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棍我】夜焚记
*县城边缘文学
*与诗人小模特的流浪夜晚
*一发完 1w+字
“死亡是涼爽的夜晚
生命是悶熱的白天”
01.河源
我与朱志鑫认识是在县城一条很脏的河水边。
河水上游是一处工厂,我不知道县城里的人是怎么允许这样的工厂造在河上游的,也许是打点好了关系,也许是中饱了哪位领导的私囊。因为排放的污水和工业废料必然会污染这条河,但似乎也没人在乎。大家都把这条河叫护城河,给它一个冠冕堂皇的称号,接下来的肆意侵犯就成为名正言顺的举动了。
我背着破书包在河的源头走,边走边撕我周测二十来分的数学试卷,将尸体般...
*县城边缘文学
*与诗人小模特的流浪夜晚
*一发完 1w+字
“死亡是涼爽的夜晚
生命是悶熱的白天”
01.河源
我与朱志鑫认识是在县城一条很脏的河水边。
河水上游是一处工厂,我不知道县城里的人是怎么允许这样的工厂造在河上游的,也许是打点好了关系,也许是中饱了哪位领导的私囊。因为排放的污水和工业废料必然会污染这条河,但似乎也没人在乎。大家都把这条河叫护城河,给它一个冠冕堂皇的称号,接下来的肆意侵犯就成为名正言顺的举动了。
我背着破书包在河的源头走,边走边撕我周测二十来分的数学试卷,将尸体般的碎片抛进脏水河里。红色的勾和叉让我想起数学老师红框的眼镜,涂的红艳艳的饱满嘴唇,以及两片船似的厚嘴唇迸溅出的唾沫星子。我在夜色中看这张试卷,似乎也瞧出了点唾沫星子污染的痕迹。
这条河流脏的简直不堪入目。
我的高中临河,三楼的窗户可以眺望到下面塑料袋一般的河流,像是一团凝固的呕吐物。我时常看着这团呕吐物发呆,就如我盯着县城的下水道缝隙发呆一样。当然不是指望那里钻出来一条溃烂的美人鱼,我只是觉得它们本该是很干净的。
我沿着河边走,廉价帆布鞋陷进淤泥里,连同脚踝后那个歪歪扭扭的鞋标一起。我妈说是在城里的百货公司买的,我不信,因为穿到班级里有人告诉我这双是冒牌货。我也不信,她说你爱信不信,隔壁班的xxx也有这双鞋,人家的鞋标是正的,你的都歪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噢,我汗颜了。
那么我为什么还穿着这双山寨鞋呢,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无外乎是因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新鞋了,没办法总穿那两双发黄的旧运动鞋。青春期的小孩好面子,我也不例外,但家里窘迫,拿不出足够多的钱买鞋给我撑面子,所以即便穿盗版鞋可耻,我也不愿意换回那双旧鞋了。
想到这里我又暗暗的恨起来,飞起一脚踢在河岸边。远处却突兀的,鬼火似的亮起一双眼睛,我吓得几欲站不住,差点一摸黑摔下河去。真他妈吓人,我心有余悸的拍胸口,从半蹲的姿态站起身,朝那两簇莹莹的鬼火试探性走去。
那双眼睛在黑夜里亮的惊人,跟楼道里四窜的小黑猫似的。我壮着胆子摸过去问他在那里做什么,声音却抖的厉害。他抬起头看我,眼睛跟被洗过了一般翻涌,我甚至有种与他对视能听到河水流动的错觉。但事实上这条河水并不会再流动了,它的淤积堵塞已经让它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他站在暗色中有种要被风自缢的意味,整个人瘦瘦长长的一条如一捆卷筒纸般飘在空气里。他身后的树影婆娑,阴沉沉的横斜竖弯勾在背后。远处一束手电筒突兀的晃过来,直直的刺在我们俩的面门上,一道光探进了老鼠洞。
“喂,那边两个,干嘛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在原地愣怔了约摸三秒,身旁的人掠起一阵风,随后腕骨像自行车把手般被轻握在另一只掌心中。我被带着飞奔过风声,一辆无形的自行车敞开轮子轱辘着驰骋起来,身后的手电筒似要劈开我们般在黢黑如矿洞的夜色里烈烈的挥舞了一阵就没了动静,后知后觉我们已跑出了很远。
他松开我手腕在一旁微微的喘气,呼吸里都是风的味道。我在原地扶着膝盖缓了好一阵,开口本想骂一句你有病吧,但他突然抬头了,猛的曝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
喔,是他。
我认得他,但我们并不相识。
县城里统共就屁大点地,从城东转到城西,城北绕到城南,无外乎不是围着这条脏水河,像纹身般遍布县城这具身躯的各个角落。
朱志鑫算县城里头一号出名的人物。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他在做一个对尚未开蒙的县城人民来说很新奇的,高不可攀的工作,通俗点讲就是模特。顾名思义即能在杂志和电视广告中见到身影的那种,四舍五入可算个小明星喽。但光这点还不够满足县城人的胃口,之所以将这个名字拆解后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因为朱志鑫的举止行为在这里显得太古怪了。
究竟古怪到什么地步呢,总之是为这所小小县城世俗目光所不容的。但细想他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只是整天整天的捧着纸笔在县城四处观察,美其名曰是写诗。喔,这又是个太新奇太时髦,太格格不入的身份哩。
于是顺理成章的,不需要任何推演与导入的,朱志鑫就成了一个津津乐道的符号,一处联结着县城对城市幻想的,揣测的,矛盾的桥梁与路口。仿佛人们只要望着他,对他进行评头论足,就能以此窥伺到那个距县城咫尺的繁华都市会是什么模样的了。
但旁人对朱志鑫的一切都是离我很遥远的事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现在首要做的就是把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太礼貌的话语囫囵收回。于是我改为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逃跑。
朱志鑫不答,转而说最近脏水河被看的很严你不知道吗。喔,我想起此前自己还在泄愤似的撕试卷,这也是某种制造垃圾的行径。于是只能有些堂皇的嘟囔了一声,改口含糊其辞的矫饰,现在治水都来不及了,这些人早干嘛去了。话一出口反倒多了些自我宽慰和开脱的意味,既然大家都这样,那我顶多算添油加醋,至少是把加害者的身份推辞了。
我还欲说些什么,朱志鑫却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他靠过来,我们俩紧紧贴着躲在工地建筑的一块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板后面。脚底下有几个不完整的啤酒罐头,膨化食品包装袋,烟头和空掉的沐浴露瓶。其中一个被我踩了一脚瘪掉了,流出点黏糊糊的沐浴液来,堪称恶心。
但我还是屏住呼吸没有任何动作,朱志鑫在身旁很耐心的蛰伏着,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等到那柱手电筒的灯光再度晃开时他才出声,喉咙里飘出的声音质感像枚一元硬币叮铃当啷了一声后坠在沙砾里似的。我侧过身子望见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又雾蒙蒙的,看不清,跟他的声音一般模糊,低的仿佛缺氧的鱼。
“我是逃出来的”
我感到奇怪,不懂他为什么要逃,又有什么可逃的。但我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睛有一种让人安静的力量,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说话,此刻只要倾听他就好了。
“刚才太突然了,作为补偿,请你吃饭吧”
朱志鑫对我笑了一下,视线微微的闪烁了,像地上的啤酒罐头锡箔面折射出的弧光。在月色如此吝啬的夜晚他的眼反倒成了唯一的光源,比讨厌的手电筒要温柔,又比月亮要灰蒙蒙一点。
我的脑子有点乱,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一阵风陡然的刮过来,吹的我小小的打了个寒颤,无意间碰到了朱志鑫的手,是闷闷的温热。
02.上游
朱志鑫带我去了一家烧烤摊,整个摊位都支在一张蓝色的塑料大棚下,有点类似于露营地的帐篷,简陋的公共厕所。请原谅我用这种食欲不振的譬喻,但实际上这家烧烤摊给我的既视感就是如此。
我们走到大棚底下,烟熏火燎中去。
朱志鑫挑了个靠边角的位置落座,才堪堪剥离了他戴了一路的兜帽。头发显得有些乱糟糟的蓬松,但被他随手捋了两下又恢复了原样,只是还有些许的不服帖翘起,但他并不是很在意。
我们凑在一块研究烧烤摊的菜单,边角有常年积蓄形成的油渍污垢,还被扣的卷了边,这很烧烤摊。我坐的那把塑料椅有点问题,一直在不安分的咯吱咯吱响,朱志鑫便起身去旁边的桌下拿了一把换给我。我心里有点暖暖的,于是对他道了谢。朱志鑫没说什么,只是对我笑了下,笑的我心跳频率更乱了。然后我们招呼来了服务员,点了几份烤串。
服务员一面拿着圆珠笔在纸上记着,一面把口香糖嚼成弹簧,就差吹个泡泡嘣到我跟朱志鑫脸上了。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什么也没说。他把菜单收走前义务性的问了我们一句,今天啤酒有优惠,第二杯半价,要来点吗。
我感觉他可能根本没在乎我跟朱志鑫是不是未成年,未成年又怎么样,该推销就推销,卖出多一点算一点。我在桌下碰了碰朱志鑫,问他会喝酒吗。朱志鑫歪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抿出两个小括弧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好吧,我最终也妥协了,还是以点了两瓶雪花啤酒收场。
付钱时朱志鑫给服务员一张皱巴巴的五十,他揣进兜里,然后掏出几个钢镚弹珠子似的倒进朱志鑫手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上菜后朱志鑫开始吃,我猜想他一定是饿了好一段时间。总之他吃的实在太快,几乎没有咀嚼,只有吞咽。我甚至有点怀疑他之前是不是从未吃过烧烤摊的食物,但我并没有询问,而是选择给他倒了杯水,安慰他可以慢慢吃。
朱志鑫抽了张纸巾擦嘴,有些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之前为了维持体重每天只吃一点水煮菜,很久都没有尝过这样的烧烤了。我顿时肃然起敬,想到他要做好模特这个工作,每天只能靠那些可怜的素菜打牙祭,难怪看上去瘦的有些过分。
我问朱志鑫,这样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把那几根铁签子剥下来整齐的码放在一旁,用过的纸巾也叠了起来像绿箭牌口香糖那样细细长长的堆砌在一块。朱志鑫说习惯就好了,总会有个适应过程的。他的语气很淡,轻描淡写的意味并不像经历了一段很煎熬困顿的岁月一样。
然后他用起子把那几瓶工业化大批量生产的雪花啤酒打开了。我尝了一口,其实就是糖浆淀粉麦芽与酒精的混合物。谈不上有多好喝,但比白水要有味,咽进喉咙里有股发涩的烧灼感,胃囊也为之沸腾了一会。
我们就静静的坐着喝啤酒,塑料棚外下了小雨,透明状的蜿蜒在蓝色的膜布上,令我有种置身于海洋馆的错觉。棚外的世界是海洋外,而我们都成了被豢养在馆内玻璃缸中的海洋生物,一直游啊游啊游到河的尽头。为什么是河不是海,可能因为县城只有河没有海吧,但这样淤积堵塞的河是游不出去,离不开的。
不知道喝了第几杯,朱志鑫醉了,他酒量似乎不太好,因为我发觉靠在他手边的啤酒瓶还余有太多。我本想看看具体是到哪个位置,从心里划出一条刻度线来做计量。但刚将五指凑近朱志鑫便兀的抬头,我一瞬间忘记了动作,就愣在原地停滞着。朱志鑫忽的对我像小孩子一样笑,露出龈齿的那种,眼睛比啤酒盖还要亮晶晶。我们头顶的灯泡挂在那,像舞厅旋转的迪斯科灯球一样纪录下了这一幕,我连呼吸都忘了。
朱志鑫口齿不清的念叨了一声什么,我离的很近才听到他是把啤酒认成了可乐,他说可口可乐不好,他想要百事可乐。我哄小孩似的说好好好,然后把那瓶未开启的啤酒递给他,说百事可乐给你,希望你以后能为它拍个广告。朱志鑫点点头,然后埋进自己的臂弯里睡着了。
我坐在塑料椅上,总觉得那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始终挥之不去,一直吵在我心头反反复复的萦绕。我盯着朱志鑫睡着的面容,很平静,细碎刘海下的眉眼显得好乖,连那几粒小痣也是,但被遮掩住了大半,便不太明悉了,但是我仍然可以想象,就如我从前想象他一般。
我不是第一次见朱志鑫,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每个人都会碰到另一个人数回。他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还会记得他,如做梦般遇见他无数次再忘掉,又遇见。初恋是会在以后的人生中无数次重蹈覆辙的,这是一种甘之如饴的迷路,就像绕着县城不论怎么转,如何走,继续无数圈,兜兜转转还是会碰到那条脏水河。
烧烤摊的移动音箱在放SHE的《superstar》,带有年代感的音箱播放不算流畅,电流音很强烈。女声和着伴奏唱的热血澎湃,歌颂崇拜,主宰,将身心交付于另一个人的全然寄托。但我并没有想很多,那一刻我其实只想拨开朱志鑫的刘海,看看藏在那下面的眉眼,抹开那雾气蒙蒙的挥之不去,还原这块玻璃最干净最纯粹的模样。
我犹豫了很久,伸出手,来到隔着他一尺的地方。朱志鑫睁眼了,于是我硬生生改变了手的轨道,只是转而拿起那瓶啤酒,握着水汽让它渗进自己的掌心,像下了一场只属于我的雨一样。
