿裙，金珉奎先逗她两句换来一声娇喝两下打，才走回自己的位置歪头同徐明浩讲话。

尹净寒第一次走进这个冇血缘有情义联结起来的家，同他们食第一餐饭，崔胜澈就同她讲大哥大嫂是有特权的。三位在饭桌上打打闹闹的细佬都已长大成人，都变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男人，都已经可以牵手另一半去面对自己要面对的风浪，还有……

文珺慧捂着头上两个小坨坨眼珠滴溜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尹净寒望过来，咬着嘴唇笑:“家姐快d来～”

旁边的全圆佑看住文珺无奈笑笑，然后拍拍沙发椅背。

“大哥大嫂，坐。”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沙发座留给两位家主，沙发后站着的六个人个个大好年纪，都站正来，背后是家和万事兴。

崔胜澈同尹净寒在沙发上落座，他们身后是全圆佑同文珺慧，再两边是金珉奎徐明浩同崔韩率夫胜宽，逢整十年，4A组领头一家人整整齐齐迎新年。

尹净寒拢拢毛绒披肩，然后朝崔胜澈伸手：“阿仔给我抱。”

崔胜澈从善如流，把小胖仔稳稳当当放到尹净寒怀里，然后手往后一绕，就揽住尹净寒腰。

“准备照啦，看镜头啊！一，二……”

“六哥，你都揽住我啦。”

“现在不是揽住咯？”

“你现在是搭住我膊头啊，我是你兄弟咩？快d啦。”

“揽哪里啊？”

“腰啊！呐，小蛮腰。”

摄影师无奈站直身，其他人亦都将扭头看向中间不住讲话的两位。

“好好好，我唔讲话啦！”文珺慧摊摊手，大家又站好，文珺慧看了一眼全圆佑，全圆佑手正要依她的意把手往她腰上放，她自己直接环住他的腰贴了上来，“咪咪摸摸，不如我自己抱。”

全圆佑叹一口气，手臂亦环住紧贴自己的妹妹仔。

“那两边都往中间贴些吧！ok！再贴近一dd啦！”

“ok！保持住！一，二，三,起——司——”

“再影多一张，数到三一齐喊起司，一，二，三,起——司——”

白色闪光一瞬而过，摄影师站直身，示意已经拍好了。

这张照片将代替七年前一张四兄弟的黑白合影，摆在家里最显眼位置。

“他讲过两日照片冲出来就送过来。”

摄影师是八少请回来的，自然也是八少送出家门，回来时崔胜澈在给外面巡视四九仔同家中佣人大派利是，饭厅里的华丽灯饰洒下温馨暖光，水晶吊饰折射炫目的光彩，桌上七菜一汤，金珉奎从厨房出来，把盆菜放到桌上，数了数，又折回厨房。

“八少。”文珺慧冒出头。

“嗯？”

“知你不中意太甜，但是好兆头要有嘛，”文珺慧笑眯眯，把八宝全盒里一块藕糖递给徐明浩，“刚刚九哥也吃啦，佳偶天成嘛。”

“多谢。”徐明浩不拒绝妹妹仔点点心意。

崔胜澈走进屋内，恰好金珉奎端最后一道红烧狮子头上桌，喊人食饭。

崔韩率帮忙把摇篮床放在饭桌边就离开，阿仔刚醒，被尹净寒抱在怀里逗弄，快四个月的bb仔已经开始对色彩感兴趣，乌溜乌溜的眼珠望住吊在天花板的灯饰，又好快对碰到他手心的手指产生好奇心，笑眯眯轻轻握住妈咪的手指。

“哇，真是好可爱，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夫胜宽视线都移不开，伸手戳戳阿仔的脸颊肉。

