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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10(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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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之上,恒星万千。

敖丙带着哪吒迎上天去,避于仙府,随后念诀起阵,巨大的...

前文: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天宫之上,恒星万千。

敖丙带着哪吒迎上天去,避于仙府,随后念诀起阵,巨大的水幕升起,化作结界。

“没用的,”哪吒说,“便是能撑持一时,最终仍抵不过万钧天雷,不如放手一搏。”

敖丙淡然以对:“拿你的性命来搏吗?”

“我说过……你既为棋子,观我弈棋即可,你之去留,操之我手。”

哪吒便不再说话。

敖丙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不是曾说,生死有数,有我相陪,百年是一生,一日也是一生?我便再多陪你几日,如何?”

哪吒也是一笑,转眼望着满池荷花,道:“我不知你真爱荷花?”

敖丙回道:“随便养养。”

结界之外,阴云翻滚,紫雷怒闪,自从哪吒说破天机,天雷便紧追其后,时刻准备劈下。

敖丙望向界外,问道:“若是那日我未曾逼迫你说出真相,而是继续轮回,三魂七魄是否早已得归?”

“你何曾能逼迫于我?”哪吒摇头,“原先天道未曾插手,只因我散去莲心,功体确实有损,但若我真将九颗莲心助你铸得三魂七魄,天道便会须臾之间雷霆出手。我是有意为之,若非引你主动发现,如何瞒得过天道?不若如此,又哪还得喘息之机?”

敖丙道:“那即便我吞了你,得莲心铸魂,又如何反过天道?”

哪吒道:“你吞了我,我便告诉你。”

敖丙不想听这话,便捏了法诀,看着水幕结界道:“我还能撑持一日。”

哪吒看了他一眼,道:“也罢。”

他飞身飘至荷花池半空,徐徐落下,于荷花之上闭目打坐,手结莲花印,但见赤色之火由他身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一池莲花瞬间枯萎凋零,败后又开,如此循环往复,其景诡谲靡艳,令人心惊。

敖丙不由得担心:“这是何故?”

哪吒闭目凝神,开口回道:“之前天雷相引,使我心魔加重。此乃心中业火,无从灭之,我以天池之水将它引出,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此时,界外雷云忽而化作无数天兵天将,那领头托塔之人大喝一声:“汝已入魔!汝非哪吒!”

众天兵便齐声喝道:“汝已入魔!汝非哪吒!”

“还不伏诛!”

“还不伏诛!”

声威赫赫,动摇心神,哪吒不禁喷出一口血来,口中犹自笑道:“咦?诸天神佛都不见了,何来天兵天将?”

敖丙望去,只见层层浓云之上,无数面目模糊不清的兵将,摆出威严架势,仿佛天道傀儡,居高临下问罪于他二人。

天雷随之降下,水幕顿时摇晃不已,敖丙苦苦支撑,此刻方知哪吒所说整个天地皆为阻碍是为何意。那天雷疯狂吸收天界残存之灵气,每次散之又聚,去而复来,都更添威力,敖丙不过一人,如何抗之?

哪吒静坐莲池中央,上有天雷,下有业火,已知情势之危,他心念一动,手边混天绫便凌空飞去,将敖丙卷了来。

“吞了我吧。”哪吒说,仿佛之前一般向他伸出手来。

“我想再看一次天之极,敖丙,你可愿与我同往?”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般坚定,敖丙蓦地想道。

哪吒坐在荷花之上,莲池业火丛生,宛如炼狱之景,敖丙被混天绫卷住向他飞去,好似第一次在那血海滔天的心魔幻境中见到杀神真身一般。

他倏然纵身挣脱混天绫,再次化出巨大龙身,环绕哪吒而落,哪吒便将伸出的手放在他的龙身之上。

“别再等了,”哪吒说,“天雷仍在动摇我之心魔,若我真入了魔,神智皆失,莲心污染,便不可了。”

敖丙便低下头去,用龙角蹭了蹭哪吒的鬓发。

哪吒搂住他的龙角,笑道:“以后你再见荷花,便如见我。”

结界再受不住天雷所击,刹那间崩裂破碎,顿时倾天水幕直直落下,水珠四溅。敖丙于此时张口一吸,便将哪吒吞入口中,他并未立刻吞下肚去,而是像之前含住那瓣莲花一样含住他,哪知哪吒竟自解法身,一身灵力随之全数融进敖丙之躯。

恰逢此时,雷劫降下,两厢交击,耀眼白光湮没一切,一时风愁云惨,天地失色,白光之中,只闻一声震天龙吟,随后龙身冲出,直飞九天,重重撞进那云层之上,与那众天兵战至一处。

敖丙只觉自己此刻分成了两个,一个不顾眼前何人,只一劲冲杀;另一半,却被捆缚神识之境,历经幻象。

神识之中,他终于得见当初哪吒所说的“天之极”,那一眼中,所见三千之界,都化作光怪陆离之景飞速掠过,无数面目将他重重围住,有哭者,有笑者,有欢乐者,有愤怒者,他们齐齐叫道:“何为哪吒?何为哪吒?”

“是他耶?”他们幻出一个六七岁粉面朱唇的小童。

“是他耶?”又幻出一位面绘朱砂的冷面杀神。

“是他耶?”这次是一名神威赫然的天庭神将。

“是他耶?”

……

他忍不住道:“我为哪吒。”

那面孔齐齐一变,横眉怒目:“汝为何人?敢称哪吒?汝已入魔!敢称哪吒??”

神思混沌间,那声音不知何时又变作:“何为敖丙?何为敖丙?”

何为敖丙?

他一时愣怔。他是敖丙么?究竟是敖丙,曾经的龙王三太子,还是这独居九天之上的华盖星君?若说他是敖丙,生前的往事他一无所记,若说他是星君——这星君正经封的便是那敖丙。

又或者当初那鬼差根本捞错了人,他本就是不知来自何方、所属何人的一缕孤魂,他便回想起当初被扔在忘川里的日子,好似要轻松自在多了。

思及此,心神险险一松,却有一只手向他伸来。

赤眸黑发的少年向他伸出手来:“可愿与我同往?”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已然握住了那只手。

“哪吒,”他忽然道,“你为哪吒,我为敖丙。”

哪吒笑道:“世人赞我誉我,抑或诽我谤我,皆为他人之见。就如生前身后事,千百年口耳相传,随后落笔成文,再来口诛笔伐者,从来都是这芸芸看客。他要我斩妖除魔,造福苍生,我便是仙?他要我蛮横凶暴,滥杀无辜,我便是魔?”

他随即轻蔑一笑:“可我哪吒,何须他人承认?”

“道之所在,人之所在。我的道便是我之脊骨,我之血肉,我之魂魄,此道心永存,则我哪吒永存。是生是死,成魔成仙,皆由我自己所定。”

他看向敖丙:“此时便和你说,我之计划,不在三魂,不在七魄,而在你的道。我之心魔幻境,便是最后试炼。千锤百炼,得证道心,大道已得,可反此天!”

“敖丙,你知晓何为你了吗?”

 

“何为我?”敖丙自问。

他忽有所悟:“天上地下,唯有你莲心,铸得我龙魂。你为哪吒,我便为敖丙,你之道,便是我之道。”

哪吒望着他。

敖丙却抬首向上望去,好似能在这幻境中望见那层层浓云所掩盖的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也。”

此言一出,万千幻景,皆烟消云散。

神识回归,敖丙睁开眼睛,龙身已在重围下伤痕累累,天兵天将仍杀之不尽,有那龙神模样之人上得前来,口呼“我儿”,想来是变作那东海龙王。

敖丙一笑,心念一转,又化作人形,却是额生龙角,另有三头八臂各执一宝,头悬龙珠,脚登火轮,不过一个来回,那天兵天将便被冲得七零八散。

神威之能,天不容也。

那众天兵也召来各个法宝,齐齐向着敖丙打去,敖丙将法宝望天一击,却是不敌,七窍皆流出血来,随后再攒灵力,只听轰然一爆,众人皆被庞然灵波冲击。

敖丙直直向下落去,刚止住身形,袍里忽然滚落出一物,敖丙连忙伸手捞住,一时怔然,手中竟是一个莲藕做的小人。

竟是最后一颗莲心。

哪吒瞒过了他,也瞒过了天道。这最后一颗莲心,竟是早已送给了他。

前尘忽往,敖丙心潮起伏,顿时压不住伤势,喷出一口血来,却见那小人身上,引出一点灵光。

但见天地间,那一点微光乍然绽开,缓缓化作一朵莲花。

敖丙忽地笑了,眼中却滚下泪珠来,他双眼重复清明,随后盘腿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笑道:“吾得道矣。”

满天天兵天将一时惊疑不定,没再动手。

只见那不知是魔是圣的人对着那莲花道:“哪吒,我有心了。”

随后超脱肉身,化出一条巨大龙魂,投身到那灿然莲华中。

三魂七魄俱已归,我今觉我证道心。

眨眼一瞬,天地聚合,乾坤倾覆,万事万物皆于这一瞬湮灭于无。

随后数万万年时光推倒重来,追本溯源,重回鸿蒙。尔后混沌中乍开天光,天上地下,唯余一颗——

混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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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啦!

旧的故事推倒重来,新的故事由其诞生。这便是写这篇文的最初想法,是魔童电影如何诞生的过程。在旧的故事中,给了两个人物新的灵魂与血肉,随之造就一方新的世界,诞生新的故事。

感谢看到这个故事的你们,希望你们能喜欢。


绛鹤

长生殿 [十五|完结]

十五、万古无穷

申小豹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笑得清脆如铃,哪吒听来却觉得万分刺耳,他阴着脸转过去,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上回找返魂香的时候,去看的那个戏班子吗?”申小豹从怀里掏出帖子,“这是爹给我的,下月初七他们要来这附近唱堂会,咱们一起去吧?”还没等哪吒开口答应,他又扑到敖丙身边,活脱脱一个自来熟,“你就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对不对?我虽然认得你,可咱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呢。”

一旦让他黏上敖丙,就没办法再轻易甩开,哪吒不快地挑了挑眉,暗叫了声倒霉。果然,只见敖丙笑吟吟地说:“你就是申小豹,我也常听师父说起你,可惜咱们之前总是碰不上面。”想起往事,敖丙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十五、万古无穷

申小豹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笑得清脆如铃,哪吒听来却觉得万分刺耳,他阴着脸转过去,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上回找返魂香的时候,去看的那个戏班子吗?”申小豹从怀里掏出帖子,“这是爹给我的,下月初七他们要来这附近唱堂会,咱们一起去吧?”还没等哪吒开口答应,他又扑到敖丙身边,活脱脱一个自来熟,“你就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对不对?我虽然认得你,可咱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呢。”

一旦让他黏上敖丙,就没办法再轻易甩开,哪吒不快地挑了挑眉,暗叫了声倒霉。果然,只见敖丙笑吟吟地说:“你就是申小豹,我也常听师父说起你,可惜咱们之前总是碰不上面。”想起往事,敖丙唇边的笑意淡了些,“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只是那时候你恐怕还不认得我。”

“哪儿的话,我老是听——”本以为申小豹会提起兄长,不想他张口道,“哪吒提起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哪吒一听,便准备跳起来要捂他的嘴,可看到敖丙笑着瞧了自己一眼,顿时又觉得春风满怀,满心醺醺然,便揉了揉鼻子,轻轻咳了一声,背过身,走开几步,不再去看他们,只是竖着耳朵听。

“是吗?”