“雨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03.中游
我跟朱志鑫走在十点的县城街头,建筑物的影子都被拖的很长,像工地的挖掘机一样。我盯着头顶乱七八糟的电线盘在一块的模样出神,身边是县城常有的各种山寨冒牌快餐店,就像我的山寨鞋一样。这里到处都是代工厂的手笔,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但大家都会以此为借口挑起一点优越感的对立。我比你拥有更广的见识,这看上去似乎自己就成了城里人一样,钢筋水泥总是比低房窄巷要好一点的。
我们一直往前走,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去哪,朱志鑫可能也不知道,他只说自己要逃,但逃到哪去呢?沙县小吃,小型超市,打印店,副食店,地下商城,服装铺都在我们眼前一晃而过,我们最终停在一家洗浴城前。
这里灯火通明,看上去比白天还白天。
里头蒸汽氤氲,柜子成排成列,还有无数双塑料拖鞋踩来踩去。噢对,我们为什么停下?喔,是因为朱志鑫的鞋带散了,长长的耷拉在他迈出的每一步末尾,像他黏糊糊的尾音一样。但鞋带会绊住他前进的道路,而略微的一点方言口音并不会。
我等着朱志鑫将鞋带系好,低头看了眼我们俩的鞋。一堵玻璃旋转门将我们与洗浴城的世界割据开,那边的是无数双塑料拖鞋,而这边的则是一双山寨耐克鞋,拥有的是印歪的鞋标,以及朱志鑫那双脏脏的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帆布鞋。他应该是在脏水河边淌了很久很久,才会令这双鞋变得这样糟糕。我们的两双鞋,就像漂在下水道沟渠与脏水河的塑料袋一样,与那些混浊的液体挣扎着沉浮,形影不离。
我还在神游天外,却被旋转推拉门走出的一个人差点绊了一跤。那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看上去平时压力过大,地中海的程度有些可怕。他忙着对电话那头的人点头哈腰的讲着修改策划案的事,一定做到,保证完成,请您放心。而后挂下电话,转头就是一句傻X,不知道是对他尊敬的领导,还是因为我挡了他原本通畅的道路。
朱志鑫系完鞋带起身,我们便继续向前走。
我陡然感到有些口渴,酒劲挥发完后喉咙总觉得干涩的厉害,只能靠不断吞咽唾沫来缓解,或许我需要的是真正的水。于是我们开始寻找便利店,或者超市,但临近十一点,县城里营业的店所剩无几。遍寻无果后我几欲要放弃了,却发现夜色中远远的有一架自动贩售机的轮廓走入我的视野,于是我兴奋的指着那个方向示意给朱志鑫,匆匆跑过去一探究竟。
但令人尴尬的是,那确实是自动贩售机,但并不是普通的那类,而是流泻着暧昧霓虹灯光的成人用品自动贩售机。唉,白高兴一场。
我靠着柜门休息了一会,朱志鑫却盯着玻璃柜若有所思,半晌后他才对我说,他曾经梦到过这里。我有些好奇,他会梦到关于成人用品贩售机的什么呢。
贩售机诡异的粉紫色灯光像是贩卖肉的铺子上会用的那种,只不过前者意图是令人浮想联翩,后者是掩饰不再新鲜的生肉肌理色彩。但此刻这样的光线如潮水似的斑驳在朱志鑫面孔上,却又生出了一种更不同的含义。从里头的led灯射出的光芒很贪婪的吞吐着他的轮廓,鼻骨的弧度,唇峰的形态,构成一种被打翻的,流动的旖旎。
朱志鑫指尖点在贩售机的玻璃橱窗上,光滑的镜面反射出他手指对接的倒影,而指尖的方向是货架所陈列的五彩斑斓的避孕套。
他说在梦里,有小孩用这个来吹气球,他们吹出来的气球堆满了整个无人贩卖店,把这里变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我想对这个梦发表一点评价,但似乎说什么话都显得有些多余。于是我搬出了一件听上去同样颇具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故事。
某次我与同学A去偏僻的书店买成套试卷的答案,这对像我们这类懒得动脑筋去完成作业的人是最便捷的方案。只需要买一整套试卷回来,就能拥有相应的答案,以后再做这套试卷就不用发愁了。从书店出来后我们也路过了一家成人用品贩售机,这是县城新兴的一种产业链,明面上大家都对此嗤之以鼻,实际上私下里谁都可能在贩售机附近被偶遇到。
而故事的发生显然带有相当的童话与乌龙色彩。
一位小女孩正拉着她的妈妈赶往那里,殷切的期盼妈妈能买给她一个芭比娃娃。而这位母亲并不知晓自己的女儿带她来的并不是玩具店,而是一架自动贩售机窗口,而所谓的芭比娃娃也只是充气娃娃而已。
离开成人用品贩售机后,我们依旧前进。
但这次,我们却停留了片刻进行了对话。
朱志鑫问我还去买水吗。
我摇头,说算了,找不到了。
我问朱志鑫还要逃跑吗。
他看着我,眼睛里涌现出一些很鲜明的色彩,那种无论如何都擦不去的雾气不是被蚕食,而是为他的坚定融化了。他说嗯,还要继续,至少到天亮之前,这个夜晚还是自由的。
良久后,我对朱志鑫笑了笑,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我向他伸手,听到自己跟朱志鑫说:
“那我跟你一起逃走吧”
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要走多远也没关系,
因为我们不再是孤独的了。
04.下游
朱志鑫牵着我的手往县城的边缘走,来到一栋陈年旧楼。这里的楼道像块发霉的过期面包,石灰墙皮东一块西一块的剥脱出霉菌腐蚀的斑驳模样,碎在地上后跟碾灭在鞋底的烟蒂火星子似的。
二层楼中空的平台可以望见对面发廊红绿相间的灯,包着烫发药水的锡纸在灯下熠熠生辉,女人蹬着高跟鞋的小腿在发廊的招牌下晃来晃去。整个发廊都在发光,但她们从来未曾注意到。
我们上到三楼,朱志鑫领我钻进里头窄窄的过道,过道里挤着一户邻着一户的铁门。墙壁上有小孩的蜡笔涂鸦,还有各种狗皮膏药似的广告。我们进的那扇门旁贴着一张皱巴巴的通渠信息,边角处的胶水痕迹坑坑洼洼,也许该被通渠的是这张广告纸也没准。
朱志鑫从上衣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一捅推开了。我有些诧异的问他,这不是你的房子啊?
朱志鑫进门将鞋一脱,往床上一躺,陷进灰绿的被单里整个人都雾霾霾的。床边的窗户贴着细碎菱格的玻璃贴纸,漫反射着那种洋人教堂似的弧光,他的面孔都被染上一种支离破碎的色彩,但眉眼间的神情还是很淡。朱志鑫捋了一把垂下来的刘海,将它们很松散的抓到脑后去,嗯了一声说是我的房子。但如果逃跑的话,用这样的方式打开一扇门不就更有意思了么。
我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嘴边的还是只有一声笑,感觉一切也太疯狂了,真的像做梦一样。
而后我凑到那块贴花的玻璃前观察,边缘处长度不够的地方被补丁似的贴上了那种报刊亭里会贩卖的杂志一页。纸上铺陈着男科医院广告以及宫颈息肉治疗图片,还有无聊的色情冷笑话和意义不明的鬼故事。紧接着我发现原来漏进来的是隔壁住户盥洗室的灯光。因为在那张脆弱的薄透杂志背后我看到了一个光膀子的男人在洗澡,便自觉没趣的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我把垮着的书包拿下来开始哗啦啦的翻书,朱志鑫靠过来问我在看什么。我把那本五三摊开来给他看,他看的很专注很沉浸,洗发水的气息随着刘海的簌簌滑落飘散过来。我感觉他的头发好像在滴水,也可能是隔壁浴室的水声,总之整个房间都在淅淅沥沥。
朱志鑫问我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我说不上来,至少不太自由,也有些压抑,但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上学。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读书上学像是某种近在咫尺的希望,而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为之前进的动力,让生活能够继续下去。就跟大人们上班赚钱一样,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够运转,得以维系。
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这块巨大零件的一根螺丝钉,无数根螺丝钉凿在一块,才能推动社会发展下去。一根螺丝钉松动了,就要有另外一根及时做替补。这是螺丝钉被生产出来的意义,作为服务性质被使用的工具。可是有人关心过一根螺丝钉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吗?
这又是一个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于是我们又彼此静静的等待了许久。而后朱志鑫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中华牌香烟,我随口问他这是从哪来的。
他拨开盒盖,取出一根递给我,告诉我这是从脏水河那边捡来的,不过被泡的有点潮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点起来。他往日没事的时候经常沿着脏水河走在县城的边缘,一开始我撞见他时他就在河边捡拾那些零碎的物品。朱志鑫认为那些被遗弃的物品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故事写成诗。
我又另起一行,问朱志鑫之前抽过烟吗。
他说没有,眼神一直很淡,也像是浸在河里被染上了湿气的样子。他从床头柜翻出一盒火柴,划了一根点烟,而后我借朱志鑫点上的烟也燃起了我的那根。
在火光的忽明忽灭中我终于尝到了烟的味道。
刺鼻的,呛人的,烟熏火燎的,苦而发涩的。
眼睛有点酸胀,开始淌出生理性的泪水来,我用指腹含糊的揩去,连指尖都变成了一截烟灰缸。
在眼泪模糊的缝隙中,周遭陷入寂静,而朱志鑫的眼睛发出了唯一的响动。那是近乎微不可闻的,睫毛在黑暗的破碎中刮起的风声。
05.河口
我做了一个过于冗长的梦,但忘却了是噩梦还是好梦,大脑昏昏沉沉乱的很,醒来后朱志鑫已不在身旁。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严实,灌进的风燎起一阵焚烧的气息,浓烈的熏疼了我的眼。我循着烟与风的味道来到房子的阳台处,远远的望见一切的源头,火光的弥漫。
我走过去来到朱志鑫身旁,他似乎在烧着些什么,火势燃烧的很旺盛,几乎欲要把这个阳台都焚成灰烬一般。河流的源头是绞在一块如漩涡般的塑料袋,而火的中心则是搪瓷制的痰盂。
我从烟雾的沸腾中模糊的窥见里头被焚烧的是什么:那是无数的相片,朱志鑫作为模特时的肖像写真,广告册集。本该高大尚的内容,却凌乱而拥挤的共拥在这个批量生产的廉价制品内。
他把那包用作点燃引线的烟盒也掷进去,所有的烟都在尼古丁的消逝中倾覆,火星子烫穿了夜色的一角,取缔了原本该有的碎星和黯淡的月。
朱志鑫开口告诉我,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家就要让他去签合同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不知道。也许在之后的漫漫人生中,朱志鑫都会被困在这座县城,一辈子做摇钱树,或是不被世俗所容纳的怪人。他向往的自由与理想是一个不被允许的悖论,他的逃走也是没有目的与尽头的假设乌托邦。
我看着朱志鑫很冷静的伫立在火光中旁观着一切,燃烧,焚化,烟雾缭绕,鬈曲成灰烬。他的神情在火焰中依旧蒙着一层无法被穿透的色彩,眼睛还是潮湿,河水逆流而上,肮脏与污浊被烧的破灭,但却无法烫伤他眼睛里的色彩。
我的脸被这样的滚烫也炙烤的火热,不知道为什么也生出了一种无名的冲动,于是匆忙的进屋内,拎起了躺在房间角落的书包,哗啦啦的将所有的书本试卷都倒进了火堆中。
在一切燃烧至末尾,所有事物都焚为灰烬,火焰也即将湮灭的时刻,朱志鑫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话:
“生命是闷热的白天”
我盯着所有的火光愈来愈暗,见证了它从炽热的燃烧到终止,像是由白天过渡为黑夜那般,于是我说:
“死亡是凉爽的夜晚”
我与朱志鑫相视一笑,在闷热与凉爽,白天与夜晚的交界线中握紧了彼此的手。远处的太阳逐渐升起来了,县城里的一切都慢慢被光和热笼罩,从中心开始辐射。棋牌室,发廊,无人贩卖店,洗浴城,烧烤摊,工地,脏水河,所有的有关于县城的一切都开始天明。它所隶属的零件将要运转,螺丝钉们也要起床了,他们将在各自的岗位上日夜交替的工作,前进,一直到世界尽头。
握手楼的阳台对面紧紧挨着的是另一户的阳台,在电线的横斜交错中它们是相互联结的,而在阳台对面的是一户养狗的人家。那只狗开始狂吠,也许是对着正在升起的太阳,即将到来的白天,又或者是在朝着我们犬吠。但狗只能叫,谁说的好呢。
而我跟朱志鑫什么也没说,在这座县城里,我们始终是沉默的那部分人,在边缘的脏水河行走的那部分人。我们所做的,不过是焚烧了一个出逃前的夜晚。
【朱余】盛夏光年(一)
ooc/朱余/校园暴力/家暴/《盛夏光年)现背
“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溃烂。”
[Chapter I. 灰墙]
天阴沉的吓人,急促闪烁的红蓝警灯被倾盆大雨在灰暗的夜幕里晕染开,刺耳的警笛划破长空。
案发现场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里,警车开不进去,刑警太队的王队长紧皱着眉,叫停了车,套上防雨长靴,随即下车与队员一起赶往等一现场。
“哎哟,这娃儿摔得哪个惨噻.”