“阿宽中意都可以同十二生一个啊。”尹净寒挑眉，文珺慧同徐明浩走过来坐下。

“哎呀，”夫胜宽从耳朵红到脸颊，嗫嚅，“还早，还早。”讲完又忍不住抬头找寻崔韩率的身影。

四兄弟正站在供桌前，点香同红烛，崔胜澈亲自给三个金杯里倒白酒。

尹净寒看过去，又低头，晃晃被阿仔捉住的手指:“晚点生亦都好，以前不得玩，现在玩多两年。”

饭桌这边一时间好安静，只是阿仔发出零星咿呀。

崔胜澈把酒盅放一边，红烛也插到对应的位置，转身从全圆佑手中接过三炷香，三个细佬站他身后，手中亦是三炷香。

四个人沉默拜三拜，陆流把香插上，然后崔胜澈端起一杯酒。

“祖师爷，”崔胜澈对画像举举杯，“逢整十年，你多饮两杯。”说完将酒一道洒在供桌上，又端起一杯。

“当年入A组我们是一个个入，拜你也都是一个个拜，到我们四兄弟一齐拜你，还是好多年前我初拜红棍那时。但是呢，不久我细佬十二就被迫远渡重洋，我们四兄弟好难聚首，亦都再未一齐拜你，望你不要怪罪，这杯酒是替我们四兄弟敬上。”一杯酒洒上供桌，再端最后一杯。

“时代变啦，以前老路走不通，我们在走新路子，事成之后不敢讲替你建祠盖庙，但一定保证你座前永远香火鼎盛，望你多荫庇，保佑4A振兴发达，这杯是替4A所有你徒子徒孙敬上。”最后一杯洒上。

四个人静立在祖师爷画像前，这位祖师爷是以前A组祖师爷，在A组之前，又是哪家祖师爷，好似只要祖师爷画像立住，管他一代代更迭，都算师出有名。4A重立，崔胜澈跪在祖师爷画像前受十杖棍罪己忤逆，然后再上香请了画像回来。

良久，崔胜澈开口：“其实到今日我都不知走上这条路对不对。”

全圆佑摘下眼镜，金珉奎抬头望住祖师爷画像发怔，崔韩率只是盯住缥缈烟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身边人来来去去，有些人站到对立面，有些人化作一缕孤魂，四兄弟勉强保住性命，但哪个不是伤痕累累，赢同输哪是那么容易讲清楚。

红烛上跳动的火光，映出都是刀刃舔血的日子。

崔胜澈笑：“算了，都过去了，多想无益。”

饭桌那边也传来呼唤：“菜都凉完啦！”

崔胜澈大手一挥:“食饭。”

一家人吃饭，又是三十晚夜，不讲那套“食不言”，大哥大嫂先动了筷，气氛就活起来，谈天说地，差不多吃完，窗外就有烟花声，但是好似距离好远。

“哇！现在就有人放烟花啦！”文珺慧不住扭头往窗外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等阵我们也出去放，烟花鞭炮都有。”全圆佑给文珺慧杯中倒满牛奶饮料，方才撞杯贺新春团聚，妹妹仔喝了一小杯酒，脸已经开始蹭蹭红。

“好啊！”

徐明浩好似想到什么:“讲到出去，刚刚我送摄影师回来，看见大门上好似没贴对联，是不是忘记买了？如果是我现在交代人买回来，过年还是要贴个新对联嘛。”

文珺慧倒吸一口冷气，瞪眼看住全圆佑：“哈？！”

全圆佑头痛:“不是……我真是忘了，反正敲钟之前贴上就得了嘛。”

文珺慧哼两声，夹了一块猪手给金珉奎，反手一夹发菜给全圆佑。

“喂，阿慧，你一晚上就给我夹肉，夹给六哥都是菜，同六哥嗌交也不用对我那么好吧？”金珉奎叹气。

“不是，你有钱就得了，升官留给六哥。”食猪手横财到手，食发菜升官发财，文珺慧分得很清楚。

“今日一日到晚你都拿好寓意堵我们口。”

文珺慧理直气壮：“好寓意不嫌多嘛，”顿了一下又补充.“红包也都是。”

一桌人笑开。

崔胜澈明了：“得，又到我们阿慧最中意的环节。”