“是呀,哪吒很想你的!”申小豹滔滔不绝地扯开话匣子,不顾哪吒的脸色,稀里哗啦地往外倒,“我们每回出去找那些药,路上哪吒要是主动跟我说话,十有八九都要讲到你,‘这地方敖丙肯定喜欢’、‘这东西敖丙说不定喜欢’,”申小豹眨眨眼,又撅起嘴来,“哎,他给你买的瓷娃娃,你瞧见没有?那还是我先看上的呢,他非说‘这个像敖丙’,就硬给抢走买了——”

“行了!”再讲下去,老底都要叫申小豹一张嘴给掀了,哪吒只得出言打断,先悄悄瞥了敖丙一眼,见他只是笑而不语,松了口气,又瞪向申小豹,“不用你多嘴。”

敖丙一低头,见申小豹攥着自己的袖子,同哪吒扮了个鬼脸,又缩起来,只露出眼睛,实在好笑,便抬起头劝道:“哪里话,多谢你这样记挂我,”回身摸摸小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要是你不说,我哪里能知道。”

哪吒轻哼一声,用气声嘀咕起来:“方才还说你知道。”

敖丙只见他嘴唇微动,却听不清楚话,又问道:“什么?”

不等他开口,申小豹又将帖子递给敖丙,“敖丙,你看过这出戏没有?”

敖丙弯下腰瞧了瞧,摇头道:“没有。”

“我看过!上回哪吒带我去找返魂香的时候,他把我扔在戏园子里,自己跑去找了——”

“喂!”哪吒作势要拎他的耳朵,“什么叫我把你‘扔在’那儿?”

申小豹却不理会,“这出戏可好看了!”说罢,他又想起什么,踮起脚,悄悄附在敖丙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说完便揣起帖子,冲哪吒吐了吐舌头,匆匆喊了声再会,便蹿上树梢,化成小豹子离开了。

方才还巴不得与敖丙独处,现在叫申小豹这一番搅合,哪吒反倒别扭起来,他挠了挠头,转转眼珠,过了片刻才掉过头对敖丙道:“你别听那小子瞎说。”他摸摸鼻尖,“你要想看戏,改天咱们两个再去,那出不好看。”

“不好看吗?”敖丙歪过头,故意不放过打量他的神色,“我可在你房里见过戏本。”

哪吒又转过脸,皱起眉来,“哪有?”

“咦,那‘前盟未了’、‘情缘双证’是怎么来的?”敖丙记性实在好极了,他眨眨眼,故作疑惑不解道,“你难道忘了,这可是你从前对我说过的。”

回想起当晚同敖丙说过的话,哪吒先是脸一热,又不觉心虚,彼时认定敖丙是冒名顶替,只当他是个陌生人,自己说话便肆无忌惮,后来仔细反省,也光记得态度恶劣,却忘了同时也说了好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肺腑之言,更万万没料到敖丙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哪吒只好揉揉鼻子,故意咳嗽两声,“随便乱翻翻。”

“我看不见得——”

“我只想跟你去。”若要再说下去,他简直无地自容了,横竖都要丢回面子,衡量一番,当然是保大弃小,“不想那小子也跟来。”

敖丙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要紧,”伸手轻轻拍了拍哪吒的手臂,只当他是不高兴,好声好气地劝起来,“机会以后有的是。”见哪吒脸色稍霁,又道,“到时候我一定陪你。”


丝竹咿呀,婉转唱调飘荡,搭在水面的戏台倒映在莲池中,唱一句便彷佛点开一圈涟漪,从附近赶来听戏的村民挤了满岸,敖丙与哪吒见实在无处下脚,便在稍远处找了一处茅亭,并肩坐在屋顶上。只看得台上人影灯影摇晃,再叫清凉晚风拂过,曲子传到哪吒耳朵里,便如同催眠一般,不出片刻,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三生愿偿,今夕相逢胜昔年……”

敖丙倒是看得认真,冷不丁肩头被撞了一下,扭过脸来,见哪吒垂着头,上下慢悠悠地捣着,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他凑过去,正在从下往上瞧,谁知哪吒猛地向前一晃,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对上敖丙骤然贴近的双眸,瞳仁里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不由地愣在原地。

“怎么睡着了,”敖丙却悠然转开,丝毫不见慌张,“就这么没趣?”

哪吒回过神,托着腮,嘟哝道:“陈塘关杂耍可比这要有意思多了。”见敖丙似是津津有味,他伸了伸胳膊,索性躺了下去,翘着脚望天,“不用管我,你喜欢看就多看。”说着正要发呆,忽然听到远处飘来的戏,不由地出了神。

“乍相逢执手……想当日玉折香摧……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

其实这戏本他翻了好几遍,故事早已滚瓜烂熟,那时候读得懵懂,最初只觉得那皇帝哭哭啼啼实在软弱,又觉得那娘娘愁肠百结实在麻烦,还不如叫他翻那些枯燥乏味、霉味冲天的古书,然而后来闲着无聊又拿过来看,却渐渐看出些滋味来。

原来情之一字,是这么百转千回,痴痴缠缠,眼泪流不尽,鲜血淌不完,这辈子姻缘未尽,下辈子还要再圆。这话叫哪吒说,打死他也说不出来,可他好几回读着读着,就会想起自己和敖丙,都道他取次花丛懒回顾,可我并不是为了修道,更不为了登仙,我是为了你。

他定定地看着坐在亭檐边的敖丙,原来这世上出了血缘相系的父母兄弟,还有能叫自己如此倾其所有的人,或许在混沌初开的那一刻起,一切便早在冥冥中注定,他不信天命所归,可若是敖丙,他愿意相信这世上有必然之事,会指引他们相遇。

“在想什么?”

敖丙忽然回过头来,发现哪吒瞧着自己出神,便在他旁边躺下来,扭过头脸来看他,“还以为你睡着了。”

“睡不着,”哪吒望着天空,银河自北向南倾泻漫天星光,一路仿佛流淌到脚下,“我在想,”他长舒一口气,“想许多事。”

“申小豹在来的路上,同我也讲了许多,”敖丙也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时候你为了龙筋,费尽心血,找得实在辛苦,可我却没什么也没能为你做。”忽然想起了什么,敖丙忽然坐起身,担忧道:“对了,那些日子你日日取血,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叫你这么一说,”哪吒抿抿嘴,眼珠转了转,“好像是还有点儿不舒服。”

敖丙一惊,连忙凑上前,关切地问:“哪里?”

哪吒竭力忍住笑,瘪瘪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儿啊。”见敖丙抬起手,小心地去碰那片皮肤,哪吒的左手忽然覆过来,将他的手掌紧紧摁在心口上,低低一笑,胸腔的震动便传到了敖丙掌下。愣了愣神,敖丙这才发现他又在逗自己,双颊顿时滚烫,连忙把手抽开了,低声道:“又来。”

“是辛苦,”哪吒侧过身,用手撑着头,看着敖丙,又接着方才的话,认真地说,“不过想到你就不辛苦。”他垂下眼,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兀自笑了一笑,“想到你,只觉得开心。”

敖丙一愣,扭过脸问:“开心?”

“对,”哪吒又重新倒回去,舒展四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起来,“想到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就觉得开心。”

这一点也不夸张,哪吒知道自己没有说谎。无论当时有多少孤独,多少愤怒,多少痛与恨,多少怨与愁,多少失落与茫然,最后想到敖丙,剥开那些纷乱的情愫,就像莲子似的,只剩下纯粹的欢喜与甜蜜,只要一丁点,他便能生出无数勇气和力量,咬牙坚持下去。

见敖丙久久不语,哪吒连忙靠过去,却见他抹了一下眼角,正要慌神,敖丙却先扭过头来,对他笑了一笑,“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这怎么能说是学的,”哪吒皱起眉,认真道,“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敖丙唇边的笑意忽然滞住,哪吒以为自己哪儿说错了话,连忙坐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想到敖丙也跟着坐起身,张了张嘴,片刻又闭上。哪吒摸摸鼻梁,指了指远处的戏台,干巴巴地说:“听戏。”

说着也转过身,使劲儿盯着戏台看,亏得天色暗,看不见他脸红一路烧到后背。

“那我也有句真心话,”敖丙忽然开口道,可哪吒刚鼓起勇气回过头,他却先往前挪了挪,坐到哪吒身旁,“看完戏我再告诉你。”

“……唱与知音心自懂,要使情留万古无穷。”

只见远处戏台上的人影都聚到一处,四面刹那间响起喝彩声,哪吒跟着也拍了拍巴掌,心中却暗叫不好,等会儿散了场,申小豹又不知道会从哪儿蹿来,把眼前千金一刻搅得稀碎,连忙转过身看向敖丙,不料却被迎头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你知道我没怎么听,”哪吒晃晃膝头,总不能对敖丙说我好几次都想到你和我,那未免也太掉面子了些,便胡乱搪塞道,“就那样。”忽然想起来,又忍不住试探地问敖丙,“你觉得怎么样?”

敖丙脸上却连半点笑意都没有,很是认真,“我觉得这出戏有一处不好。”

这反倒叫哪吒倍感意外,好奇地问:“哪儿不好?”

“他们如此相爱,又受尽重重考验,最后却还要神仙来成全,”难得见敖丙板起脸来说话,哪吒见他这副严肃气势,心底有点儿说不出的新鲜滋味,蹿起小水泡似的喜悦,噼噼啪啪地响,“没有‘玉帝敕谕’,就不可以长相厮守了吗?”

哪吒光顾看着他出神,嘴上只是嗯嗯啊啊地应和。

“我要爱一个人,什么天条都拦不住我。”

这回真叫哪吒愣住了。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敖丙看着他,仿佛想起哪吒从前为龙筋耗费的诸般苦心,眼神黯然片刻,倏尔又满是坚定,“我也一样会为你做到。”

“我知道一定你会。”哪吒想了想,见敖丙似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发誓似的,他清了清喉咙,又道:“好了,你方才有什么真心话要对我说?”

敖丙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笑,又抬起头来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们从天尊那里回来,你对我说的话?”

哪吒疑惑地问:“哪一句?”

“你说,以后若是再有什么劫,都要得陪着你,”敖丙说,“我现在告诉你,不论未来会什么,不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从天地初开,到万丈红尘,像漫漫千年的过去,也像浩浩无边的将来,始终是你,始终是我,始终是你与我。

哪吒愣了愣,不住笑起来,在敖丙面前摊开手掌,“好啊。一生一世?”