“也不晓得是哪个家的…
“有啥子想不开的嘛…”
这类案件在偏...
ooc/朱余/校园暴力/家暴/《盛夏光年)现背
“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溃烂。”
[Chapter I. 灰墙]
天阴沉的吓人,急促闪烁的红蓝警灯被倾盆大雨在灰暗的夜幕里晕染开,刺耳的警笛划破长空。
案发现场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里,警车开不进去,刑警太队的王队长紧皱着眉,叫停了车,套上防雨长靴,随即下车与队员一起赶往等一现场。
“哎哟,这娃儿摔得哪个惨噻.”
“也不晓得是哪个家的…
“有啥子想不开的嘛…”
这类案件在偏僻的老城区并不常见,七拐八绕进到这条破落的小巷,警方围好的警戒线外早已围了几圈老巷居民,四周的小楼上也有许多梦中惊醒的人开着窗好奇的探头探脑。议论声不绝于耳。
好不容易压着火气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王队大步跨过警戒线,长能踩进水连溅起几滴泥点。躺在血泊里的那人不知在大雨里泡了多久,面容模糊,四处水泥地的缝隙里都是沉脏的血与泥。
技侦大概记录他的体位,就与法医合力将尸体抬进黑色的尸袋。他拿过法医的现场鉴定单简单翻阅了几下,死者男,后脑机械性损伤,致命伤应该就是从楼上跳下的摔伤了。可疑的是,他右手食指有明显刀切伤,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为12小时内,也就是昨夜。患者似乎走喝了酒,年龄在30岁以下。
王队叹了口气。已成年的小伙子,借酒销愁,想不开跳楼的案例这些车他看过太多,这一例应该也不例外。去现场看一眼,案例基本就可以定性。
“走,上楼看看。”
楼梯狭小而逼仄,空气阴冷潮湿,外面闷窗滚滚,王队去走在里间,感觉心情压抑无比。老城区的巷子都这样,环境又旧又破,阴暗不透光,人活在里面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庸庸碌碌到老。
推开楼504室有些老化的铁门,“吱呀—”一声悠长的声响回响有空旷的楼样间。他们早已戴上鞋套与手套,怕破坏现场,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有些雷味的空气里寂静得只能听见塑料鞋套摩擦的“沙沙”声。
房主的儿子在门外苦着脸跟做笔录的民警抱怨道:“我哪个晓得这家户主嘛?我老子给我留着这栋小破楼,我和我堂客都在新城过,账本上这户产主当时一次交了十年租。这下好了,死了人,以后这房子该怎么租…”男人的嗓门很大,是纯正的川渝口音。
“问问他户主名字是什么”王队听得头疼,吩咐下人去仔细问问。走到厨房他停下脚步。破旧的木案板上,切肉的菜刀刃边沾着干涸的血。从案板为起点由血连接起了死者生前最后的路径。行侦人员小心地将菜刀将入证物袋里,法医盯着刀柄,喃喃问道:“不对啊,这血迹比死亡时间至少提早出现1个小时。”
王队不动声色,循着血迹移步阳台。房子不大,客厅低矮的木制茶几上杂乱地倒着几瓶劣制白酒,酒精味十分刺鼻。摆设倒是一切正常,似乎已经好久没人住过了,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只是有两个形状奇怪的铁架子,半人高,黑色的漆都掉了大半。他想不清楚那是做什么用的。
中间的一个小时倒底干嘛去了呢?
老城区治安很乱,根本查不到监控。血迹到了阳台就身然而止。王队眯着眼,忽然开口问道:“这栋楼的顶楼是什么样的?”
一旁的民警急忙答道:“上不去的。就几面大灰墙,没啥好看的。”
“那空调外机上的脚印和盆载里的血迹又该怎么解释。”王队沉声道。
不等人回答,身强力壮的他就单手撑着翻出阳台,就着脚尖触及平台那一瞬间的功力上了这所谓不可攀登的顶楼天台。
随后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的景象。
几堵灰墙,矗立在倾盆雨幕间。一切都如同午夜梦回,他又回想起几年前自己侦查的那个现场。
破落掉漆的墙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硕大的红字。他呆呆地立在雨里,面对着这堵灰墙,耳边已听不见下面众人呼喊他的声音。
那时的他只是个初出茅庐警校菜鸟,傻傻地问那时的队长这红油漆怎么还掉色,还颜色黯淡。队长当时沉吟片刻,平淡的回复他道
“不是油漆,是血。”
时间跳转回此刻。大雨无情地冲刷着斑驳的灰墙,先前被人用力书写的血迹被雨水晕染开,却依然能模糊地辨别出满墙都在写的那几行字迹。
他难以想象书写者在生前写下这些字时究竟有多疯狂,又有多执着。一笔一划,雨洗不掉,风吹不落。狞的血书蛇行盘绕于灰墙之上,是呐喊,是长啸,是一个人到心割肉的血汗泪,是两个不幸之人冥冥中留下的最后的隐秘暗号。
底下人遥远的呼喊声传来,透过雨幕,一切都好像失了真,世界天旋地转。
“队长…户主的名字知道了…叫朱志鑫…”
王队苦笑了一下,他应该猜到的。七年前坠楼的那个清瘦少年,好像是叫余宇涵,死前一直哭喊着的名字,就是朱志鑫。同样惊心动魄的血书,同样反复书写入魔怔的同一句歌词,同样不顾一切赴死的坠落…
离奇的案件有了奇异的某种联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失了色彩,天幕与街巷都变成了单调破落的灰墙。只有那歪歪斜斜又张牙舞爪的红字,那行行毫无章法的血书,肆意地在灰暗里张扬,倔强。
一字一句读来。
“我不转弯。”
“我不转弯。”
我不转弯……
[Chapter.2. 冷雨]
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只是没了夜里那般的肆意与猛烈。天亮了,依然没有太阳,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灰暗,黯然无光。老城区沿江而建,破乱不堪,仿佛是谁恶作剧在墨绿的山间粘了一块陈旧的破胶带。
山城的雨似乎是具有某种特异的功能。时间被雨水冲刷模糊了界限七年了,似乎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投变。
朱志鑫第一次遇见余宇涵时,也是这样一个阴沉的雨天。
那时候的朱志鑫,冷傲,孤僻,阴晴不定。除了那把生父留给自己的纯黑贝斯,似乎什么都不能让他在意。
他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厌恶被任何事物束缚。不是没上过学,朱志鑫在某些方面的天赋是真的异于常人,高中时打架,旷课最后还是退了学,跟乐队四处游历搞创作。人家骂他神经病,在背后讲他闲话,这些他都无所谓。
他确实有病,燥郁症,发病时会用暴力来宣泄情感。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个长得挺帅的贝斯手,更熟悉点,就会说他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一个冷酷偏执的疯子。
17岁离开重庆时,朱志鑫是臭名昭著的败家子,不务正业,整天跟他那个亲参的的搞音乐,搞乐队。在外面流浪游历了快四年,他长高了,变壮了,裹换着满身长年奔波所携的风尘,重又背着贝斯回到了这片生养他的山城。
他儿时记忆里的山城是燥热的,穿街串巷的风都带着独特的温度.没想到,回来时,干燥的山城却反常的下着冷雨,本该明艳的夏天也变得阴沉。嘉陵江翻滚的江水是冷的,山里的每一片树叶是冷的,落在苍白皮肤上的雨滴是冷的,偶然间在老巷口看见的世故人情更是冷彻心扉。
“是不是想死?老子借你哪个多钱,你连个边边都不给老子看?”
灰暗破旧的老卷口,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满脸不善,围着一个缩在角落里的人,雨势不算小,那几个人打着伞,从朱志鑫的视角看来,跪在地上的那个学生浑身早已被冷雨浸透。不知是太饿还是太怕,他似乎在微微地颤抖。
“你什么时变成哑巴了哟?老子问你话你啥子不答?”
“你个臭娘炮,老子都懒得挨你一下。”
“想看老子笑话是吧?看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晦气…”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那个被欺负的男生就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怎么叫喊。任由那密集的拳头落在自己瘦弱的身体。
当那几个男生满脸猥锁地提出要脱他衣服,看看他到底是男的女的时,他才跌跌爬爬地想逃。可惜势单力薄,再怎么挣扎,湿透的蓝白校服都被扯开。大半雪白大片肌肤在灰暗的雨幕显得极为刺眼。
也许是看到那个男孩惊慌失措的表情,那群学生更兴奋了,手上的动作愈发粗鲁,嘴里的话语也愈发的难以入耳。
此时的朱志鑫正在老巷的破落小店里吃面。
许是窝在面包车里颠簸了一天让人作呕,许是巷子口这几个学生娃实在太过猖狂,朱志虚烦躁异常,索性连面也不吃了,抄起店里的木板凳照着那几人的后背一通扫。
那几个学生扑倒在老老深深浅线的水洼里。 惨叫着退后,见朱志鑫还跟不要命似的将去板凳往身上照顾,连忙连滚带爬地溜走了。边跑嘴里还在咒骂,变声期炒哑的嗓音回荡在这条狭窄的小巷。朱志鑫还是觉得心中闷着一股气,想逮几个兔嵬子再揍一顿,正欲抬脚,却发现自己破旧的西装裤角被人轻轻拉住。低下头,正巧对上一对清澈而哀伤的目光。
“别打了,别打…”
朱志鑫这时才看清楚男孩的脸:面容清秀,皮肤白皙,一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充满雾气。他的浑身都被雨浇得湿透,手臂上布满淤青与红痕。嘴角还挂着新增的擦伤,渗出了血,半边脸上的巴掌印在自皙的脸上显得更为清晰,此时已微微发肿。略长的刘海被雨水沾湿贴在前额,浓密眼睫毛上还沾着水珠。狼狈是真的狼狈,却也难遮掩他长相的秀丽。
像个女娃儿。
朱志鑫索性将手上的板凳往老巷深处狠狠一样,望向他时眉宇间满是戾气:“还不走?人家打你你不会还手?”
他却只是重下头,不住的摇着头,嘴里喃喃说道:“是我不好…都怪我…”像是给自己洗脑似的,他的腰越伏越低,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皱巴巴的裤角,仿佛快要支撑不住这身伤痕的重星,全身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他们为啥子打你?”朱志鑫压着火气问他。他晓得一般长得秀气的男生在学校容易被排挤,自己当年在学校也是如此。只不过自己向来很戾,才没人敢欺凌。但眼前的男孩,似乎已经软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迟疑了一会,张了张口,终还只是说了一句“你别再问了。”
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苦涩,悲哀,似乎还有一丝怨恨。这是一种朱志鑫读不懂的情绪。朱志鑫想将他从水洼里拉起来,可男孩却躲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仓促地道了谢,然后转身跌跌撞挂地护着早已湿透的破书包跑走了。
朱志鑫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尽头,心里的烦躁不减反增。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无处发泄。
拎着摔得有些散架的老板凳回到小店,面早已凉了,在水里泡久了,面条又黏又涨糊成一坨。朱志鑫没了食欲,从裤子口袋换了张皱皱巴巴的5元纸币,拿伞就打算走。他不习惯与乐队合租,趁着天色还早,找个地把房子租了。
“你可把那娃儿害惨了哟。”老人在背后轻轻叹了口气,悠悠地感慨道。
朱志鑫半只脚已迈出了小店,此时却停住,转回了头。
那双独特的下三白眼中眸色暗沉,眼尾微微低垂,看不出情绪。
“老头,怎么说?”