说完筷子也放下来，懒散一靠，等住听吉祥话，大家亦都放下筷子，文珺慧欢欢喜喜站起来：“耶！利是逗来！”

先冲崔胜澈尹净寒抱拳摇两下:“家姐姐夫新年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再给阿仔添阿妹！”

其他人笑倒，尹净寒笑着连连摇头:“我唔生啦，好痛嘅，要生让他生。”

崔胜澈从怀里掏出红包递给文珺慧，送上祝福语，这一份利是就代表了他们两公婆，文珺慧笑嘻嘻谢过，其他人也跟住同大哥大嫂问候新年，做大佬的过年过节总是要破费一把，发红包到手软。

妹妹仔转身对上满眼笑意的金珉奎同徐八少又犯了难。

“掂啊？想不想听我叫六嫂？”金珉奎痞笑。

文珺慧回头看一眼全圆佑，他完全没有想帮忙的意思，笑吟吟让她自已做主，她踌躇一阵，下定决心:“先便宜你两年得我喊两声九哥啦，九哥八少新年发大财，买地又买屋，山珍海味食不尽，不过这句是不是白讲？”她用崔胜澈给的红包遮住脸笑，“你们有情饮水饱嘛。”

“哗，”金珉奎鼓掌，把利是从荷包里拿出来给她，“你饮了几多蜜糖水养得这张嘴，呐，我同小少爷封在一个。”

“哇！”文珺慧掂量一下，厚实似红砖，“破费破费，多谢多谢。”

刚一转身还未说话，崔韩率红包就已经掏出递给她。

“哎呀！你让她讲两句好话再给嘛！”夫胜宽扶额叹气。

崔韩率摇头:“她今日讲d话太肉麻啦。”

文珺慧怕夫胜宽搞她，先一步接过崔韩率的红包，但准备好的吉利话不讲不舒服。

“韩率阿宽新年多相聚，珍珠早日换钻石。”

崔韩率抬头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脸红透的夫胜宽，认真点点头:“好啊。”

整桌起哄，夫胜宽手掩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本以为下一个就是全圆佑，谁知文珺慧就离开位置，走到尹净寒身边蹲下，那里是阿仔的摇篮。

小bb就是有这样的特异功能，无论外界气氛几热烈，他总能眼一闭就睡香香。

大家都安静下来，文珺慧手上不知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红包，轻轻放在阿仔身边，然后她手就攀在摇篮边上。

“你啊，真是会投胎，全世界最靓的人嘞是你妈咪，还有并列最靓那一位是你小姨，哎，你爹地，你叔叔婶婶都几叻，哪有你这么好运的bb仔啊。”

一桌人憋笑互相看看，尹净寒曲手指轻轻敲下文珺慧小脑瓜。

“你出生嘞，是得所有人期待的，有你爹地妈咪，有你叔叔婶婶，未出生就有好多好多好多人爱你，我们这里冇一个人有你这种待遇啊，命太好啦你。”

“所以啊，阿仔，红包压祟，你要平平安安长大，”文珺慧戳戳阿仔肉嘟嘟红扑扑的脸颊，“先定一个小目标——长成一个小鬼头来同我玩吧！”

打牌打麻将，吹水饮酒，一家人聚做一堆守岁，磨到快零点，的还是精力旺盛的文珺慧要出去点烟花，才又想起未张贴的对联。

“死咯，我的亲亲六哥啊，你大我六岁又不是大我六十岁，点解这个脑现在都不够使啦？”文珺慧咬牙吸气，四下寻找不知丢到哪里去的胶带同铰剪，拎着两卷鞭炮路过的金珉奎同情地看了一眼全圆佑。