敖丙笑了,握住他的手,“生生世世。”


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

—完—


——

其实修文的最初目的,除却要顾全三部曲的故事线能前后照应、改掉错讹、病句(此处多谢读者捉虫,各位的心细实在帮了我大忙,鞠躬),也希望一并免去日后再因设定而起无端争执的可能,因此我索性只参考电影和导演访谈。修文时,我发现前几章确实写得不够理想。从第七章开始,人物的情感有些微妙断裂,在我看过电影后所写的部分,笔下有意无意的区别就更大了。纵然我并不觉得对人物内核理解出现了偏差,但是情感细节的直觉到底是有些不同。很多场景下,角色的反应,第一稿处理得并非理想。

这次修改也并非尽善尽美,有部分细节我依然不太满意,只是目前一时也再难寻找到更贴切的表达。再次感谢读者的包容。

绛鹤

2025.3.1


——

《长生殿》最初只是一个五分钟就打完草稿的脑洞,动笔之前,我只是想写一个“非常坚定”的爱情故事,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爱,经受了各种外在的、自我的拷问与考验,最后依然保持着最初对彼此的忠诚与信赖,无条件地彼此相爱。

实不相瞒,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这样主题简单的故事。福楼拜有句话,大意是成功塑造一个好人非常不容易,其实我写了这么多年同人,其实也是如此。相比写出某些“深刻”的晦暗地带,写一个坦荡的爱情故事,对我而言,反而是更难的。在当下,大家或许更愿意相信人的软弱与反复,而对人的勇敢与坚定不抱太多希望。但正因为困难,所以它是珍贵的。

藕饼让我看到了写出这种故事的可能,谢谢藕饼。

这篇文的热度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读者愿意讨论,分享他们的想法与意见,谢谢读者。

希望我努力呈现在故事里的东西,能够及时地传达给大家:坚定地爱,坚定地相信爱。

绛鹤

2025.2.10

Re

【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三十一 终)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三十一)


一只画眉鸟扑棱着翅膀飞来时,杨戬正搂着黑子坐在悬崖峭壁的边缘看墨蓝的海水暗流汹涌。

近些年,瀛洲仙岛比之从前的素雅仙气,多了些繁荣雅丽,这里被一群仙女们种满了牡丹,说是要与星君为伴,牡丹娇艳欲滴的粉嫩,在瀛洲的风里国色天香地绽放着。

云涛雾海里不知道是不是过路的画眉迷失了方向,误跌进这个小岛,一头扎在花团锦簇的牡丹丛中。

杨戬无谓地扫了一眼小鸟,发现它只剩了一缕游魂,虚弱至极,不日便会神灭形消。

可以消亡未必不是一件福气,杨戬揉揉黑子白绒绒的脑袋,未理小鸟,继续将视线转向苍茫深海。

谁...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三十一)


一只画眉鸟扑棱着翅膀飞来时,杨戬正搂着黑子坐在悬崖峭壁的边缘看墨蓝的海水暗流汹涌。

近些年,瀛洲仙岛比之从前的素雅仙气,多了些繁荣雅丽,这里被一群仙女们种满了牡丹,说是要与星君为伴,牡丹娇艳欲滴的粉嫩,在瀛洲的风里国色天香地绽放着。

云涛雾海里不知道是不是过路的画眉迷失了方向,误跌进这个小岛,一头扎在花团锦簇的牡丹丛中。

杨戬无谓地扫了一眼小鸟,发现它只剩了一缕游魂,虚弱至极,不日便会神灭形消。

可以消亡未必不是一件福气,杨戬揉揉黑子白绒绒的脑袋,未理小鸟,继续将视线转向苍茫深海。

谁料画眉来了以后一直围坟与碑绕圈,唧唧直叫,一刻也不停歇,大有再吵死谁,让这处多添一座坟的架势。杨戬被吵得头疼,抬手一道仙术,化成金丝制的鸟笼,兜头往画眉鸟身上罩去。

一进到笼子,画眉上蹿下跳,不住地冲杨戬悲愤啼叫。杨戬不耐,又一道禁制,封了画眉的鸟喙。

画眉在花团里呜呜哀啼。

哪吒做了一个梦。一片虚无里,周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某一个方向,一点蓝色的模糊的光晕,光里坐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这么多年,敖丙从未入过他的梦。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暗自祈祷这个梦从现在起再也不要醒来,他就能这样一直看着他。

光影里的人却站了起来,朝他道,“哪吒。”向前踉跄移动了两步,又撞上了什么,阻止了他走向哪吒。

哪吒急忙向前跑去,依稀看见阻挡那人的是数条金丝,如同牢笼。那人隔着牢笼急道,“哪吒,你别来,别!”

哪吒像没有听见,依旧朝那人奔过去,脚下突然一沉,冰凉刺骨的感觉自脚踝传上来,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进一片水域里,水面极黑,与虚无的黑相连,分不清哪里是边际。他顾不得许多,仍朝着那个蓝色的人影走去,可在水域里,每走一步,他便沉下去一些,不过十来步,黑色的水已淹没到他胸前,而蓝色光影丝毫没有更近一点。

那人道,“哪吒,别来,回去。”

哪吒继续向前行去,水终于彻底将他淹没。他猛地睁开眼,惊出一身潮汗。

他数度让自己重新睡过去,于是这个梦,一直重复。在梦里他想方设法接近那唯一的光,却永远被那道不可逾越的黑色洪流阻挡。

画眉鸟愈发暴躁,开始用瘦小的身躯撞击笼体,撞得片片羽毛掉落,翅膀上几乎要秃了一块,仍不停止。杨戬奇怪小鸟为何这般奋不顾身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气,他掉头一看,哪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这一刻杨戬真想祭出三刃刀,冲上去狠狠教训一顿哪吒,至少得揍他一拳,可是在看到哪吒眉间的印记时所有想法都抛诸脑后了。

明明是灵珠的水蓝色印记不知何时变回了妖红的魔丸印记。

哪吒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鸟笼里的画眉,而后一挥袖,牢笼瞬间消失,画眉鸟箭一般冲了出来,只是它极虚弱,拼尽力气也未能到达哪吒跟前,在快要坚持不住时,它张开鸟喙。

一片带着熟悉水汽的淡蓝色仙元,飘了出来。

杨戬不禁呆住,“这是……”

哪吒也怔怔望着那片仙元,在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依旧身在梦中,伸出去的手颤抖着,小心将它拢进手心。

画眉鸟仅剩的灵力都用在护住那片仙元,此刻吐出仙元,它终于有力气化成一个少女,只是仍旧羸弱,先瞪了眼杨戬,怪他将自己锁起来,白白多耽误了几日,而后抓着哪吒的衣料跪到地上,她的身形极淡,气若游丝道,“殿下,画眉先得殿下仙法点化,后因一己私念,为救程女竟妄图绑了星君,星君不仅不怪罪,反而以一片仙元庇护画眉与程女一世无虞,如今程女已化归尘土,仙元当归还,只是画眉遍寻世间,未等到殿下,还的晚了,还望殿下勿要怪罪。”

程女百年后,护着她的仙元也掉了出来,画眉拾得仙元,是想归还星君的。可她区区一只小妖,上天无路,求道无门,根本不可能见得到星君。仙元也是神祇的丁点元神,十分贵重,不敢轻易交给旁人。想到星君与殿下一同出现在陈塘关,想来交情不错,便决定去九龙湾殿下的私宅里等殿下,可以托殿下转交给星君。

她原本就是守宅的精怪,中途遇到程女才擅离职守,重回私宅也是职责所在。以前每隔些日子,太师殿下便会到这里小住一段时日,她耐着性子在这处等着,可等来等去,宅子一日日逐渐衰败下去,墙角的青苔饶是她再辛勤清理,还是爬上了半壁。眨眼又是一个百年,太师再未出现过。她的身体因为少了妖丹一日不如一日,还能再坚持这么久也是多亏了星君留的仙元吊着她一口气。但不论仙元多强盛,她还是明白自己大限终将至。可太师殿下却始终不曾再来此处。无奈之下,便决定四处去找一找。她转遍了五湖四海,遇到过很多地仙,虽说大多数仙衔过于低下,同她一样一问三不知,但到底凭着她的乖巧伶俐劲,还是打听到了一些事。

原来星君与殿下渊源竟那般深,原来星君早在百年前便身归混沌。这时候她就更能明白她守着的这片仙元有多重要。

画眉接着道,“殿下,程女当年替画眉挡下天劫,也是万劫不复,可红尘路上重新走一遭,虽然世世未得善终,但,亦算得一个办法。”

懂画眉的意思了,哪吒身体不受控制得僵住,像是感受到他的震动,手心里的仙元也闪了下,他心底一个希望也跟着亮了起来。视线从仙元移到画眉身上,一手扶她起来,哪吒这时候才发现她的一缕魂魄极是不稳,随时都会消散,不由得道,“你……”

画眉道,“殿下不必为画眉难过,画眉自知大限已到,此生受殿下与星君照顾良多,画眉很是感激。”

哪吒点了点头,画眉又笑道,“将养魂魄一途,画眉颇有心得,只可惜如今帮不了殿下了。”

哪吒默然无语,片刻后薄唇启合,两个字说的极轻,却有如千斤重,“多谢。”

画眉微笑,忽而脸色一变,又想起一桩极重要之事,“殿下,来的途中,曾听见一群仙者议论,说……”

她看了看哪吒的眉心,低声道,“说算来算去,算不过天道,都以为灵珠是转生成华盖星君,实则只有华盖星君才是灵珠,天地间仅一颗灵珠,也仅一位华盖星君,就如同魔丸只能是太师,即便取出灵珠,魔丸也变不成灵珠。这是天命,不能更改,灵珠强行渡给魔丸本不可取。太师身为魔丸天命所归……”

三千年后又是一场无量量劫。这话画眉未出口,因为听的人自然懂。

杨戬猛一抬头,看向哪吒眉心,难怪那处忽然就变了回来,还以为哪久不见天日,又魔化了,原来竟是这样。

哪吒浑不在意,他什么时候怕过劫数?他怕的从来只有一桩事。

画眉小心地瞧着哪吒的脸色,斟酌着提醒道,“殿下,灵珠可以转世,多走几遍红尘路虽能养好三魂七魄,只是,要入轮回也要本人愿意,殿下可曾想过,华盖星君是否真的愿意回来?”

哪吒一怔,他确实没想过这一点,一厢情愿地让敖丙回到自己身边,敖丙是否真的愿意,在彼此间已存在如此之多的伤害之下?如果不愿意,他是否真的有资格强迫他?

哪吒松开自己的手心,那片仙元与敖丙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却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然而他没有十足的底气要求该怎么做,只能轻声问,“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么?”