老人收了摊子,又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怜惜。
“小余是个可怜的娃儿,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哟。”
“他那个老汉真不是东西。”
重庆到底不是东南的江南小城,没那么多细雨和风滋润。一场山雨过后,有些拥挤的城区闷热异常,依乎空气中都游走着无形的躁动因子。
今天是周末,正值下午五点半,下课放学回家的少男少女们吵闹着自校门涌出,校门前并不宽阔的新柏油路喧嚣异常。天依旧阴沉着,繁华的城区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压抑。
又是没来由的烦躁。
朱志鑫将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重金属的激烈碰撞声盖过了人声,震得耳膜生疼。他紧紧地盯住大门口,脑中回荡着昨日老人的话语。
“如果不能一直保护他,你插手他们的事惹火了那群瓜娃儿,只会让他们以后对于小余抱复时下手更重。”
“小余那个老汉儿啊,以他的名义好像借了不少钱,就跟小余的同学借的。他爹酗酒,赌钱,还老打小余嫌他碍事。我们周围这帮老头老太根本不敢拦。他爹疯起来都是拿刀到处砍。”
“小余乖得很勒,别人欺负他他就受着,听说成绩还好得很,也不像他那老汉抽烟喝酒的,我们都欢喜着紧哩。他也有礼貌,只是摊上了这么个爹哟…”
手里劣制香烟不知不觉中燃尽,烫到了布满厚茧的手指。朱志鑫回过神来,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学校门口。他轻吐口中烟圈,紧步跟了上去。
昨日欺负他的那几个男生又尾随在他身后,不知口里在骂些什么,有一个个头大的拉住了他破旧的书包带,嬉皮笑脸地扯着他头发,怪里怪气的,似乎又在说“头发长,像娘炮,”诸如此类。他似乎听不到这些人的声音,闷着头往前走,满脸麻木。
“余宇涵。”
朱志鑫低低地道,语气似乎还有些不耐烦。男孩听见喊声,有些惊愕似的,迟疑地转过头,却看见昨日帮助自己的那个男人正买着香烟冷冷地站在这群人身后,面色不善。
“过来。”
也许是昨日被打怕了的缘故,那群男生没有阻拦,任由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带走了余宇涵,一声不吭。等二人走得有些远了,才满脸愤愤地伸着脖子骂道:“臭娘炮,勾引男人来对付老子…”似乎没欺负成人,心有不甘。
路边的学生纷纷侧目,可惜二人已经走远。朱志鑫阴着脸,一言不发,只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绣绕,显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余宇涵就静静跟在他后面,又垂着头,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依乎是维系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二人就这样沉默地走街窜巷,游走山城阴暗的角落里。不知不觉间,竟又兜兜转转绕回了昨日初见时的那条小巷。
朱志鑫止步,回眸,“你家住哪儿?”
余宇涵差点没刹住脚步撞上他,跟跄了一下,才勉强着站稳。他终于抬起来,对上了眼前人毫无情绪的目光。他依乎比自己要大一些,个子很高,肩膀也比自己宽了不少,叼着烟,戴着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耳机,帽檐下那双独特的下三白眼此时正盯着自己,目光算不上多和善,却也没有恶意。
“老巷尽头那户的三楼。”
“送你到这儿了,自己进去吧”朱志鑫掏出皱皱巴巴的烟盒,点燃了最后一根香烟,戴上耳机就想老,却听到一直沉默着的小孩忽然开口脆生生地喊道:
“哥”
朱志鑫停住脚步,转头看他。他的眼神黯然无比,嘴角还挂着醒目的擦伤,说一句话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忐忑都写在了清秀的脸上.
“我能不能跟你走。”
粗犷的川渝方言从巷子里传来,老巷灰蒙蒙的,檐角还稀稀拉拉地滴着冷雨滴。是很寻常的生活场景,可是这与二人似乎都无关。朱志鑫盯着眼前的男孩的了两秒,终是被那一声哥叫的心软,冷漠也败下阵来。
“随你。”
那时的余宇涵就像老巷深处那只无人在意的脏兮兮的流浪狗,稍稍得到一些温暖便会诚惶诚恐,兴喜若狂,黯淡的眼里都透出光来,若是有尾巴,那定是会摇个不停了,也不管来者是善抑或是恶,只把他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好像漆黑的深海底照进了一丝微光。
“谢谢哥。”余宇涵似乎全身都放松了,漂亮的眉眼里也揉些笑意,总算是有了些少年人该有的生气。可也如那老头所说,这小孩得很,总给人种礼貌而生疏的感觉。
朱志鑫闷声应下,“嗯”一声就算是回应。
昨日的冷雨游走于老巷石板路的缝隙间,老头又摆出了小摊,新煮的馄钝饱满光滑,星点辣油悠悠地停在金黄色的汤面上。若说之前朱志鑫的那句“随你”有些轻飘飘的不实感,那么如今两人面对面对坐在小店小木方案边,在这汤面开腾热情的白汽里,幸福才算真正落了地,扎了根。
胃里很温暖,晚饭吃的也格外安宁,还能有个人陪着。余宇涵不敢过分的贪恋这一刻陌生人施舍的温情,怕误了对方的事,就默默地埋头将微烫的银饱一个接着一个往嘴中送,竞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朱志鑫抬眼看他,小孩怯生生的,明明很满足又不敢言说。他穿着有些褪色的校服,全身脏兮兮的,布满着各种疤,但偏偏皮肤白净,手心与关节都透着粉红,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无端的,朱志鑫忽忆起了高中时期总可怜兮兮地窝在篮球场边的那只白猫。
第一次见它时,那小家伙也是狼狈得很,湿漉漉的眼里写满警惕与抗拒。直到自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小猫才敢探出头来仓促地叫几声,然后叼走那截火腿肠。
再到后来小猫认识他了,也不怕他了,自己就可以蹲在小猫面前看着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吃东西,甚至可以用毛摸摸小猫脏兮兮的小脑袋。它吃完也不会像初识那般仓促逃走,而是软软地叫着,以自己仅有的温存来报答眼前孤独的少年.
那只猫,浑身脏脏的,但小爪子却是柔柔嫩嫩的粉红。朱志鑫那时总会握上那只小小的爪子,似乎那便是他独处人群中唯一的善意与陪伴。
只是后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往事不堪回首。朱志鑫恍了一会神,低低地叹了口气,抬眼望前面前这个猫似的乖巧安静的小孩。
也许余宇涵的错觉,他点觉得朱志鑫的这一眼里藏了太多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眼神温柔得不像先前那个冷谈的人。隔着开腾的蒸汽,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片陈旧的白纱,朦朦胧胧,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
“所以”余宇涵似乎有些犹豫,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朱志鑫先设回答他,向老头付了钱,又低声聊了几句话,然后才走出低矮狭小的孩谁子边穿外套边走向巷子外去。余宇涵以为他不高兴,心中顿时惶恐而后悔,在摊子门口走也不是你也不是。朱志鑫走了几步回头,才发现小孩一脸懊恼的站在原地,脑袋低垂着,似乎很难过。
朱志羡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小孩,怎么这么别扭。
他又想起了那只猫。当时小猫跟他已经很熟了,吃完了东西就爱亲呢地踏自己的裤角。有次自己腿旁,可着只蚊子,俯身想扇走,却吓得小猫跑出几步远,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地上,像是被人嫌弃似的落魄悲伤。朱志鑫那时哄了好久才让小猫再次与自己亲呢。
于是他转过身,迈着长腿走回到余宇涵面前。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揉上了余宇涵的发顶,他抬头,对上了朱志鑫那双独特的下三白眼睛。
“我叫朱志鑫”,他顿了顿”他们会叫我阿志。”
少年的瞳孔乌黑,眼神清澈而澄亮,似乎是对他这过分呢的动作感到诧异先前聚集于眼尾的红也还未褪去。他刚想绽开笑容回应这个名为“阿志”的陌生人的善意,却听见眼前人又附了一句:“你还是叫我哥吧。”
他是有一点私心的。
“朱志鑫”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青春的沉痛与迷茫,“阿志”又仅限于兄弟间的熟悉。他总觉得,眼前的小孩是有些特殊的,亦如高中时期那陪伴了自己一年的小白猫。“哥”这个称呼,亲呢,单纯,独一无二,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亲密关系。他不想刻意隐瞒过去的种种,但他又不想开始就将这段关系搞得生硬。
朱志鑫有点搞不懂自己这是何苦。也许是缅怀那只猫吧。
余涵听了似乎是愣了半响,笑容如延迟一般,后知后觉得在清秀的脸上漾开,露出一口可爱的小鲨鱼牙,小脸皱皱巴巴的。
巷边绿得发油光的树村上还滴着昨日残留的冷雨滴,路边不被在意的角落里,野草野生野长。傍晚的山城总是弥满着些飘渺的水汽的,浮于以苍绿为背景的画卷上,氤氲了巷子里长年累月积累的一些灰暗,似乎一切因为这雾而变得脱朦胧,虚幻,迷乱,继而遮掩了那过往的种种。
少年迈开脚步,裹挟着嘉陵江水汽的闷热的风吹鼓起他宽大的白衬衫 ,一切又是那么真实。熟悉而又陌生,就好像那个人揉过柔软的发顶。
“哥!你等等我,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见识真正的山城。”
那天,余宇涵忽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好像他已经认识了朱志鑫很久。
好像他们一直这样如风般自由。
燥热的,裹着水汽的,横冲直撞的风。
原来真的已经步入夏天了。
朱志鑫将耳机罩在余宇涵耳朵上,调大音量,牵着新奇的小孩走街串巷。
“让盛夏去贪玩,把残酷的未来,狂放到光年外…”
这真的是我很喜欢的一篇文,写了好久,与诸君分享。
感谢灵感来源@秋水涵星
写文不易,请勿白嫖。
五一不定时更新
笼
朱余顺大三角
余宇涵第一视角
(二刷星汉灿烂的产物)
(一)
张峻豪快马回京那日,我被叛军将领劫持着上了城墙。
只因我是城门外,那银盔血铠、风尘仆仆的小王爷养在外面的情人。
逼宫造反的将领竟然狗急跳墙到将我当作威胁张峻豪的唯一筹码。
我一时竟不知是该叹他黔驴技穷,还是该庆幸自己被高估的利用价值。
至少是被用来威胁,而不是被迁怒直接杀死。
“张峻豪!你这小姘头如今在我手上,你最好……”
他满口厥词甚至都没放完,张峻豪就已经不耐烦地拉开......
朱余顺大三角
余宇涵第一视角
(二刷星汉灿烂的产物)
(一)
张峻豪快马回京那日,我被叛军将领劫持着上了城墙。
只因我是城门外,那银盔血铠、风尘仆仆的小王爷养在外面的情人。
逼宫造反的将领竟然狗急跳墙到将我当作威胁张峻豪的唯一筹码。
我一时竟不知是该叹他黔驴技穷,还是该庆幸自己被高估的利用价值。
至少是被用来威胁,而不是被迁怒直接杀死。
“张峻豪!你这小姘头如今在我手上,你最好……”
他满口厥词甚至都没放完,张峻豪就已经不耐烦地拉开了弓,那射出箭直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啊——”
耳边的人尖叫着发狂,接着像是疯了一般狠狠逼近了我肩上架着的那把刀,刀锋划破了脖颈。
那刀再深一寸,我便只有血溅当场的结局。
“余公子,你也看见了,是他张峻豪不仁,你下了阴曹地府,可别怪我!”
他的刀松了一寸。
“六年前,我也曾拜再护国公门下,你何苦作贱自...”
只见张峻豪再次射出的飞矢迎面而来。
这一次,温热的血落在我的头顶上,又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脖子上架着的刀终于砸在地上。
我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耳畔仿佛都是那箭矢飞来之时的破空之声。令人近乎窒息的恐惧中,我听到有人吼道:
“余宇涵,你愣着干什么!”
漫天的箭雨紧接着飞来,接连的嘶吼与兵戈之声如雷贯耳。
身后叛军将领的额头正中,就那么钉着那尾箭羽,汩汩向外流血。
他死不瞑目,但他露在外面的黑色刺青一览无余。
或许那就是叛军所效忠的真理。
我蹲下身子,伸手去替他闭上双眼。
可我知道那箭若再偏一寸——死的人就会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将士们嘶吼杀敌之声渐渐平息,拐角处有人匆匆而来。
他逆光而行,看不清面容。红袍金铠,墨发高束,步履之间铠甲发出摩擦碰撞的声响。
朦胧之间,我被来人抱进怀里。
是张峻豪吗?
是他吧。
我放心地合上了眼。
但我忘了。
张峻豪不喜张扬。
他从不穿红袍。
(二)
“城墙之上,不顾你的性命是为了宫城之内的皇室宗亲,是为了满城的黎明百姓?余宇涵,你现在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了吗?”
“我并不怪他。”
苏新皓听完摔碎了我新得来的茶杯,还没顾得上心疼,院子外面就来了人。
是齐王府的小厮,急匆匆的还喘着气,他说,张峻豪受伤了。
“王爷不是新伤,是那日的箭有毒!”他气都没喘匀,便要不顾规矩的伸手拉我前去王府。
“我知道了。”我拉着苏新皓转身进屋,“天润,帮我送客吧。”
“余宇涵!我家王爷可都是为了你才重伤至此的!”