阿仔刚刚醒了几个钟，被一帮叔叔婶婶抱住到处玩，左手握了一阵发财，右手摸住东风，口水也流湿大小王，现在又睡过去，尹净寒把他抱上楼，干脆也不再下去，只是走到房间外面的露台趴在石栏上往下看。徐明浩同崔韩率正在摆鞭炮，院里的空地上铺开一地红，金珉奎同夫胜宽一人一袋沙炮四处乱窜往对方脚下掷，哪里都是他们的战场。偶尔阻到徐明浩换来一两个嗔眼，金珉奎稍微收敛一点就看到夫胜宽躲在崔韩率身后扮鬼脸，好嘅，新一轮战争又开始。

还听到阿慧咋咋唬唬在同全圆佑分上下联。

“上联当然是心想事成今年冇赑屃，下联即是大展宏图全家好葳蕤，”文珺慧一锤定音，”听我嘅！”

“穿多件衫呐，想生病咩？”肩上一沉，周身一暖，一件厚外套披到她身上，尹净寒往旁边男人身上靠靠，崔胜澈干脆把她揽到怀里。

“再给阿仔定一个小目标咯，”尹净寒话，用手肘笃笃崔胜澈，“满周岁之前得爹地取一个大名啦。”

“喂，是我没有取吗？之前起那么多，你一个都不要。”

“都是乜嘢龙啊虎啊的，我不中意啊，我不理，你再取过。”

“好好好，你话事。”崔胜澈妥协。

话音刚落，远处钟声传来，从第一声钟声起四处就有烟火上天，无数朵烟花在香港上空绽开，楼下的鞭炮也随之炸响，伴随楼下女仔男仔的欢笑声同祝贺声，噼里啪啦还有白色烟雾升起，硝烟味弥漫，尹净寒推了一把崔胜澈就捂着耳朵大喊关露台门。

来不及了，屋子里传来阿仔乍起的哭声，崔胜澈快步回屋凑仔，尹净寒等到鞭炮炸完，先才又趴回栏杆往下喊：“阿慧！”

文珺慧跑出来，尹净寒笑：“新年快乐啊。”

文珺慧站在一地红花里蹦蹦跳跳挥手：“家姐！新！年！快！乐！”

“横批是乜嘢啊？”

“横批？乜嘢……哦～即是——”文珺慧嘻嘻一笑，扑向拿住一兜烟花出来的全圆佑。

“——阖家欢乐！”

文珺慧打着哈欠，抱着枕头站在全圆佑身后，望着他又翻了一页公文。

“六哥啊，还要我等几耐啊？”

“再……”全圆佑刚开口就住嘴，回头看了一眼，妹妹仔微微撅嘴，眼皮耷拉，垂头丧气，心里也知道近日太忙冷待了她。

他叹一口气，把记事本合上，站起来拉文珺慧：“唔睇了，去睡觉。”六个字就哄的文珺慧眼睛睁大，嘴角上扬，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好啊好啊好啊。”

文珺慧挣脱开全圆佑的手，转到他身后推着他走，一路把他推到床边，全圆佑顺她的力躺到床上，她脚一蹬，棉拖两边飞，枕头往床上一抛，蹭蹭蹭就跪到床上行两步，撑住手笑吟吟俯视全圆佑：“合眼！”

全圆佑挑眉：“掂啊？要捆我手？”

“哎呀！你真是好衰，点解要紧事你总是不记得，陈年烂事记那么清楚！”文珺慧拍一下他胸口，“快d合眼。”

全圆佑闭眼。

“可以啦！噔噔噔噔～”

全圆佑把眼睛睁开，就看见眼前红彤彤，文珺慧两手分开，脸才在几个大红封后露出来。

“呐，今年轮到我给你封红包啦。是我去年拍戏赚到d钱存下来嘅，知你最近忙是因为要打通关系上位，大把钱都填不饱那些人嘅无底洞啊，”文珺慧得意洋洋，“还想瞒我，哼，我乜嘢都知啦～”

全圆佑笑，文珺慧想知道的事，自然她就能知道。

“多谢晒你啦，但是……”