仙元轻轻浮起,绕着哪吒飞了两圈,最后在他唇上轻轻触了一下,恍惚间,哪吒似乎看见敖丙带着温雅浅笑站在他面前,一如三千多年前初次见面。

画眉盈盈一笑,“看来是愿意的。”

哪吒看着仙元飘飘浮浮,不晓得画眉是怎么看出他愿意的。

尘缘已尽,画眉身形逐渐淡去,哪吒急忙伸手,欲往她身上渡些灵力,却被画眉灵巧地躲开,她浅浅笑道,“多谢殿下,画眉心愿已了,尘世再无留恋,”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消亡不是无,而是新的开始。后会无期,殿下。”

瀛洲岛上,哪吒,杨戬,黑子目送着一只带来希望的小小鸟儿消散在海风里,一片淡蓝色仙元遁入轮回道。

*******************

一千年后。

神主庙经过重新修葺,焕然一新,杨戬坐在神龛上,瞧着真有点天神道貌岸然的样子。老远,听见一个声音遥遥唤他,“师兄!”

杨戬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怕了那烦人精,装神仙都躲不过他的骚扰。

哪吒跨步走进神主庙。神主庙如今不同了,干干净净,丝丝香火缭绕。不知道杨戬哪根筋开窍了,竟也会偶尔助一助凡人的祷祝,所以神主庙渐渐有了香火。

神龛上那尊泥塑的神像被摸得发亮,最初是一个女子来求子,说自己已生了三个女儿,再生不出儿子,就要被婆家扫地出门。杨戬闲得无聊,睁开天眼瞧了瞧,发现女子已有身孕,而且肚子里就是个男胎,便使了个仙迹告知,那女子欢天喜地,真以为是大罗神仙送子的。自那以后,每日便有女子前来求子,二郎真君神像脚后跟都给摸秃噜了。杨戬气得不得了,他又不是送子娘娘。但竟然也忍下来了,没有发作,只不再理那些愚昧女子,时日渐久,她们便知道此处并不是求子庙。

可哪吒来找他,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当一个送子娘娘呢。

果然,哪吒跨进门的第一句便是,“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

杨戬都不想接话。哪吒继续道,“这回太离谱,我真不能再惯着他了。”

半年前,盛夏某一个夜,山中虫鸣不绝,蛙声成片。因私宅住了神祗,山中生物虽不通灵性,但趋利避害是天性,私宅周遭充溢的仙气像黑夜中簇亮的火光,将它们全吸引了过来,虫鸣蛙响渐近,点点萤火闪在屋子周围,着实热闹。

也着实吵得叫人无法好眠。哪吒手持长棍,将屋子外面的虫蛙驱远些,才回屋沐浴。

虽是炎夏,但山风湿润清凉,夜间睡觉需得搭一条薄毯。哪吒已换了一套胭脂色锦绸敞袍式寝衣,轻薄如蝉翼,以一条细长金线履带在腰间慵慵懒懒系着,衣摆随着走动,如朦胧云雾浮月而过。

看到床上薄毯里微微隆起的包,嘴角的笑先忍不住露了出来。他走过去,刚到床前,自薄毯里伸出一只白皙细长的手臂。他的笑更浓了,正要弯腰握住,敖丙从毯子里钻了出来,另一只手上捏着一本墨蓝封皮的书,目光澄澈淡然地将他望着。

哪吒呼吸一滞,无论何时,他都看不得他如此无辜无害的神情,在那样干净的目光里,自己会情不自禁答应他所有要求。

敖丙将书翻到某一页,递到他面前道,“南海此处水湾特产白尼参,听说品质绝佳,肉质厚嫩,鲜美多汁。”

说完,又用清澈目光看着他。

有那么一忽儿,哪吒似乎听见涎水吸溜的声响,他拿过书,翻到书封一看,《六界美食品鉴》。这意思不能更直白,他当即保证,明日就去集市,抢最新鲜的买,买一锅。

敖丙蹙了蹙眉,道,“书上说要现抓现做,方才能体会其中绝妙滋味。”

他身上是与哪吒式样相同的寝衣,只颜色不同,月白中夹杂轻微缥色,颜色素净,形容却妍丽,哪吒想,六界再无人能将混白穿出此等出尘之姿,清雅秀丽得如月晖下翠竹。如此绝色之人此时坐在床中央,正仰着头,旁敲侧击自己带他出海去捞白尼参。

他怎能拒绝?

天蒙蒙亮,鸡狗都仍熟睡的时辰,哪吒起身,到后厨米缸处,米缸旁边还有一个大瓦缸,他揭开瓦缸盖子,露出里面满满一缸的珍珠。珍珠有黑有白有粉,粒粒饱满硕大,晶莹剔透,他随手拿起一颗,发现是黑珍珠,想了想,又扔回去,捡了一粒白的,不大不小,揣进怀里。

乘着清晨的露水赶到城里,陈塘关一些赶早的商户虽未开张,但已经点亮了烛火,炊烟袅袅,烟火气初升。城东的典当行大门紧闭着,哪吒不客气地上前敲响了大门,小伙计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只着中衣,对于大清晨就被惊扰好梦十分愤愤,憋了一肚子火正准备发作,开门看见来人,登时什么怨气都没了。

哪吒是他们典当行的大主顾。但凡来典当行典物换钱的,不是穷酸就是走投无路,只有哪吒,每次出现,必是拿着他们几辈人见都没见过的珠宝,爽快阔气,从不在意一二两银钱的零头,也不多噜嗦,典了物便走。

哪吒也是无奈,在凡间住久后衣食住行都离不开这些黄白之物。珍珠是他东海老丈人送的,老丈人送东西的习惯是整斛整斛送,家里都快被东海的特产堆满了。最初哪吒还觉没甚大用,嫌占地方。后来意识到过日子少不得钱币,本以为他天帅府里有不少厉害的仙家法宝,随便拿一件出来,搁在其他仙家眼里,都能让人眼馋得紧,换几个钱使使更不在话下。谁料由于过于厉害,凡间消受不起,他若是轻易掏出来,必引起腥风血雨大动荡。只好打消念头,这时候就发现了老丈人这些东西的妙处。

各类珍宝都被他当成银钱使过,后来发现还是珍珠好用,小巧,不需要使仙术收纳,价也好估。都是从许多失败的教训里得来的经验。很久以前,他曾拿着一粒粉珍珠,那颗珍珠据说后来被嵌进了当今凡间统治者的皇冠上,去集市买一匹菜叶子,结果把卖菜的老妪气哭了,非说他是某家少爷,特特地过来集市消遣她们这些平头百姓。

他便学乖了,先去典当行换好银钱,再去买他所需之物,甚至还知道了,不同颜色珍珠价值也是天壤之别,白的,是相对便宜的。

换好了银钱,他慢吞吞地来到码头,在船商那处赁了一艘带乌棚的小木船,出的价可买载三百人的黄底龙骨楼船。船商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情真意切地要为哪吒免费提供一个摇橹船工,被他严词拒绝,只要求船商派人在晌午时分将船划进九龙湾里。

做完这些,正是早市热闹之际,哪吒顺手在街市上买了两笼虾仁蟹黄馅小笼包子,配了店家秘制的鲜香蘸料,熬得浓稠的小米粥,用油纸包包好新炸的金黄的油条,点了香油绊了葱白香菜末碎虾皮的咸口豆腐脑,又去隔壁街零嘴铺子,将每样零嘴都买了一遍,有各类瓜果干片,点心糕类,炒熟的干货。

他做这些的时候,整条街探寻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百姓们想象不出天神般容止的人物,拎着菜篮子上街采买。百姓们还知道,他住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那山头还有一位常穿素色衣服的公子。这位红衣少爷已经很让人惊艳了,素衣公子更令人拍案叫绝,如果将红衣少爷比作雍容华贵的世家子弟,那素衣公子就是翩若惊鸿的出世谪仙。尤其当两人一齐拎着菜篮上街时,几乎整个陈塘关好热闹的人都会出门围观,看他们徐徐行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一璀璨一素雅,一火热一温淑,像一副惊世绝艳的画卷,在他们眼前缓缓展开,美的不可方物。甚至会有大胆的姑娘们往他们的菜篮里丢修剪的精细的时令鲜花,他二人涵养也极好,从不以为忤,素衣公子甚至还会拾起花朵,向抛花的姑娘微笑点头示意。其实百姓也看到了,长袍底下那双十指交扣,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仍觉得美,花也只代表祝福。

哪吒拎着采办的东西回到家里。

敖丙已经醒来,正在收拾屋子,其实本不必亲手动作,就像也不必吃什么,但既然在凡间住了,和凡人一样的烟火气,更具人情味一些。

哪吒在桌上将早点一应摊开,敖丙收拾完便到桌边坐了,与他一起用饭。敖丙喜欢虾仁蟹黄小笼包,多食了几个。

饭毕,哪吒收拾桌子,再去后厨将碗筷收拾了,一切弄妥后,敖丙坐在院中等他,脚边另有一个大包裹。哪吒笑了一笑,走过去,一手背起包裹,一手牵着他,出门去。

船商收了钱,事办的亦漂亮,早早就将小船靠了过来。哪吒先将包袱丢进船舱,再跨进去,走到船尾,试了试双桨,还算趁手。

出发去南海那个盛产白尼参的海湾。哪吒执桨慢悠悠地划,敖丙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马扎,坐到他身边。

浆铲进海里,水被浆一道道分开,又合拢,推着小船悠闲往前荡。

敖丙起身回到船舱,在包袱里翻来找去,先抓起一本书,然后对着一包瓜子和一包果干纠结,不知道该先吃哪一份,索性两包都捏在手里,回到马扎上,将瓜子放在哪吒身边。

哪吒很自然地再化出四臂,两臂剥瓜子仁,两臂在另一边扇着小火炉烹茶。

划了一时,哪吒问,“大约要多久到?”

海里是敖丙的天下,他更清楚方位。

敖丙边看书边啃果干,果干核丢进海里,围在小船四周的鱼虾叼住壳便沉到水里去,他头也未抬道,“不遇风暴,约半载。”

“……”这大大出乎了哪吒的预料,都是海,谁能料到东海与南海隔得那样远,还以为两三日就能到。

若是腾云驾雾,一日就能到。但哪吒不愿,敖丙也不勉强,在海面上飘着,也颇得闲情逸趣。

海上日头正灿烂,照的海水泛着蓝光,无垠宽阔的海面只有这挺小船,如一片浮萍,悠悠然飘荡着。虽说划桨是个苦力活,但哪吒心情很不错,随口问,“丙儿,你看的什么书?”