张峻豪满身血污的战甲不曾褪下,二话不说就朝我奔来,我是该感动的。
如果不是怒气冲冲,开口就是一句斥责:“我与你说过多少次要收敛性子?若不是你这般张扬,哪里又会惹上今日这等祸事?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今日射偏一寸……”
射偏一寸会如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我们谁都心知肚明。
大概他是气坏了,所以丝毫不顾及周围人那若有若无的窥视。
“从前行事不端就算了,如今你就不该再动那些龌龊心思!”
我望着张峻豪这张脸,刚刚看见来人猛然升起的后怕与心酸渐渐平息,眼中不自觉升起的雾气也缓缓落下。
一颗心,从激烈跳动到古井无波。
“龌龊心思?”
令人唏嘘发笑,我只是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妄图在这张怒气冲冲凌厉严肃的脸上再找出什么情绪。
我久不答话,张峻豪的耐性显而易见地滑落谷底:
“余宇涵你又为什么在这儿,说话!”
我该说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于是我弯腰、行礼、告罪:“余宇涵知错。”
行云流水,一如苟延残喘的过往,我做了千千万万遍。
“你知道我不是要听...”张峻豪缓了语气,想要搭上我的肩膀却被我躲闪开来。
“是他的忌日。”
我再次躬身行礼,这一次,更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张峻豪依旧紧皱着眉头,可眼底仿佛划过一丝懊悔,来不及细想是我的错觉与否,便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拥入怀中。
“别怕。”
那支从远处射来的箭直插进张峻豪的脊背,而我被他死死护住只看得见那黑色的箭尾。
(三)
“小余儿,别怕。”
又一次在梦中惊醒,我如脱水的鱼苗一般大口喘息,梦里万箭穿身而过的痛苦仿佛有了实感。
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我让天润出门寻苏新皓来。
“儿女情事向来是流言最好的助力,栽了这么多次你还不明白吗?”
张峻豪为我中箭之事,到底还是传开了。
“你觉得这次还会放过你吗?”
张峻豪身上的情事,不止我一桩。他有一门陛下赐婚的娃娃亲,同皇后娘家青州张家的张泽禹。
京城出了名的贵门公子。
可就是那样如玉般的公子,也会气急了在张峻豪跟前发脾气。
“张峻豪,你这样护着他,就不怕他来日连半分偏爱都不肯分给你?”
“护国公意图勾结外敌已经是死路一条,是看在他母族的面子上才留他一条性命,这已经是圣上恩典了。如今你当真如此不明是非、大张旗鼓的执意接他进府吗?”
窗外秋风卷起枯叶,哗啦作响,张峻豪目光是从一而终的坚定。
“对。我要他。”
得知张峻豪中毒昏迷那日,我寻上了山。小道士对我说:“公子,这通往宁远寺的阶梯共有九百九十九层,要想见到慧能大师,那你可必须脱冠散发,身着布衣,从山脚开始,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整个过程不能假手于人,更不能中途放弃。什么时候拿到药材,殿下便什么时候能醒。”
身边的苏新皓都急了,大骂荒唐,小道士自顾自地问着我,“公子,你去还是不去?”
我只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我去。”
“余宇涵,你疯了!”苏新皓一把搬过我的肩,“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吗?
十六岁那年,我误打误撞闯入了张峻豪的世界。
如今二十五了,我成了他光明磊落坦荡人生中的唯一污点。
我是他金屋藏娇的余公子。
“值得。”
我一拜到底,轻声而坚定。
“你应该懂我的。张峻豪他对我有恩。”
磕下第一个头,我回头望了一眼气红了眼的苏新皓。明明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反对我和张峻豪混在一起,可是现在他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抖不出来半个字。
恩重如山。
我的这条命是张峻豪给的,渝州百姓的家是他护住的,还有我余家血洒沙场的百年荣誉是他守住的。
对了,还有我义兄朱志鑫的那块白玉玦,也是他拼命从战场上寻回来交给我的。
那是我头一次认真打量张峻豪——他是朱志鑫拜过把子的兄弟,是朱志鑫不悔相识的知己,是朱志鑫誓死效忠的太子最疼爱的弟弟。
张峻豪就是这样好命的人,值得朱志鑫为护他离城而留下断后。
他的命里有朱志鑫的一份。
所以我该是不要名分,不要金银,只要他平安顺遂,健康安乐,长命百岁。
(四)
张峻豪自中毒便被送进东宫殿,一切由太子张真源亲力亲为,外人不得相见。所以张峻豪醒来的时候,只有我跪在殿中。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将茶杯狠狠掷在我的额上,晦气道:“谁许你这贱人来的?”
我不敢躲,硬生生受下,抿着唇道:“太子殿下吩咐我在外候着。”
“皆是因为你。”皇后望着我长叹一口气,终是在太子的劝阻下闭眼作罢。她扶着太子的手臂,掀了掀唇角,不无讽刺,“你就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
我垂着眼,任额上的血滴落下来。
很久才从喉里逼出两个字:“是吗?”
终究没赶我走,只是让我跪在殿门外。
殿外风吹雨打,我浑身早已经湿透。
我无名无分又是戴罪之身,如今多少人厌恶我身份低贱,还有一段难堪过往,我只能垂着眼动也不敢动,也没有人愿意为我说话。
唯一会为我说话的人,已不在了。
突然殿内七嘴八舌吵杂起来:“宣他进殿就是,你才醒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玄黑的衣袂出现在我脚边,和我湿透的青色衣摆相接。
唯有张峻豪最爱穿玄裳。
我默不作声地抬头,望见他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望向他憔悴惨白的面庞,望进他满心满眼的担忧。
“我没事”
我总是这样敷衍张峻豪。于是,我又抬起湿冷的手去回握张峻豪的,这次他用力把我拥进怀里:“那日我知道自己能射中的。”
我点了点头,只说是他说的,我都信。却听见头顶再传来声音,张峻豪急切地问:“余宇涵,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怔住,袖中的手摩挲了一下,才仰起头,很轻、很真心地笑了一下,道:“没有,我从未后悔。”
雨声如瀑,不知道张峻豪是否听见我那样小声的话。
我余宇涵从未后悔。
从未后悔伴张峻豪左右,从未后悔为张峻豪挡住诸多磨难。
因为这是朱志鑫的愿望。
他想要的,我都会替他做到。
(五)
张峻豪是执意要我留在东宫,留在他身边的,他偷偷差人去给太子妃传话,嘱咐让下面的人务必好好照料我的身子。
于是我被太子妃宋亚轩安排进了偏殿。
他亲自给我煮了驱寒的药,又悄悄嘱咐我:“殿前的那些话别往心里去。过些时日是你的生辰,要一个名分不算多。”
我捧着药碗,外头雨声打窗,宋亚轩就坐在我身边目光柔柔暖暖,让我想起十六岁进京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不是太子妃,也没有现在这般婉约。
昏烛如豆。
我摇了摇头,眼神亮晶晶的,难得露了一点笑意:“他为我做的已经够了。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张峻豪在接我进府之前,跟张泽禹该是情投意合的。听太子殿下说,他在夜里描过无数次那人的画像。
只不过如今统统收了起来。
“不多。幽州试毒几近濒死,遇匪围困孤身涉险,还有锦城一役…你再也拿不了剑了。既不要王子妃,又不要金银细软…你这个样子,叫我,叫我怎么跟阿程哥交代…”
宋亚轩说到后头,连嗓音都发颤了。
“往日...微末相助罢了。再说,我表哥他远在塞北,怪不了的。”
宋亚轩是红着眼离开的,走的时候张真源就在门外,我心里清楚,那些话他也听的清楚,听的明白。
罪臣余氏宇涵,从未肖想攀上高枝。
我从滚烫的心口处,拿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展开,里头正是一纸婚书。
只是染了血和泪,到底有些模糊。
但人名是可以看清的。
朱志鑫和余宇涵。
我也是有心上人的。
但我想,张峻豪他总是比我要幸运一点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他总是能等到张泽禹的。
然后金玉良缘,十里红妆。
我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半夜的时候,我被风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想到。
我和朱志鑫成亲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无花烛、无喜堂,唯三千里路,一身伤。
(五)
作为镇北将军府唯一的血脉,八岁那年我的父亲战死沙场,我娘带着所有府军与冲进要塞的敌军杀了个你死我活,举世皆惊。敌军退守三尺,我这本该死在边疆的孤儿趁机逃了回来。
我回来的第三个月,被舅舅舅母以保我平安喜乐长大为由,送进了父母生前挚友的府上——渝州护国公府。
“我可怜的孩子,吃了好多苦吧,不愧是咱们将军府的好儿郎。”
护国公朱大人是父亲的师兄,而朱夫人和我母亲又是闺中密友,以前过年两家人总是要见的。
她的眼泪冰凉,落在我手上,疼的我哆嗦,可我忍住了。她轻轻握着我的手,而我手上的伤是被敌人压在地上时,磨蹭出的印子,“姨娘,我不疼。已经,快好了。”
渝州不像塞北。
如果说,塞北是一把刀,叫人粉身碎骨,那么渝州就是一把明珠,叫人挪不开眼。
朱志鑫就是最耀眼的那颗。
文武双全,性情活泼,面如冠玉,这世间最好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从十二岁喜欢上他到如今,我从来不曾改变过这想法。
我到渝州的第一年除夕,朱志鑫陪着我走在石子路上,“小余儿,过年了。”
他从来不叫我全名的,他一直叫我小余儿。
我回过头,他的手盖在我头上,“小余儿,过年了,新年新气象。”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他为我仔仔细细拉着帽檐,遮住我的泪眼。
“好余儿,过年可不准掉眼泪。”
等我回过神来,朱志鑫已经捧起我的脸。他微微低着头,望向我,“你可要好好的,小余儿。有我在,我会护你一辈子的。”
我莫名红了眼眶,“你可要好好的” ,这句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
我活得很好,真的,爹爹,娘亲,舅舅,表哥,还有朱志鑫。
(六)
春日万物复苏,东宫偏院中的合欢树长势极好,郁郁葱葱。
全京城都在传,我和张峻豪又和好如初。
我生辰的前一日夜里,做了个梦,醒来在屏风外站了一会儿,便央求张峻豪带着我回齐王府。
想家,想回齐王府。
自从半年前我和他因陈年旧事大吵一架,搬出齐王府后就再未踏入半步。眼下,张峻豪听了很是高兴,扳着手指头地数着离府是有好些时日了。
“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小姚给你带回府上。”
或许是愧疚,他对我总是百依百顺的。
“想吃玫瑰酥。”
我刚在院子坐定,他的贴身侍卫后脚便踏了进来。
我看着那温热的,才出炉的玫瑰酥,又想起我的梦来。
梦里天润在我身边打趣,劝我不要急,我却是表面不急,但在屋里转着圈子。
“我不急,谁说我急了,我有什么好急的?”
“是是是,你不急,我急,我去看看去!”
未过一会儿,天润急忙跑进来指了指外面。
我立即会意,一下子就跑出去了。掀开帘子,看见一身蓝衣的朱志鑫站在院子里。
张扬的,温柔的,明朗的。
朱志鑫就立在那里,唇角漾开一抹笑意,温柔到了我心底。
“小余儿,余岁可安?”
“阿志!安安安,我都安。”
我跑过去抱着他,将头埋在他怀里摩挲。他手上提着的盒子不用想,里面该是我喜爱的槐酥酪。
这种糕点只有渝州那里的食材才能做出来。
我爱吃,却也只爱吃朱志鑫带来的槐酥酪。
【朱余】野藤乱延·上
*真骨科注意避雷
*双xing余/心理医生朱
*年龄差🈶
*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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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Bill?(杀死比尔)
『FLOWER』⑥——玫瑰
茱萸/黑帮/悬疑/
全文9000+ 请大家耐心读完~
(没错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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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白雪皑皑,壁炉的火光照亮半边客厅。
完成一天伪装任务的朱志鑫回到家,进门就看到在火光摇曳之下,一个大包裹正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他打开。
朱志鑫缓缓走向纸箱,将皮手套脱下放到壁炉上。他多.........
『FLOWER』⑥——玫瑰
茱萸/黑帮/悬疑/
全文9000+ 请大家耐心读完~
(没错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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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白雪皑皑,壁炉的火光照亮半边客厅。
完成一天伪装任务的朱志鑫回到家,进门就看到在火光摇曳之下,一个大包裹正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他打开。
朱志鑫缓缓走向纸箱,将皮手套脱下放到壁炉上。他多少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也不着急,坐到箱子旁边,拿起上面的卡片细细阅读:
Dear Mr.Z
There's your gift, happy birthday. Remember get along well with him♡.