“哎！你最好唔要同我话不使女人钱那一套喔，”文珺慧堵住他话头，“对我唔需要硬撑啊，我都想帮帮你嘛。今年你都冇给我红包，肯定是好难啦，哎呀，就当我也给你红包压压崇啦！”她找到一个绝妙理由。

全圆佑失笑，把眼镜摘掉放到床头柜，往上挪挪躺到自己枕头上。

“好，妹妹仔要给我压崇，那你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红包放我枕头底下让我压一压，讲不定我新一年真是万事顺遂。”

“古古怪怪，”文珺慧撇嘴，一把把红包塞进去，“呐！”

全圆佑头动动，感受了一下：“不对，位置不对，你要摆对位置。”

文珺慧又拍一下他：“喂？你用头睇风水？”虽然话这么说，还是伸手到全圆佑枕头底下摆，“那这个位置对不对啊？这个嘞？”

全圆佑就感觉后脑勺棉花下她的手动来动去，好似再给他头部按摩：“不对，还是不对。”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吟寻，那这里对不对啊？这里嘞？这里——嗯？”

文珺慧拿着红包乱动的手一顿就松开，摸出一个厚实的红包，就看见全圆佑嘴角微微笑望住她。

“给我嘅？”文珺慧眼睛亮晶晶。

“嗯，点可能人人都有你没有，”全圆佑闭一下眼又睁开，“打开数下睇睇够唔够？”

“哎呀，你封几多给我都够啊，”虽然话是这样说，文珺慧拆红包的架势是像是要好好数清楚，嘴上话也不停，“封利是要讲吉利话喔，今年我升级做小姨啦！所以不好再话快长快大这种——咦？”她发出第二声疑问。

一沓银纸抽出来，带出一个银指环，上面一颗璀璨。指环跌到床上翻两下就顿住，被全圆佑拿起来亮到文珺慧面前。

“需不需要我讲乜嘢肉麻情话先才愿意戴？”

文珺慧咬嘴唇，脸颊飞红霞，笑意越来越憋不住，她摇摇头笑开，把左手伸到全圆佑面前，全圆佑帮她戴在中指，然后轻轻把她扯下来，侧身搂在怀里。

“先把你定下来，你玩多几年先，出门之前记得取下来，不要被狗仔拍到影响你搞事业当大明星，嗯？”

“嗯。”文珺慧乖乖点头，抱紧全圆佑，脸埋在他胸膛。

全圆佑亲吻她的头顶，一股放完烟花的硝烟味，他喃喃：“又是一年过啦，妹妹仔。”

新年到了。

一九八〇，他们走进了一个崭新又陌生的年代，也许过几十年回头看会发现，哦，时间从未因为人造节点停止流逝，这一年不过是如此普通的一年，但身处这一年的他们，只觉逢整数年，好似一切都会有翻天覆地变化。

到一九九一年年底，九龙城寨才正式开始拆迁，鬼城逐渐变空城。

他们以为会失掉过去，但是没有，天线网织造的天空，眼泪鲜血与苦痛，水泥同瓷砖地上混着灰的悲欢离合，全都被烙在他们身上一生无法磨灭，时间愈久愈鲜活，让他们记得也曾畅快淋漓活过一场，晚年亦有多多故事可在新年饭桌上讲给小辈听，再不用搬空花市凑气氛，他们年夜饭桌都要开两桌啦，吵吵闹闹，故事都飞出来市井教好多人听闻。

或许你都有听闻过啊？这一个关于九龙城寨里小小的风云故事。

🦁

Kkk其实早就写好了就想这个时候发沾点喜气

非常感谢三个月来大家对这篇文的喜欢和支持，能够有幸收到许多聊天长评是我最没有想到的⸜₍๑•⌔•๑ ₎⸝

是因为你们的鼓励才让它越来越完整，希望每一个故事都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

用年夜饭桌结尾吧，狮子先在这里祝大家新年行大运ʕ๑•ɷ•๑ʔ❀

btw:🦁被九哥红烧掉了有人发现吗<( ; ᯅ ;  )ﾉ(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