敖丙翻翻书皮,眯起眼睛道,“柳生孤庙夜欲狐仙。”

哪吒忙碌的六只手臂齐刷刷顿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动作。

夜晚两人歇在船舱里,白日继续赶路,敖丙有时也会化出龙尾拍打水面,帮着加快船的进度。但是他不会划船,他此生也未料到自己身为海的主人竟有朝一日需要乘船,划船这项技能他从未考虑过,于是尾巴用力一拍水面,渐出一连串的水浪,除了让船在水中央打了个旋差点倾倒之外,没起到任何作用。

哪吒只得无奈道,“丙儿,书很有意思,你读我听一听。”

赶紧收起你那兴风作浪的尾巴罢。

敖丙立刻兴致勃勃地读起那本《柳生孤庙夜欲狐仙》。

于是哪吒知道了一个穷酸书生在破庙里与一只母狐狸颠鸾倒凤的故事。念完这本,敖丙又从包袱里翻出一本崭新的,书名念给他听——《玉魂与狼大仙二三艳史》。

哪吒只觉得后槽牙一阵发酸,麻木地听完一位闺阁小姐与偷潜入府邸的狼仙胶乳相投。

突然意识到当初喜欢看《悟真篇》的丙儿是多难能可贵。

在听完十几本鸡鸭猫狗仙与人与鬼与妖的爱恨情仇,小船终于划到了南海。比敖丙预计的时间,足足短了两个月,哪吒十分怀疑是在令人血脉喷张的故事里获得了无穷的力量。

既到了目的地,哪吒便抓紧下海去捕那《六界美食品鉴》里赞不绝口的白尼参。这处海湾确实盛产海参,网撒下去,不消片刻,便捞了不少上来。

小船上有现成的炉子,哪吒将海参处理干净后,便照着《品鉴》做成三鲜海参羹,费了他不少劲,火候控制的不好,不是老了就是熬的不够鲜,好在海参量足够,他熬了四五锅才出炉这锅最成功的。将羹盛到小瓷碗里,送到敖丙面前。

敖丙早已左手执调羹右手执银箸,坐在船舱中期待地候着了。哪吒将小瓷碗摆到他面前的小木桌上,也很期待这碗他千里迢迢赶来熬煮的羹的味道。只见敖丙用勺子在汤水里搅了搅,而后眉头忽然一皱,哪吒的心跟着一紧,眼睁睁看着敖丙用筷子从里面搛一只白尼参,愣愣盯着它瞧。

哪吒觉出不大妙,揪着心道,“怎么?”

敖丙露出恹恹的神情,将勺筷放至桌上,碗也推开,“不想吃了,哪吒,咱们回去罢。”

哪吒道,“哪里不对么?”

敖丙懒懒道,“这里的白尼参多长了一根肉刺,俗气。”

从南海回到陈塘关,因借着风力,只用了两月。

哪吒对杨戬道,“花了半年功夫,就为了一口白尼参,结果因为多长一块肉,他都未尝一口,就放弃了!是不是任性,是不是太惯着了!”

说的是气势汹汹,杨戬瞥了眼哪吒,“那么不满啊?”

哪吒点头。

杨戬忍了又忍,忍无可忍道,“那你笑那么开心作甚?!”

人家也许只是撒撒娇。他都能看出来,杨戬不信哪吒不知道,非得要他说出来,他就非得不遂哪吒的愿。

哪吒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仍未收敛,“他现在很爱读才子佳人的故事,真愁人,市面上又没有什么公狐狸与书生的话本。”话锋突然一转,“师兄,我觉得轮回道诓了我。”

杨戬搔着黑子脖子下面的白毛,“哦?怎地说?”

哪吒思索片刻,“丙儿不像有四千年记忆那般沉稳。”

敖丙只剩下一片没有神智的仙元,在红尘路上轮转五世方才养好三魂七魄,可是他以前所有的记忆都散落在轮回路上,只剩下最后一世身为护国将军之子的记忆。轮回一路发生许多许多事,多到足以让哪吒纠结哪一个敖丙才是他要找回的那个,于是他以自身四千年道行,与轮回道做了一个交易,换回敖丙所有的记忆。

现在看来,虽未有什么大不妥的地方,但哪吒未经过确认,不大清楚敖丙是否真的记得四千年里的事。

越是接近,越是恐惧。他是他,又害怕他不是他。

杨戬沉默许久后,道,“有没有那四千年记忆,有什么关系,不都是他么?”

哪吒笑笑,“也是。量轮回道也不敢诓本座,吃下本座四千年道行,不干点实事怕是克化不动,指不定要噎死!”他站起身,向杨戬摆摆手,“师兄我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望你!”

杨戬想说,千万别来,本君孤家寡人过的很好。

哪吒已消失在门口。

凡间岁月容易过,眨眼便是数十个春秋,天宫掐指一算,又算到再两千年一场无量量劫。可是被算计三千年,那两位天神再也不会信天宫,华盖星君魂归以来甚至都未上天宫听封,更别提诓他们回来。众仙派了一个仙使下凡向华盖星君打探口风,千叮咛万嘱咐要躲着太师问,别让太师知晓。

片刻后,仙使回来了,众仙急忙围上去问华盖星君可有什么对策,仙使嗫嚅半晌,才道,“星君说时辰不早了。”

众仙急不可耐,“然后呢?”

仙使看了看大家,红着脸道,“菜市即将关门,快买不到太师爱吃的石斑鱼了。”

“没了?”

仙使点点头,“没了。”

众仙脸色铁青。不知多久,仙里有个小小的声音道,“星君说谎,太师不爱吃石斑鱼,我看是星君自己想吃。”

众仙的眼刀纷纷飞过去,那个小小的声音霎时消失无踪。

凡间春光正好,院里新种了一棵梨树,梨花胜雪,树下一方石桌几个石凳,敖丙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在读一个新购得的话本,花瓣掉在书页上,他伸手拿起花瓣,随手放在指尖把玩。

哪吒正从神主庙回来,顶着一头毛躁躁的发跨进大门,便看见这样一幅景色,瞬间连头发都柔软下来。

树影下的人听见动静,扬起妍丽的脸,轻轻笑了一笑,恍若春风搅动天池水,无数星辰黯淡下去,冲他道,“吒儿哥哥。”

哪吒勾起唇角,走到他身边。话本正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句,春风清,春月明,繁叶散还聚,黄莺东风第一声,人间正是好时节。


完。


——————

这一回真结束了。感谢小可爱们一路的陪伴和鼓励ლ(′◉❥◉`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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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二十九)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九)


婚期的前一日傍晚,一直为着婚礼忙碌的天帅府仙侍们在哪吒的脸上察言观色到些什么,热火朝天的准备忽而悄无声息下去,婚礼在即的喜气一朝烟消云散,每个人不自觉地放轻了步子和声音,天帅府似乎又回到了三月之前的日子,人人如履薄冰。

可太师未发话,准备事宜还得照常,心里却都在暗暗怀疑这场婚礼能否进行得下去。

天帅府的莲花湖旁,哪吒在自斟自饮着,空了的酒瓶横七竖八得躺倒不少,他望着满湖莲花,想着一个不愿想的问题。

明天,他会来么?

也许来,也许永远不来。不论如何,他会在此处等那极其渺小的来的希望。或者不...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九)


婚期的前一日傍晚,一直为着婚礼忙碌的天帅府仙侍们在哪吒的脸上察言观色到些什么,热火朝天的准备忽而悄无声息下去,婚礼在即的喜气一朝烟消云散,每个人不自觉地放轻了步子和声音,天帅府似乎又回到了三月之前的日子,人人如履薄冰。

可太师未发话,准备事宜还得照常,心里却都在暗暗怀疑这场婚礼能否进行得下去。

天帅府的莲花湖旁,哪吒在自斟自饮着,空了的酒瓶横七竖八得躺倒不少,他望着满湖莲花,想着一个不愿想的问题。

明天,他会来么?

也许来,也许永远不来。不论如何,他会在此处等那极其渺小的来的希望。或者不该等的,他其实没有什么资格与脸面等。

他酒量极好,却因心事,把自己灌了个小迷瞪,仙侍领着杨戬到的时候,他都未察觉。

杨戬上前夺下他的酒樽,面色阴晴不定地瞅着他,半晌道,“我此刻来有两桩事要同你说,你要么清醒一点,要么我丢你进湖里清醒一点。”

哪吒抬手去抢酒樽,漫不经心道,“二郎真君不是来帮本座主婚的么?”被杨戬侧身躲了去,他只得转而拿起酒壶,就着壶嘴饮酒,啜了一会没喝到,晃晃壶身才发现酒壶空了。

杨戬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第一桩就是,这婚我绝对不会参与。”

哪吒转过脸看了看他,又转回去,哦了一声后,道,“第二桩呢?”

杨戬望着碧波连天的湖面沉默着,良久,毫无预兆地开口道,“哪吒,你随我走吧,离开天宫。”

哪吒诧异地望向他,在他脸上看到异样的认真,不由得一阵心虚,嗫嚅着道,“师兄,我没想到,你对我……竟是……那种心思,但我心里只有敖丙……”

杨戬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一口血险些冲到喉咙,“你想什么呢?!”

“不是么?”哪吒疑惑了,“那为何来抢亲?”

杨戬抚住额角,通天太师难怪当年被人哄骗上了套都不自知,不免又同情起敖丙,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让他摊上了哪吒。

杨戬耐着性子道:“当年你总絮叨着酒,我没深想,和华盖星君照面后,才知道你俩被哄着饮了不同的酒,哪吒,虽说是你二人之间的事,我本来决定不再插手,但心里总是不安,怕有事要发生,要不你随我去凡间躲一躲?”

哪吒皱起眉思索片刻,“封神前是太白老儿告诉我人人须得选一杯,难道你们都没有?”

杨戬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出乎杨戬意料,得知被骗的哪吒没有暴怒,只是极疲惫的闭上了眼,静了片刻后道,“明日是本座与华盖星成婚的大日子,二郎真君今夜在此游说本座随你离开,不论什么理由,都不像话罢。”

杨戬神色复杂地看向他,“哪吒,事到如今,你觉得明日的婚礼还能举行?”

哪吒睁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湖水,湖面不时在仙鲤的搅动下拨出一丝波动,就像他心头搅动着的一丝希望,“只要有万分之一二的机会,我也要等。”

杨戬长叹一声,他了解哪吒,心知劝不了,其实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只好拱手告辞,离去时眼皮依然一跳一跳。

他走后不久,哪吒起身回到寝殿。他命人制作的喜服正平整的摆在衣架上,大红锦缎,金线锁边,宽袖和袍角处绣了朵朵金莲,光影里摇曳生辉,栩栩如生。他走到衣架前,手心贴上喜服,一道诀过后,新郎喜服服帖地套在身上。

抬起手臂打量了一下,料得到的合身,制衣时他很用心的量过,不像凡间那次,婚礼办得匆匆忙忙,最后店家送来的喜服不合身,尺寸小了些。敖丙那件应当也很合身。不像他一直穿红衣,换上喜服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敖丙向来素净,不是青就是白,忽然换一身艳色嫁服,定然很好看。哪吒的心像是被猫轻轻挠了一下,敖丙一直都好看。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一次。

光影里,哪吒身着喜服形单影只地立着。

衣架背后忽然鬼魅一般转出个身影。哪吒挤了挤眼睛,以为自己想的太入神出现幻觉,或者就是酒喝得太多,开始神志不清地做梦了。

但身影越靠越近,带着清水味的冷冽香气,在他面前站定。

敖丙背着光,脸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极轻极微弱地道,“哪吒,随我走罢,我们离开这里。”

哪吒想也未想,脱口道,“好。”

幻觉也好,做梦也罢,只要是他,怎么样都可以。

遂牵住他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问要去哪里,敖丙却道,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哪吒点点头,继续走出去几步,捏了捏手心里握着的骨节明晰的手指,又拉了拉实实在在的手臂,大梦初醒般立住脚步,回过身望着他,满眼的欣喜若狂与不可置信,“竟是真的么?我以为是我做梦,你怎么会来?”