(这是你的礼物,生日快乐。记得和他好好相处♡)
朱志鑫反过卡片:
Haha, Can see the opposite, Sir, you are indeed very careful. Actually,this is your new partners, it isn't gift~
(哈哈,能看到背面,先生果然细心。这其实是你的新伙伴,才不是礼物~)
“……”
无聊。过生日单位不表示很正常,更别说这还不是什么合法企业,但借着这理由强塞任务,还带美化,上边脑子多少沾点问题。
带着一股子怨气,朱志鑫打开纸箱的盖子。
组织一向玩的花哨,从那个蠢蛋卡片也猜出里面是个人,朱志鑫也算有个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漂亮。
打开纸盒的一瞬间,那孩子紫水晶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朱志鑫,唇红齿白,细嫩的皮肤被红丝带缠绕着,也只被红丝带缠绕着。脖颈后还被系了个蝴蝶结,把男孩衬得更加诱人。
朱志鑫太阳穴抽动,轻啧一声,迅速脱下西服外套扔给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
被困在箱子这么久终于获得了解脱,男孩不怎么惧怕陌生的环境,一边把外套穿上一边环顾着四周。
“先将就穿,我去给你拿衣服。叫什么名字?”
“余宇涵,007分队远程控制部新人”
“也将会是带出的第一个狙击手”
“欢迎,把一个狙击手安排给我教,也不怕带坏了”
朱志鑫的声音越说越小,但他的疑虑实属正常,毕竟他是做间谍的,最擅长伪装,几乎十指不沾硝烟,匕首用得比子弹多。
“是我主动要求调到这的”
“嗯?”朱志鑫疑惑,递给余宇涵一杯刚泡好的可可。
“你是华裔,我能听懂你的话”
这个原由简单至极,但确实可信。朱志鑫没再追究,喝了口热腾腾的可可,起身给余宇涵拿衣服。
“欢迎你来到北美”
楼梯口上,朱志鑫对着余宇涵露出和善的微笑,余宇涵也歪过头回应似的挤出笑容。
“谢谢”
朱志鑫走后,余宇涵的目光无意间移到了对面的镜子上,西服并没有盖住那个红丝带系成的蝴蝶结,余宇涵侧侧身,观察它的全貌,还挺美。
余宇涵解开丝带,拿出纸盒里的皮箱,打开锁,里面是琳琅满目的枪械。余宇涵想把它系在自己的狙上,但思考片刻,换成了一把牛仔手枪。
系完,余宇涵顺势擦擦灰,拿起来细细观看,随后瞄准远处的油画,枪口随视线转动,直到瞄准器后出现了朱志鑫的身影。
朱志鑫发现自己正被枪瞄着,洋装投降举起双手,余宇涵心虚的看了眼他,晃晃枪杆表示没有子弹,然后乖乖把手枪放了回去。
“东西还带得挺全。”朱志鑫把衣服递给余宇涵。
“谁会不带能保自己命的东西”
夜深,朱志鑫终于安顿好了余宇涵,窗外的星星挂在遥远不可及的天空中,周围一片漆黑,空气中透出松叶林清新的潮湿感。
朱志鑫睡的不安稳,不知怎么总是记挂着余宇涵。终于,在一次半夜醒来后,他再也没闭眼,心中烦闷,便来到走廊散步,也顺便去看了看余宇涵。
拉开一小道缝,他似乎什么都没看见,眉头微皱,把门整个来开,果然,床上空空如也。
“找我吗?”
朱志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到,转过身看向背后的余宇涵。
“你干什么去了”
余宇涵举起手,一边拿着玻璃杯一边拿着酒瓶,眯着眼对朱志鑫笑。
“要来一杯吗,朱先生?”
“我不喝酒”
“哦?”
余宇涵显然不怎么信,毕竟干这行的那会这么乖巧。直到他跨过朱志鑫回到房间,放下酒瓶时摸到了上面厚厚的一层灰。
还真不喝啊....
朱志鑫倚在门框静静地注视着余宇涵,真丝睡衣肆意垂挂在他身上,随着动作摇曳,无意间露出大片肌肤。
虽是新人,但余宇涵还是机敏地捕捉到了这些不易察觉的眼神,招呼朱志鑫过来一起坐。
“干了这份工作,这样嫩的皮肤可就再见不到了。”
朱志鑫摸了摸右腹的疤痕,那里被子弹击中过,虽避开要害,但还是伤得不轻,也给他的生活带去了诸多不便。
间谍在黑道的职位中,用个不太恰当的词解释就是文官,几乎不参与打斗,害人时多用毒药一类,但就算这样,朱志鑫还是受了严重的伤,可想而知,自己的后果只会更惨。
但几分钟过去,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还是没有消退。余宇涵的判断没错,朱志鑫看他不是因为色心,而是在从自己身上找线索,追忆到底有没有见过。
他和朱志鑫确实见过,但这都是后话了。
余宇涵不怕朱志鑫认出他,因为他认定朱志鑫根本认不出。
事实确实如此,那晚朱志鑫从还算镇定逐渐变得焦急,他根本记不起在哪见到过余宇涵,燥得他从余宇涵手里抢过酒瓶狠灌。
朱志鑫不胜酒力,酒精上头也算治好了失眠,向后一倒躺在了余宇涵的床上。余宇涵拿脚戳了戳他的腿腹,没反应,啧,那我怎么睡。
余宇涵翻了个白眼,随手把被子盖在朱志鑫身上便去他的房间睡了。
第二天起来,朱志鑫发现自己莫名和余宇涵换了房间,感觉有些出格,摇醒他问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床上睡觉。
“哥,你也在我的房间啊”余宇涵睡眼朦胧的回答。
“房间是你的,但家是我的,不能乱跑,你我只是搭档关系”
“只是搭档吗,我都被包装好了还不算你的?”
“卡片后面说了,你不是礼物”
余宇涵看过那张卡片,但他并没有朱志鑫的细致与全面,只看了正面。毕竟那纸箱没有绳子,卡片是被粘在上面的,背后还留着胶痕,一般人确实不会往那边想。
但朱志鑫想到了,余宇涵感受到了他和朱志鑫之间的差距,颇有些失落。
第一天出行任务,余宇涵坐在朱志鑫迈巴赫的副驾,手指玩弄着脖子上挂着的工牌。他没想到朱志鑫这么有钱,之前看他的大别墅只以为是加拿大地广人稀,房子普遍这个规模,结果是人家家室显赫,遇上这么个导师也算福气。
到达目的地的大楼,听耳机里上级的指示,在顶楼铺上一层毛毯,架好枪静静等待目标出现。
耳机里传来朱志鑫的声音,“维斯特集团的继承人每天都会在这附近晨跑,具体时间不固定,他常会拉着同事一起,到时候我会扮成那个同事冲你打手势,最好一枪毙命”
“懂了,注意安全”
“嗯,谢谢”
余宇涵吹破口香糖,戴好墨镜扣动扳机,等待猎物的到来。
不知在寒风中等了多久,两个并排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余宇涵的倍镜里,他皱皱眉,正过身用肉眼确认了一下才敢肯定左边的是朱志鑫。
朱先生能做导师是有道理的,这易容术根本认不出是他。
远处的朱志鑫用很小的幅度看了眼屋顶的一处白亮,那是余宇涵倍镜镜片的反光,几乎和雪堆混为一体,看来他已经准备好了。
three.... two.... one....kill
“砰——”
一发子弹混杂着数缕凌冽寒风化为尖刺冲向目标,一道疾风飞驰而过,再一晃便化成了一地猩红。
“oh goes!what's happening!sir,what's wrong......”
朱志鑫的呼唤随着目标的断气戛然而止,他确认身下的人已经离开,抬头对着对面楼的屋顶比了个ok的手势。
几分钟后,他到了天台和余宇涵汇集,余宇涵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有条不紊的把枪支装回皮箱。朱志鑫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出神,他越发觉得昨天不是与余宇涵的相遇日,而是重逢日......
回到组织,上级为这一批新人开了个会,朱志鑫作为导师随余宇涵一同前往,会议的内容朱志鑫根本没听,他只关心余宇涵,或者说是关心余宇涵的身世。
余宇涵看起来很熟,但又貌似很陌生,朱志鑫努力过了一遍余宇涵开枪射击的全过程,架枪、上膛、瞄准、扣动扳机。
不,在子弹射出后似乎还有被忽略的细节,朱志鑫仔细回忆了一遍,被忽略的记忆一点点被拼凑,终于豁然大悟。
左眼,余宇涵的左眼。
五年前,四月的东京樱花盛放,满天嫣粉,落花铺满大街小巷,随清风飞扬,让风也有了形状。
那年朱志鑫被调到东京警视厅做卧底,潜伏在法律的最前线。
一次,东京塔附近的天桥被恐怖组织安放了炸弹,在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引燃,一瞬间,蘑菇云包裹住四周的一切,晚霞的艳红此刻更像是血,映照在废墟当中。
警视厅第一时间出动所有警力,包括朱志鑫在内。事发前其实有同事收到过恐吓信,大家也万分重视,但信里只说“午後5時,ばくはつ(下午5:00,引爆)”一句话,根本找不出线索,最后不了了之。
四个月后,在一次现场侦察中,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鬼鬼祟祟的躲在废墟间,那时的夜幕早已降临,怎么看怎么可疑,再加上他的气味被警犬盯上,很快吸引到了警方的注意。
男子有枪,在警察靠近他时掏出枪胡乱扫射,然后趁乱逃跑。在激烈的追逐中,一位警员受伤,朱志鑫刚好在他旁边,他看着受伤的同伴和远处的男子不知所措,在男子瞄准他的一刹那,朱志鑫的身后突然有人开了枪,正中男子的大脑。
朱志鑫眼看着那人倒下,他还没从惊恐中走出来,直愣愣地缓缓抬头查找那枚子弹的来源。
身后是工地大楼,有二十多层,狙击者站在中段,他带着面罩,遮住下半张脸。但朱志鑫能看出来那个人的左眼似乎不太舒服,他在确认男子死亡时艰难无比,怎么都看不清,带着或是忧虑或是不确定的神情下了楼。
再后来,其他队员找到了朱志鑫,把他救了出来;再后来,年仅18岁的朱志鑫结束了增援日本公安的工作,同时,组织结束了收集东亚地区国防线索的任务。
思绪回溯到今天上午,余宇涵在射击 后貌似也多次揉眼睛确认无误。
会不会是他..... ?
回到家,朱志鑫打开笔记本电脑,随手跟同事聊了几句。
:I seem to have met him before.
(我和他似乎见过)
:Really, where?
(是吗,在哪里? )
:Japan.
(日本)
时间一晃而过,九个月内余宇涵已经成功掌握作为狙击手的基本要求。
清晨的训练馆寂静无声,场馆的窗户都是落地窗,径直朝南,新升的阳光刺眼无比。余宇涵被耀得睁不开眼,但他必须强装镇定,子弹一发一发的射出,却没有一次命中靶心。
余宇涵的左眼患有遗传性疾病,伴随了他二十多年,左眼睛近乎失明,见不得光亮。余宇涵执行任务时都会带上墨镜,可惜这次训练没带,现在跟瞎子差不多。
朱志鑫看着余宇涵一反常态的表现知道出问题了,默默走到他身后,把余宇涵圈进自己的肩怀中,用手遮住他的左眼。
怀中人一惊,朱志鑫意识到,余宇涵暂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眼疾,立马找了个其他理由混了过去。
“太阳大,我帮你挡挡”
余宇涵一听不是发现了自己的左眼,放心了一些,单纯的以为朱志鑫还不知道。
朱志鑫将下巴贴在余宇涵的脸颊上,附上他的手,细心地指引他找回方向。余宇涵被这个近乎搂住的姿势包围,他紧张得深呼吸,自己离朱志鑫的心好近,安静下来就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余宇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一发子弹也随之发射,砰的一声,撩起缠绕的发丝,命中目标。
呼——余宇涵露出轻笑,低下头换弹。一发两发,余宇涵在朱志鑫的带领下回归状态,依旧百发百中。
早饭后,余宇涵又接到了任务,急匆匆吃完饭准备出发,朱志鑫刚想起身跟随却被人提醒这是余宇涵的单人任务,不必朱先生费心。
单人任务?
朱志鑫表面表现得无所谓,但越想越不对,余宇涵有单人任务是不是证明已经出师了?是不是自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是不是见不到他了?
朱志鑫心里不舒服,他不想和余宇涵分开。可不管是单人任务还是余宇涵对与自己过往的隐瞒,都让朱志鑫感到不安,这些仿佛都是两人定会分开的预告。
晚上大楼已经熄灯,组织的人接连回家,只有朱志鑫还在苦苦等待余宇涵。
凌晨2:30,极寒地区的冬天几乎没有动物,窗外是真正意义上的寂静无声,连鸟叫都没有。
朱志鑫长叹一口气,他也没闲着,在有限的资源内把余宇涵重新调查了一遍,但后来实在没精力了,合上档案册,泡了杯咖啡继续等余宇涵。
长长的闭上眼休息,桌上的陶瓷杯似乎被触碰,朱志鑫敏锐地抓住那个人的手腕,结果发现是余宇涵。余宇涵习以为常地把抓住自己的手拿开,用朱志鑫的杯子喝了口咖啡。
“在等我吗?”