敖丙不发一言,他穿一套白色宽袖长袍,夜里有风,吹得他袍角飘扬,发丝纷飞。哪吒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出了什么事?”

一定有什么大事,不然不能明日婚礼,今夜他要与自己私奔。

哪吒忽然有些感慨,不知该不该感谢这件大事,否则自己不会这么快重新见到敖丙。他终于是等到了那一丝希望。

敖丙默不吭声,拉着他往前走。

其实敖丙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无量量劫之下,任何地方都逃不脱覆灭的命运。也许可以去凡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至少他们还有三四年的光阴可以在一起。他们实在错过太多时间,仅剩的三四年更贵不可言。天劫之后会怎样不想去想,横竖都有那一天,总归化为劫灰后他们是堆在一处的。

天帅府里的仙侍们看见两人并未多惊讶,见过礼后依然各自忙碌,一片寂然里,他二人步履匆匆地向外行去。

眼见南天门近在咫尺,只要翻过这扇门,去往凡间,凡间地大物博,二人隐好气息,众仙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们。平日里从不过问的两位守将忽然跳出来,一人持斧戟一人仗刀剑,铮的一声挡在他们面前。

哪吒眯起眼,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在南天门处被人拦住,不由感慨新来的守门小将眼神愈发不济事。

不待他开口,黑黢黢的四周忽然东一簇西一团亮起光团,光团影影绰绰,不消片刻便亮成一片,光圈逐渐缩小,将他们包围在一处。

到凑得近了,哪吒才看出来,整个天宫的仙,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祭出了法器,那些刺眼的光就是法器发出的。

哪吒怔住,难道这群人这么迫不及待要参加婚宴了?可是婚礼明日才开始。

他抬了抬手臂,想解释一番,众仙里太白排开众人走出,单手作揖道,“太子殿下,天劫在即,还是请太子回府静候天劫,以免身在外,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想去的地方还从未有人敢阻拦,心中已经恼了,又想起杨戬所说封神前的选酒一事,此时看见太白更是恼上加恼。他冷笑一声,道,“本座的天劫用得着你指手画脚?封神前你诓本座喝下一杯酒,让本座忘了敖丙三千年,本座还未找你算账,你竟还敢出现在本座面前!”

没想到他已经知道酒一事,太白和敖丙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哪吒转头也看向敖丙,道,“你应该比我早知道罢。”

敖丙点了点头。哪吒笑道,“你一向比我聪明,又心细。”却没有想他为何知道但没有告诉自己。

太白叹息道,“太子殿下,还是请回罢,好生完成婚礼,不要让我等为难。”

哪吒冷哼,“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太白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头,“你二人联手,我等自然拦不住。”

哪吒道,“那还不滚开。”

太白没有动,却望向敖丙,神色莫测,片刻后他从袖中掏出一面镜子,念了个诀,镜子瞬间胀大,比一人还高出一截,镜面云雾缭绕,太白一挥拂尘,云雾散去,镜面显出四个地方来。

这是一面观尘镜,太白以法术催动,镜子里分东南西北四格,分别显出东海,凡间陈塘关,海底镇压的魔族和地狱鬼族四个场景。

哪吒不知他做什么,观尘镜里并无任何异常,再看向敖丙,却发现他脸上神情变幻,他从未见过敖丙这个样子。

太白闭上眼双手结印,手指掐算片刻后,睁开眼朗声道,“星君,老夫也曾担心出现棘手境况,还有一事未告诉你,太子爷法力通天,天劫日期老夫只能算个大概,具体何时落下,还得看太子爷自身。”

敖丙眉头拧住,“你什么意思?”

太白却转而向哪吒道,“太子爷,你亲手杀死华盖星君一事,是我等故意安排的。”

哪吒又惊又怒,太白继续微笑道,“因为我等不能让魔丸随龙珠归龙族,龙族妖族,一日壮大,我天界一日不得安宁。所以诓你饮下一杯酒,忘记华盖星君,忘记魔丸身份,被控制在天宫,为天宫所用!”

话一落地,敖丙也是一惊,已分不清这当中到底还有多少未曾想到的阴谋。

太白继续道,“哪吒!你并非高高在上的太子,你只是一颗魔丸,是被四海龙族镇压于海底的妖魔一族最大的魔头!”

敖丙忽觉手指一阵钻心的痛,转过头去,发现哪吒双目逐渐赤红,周身烈焰乍起,烫的他不得不松开手,炙热的火浪自哪吒身上燃起。

到此刻,哪吒方才明白,天宫忌惮魔丸灵珠的身份,便使计将他二人禁锢在天宫,什么封神,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只因为担心龙族壮大,”哪吒的声音阴鸷得可怕,仿佛是地狱恶鬼发出的咆哮,“你们生生拆散我们三千年!”

他一字一顿道,“三千年!”三千年里,他经历过多少个望穿秋水又绝望的夜晚,做了多少追悔莫及的事。他扬起头,火焰瞬间燃到顶点,身形在烈焰里如一朵怒放的盛莲,他咧起嘴角,笑中带着鬼魔的阴气,“你说我是魔,今日,本座让你们瞧一瞧,什么是魔!”

两团火球尖啸着从远处飞来,熊熊业火里飞速滚动着化成风火轮,叮当作响,臣服在哪吒足下。遮天蔽日的狂风突起,哪吒妖艳的血色喜服猎猎起舞,混天绫环在身侧激昂飞扬。兵器破空的尖利哨声响过,火尖枪穿云而来,带起一阵黑色硝烟,牢牢被他握在手里。他如一柄被业火淬炼的神兵利刃,狂傲不羁地立在狂风与怒火里,睥睨众生。

围着的众仙慌了,近三千年来,他们从未见过通天太师召齐三大神器。他们只知太师本领通天,到底未亲眼见过,此时蓦然一见,果真如一尊天道不容的恶魔降临于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哪吒轻抚火尖枪,枪尖朝下,微微震动,发出阵阵嗡鸣。他嘴角牵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沉声道,“三千年未好好饮过一次血,今日让你一次饮个够。”

语毕,熊熊的一簇火挟劲风扫向众仙,一群人被滔天热浪掀翻在地,呼痛声不绝于耳。哪吒手持火尖枪,瞬息间跃致众仙跟前,一身红衣如浴血而出,他已彻底被激怒,毫无理性可言,甚至未认出面前的仙家是哪位,枪尖便抖出枪花,直直刺过去,血溅当场。一时间,众仙大乱,纷纷掉头逃跑,可尚未来得及迈出一步,哪吒速度极快,紧随而上,抓住后又是一枪。

一场围追堵截,骤然演变成哪吒单方面的屠杀。

杀得正欢,一道惊雷裂天而起,电光如练,刹那间照亮天宫所有人的脸,电光里,每个人的脸上俱是惊恐。连敖丙都惊得一颤。他抬头望向天际,黑黢黢的云头层层叠叠翻涌,一道接着一道亮白的雷电火花四射,躁动不安蛰伏在遮天蔽日的黑云里,似是要找准时机湮灭天地。

这是……无量量劫?

他们竟故意激怒哪吒,引哪吒入魔,从而提前召来天劫。敖丙脸色一片惨白,望向太白。发现人群里太白也在回望着他。

太白风仙道骨的长袍上有许多血迹,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一身鲜血湿透仿佛从水里捞出来。

在这种地狱的境地里,敖丙奇迹般一身白衣胜雪,一粒血点子都未沾身。太白向他笑了笑,向观尘镜里瞟了一眼。

敖丙顺势看去,身体忽然僵住。

原本风平浪静的东海,此刻阴风阵阵,先前碧蓝海面此时呈一种暗到极致的黑,波涛汹涌翻滚。敖丙往前凑近一些,才发现海面并不是黑,是被血染成了黑。他心中冰凉一片,忽而望见海面上飘出一条尸体,尸身随着波涛沉浮。那是一条龙的尸体,他双手抓住观尘镜,还未辨别仔细,海里又出现一条,接着第三条,第四条。

他慌乱地向镜中其他三处看去。陈塘关烈日灼天,大地皴裂,路边尽是饿殍,瘦骨嶙峋的凡人如干尸般呆坐在地上,分不清是死是活;地狱恶鬼在滚滚岩浆中兴奋地跳跃着,迫不及待要冲出牢笼;魔族则感受到滔天的魔气,魔心大振,在四海与龙族浴血搏杀,妄图突围出镇压,与他们的魔头汇合,那些成为尸首的龙族就是葬送在这些魔族的利爪之下。

这么看着,敖丙竟觉得呼吸困难,他回首盯住太白。

太白一句话不说。敖丙静默着,好像有三千年那么久,另一边哪吒的身形在人群里起起落落,速度快得只剩残影,如一朵蘸饱了血的莲花绽在半空,随之倒下去成片仙家。

敖丙垂下眼道,“你们赢了。”

耳边兵戈交互的声音逐渐衰弱,四周仙家乱七八糟倒在一处,只留了点力气在微弱地呼痛。哪吒踏着这些人,带着胜利的笑容一步一步向敖丙走来。

敖丙闭上眼睛。

火尖枪上的血珠汇成血柱,在哪吒身后蜿蜒流了一地。他带着笑,想告诉敖丙,现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人能阻得住他们,还想说,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别让污血脏了他的衣裳。然而他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出口,胸口骤然一凉。

他低下头,看见一柄冰化成的利剑带着凉薄之气刺进他的胸前,透胸而过,一如一千年前。

剑的另一端握在敖丙手上。哪吒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丙儿,你是手滑了么?”

他不死不灭之身,区区一剑委实伤不得他分毫。

回答他的是敖丙的剑又往前送进三分。

哪吒忽而笑了,像是不信,“丙儿,你真要杀我?”

敖丙的眸子里沉静如水,望着哪吒看不出丁点情绪。哪吒再次开口,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你真想我死?”

敖丙默然不语。哪吒彻底慌了,不大动的脑子也转了起来,他诧异地问,“难道,你引我来此处,是为了他们埋伏我?”

敖丙猛地抬起头,眸子里有东西颤了颤,而后道,“对。”

哪吒只觉得头有些晕,身体晃了晃。这些仙还不够他打牙祭,根本没必要的,只要敖丙想他死,只要敖丙想,他是会死的。谁都杀不了他,敖丙可以。

敖丙背过身,从唇缝中吐出极重的一句话,“这是你欠我的。一命还一命。”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呼痛的呻’吟渐渐低了下去。

哪吒的身体僵了一僵,他确实欠他一条命,如此倒是天经地义。他突然觉得冰剑很凉,凉到了他的骨子里,凉的他脚步踉跄了一下,他依然哆嗦着伸手抓住了敖丙的袖子,奋战后的血在敖丙雪白的袖口印下一朵血花,“丙儿,还你可以,你看着我……”

敖丙决绝地背向他,无论他在身后如何拉扯,都不为所动。

胸口上的剑伤处汩汩涌出血,似是流之不尽,顺着哪吒的手臂漫延到火尖枪上,原本快要干涸的血柱又开始鲜活,顺着枪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一战耗费太多体力,哪吒觉得有些站立不住,眼皮也有些沉重,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可右手依然拉住了敖丙的袖子,他还是固执地道,“你转过来看着我。”

血越流越多,哪吒感觉双手的力气在逐渐离自己远去,敖丙的衣角在手心里渐渐滑脱,可他仍死死拽着,“你转过来……我只是想看看你……”

敖丙一动不动,身子在他的拉拽下微微摆动着。

大概自己到死,他也不想让自己再看他一眼了。哪吒终于明白,他恨极了自己,确实是恨到要杀死自己。深吸一口气,哪吒想恨敖丙无情,可一千年前他也曾这样无情过,不过一报还一报,实在怨不得什么。

“丙儿……”哪吒用火尖枪艰难地撑在地上,身体才没有滑到地上去,他道,“还你一命,不要恨我了好么?”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哪吒只能够得着他小腿边上的袍角,攥住,喘着粗气道,“丙儿,来世……来世……”

他又想起凡间的那场婚礼。

怪他二人当时年少,初次成婚没经验,脸皮又薄,交代时不清不楚,不好意思多说,只糊弄过去,结果店家送来的喜服不仅尺寸不对,款式也弄错了。原本两套男式吉服,其中一套制成女子穿的凤冠霞帔,还贴心的赠了红盖头。两人坐在床前,对着桌上那身八宝凤冠和五彩霞帔,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敖丙先起身试了一回,深吸着气紧紧收腹,胸前两片衣襟也未能碰到一起,反倒在身上勒出一道一道红印,惹得他狼血沸腾,当即扑上去先挥洒了一番狼血。待到二人气喘吁吁地从床上滚下来时,嫁衣依然在,难题依然在。

后来实在不好意思再与店家换,况且吉时在即,也不大来得及了。没有法子,还是敖丙出了主意,让他套上乾坤圈,变成三岁孩童的模样,这才穿上大了许多的嫁衣。那时,敖丙还说嫁衣穿都穿了,不要再介意多戴一条红盖头。于是他着嫁衣戴盖头,完成了夫妻之礼。

好像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刻,总带着些不圆满。那身不合体的嫁衣一直是他心里的遗憾。

他想告诉敖丙,来世仍在一起好不好,来世,你穿一次嫁衣好不好。

可是最后的恍惚里,他明白过来,他没有来世了。他真的不舍,他想再看一眼敖丙。

他望着天边的阵阵天劫雷咒,闭上眼前苦涩地想,一语成谶,原来他竟真的渡不过去天劫。

随着哪吒的身体滑倒在地上,天际来势汹汹的无量量劫骤然间消失无踪,密布的黑云烟消弭散,观尘镜里,东海海面风微浪稳,恶鬼们在岩浆里相安无事,魔族断了魔丸气息,再次沉进海底,省事宁人,陈塘关一场久违的大雨瓢泼而下。

仿若一切灾难都未发生过,世间太平无事。

敖丙如一尊雕像,默然地立着。天下太平,世事安好,人人都得了圆满。

只有他失去了哪吒。

是他亲自逼死的哪吒。

一声龙啸忽然震彻苍穹,三十三重天刚刚聚起的祥云,在龙啸下再次消散无形。

众仙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到一条体型巨大的青龙用透明的身体卷住通天太师的尸身。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青龙口中衔着一枚水蓝色的珠子。

太白猛一抽拂尘,叫道,“不好!华盖星要复活太子!”

众仙一个激灵,魔丸气息散的干干净净,哪吒太子怎么活?太白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快阻止华盖星,他要用灵珠救人!”

华盖星于千年前仙体尽毁,魂魄融在灵珠里,若是灵珠给了太子爷,华盖星的魂魄又该何去何从?这才是真正的自绝生路!

太白大急,这场糟糕透顶的算计里,他们只为除魔丸,并不希望有任何人牺牲,既天命里哪吒是魔丸转世,死的只一个哪吒已足够,不想连累其他人。

众仙被哪吒修理得凄凉无比,灵力早耗尽,即便想阻止敖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纷纷祭出法器,却在敖丙的术法里流星般坠落。

敖丙头也不抬,灵珠里,一条青龙的魂魄被生生撕出,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整个龙身在半空中扭曲挣扎,随着灵珠的缓慢剥离,青龙的身躯一点一点淡薄下去,直至彻底消散在空中。

敖丙想,最后一次,他的命运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出生时,他就被迫成为灵珠转世,无人问过他可愿意。在深渊海底,龙族复兴希望年复一年压在他的双肩上,他被逼着成为修炼最努力的龙,无人关心他可累。然后他成为维持两界和平的质子,远离家乡,在天宫谨慎偷安。到最后,还要让他背负上六界苍生,去杀死自己的挚爱。他这一生,竟然没有一刻是属于自己的。

他这一生……

不,敖丙笑了笑,还是有的,凡间偷来的百年相依,就是他自己的。

仅仅百年时光,却成为漫长生命里的微光,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晨星,让他有勇气为自己活一次。

太白怔怔望着,敖丙的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毅然决然地将灵珠摁进了哪吒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灵珠中的青龙魂魄瞬间碎成千万片,如一粒粒星辰散落进无尽环宇,既无身躯亦无魂魄,敖丙只剩下最后一丝虚无的神智,浮在半空,望向地上的哪吒,后者仍昏迷着,胸前的伤口血已止住。敖丙甩开龙尾,他现在轻盈而迅捷,游一下便比风还窜的远,他环绕在哪吒身边,用虚无的头轻轻蹭了蹭哪吒的肩,又用龙吻恋恋不舍地在他脸上触了触。

敖丙如风一般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哪吒,龙珠还你,我们两清啦,往后你有千万余年逍遥自在,千万余年里再也不要想起我。”

他在哪吒额头亲了亲,最后一点灵力用吻化成封印,印在哪吒的脑海里,缚住哪吒所有关于灵珠与魔丸的记忆。

他化成风,吹散了云。

太白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华盖星君会以这种决然的手段解决问题,他猜,敖丙一定是知道真相后,便想出了这条对策。

真是愚蠢至极,却也坦坦荡荡,龙族最初盗取灵珠的罪业冰消瓦解。

只是,自此,世间再无那位风华无双的华盖星君了。


——————

感谢小可爱@Shanji @荟♪ @亚特兰蒂斯的牙 @夜黑风高 @六叶草-君筠 的打赏(* ̄︶ ̄)

不要怪我,怪哭着喊着要追妻火葬场的小可爱们~


还没完结,这不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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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二十四)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四)


午时,秋日高悬,洒在院中温暖而不热烈。房间内奢华拔步床罗帐轻舞,床头案几清雅熏香缭绕,不远处泉眼流水叮咚,床上二人清浅呼吸,敖丙裸’露在外的冰雪样的肌肤上,处处可见青紫的暧昧痕迹。

醒来时窗户前刺眼阳光灿烂,方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是白日宣’淫。脸不由又红了一阵,敖丙抬眼望向身边死死箍着自己的哪吒,后者还在睡梦中,睡到香甜处,无意识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往他颈侧拱了拱。

一颗心顿时柔软的不成样子。

这是在少一根筋的情况下,就已如此。敖丙不由好奇,在他还有情根时,对哪吒的情感要深至何种地步?这根筋是不是...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四)


午时,秋日高悬,洒在院中温暖而不热烈。房间内奢华拔步床罗帐轻舞,床头案几清雅熏香缭绕,不远处泉眼流水叮咚,床上二人清浅呼吸,敖丙裸’露在外的冰雪样的肌肤上,处处可见青紫的暧昧痕迹。

醒来时窗户前刺眼阳光灿烂,方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是白日宣’淫。脸不由又红了一阵,敖丙抬眼望向身边死死箍着自己的哪吒,后者还在睡梦中,睡到香甜处,无意识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往他颈侧拱了拱。

一颗心顿时柔软的不成样子。

这是在少一根筋的情况下,就已如此。敖丙不由好奇,在他还有情根时,对哪吒的情感要深至何种地步?这根筋是不是完全种在他身上。

白日宣’淫也有白日宣’淫的好处。双修过后,强行破开记忆封印的内伤恢复不少,只是作为代价,身上疲软得很。

到此刻敖丙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捋顺脑中的记忆。

三千年前,为四海龙族与天宫的安宁,也为能与哪吒坦荡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奉命上天宫做一个星官。那日,走在封神登仙之路上,一张桌子横在他前面,桌上乌金酒樽盛着两杯清酒,负责授衔的仙官面无表情地垂手立在一旁,用没有起伏的音调道:“一杯不记前尘,斩断三千庸碌情丝;一杯忘记当下,不作梦中梦,不见身外身。选一杯罢。”

仙官将不记前尘的那杯酒推到他面前,像是料定了他会选这杯酒。

敖丙低头缄默着,想了一阵,便想明白了。

这两杯酒,一杯忘记凡尘记忆,彻底与过往告别。敖丙的凡尘只有哪吒,这杯酒就是让他忘记哪吒。另一杯酒可以保留凡尘记忆,却要他永远只有凡尘记忆,再认不出眼前挚爱之人,不辨身处何境,正如酒名,忘记当下。

他当然舍不得忘了哪吒,可要他只记着那百年,往后千万年浑浑噩噩,甚至认不出哪吒,也不愿意。他问:“所有封神登仙之人,都要选这杯酒么?不选如何?”

不选,仙官便不让他过去。

抬头看,数千级的台阶笔直向上,通向九天之上,那儿祥云浮动,青鸟仙鹤在云中飞进飞出,引颈长嘶,清澈鸟鸣响彻天宫。

他是一只妖,连累哪吒伴他隐介藏形,二人从未做过坏事,却不敢正大光明地出现。只有上到天宫,脱去妖籍,才能和哪吒坦荡地站在明日高悬之下。

不论过去多美好或悲伤,也不能过于沉湎,现下和将来才是最重要的。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和哪吒的将来,再不舍,他也要端起那杯不记前尘。

况且,他相信自己,哪怕在凡间爱够了哪吒,以后的日子,仍能见一次心动一次。

酒饮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便多了一分清冷少了一丝缠绵。随着记忆的封印,额间淡蓝色灵珠印记也一齐消退。仙官让至一旁,他缓步走向天阶。行至数十阶,身后远远传来咋咋呼呼的热闹声音,遥遥唤他:“敖丙!敖丙!”