“这么晚才回来,累吗?”
“不但没有,还异常亢奋”
“去酒吧吗?”
“啊?”
朱志鑫起身穿上衣服,把围巾围在余宇涵脖子上,从他手里拿回咖啡一口气闷下,“走。”
余宇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朱志鑫拉走了,朱志鑫略有粗暴地将他扔进副驾驶,开车到了夜店。
夜店里各色灯光飞舞,人群熙熙攘攘,氛围仿佛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余宇涵玩累了就到朱志鑫旁坐下休息,身后坐着的是一桌亚裔,一个女孩依偎在恋人怀里,嘴里嘟囔着什么,音乐低下一些余宇涵才听清楚。
“親愛なる,見に行きたいカナダペンギン.”(亲爱的,我想去看看加拿大企鹅)
“もちろん大丈夫です,私たちは明日行きます。”(当然没问题,我们明天就去)
……
余宇涵没继续听下去,撑着脸休息。朱志鑫拍拍他的脑袋,带他去了天台。
朱志鑫点起一根烟,准备和余宇涵谈谈。
“七年前,我和你一样带着一身技能来到组织,豪门子女众多,公司也由其他兄弟接手,我不必学习经商,自由的很。至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
朱志鑫低头吸了一口烟,呼出一缕白色的雾气。
“大企业没几个干净的,资本永远黑暗,组织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成立至今已有大把资金,和公司交集密切。我出生时公司正准备上市,过程并不顺利,一度资金短缺,我被父母托付给组织”
“所以你生来就是这里的人”
“嗯”
冷酷无情的环境造就了沉默孤僻的人,朱志鑫一向冷淡,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提升业务上,精通多国语言,演技高超,声线也可以随时变化,天赋异禀,自然而然的担起了绝大多间谍任务。
北风刮得余宇涵眼眶微湿,他用貌似并不在意的语气说:
“我妈爸死了,我是为了他们来这的,我要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
余宇涵拿过朱志鑫手里的烟。
“来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的技术距离复仇差的多远,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但幸好,朱志鑫,我遇到了你”
提起手深吸一口却被呛得不轻,朱志鑫无奈的笑笑,慢慢拍了拍他的背。
余宇涵缓过来,重新吸了一口,他用手势让朱志鑫过来,在朱志鑫靠近的一瞬间抱住他的脖颈,含着半口烟对准对方的唇瓣吻了上去。
靠,偏了。
余宇涵加大手上的力度,强行正过朱志鑫的唇,结果被对方反客为主,朱志鑫抓住余宇涵的手,将他的要搂过,紧贴在自己身上,余宇涵被吓到了,一紧张嘴上力道大了些,咬破了朱志鑫的嘴,血腥一瞬间充满口腔,朱志鑫还是没有停嘴继续吻。
余宇涵实在没气了,连忙拍拍朱志鑫,对方才依依不舍的停了下来。余宇涵靠在他怀里大口呼吸。
“这里还有企鹅啊?”
“想看吗?我陪你”
余宇涵笑着抱紧朱志鑫,“会有机会的。”
朱志鑫心头一颤,他蹙紧眉头,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果然,下一秒,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余宇涵身后,车上下来一个身着西装戴着墨镜的人,他递给余宇涵一束玫瑰,余宇涵亲了亲朱志鑫的脸颊就被带上了车。
余宇涵身体后仰,靠在座椅上,玫瑰花遮住他的鼻尖。余宇涵就这么看着朱志鑫,眼里充满说不出的情感,有不舍,有爱意,也有愧疚。
“Bye”
终究要说离别了,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人,而是组织的人了。
朱志鑫回到家,家里不知不觉中已经充满了余宇涵的痕迹,朱志鑫拉上窗帘,披了件衣服,打开手机查了查哪里能看企鹅,随后昏沉的睡了一觉。
翌日,朱志鑫开车到了纽芬兰岛,站在海岸礁石上,一边吃牛角包一边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一队队小企鹅结伴在水中捕食。
“这里还有企鹅啊?”
“見に行きたいカナダペンギン.”……
朱志鑫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余宇涵的话,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
不对,朱志鑫想到了什么,脑袋突然僵住了。
余宇涵能听懂日语!?
以朱志鑫对他的了解,余宇涵这人学什么都快,但只有语言这东西永远弄不明白,每次和人交流都需要用录音笔把加拿大语翻译一遍,然后再用生疏的中式英语回答。
他能听懂日语,只可能是在那生活过。
朱志鑫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层层浪花,水声一声比一声大。
在东京发生的事被一件件回忆起,警方在收集证物时发现了一张完好无损的红桃A扑克牌,这是日本高官家族的夫人——闵桃红子的标志,它的出现貌似在提醒警方不要插手这件事。
不过几天闵桃家族就用六千万日元打发了个平民为夫人顶罪。
权利腐朽却好用。果然,警方知道红子的意思,抓获了那个男子,并对外宣称这就是凶手。
时过境迁,五年过去,闵桃一族早已没有往日的辉煌,过去干过的种种往事也被一一扒出。
东京塔天桥爆炸案是他们为杀人制造的社会恐慌事件,明明只想害一个人,却让几十条无辜性命为之陪葬。被爆出后,红子逃到了北美,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便不清楚了。
有流言说她加入了黑暗势力,如果流言没错,那大概就是自己所在的组织。闵桃红子有私藏的钱,她来到这估计也是个上层。
天台爆炸案的无数条冤魂中,会不会有余宇涵的父母呢?
一切都想通了,朱志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回到车上给余宇涵发了几条消息,果然如此,每条消息都附上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余宇涵的离开,不是单单是离开自己的开端;更是余宇涵实行复仇计划的开端。
朱志鑫猛然想起几个月前 他无意间说出了 自己或许和余宇涵在日本见过面这件事,恍然大悟,组织早已因为自己的话知晓余宇涵的复仇计划了。
不知道现在余宇涵怎么样了,他赢不了。
他赢不了。
这个事实就像尖刀刺向朱志鑫的心,他的眼眶早已泛红,抬起头试图控制住眼泪。
朱志鑫无用功般的在输入框打出“我带你去企鹅,快回来啊”
快回来啊…
这时,朱志鑫的手机随之息屏,这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朱志鑫的泪瞬间滑落,无助的哭了出来。
沉重的痛苦压得朱志鑫难以呼吸,混乱中摸到了一节柔软的东西,似乎是个丝绸制品。朱志鑫一愣,恍惚着翻出那节东西。
是红丝带,是余宇涵的手枪!那是他留给自己的,余宇涵把最后的希望赌在了朱志鑫的身上。
“因为你是华裔,我能听懂你的话”
“因为我在东京见过你,因为我相信你会救我”
余宇涵.....余宇涵.....朱志鑫一遍遍念着余宇涵名字,钻石大小的眼泪掉下,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枪,我要去救他。
朱志鑫回到基地,动用了几乎所有人脉终于调查出了余宇涵所在的位置——圣若瑟玫瑰岛教堂。
渥太华距离多伦多不算远,一路上安排了许多障碍,朱志鑫可以说是杀过来的,弹夹一共有六发子弹,朱志鑫找到余宇涵被关的房间时只剩最后一发了。
狭小空旷的房间内漆黑一片,朱志鑫拉开门时余宇涵被绑在椅子上。听到有开门的声音,余宇涵用一种几乎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门缝,在发现是朱志鑫后忍不住鼻尖一酸。他赌赢了,朱志鑫爱他。
朱志鑫快速为余宇涵松绑,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泪水混杂鲜血浸湿了朱志鑫是肩头。
“看来你都知道了......”
“嗯”
余宇涵抹去脸颊的泪痕,牵起朱志鑫的手。
“七岁时,我跟着爸妈移居到日本,他们死在那场事故,我爸生前常带我练习枪法,所以我会用枪。那天下午,我亲眼看见闵桃家的人在桥下安放炸弹,我知道真相。事后四个月里我一直守在现场,直到看到你们抓了那个替罪羊并对外宣称这就是凶手”
“我救你时,你的同事受伤了,奄奄一息,而你却没有一丝想救他的样子,像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我看出了不对劲,同时隐隐约约觉得你或许能帮到我。果然,你在结案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警视厅,我假装报案从其他人口中套出你去加拿大的消息。”
“几年后,闵桃家族坠落,红子逃到了北美,加入了黑帮。我想到你也在北美,于是来到了加拿大,并且加入了组织,没想到你也在,于是指明要你做老师”
所以余宇涵从一开始就在下注,他要让朱志鑫想起自己是谁,然后爱上自己,在他准备暗杀闵桃红子时救出他。
和朱志鑫相识相知的一切都是余宇涵一手策划的,他需要朱志鑫的帮助才能完成复仇。但近一年的生活中,余宇涵发现他也爱上了朱志鑫,渐渐不舍得将他推入危险中。
“お二人は本当に感動的でした”(真是感人呐)”
闵桃红子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身后跟着一个强壮的大汉。朱志鑫看到她翻了个白眼,把余宇涵推到自己身前挡着,然后趁机把枪上膛。
那大汉单纯的以为朱志鑫这个举动是在卖队友,武器都没拿,赤手空拳的走向朱志鑫。
“死ぬ準備をしろ”(准备受死吧)
朱志鑫冷笑一声,蓄力一拳捶在男人的下腹,一手拉过余宇涵把枪递给他,余宇涵拿起手枪对准男人的头颅正中射去,在两人精准的配合下,男人当场毙命。
红子看了并不慌张,他笑着问余宇涵,
“あなたの銃にはまだ弾がありますか?”(你的枪里还有子弹吗?)
余宇涵惊恐的转过头看朱志鑫,朱志鑫也慌了,他对上余宇涵渴求般的眼神,只觉得对不起他。
“朱志鑫,真的没了吗?”
朱志鑫侧过头,把余宇涵搂进怀里,余宇涵明白了,他落下一滴泪,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闵桃看见他俩的样子天真的以为真没子弹了,大步走到余宇涵面前,硬生生掰过他的脸。
“残念ですね,あなたは私の手の中で死ぬ”(真可惜啊,你要死在我手里了),闵桃发出几乎癫狂的笑。
余宇涵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当头泼了盆凉水,“おかしいな,俺には銃しかないと思うか?”(真是可笑,你以为我只有枪吗?)
闵桃听见这话不禁愣住,她的神色在一瞬间慌了。
“3...2...1”
“趴!”
朱志鑫抱着余宇涵冲出房间,拼命护住余宇涵的身子,直到一震强烈的灼烧感将他们轰出,是事先贴在闵桃衣服上的炸弹。
在一片火光中,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家吧”
“你还会用枪啊? ”
“你男人什么不会”
余宇涵忍不住笑,侧过头时一滴泪却顺势落下。朱志鑫扶上余宇涵的后脑勺,弯下腰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在历经重重困难后更加甜蜜,大手附上余宇涵柔软的腰肢,两颗心逐渐靠近,一点点将对方占有。
回到渥太华,朱志鑫联系家人塞给组织了点“小钱”平复事息,并申请在半年内减缓任务,陪余宇涵的时间更多一点。
他带余宇涵回到日本,漫步在花海当中,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清甜。
两人来到神社,余宇涵拿出一段红丝带祈愿,朱志鑫看到熟悉的红丝带有些慌,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条还在才松了口气。
“知道你舍不得,换了另一段。是当时缠着我胸口的那段。”
朱志鑫在一旁宠溺的看着余宇涵,余宇涵拿起笔在丝带上写了一句话,藏着掖着不让朱志鑫看。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在异乡用特属中国人的浪漫点缀本就值得歌颂的爱,系完,余宇涵对着枝头虔诚一拜,转身牵起朱志鑫的手。
“亲亲~”
朱志鑫一边笑他这样会不会对神明不尊重,一边听话地弯下腰亲上余宇涵的额头。
“接下来去希腊喂鸽子好不好?”
“先去英国,把你的中式英语改改”
“朱志鑫you is good.”
end.
点赞了吗?白嫖我会心碎的
【朱余】斯德哥尔摩情人
*oc很严重注意避雷
*勿上升真人
*疯批
/
我死在我们相爱的那一天
/
“把他上衣扒了”
那人总会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是笑着的,堵在路灯下,头发被光照的亮亮的,而我,则在他前面,看不到一点光,也看不到发光的他,只能看到在黑暗下,他那双暗黑的瞳孔,像玩弄玩物一样,把我的尊严踩的支离破碎...
同学们说,余宇涵的眼睛很漂亮,有好多好多人追求,性格好脾气好,一切都很完美,连发呆时,那双含情的眼睛,都会显得无比勾魂。
而他背后的那一面,除了他的几个兄弟,也只有我知道了...
我们好像并不熟,同在一个班,却很少说话,我算半个小...
*oc很严重注意避雷
*勿上升真人
*疯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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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我们相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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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上衣扒了”
那人总会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是笑着的,堵在路灯下,头发被光照的亮亮的,而我,则在他前面,看不到一点光,也看不到发光的他,只能看到在黑暗下,他那双暗黑的瞳孔,像玩弄玩物一样,把我的尊严踩的支离破碎...
同学们说,余宇涵的眼睛很漂亮,有好多好多人追求,性格好脾气好,一切都很完美,连发呆时,那双含情的眼睛,都会显得无比勾魂。
而他背后的那一面,除了他的几个兄弟,也只有我知道了...
我们好像并不熟,同在一个班,却很少说话,我算半个小透明,妈妈是知名的女明星,却犯了些原则性的错误,导致我早早就要一个人承担所有事。
没人在意我的情绪,也没人知道我的困难。
他们只知道,我没办法上大学,我被妈妈毁了,我只是一个长的好看没有用的人,我也会恨我的皮囊,是他给我带来了很多不公,我讨厌他们叫我
花瓶...
但这些在我遇见余宇涵之后,就完全不在乎了,余宇涵会想出更多侮辱我的方法,把刀往我心上捅,直到血迹干透,再慢慢捅向更深处,我只能无力的握着他细长的手腕,祈求他轻一点。
“朱志鑫,你每次这么看着我,我一点想欺负你的心都没有了。”
苏新皓把我的存钱罐拿了过来,递给了余宇涵,我应该早点做决定,今天不该回家。
“别,这对我很重要的”
余宇涵抬起头,又是那双眼睛,总让人要了半条命,我甚至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和要说的话。
“砸了”
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切,直到他们拿起了那把钱,扔进了垃圾桶里。
鼻子好酸,我又要哭了,我跪在那里,也不管那些锋利的碎片刺破我的手,只是麻木的找出仅剩的硬币,握在手心里。
“余宇涵,你会有报应的”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我还是会激怒他,他会发狠捏住我的脸,然后气愤的离开。
他可以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我,会叫一群人侮辱我,抢走我的东西,笑着看我哭,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的脸。
我知道,他受不了我红着眼睛看他的。
更受不了我看着他大哭。
我像个神经病一样,主动满足他羞耻的恶趣味,我自我安慰,我只是怕他,在他面前哭,只是求他原谅。
/
我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还有残留的余温,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恨他,我恨他第一次见面就打翻我的杯子,把我的书扔到楼道,恨他永远不知轻重的贬低我。
我也没有那么能忍...
/
苏新皓最近有事回家了,甚至连座位上的书包都没有拿,上一节课的书还整整齐齐摆着,他学习很好,老师欣赏同学喜欢,这样的好学生,心理却极度变态。
他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摁在水盆里,看着我发红的脖子,我看见面前镜子里的眼睛,是那样的恐怖,和他平时好学生的形象截然不同,我好像是他的解压玩具一样,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逃避,我当然想逃避,我不敢回家,只能躲在天台,我家在城市的最角落,烂尾楼,阳光很少照进我的房间,叫醒我的只有闹钟,或者是楼下阿姨卖早餐的声音。
她家的包子很好吃,而且很便宜,每个月爸爸给我生活费的时候,我就跑到里面要一个包子,或许是阿姨看我太瘦了,总给我一个最大的包子,皮薄肉多,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包子铺后面是他们一家的住所,几乎三分之一都用来卖包子了,虽然是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每天排队的人还是很多。
要说噩梦,我的日子一直是噩梦,造成这一切的,是我自己的懦弱,还有这副没用的皮囊。
/
我一直想过反抗的,苏新皓和张峻豪这次都没有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我家,他躺在我的床上,然后起身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他头上的毛翘了起来,那正常不过的语气,好像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一样,但越是这样,我越害怕。
“我去看我妈了”
“我要是你,她死了我也不会管”
他背对着我看我小时候摆着茶几上的照片,旁边放着我的棒球棍,邪恶的想法突然产生,好像阻止这一切继续,就只有杀了他。
我的头已经开始冒汗,不属于我的想法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吞噬着我残余那洁白的灵魂。
我几乎又大哭了起来,在转过身的时候,我好像杀人了。
我退了几步,脑子里不是想着他的尸体放在哪里,也不是关在监狱受人欺负,而是他如果没死起来以后会怎么打我。
我接受不了,但我必须这么做,其实杀死我的,还有我自己,我甚至不敢再看地面,抓住乱糟糟的头发揉啊揉,直到半夜,我从地板上醒了,余宇涵还是没有醒。
我真的怕了,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张峻豪打的。
余宇涵你醒醒,我错了,不要死,我任你欺负好了,你醒醒。
我自欺欺人的叫他起来,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早该和他一起死了。
我接起电话,然后用虚弱的嗓子告诉他,余宇涵打我的时候头撞到柜子上晕倒了。
“你他妈赶紧送他去医院啊我靠”
我挂了电话,对面那人好像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
如果死的人是我,会有人哭我的坟吗。
或者,我连有坟的资格都没有。
余宇涵,你不配。
/
渡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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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醒的,昨天晚上之后,我就乖乖的去睡觉了,至于客厅里的,我也不再管了。
“喂,醒醒”
睁开眼睛后,我便看见了余宇涵的脸,吓到大叫一声,然后掐了掐肉,试探着是不是梦。
“你是谁,这里是我家吗”
我坐起来,喘了几口气,完全接受不了余宇涵没有死,甚至失忆了的现状。
“我是你...男朋友”
这个想法很邪恶,但看着他纯真的眼神,我根本说不出我是你霸凌的人这种话。
他软下了身子,拿起被摔的不成样的手机,小声说着用不了了,似乎很信任我,相信我说的一切。
在这之前,余宇涵根本不会这么和我说话,每一次的交谈,他的语气里,只有嫌弃,那些难听的话,也全数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说出,他上辈子,一定是一只邪恶的魅狐。
“给我,我有时间给你换”
他抬起眸子,迷迷糊糊的说,他实在是记不起我的名字了,要命,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
“余宇涵,你知道张峻豪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钻到我被子里,或许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但对于我,他现在所有的行为都在告诉我,搞死他。
“我有种失忆的错觉,我不记得你名字了”
余宇涵从来都能看淡一切,即使他才地板上醒来失忆也会毫不犹豫的信任我说的胡话,并且永远不会怀疑。
“我叫,朱志鑫”
/
他爸妈去国外了,我不让他和学校的人说话,他也真的没说,每天趴在我桌子旁边睡觉,反正老师不会管他,至于张峻豪,他转学了,这些不是巧合。
是我精心准备的。
余宇涵很黏我,喜欢摸着我的头问我怎么总是香香的,每天和我回家躺在我那张硬床上,只是他这种少爷,也会睡不惯,但我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是认命的把头埋在我胸口,然后蹭蹭。
我们的感情,连我自己都开始搞不懂。
每次我想骂他,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抱住他哄哄,说着那些我从没想过的情话。
说给他,我心甘情愿。
我爱他,爱他到只想着爱他。
余宇涵,我真不懂你,到底喂了我什么药。
/
如果你害羞就喝醉再抱着说爱我。
/
苏新皓会给他来电话,但他好像真的泡在了糖罐子里,总是缠着我,一点小事都要说,我不烦,而这一切,都毁在了我喝醉的那天。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喝酒,我想麻痹自己,我想抱住余宇涵发狠的弄他再告诉他我爱你,但我做不到,我太胆小了。
但他手心里攥着那一小盒避孕套只穿着遮不住大腿根的白T的时候,我还是动容了。
我承认,我喜欢看他哭,喜欢看他求我不要再顶了,然后抱住我的脖子递上一个缠绵的吻。
他平时那双勾人的眼睛,现在被泪水浸湿,红着脸吐着舌头,平时那张硬床也一直不断的吱吱作响。
要不是他晕过去,我或许真的会弄死他。
“辛苦你了,男朋友”
我带他去洗澡,虽然戴着套,但还是不管用,一盒太少了,开了厕所的灯,才看清楚余宇涵高潮的脸,这是我没有见过的。
他快要碎掉了
我给他换上我的衣服,然后抱在怀里细细的闻着,他那股迷人的香气,回想刚刚的场景,然后抱的紧紧的入睡。
夏天很热吗,但我一点也不想放开他。
等余宇涵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是被早餐店阿姨的声音叫醒的,他害羞的钻在被子里不出来,细长的腿露了出来,床单是朱志鑫半夜洗换的。
“再来吗”
我们的热恋期,轰轰烈烈,却是致命的疯狂。
但我却有了烟瘾和酒瘾,我的灵魂彻底交给了余宇涵,如果让我为了他死,我真的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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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烟花特别美,我们坐在烂尾楼的天台上跨年,我主动吻了一次他,我们吻的难舍难分,最后推推搡搡的回到家,他问我,我失忆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会爱上他。
我只是一个劲的吻弄他的唇瓣,他戴着白色毛线帽穿的像小熊,和那个夏天把我摁在地上打的完全不一样。
“新年快乐,阿余”
我晕倒在了他怀里,这几天酒喝多了,我才知道我也酒精过敏,但以前不敢喝多,现在拼了命的喝,最后把自己喝进医院。
余宇涵说过不让我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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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宇涵把人送去之后,拨打了那个朱志鑫从来不然打的电话借钱,苏新皓的,他很快赶了过来,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我,和嘴唇很红脖子上还有吻痕的余宇涵。
“这个孙子,骗老子一年,把他妈你给当妞泡了”
余宇涵疑惑的看着苏新皓,最后去了苏新皓家,看了自己虐待朱志鑫的视频,还有自己的家庭,本该衣食无忧,瞬间唤起失忆前的事,眼睛里面变得混浊。
他也记起来了那个朱志鑫不让提起的名字
“张峻豪呢”
/
浑浑噩噩的躺了几天,回家就是之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画面,余宇涵皱着眉头,冷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直不听话的宠物般。
“朱志鑫,你真恶心”
我像往常一样,想回来给余宇涵一个拥抱,他没有躲,也没有多说,很快就推开了我。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我忍住泪水要去做饭,余宇涵却拿起客厅摆放着我们合照的相框摔碎了。
“给我,我有时间...给你换”
我这样敢对视上那双眼睛,里面净是讽刺。
“你他妈疯了吧”
“你不要说脏话,他不会说脏话的,你不要说!”
“别他妈恶心我”
我情不自禁的上去再次抱住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希望他和以前一样能软在我怀里。
“放手”
“我不喝酒了我再也不喝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自己睡...”
我哭闹着吻上他的唇瓣,试图唤醒我的阿余,而不是一个冷血的霸凌者。
“靠朱志鑫你有病啊”
我一把推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我们的家。
/
我们亲过,睡过,也做过,我完全没有办法忘记这些,我把苏新皓的竞赛搞砸,让他有事没有回来,又把张峻豪打架的视频发给他家人,让他永远转学,而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停止他们的霸凌,我又有什么错,从头到尾。
好恐怖,我不要看到我的阿余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恶心,不要他抓住我的头发让我滚远点...
“余宇涵,我爱你”
/
我告诉过我爱他,而且不止一次,我带他来到烂尾楼的楼顶,那个我们曾经热恋的地方,拉着他的手,走到围墙前面。
“朱志鑫,你到底要干嘛”
这些天的死缠烂打让他对我的态度稍微好点,却还是和我的阿余相差甚远。
“你要一起跳下去吗,我带凳子了”
我又不要命的拿着那双动情的眼睛看着他,他没有说话,甚至转身就离开了。
我低着头,看着他到楼下,只觉得喘不过气,往事一幕幕随着风被刮走,我的阿余会和我一起死在这里,我们再也不能吃同一个包子,不能在寒冷的冬天抱着一起安眠,这个世界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好像我在骗他我是他男朋友时一样,都是报应。
余宇涵会有报应,我也会有,我爱上了一个随时会消失的人,但我永远不后悔当时拿棒球棍砸他,对于我,对于余宇涵。
直直的摔下去后,我只觉得我的心要比浑身断裂的骨头更痛,余宇涵,你看看我,我可以为你去死,你可以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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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会醒来了,在我闭眼的时候,余宇涵像疯了一样抱住我,泪水落在我的脸上,而我的血也染脏了他的衣服。
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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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容易碎,却总那么要人命,在一件破屋子,诉说着年少时动人的情话,或者是未成年的悸动,我爱他,但他会不会爱我,我就不知道了。
我爱他每次毫无防备的抱住我,然后偷笑着吻我的唇,而不是扯开我的手骂我只是他发泄的工具,我好希望他多骂一骂我。
他每次看着我,都会让我想到我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荒唐的夜晚里迷离的眼神,我从不认为这只是我的春梦,他雪白的腿根,软的像水的腰,彻底的把我已经破烂不堪的灵魂牢牢勾住。
你可以骂我,打我,摔碎我100个储钱罐我也不在乎了,你爱我就好了...
END.
我们之所以相爱,是因为我们天生恶人。
由@不开玩笑 老师的作品参考构写(๑ゝω╹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