他回首,看见一个火红的少年,足下踩着火,身后洋洋洒洒飘着火,脸上也有火一般的红色痕迹。敖丙望着他,眼里只有陌生,他们间隔着一张摆着两杯酒水的桌子,分明像合欢酒,却隔开他们三千年。

现在想来,哪吒当时的惊愣不是一星半点。但他只是漠然地转过身,继续向上拾阶而去。他没看见身后的哪吒被拦在桌前,同他一样,需选一杯酒。

根本不耐烦听完仙官对两杯酒的介绍,哪吒只抓住重点,道,“啥?要忘记过去?不行!我不选!”

仙官照旧将那杯不记前尘推向哪吒,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不选不能封神。”

“不能就不能,”哪吒愤然,“小爷还不稀罕当劳什子的神仙!”

他是真的不稀罕。封神之战中他战功赫赫,一个白胡子老仙说他功德圆满,非要给他安个神位,他才来的此处。

结果不好好封神,让他选在两杯酒中选一杯,一听就很不寻常,在战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他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更何况,要他忘记敖丙,他才不答应。

在对峙不下时,白胡子老仙抚着胡须现身了,拱了拱手道:“老夫明白年轻人为何不愿抉择。心有所系,情有所牵,难免不舍。只是你心头惦记的那位已经登上神坛,你若是此时放弃,只怕此后两厢不得见面。”

哪吒抱着臂斜睨着老仙。老仙又道:“老夫太白星君。”

太白说的有道理,敖丙已然封神,他若半途而废,就真正成了天人永隔。他抬眼望向桌上两杯酒,想起刚刚敖丙看自己的生疏眼神,指着不记前尘问:“敖丙选的是这杯酒?”

仙官没有说话,仍将不记前尘推向他。哪吒在军营摸爬滚打得来的习惯是别人递过来的东西绝对不接,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取别人不肯给的东西。哪吒手伸向那杯忘记当下,挑着眉道:“饮下这杯会如何?”

太白瞥了眼仙官,而后牵扯着脸皮笑道:“此酒乃天帝所酿,可永生永世记住凡世尘缘,绝不会被外力所剥夺。”

心中想着敖丙忘记他没关系,只要自己记住就可以。哪吒仰头痛快地将这杯酒一饮而下,带着挑衅的眼神望了一眼太白和仙官,颇为不屑地踏上天阶。

没想到封印竟能被凡尘时留给哪吒的海螺解开。如果哪吒一直未吹响,他们是不是就要一直蹉跎下去?思及此,敖丙觉得既幸运又后怕。此时此刻,他望着哪吒的眉眼,哪吒脸上的火红痕迹仍不见踪迹。那是他身份的象征。敖丙自言自语般问:“你选的又是哪一杯酒呢?”

箍着他的手臂动了一下,下一刻更紧地搂住,哪吒从他脖颈处倏然抬起头,目光不安地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扫视着,确认无误后,哪吒长出一口气,又仰头倒回去,闭上眼道:“还以为是做梦,幸好是真的。”

说着,又凑过来,像是怎么都抱不够,把敖丙圈进怀里。

他眼还是闭着,敖丙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脸肉捏得变形了,哪吒唔了一声。

敖丙问:“封神时你选的什么酒?”

“忘记当下。”哪吒模模糊糊地应着。他一直都记得自己饮过一杯忘记当下永保记忆的酒。但也只记得这个。他睁开眼,颇讶异道:“还能选么?我只知道我喝了杯酒。”

敖丙猜到了,不然他怎会记得自己一直有个夫人。只是他有点不大明白,“喝了忘记当下,你现在怎么认出我的?”

他眉间的额纹还未显出,按理说,酒的封印仍在。

哪吒迷茫了一会,问道:“我曾经没认出过你么?”

敖丙一怔。三千年里,两人在天宫一次都未相遇说不过去,最大的可能就是遇见了,哪吒未认出自己,而自己因为丢掉情根,不会动旁的心思。于是就这么错过了三千年。到现在为止,哪吒肯定还不明白选择忘记当下意味着什么。罢了,现在能相认就很好,也不想再纠结其余的事了。

静静抱了一会,想起什么,哪吒抬起眼,不确定地问:“情根之事不是天生的罢?”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敖丙道,“不是,在凡尘时还有,应该是封神后丢的。”

封神后才丢情根,必然受了极大的苦。哪吒静默了一会,沉吟道,“想不起来了?”

若是知道是谁干的,他一定要将那人抽筋扒皮,大卸八块。

“嗯。”敖丙如实答道。

哪吒转着他不大用的脑子思索了一下,想起太白曾说的一桩事,有个凡人在姻缘树上刻了他与敖丙的名字。姻缘树必然是要两厢心意相通,愿结为连理才能刻上去的,凡人能刻字,说明敖丙心里也是肯的。哪吒像是猛然被喂了一大坛子干醋,身心由内到外都在冒着酸气。

“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凡人……”他开口,敖丙的视线投过来,干净澄澈,双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脸,他突然住了口。

敖丙疑惑,“什么凡人?”

“没什么。”哪吒本是想问他与凡人那档子事时情根还在不在。但话一出口就不想继续了。敖丙不记得不是最好么,为何还要提醒?他们分开太长时间,敖丙又这么好,有几个不识好歹的惦记他,是极正常的。他自己不就在不知他是夫人之际,沦陷了么。天上一天,凡间就是一年。那个凡人与敖丙再有瓜葛,至多不过三个月,况且现在还魂飞魄散了,兴许三天都没有。为着这三天,实在犯不着醋,往后他和敖丙可是有千万年的岁月的。等抽个空,偷偷将树上的名字抹掉,换成自己的,什么凡人不凡人,此后敖丙生命里再没有这个人,只有自己。

这么想着,哪吒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回天宫刻名。情根一事急不得,往后的日子还长,迟早他都会弄清楚,并且找回来。

时辰不早,是该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哪吒一定要拉着敖丙的手,脑袋不搁在自己脖子上,一定要架在他肩上,不端不正,黏糊地没有规矩。敖丙边驾云边不住地挪动肩上的脑袋,一朵祥云驾得歪歪扭扭,从东忽的飘到西又荡回南,手忙脚乱好一阵,终于回到天宫。

善财候在南天门,乍一见两人亲密得只剩一个影子,心凉下去半截,不甚安心地行了礼。

知道他对自己有成见,但毕竟是夫人的仙童,哪吒大人有大量地不与他计较,心里寻回夫人的喜悦正无处可诉,逮着了善财就忍不住炫耀道:“小白蛟,你还不知道罢,星君是本座在凡间堂堂正正行过礼拜过堂的配偶!”

善财像受了伤的小兽,脸刷的惨白,看得哪吒都有些同情他了,又喜滋滋地往他伤口上撒了把盐道:“不信你问星君,他都想起来了!”

善财僵直着身体转向敖丙,看见自家星君板正地朝他点了点头。

这怎么能行?善财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晕过去。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以前拜过堂,那是以前的事。他恶狠狠地瞪了哪吒一眼,心里想骂一千年前干过的好事你都忘了么?怎么还有脸站在星君身边?

可他骂不出来,到他想起这件事,就被人下了禁言咒,关于这件事,他一丁点都说不出来。

三人结伴回府,善财看着眼前两人亲密无间十分碍眼,卯足力气往两人之间插,想将两人分开稍许,可他身量比两人矮一头,哪吒提他像提小鸡子,提起来后往身后扔。如此反复几次,行至一处山石后。

听见山石那边有几个仙子声音,轻悄悄地道:“依我看,就是太师强迫的,华盖星君这些年,性情冷淡,从不与旁人有牵扯。在太师面前人微言轻,想反抗都反抗不了,太师真是太过分了,马上就要渡劫,真不怕遭天谴么,哎……”

这个哎字,愁肠满腹,不知道是可惜敖丙,还是憎恶哪吒。还有几人嗯嗯啊啊地附和,似是很赞同这些话。

三人听得清清楚楚,善财抬眼望了眼哪吒,心里巴不得那边几人再多说点,太师在天宫风评极差,好教星君及时回头是岸。而且太师听见这些,必然会发怒,叫星君好好看一看发怒的太师有多穷凶极恶,说不准就将那几人剥肤椎髓再抛下斩仙台。

想法残忍,只要星君能看透太师本质,善财顾不得了。

静静听了一会,哪吒没什么表情,敖丙却迈出一步,想同人解释并非太师强迫,是他自愿,手臂被人拉住。

笑了一笑,哪吒道:“本座宽宏大量,计较这种事做什么。嘴长在他们身上,哪管得了那么多。强迫与否,你都在我身边。”

这样通情达理,善财简直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真的通天太师。

下一刻,那边又有个声音道:“什么太师强迫,我看是华盖星君仗着自己貌美,出卖色相故意勾’引太师才是,天宫之中星君不计其数,华盖星君算是最不起眼的了,从此搭上太师殿下,可扶摇直上,入主星宫。”

其余几个人显然不赞同这话,纷纷反对。那个声音又道:“你们看着华盖星君冰清玉洁,都不知道以前……”

停了片刻,没往下说,斩钉截铁道:“反正华盖星君以色侍人,今儿个是通天太师,若二郎真君在,估计也能千方百计爬到真君床上去。”

最后一句尚未说完,哪吒双拳已握得咯吱作响,怒火烧的眼睛赤红,哪还有半点‘宽宏大量’的样子。敖丙未来得及阻止,他一脚踹翻面前山石,山石崩裂,四处飞溅。背后那几人吓得一跳,看清哪吒,脸色大变,哗啦一下全跪倒在地。

“刚刚是谁在大放厥词?!”哪吒气急,视线森冷地从地上一排乌黑的头顶扫过。

一排人默不出声,哪吒冷笑一声:“好,你们不肯指认,在背后妄议天神,全送去斩仙台。”

善财抬起眼眸,太师果然还是那个太师。

地上的一排人头埋的更低,哆嗦着身体。敖丙阻道:“上斩仙台未免太重了,罚去看守仙山便是。”

哪吒还在生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敖丙知道如何安抚他,也知道他这是在气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手在他胸口处自上而下抚着,哄道:“你刚才还说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说没有办法控制。若是因此事惩罚得这么重,以后更有人要借故编排我仗势欺人了。”

“他们胆敢!”哪吒愤愤。

敖丙朝善财使眼色,善财老大不愿意地弯腰在地上跪着的一排人打了个赶紧走的手势。

待人走得远了,敖丙刚松口气,哪吒奇异地安静了片刻,忽然道:“本座要成婚。”

“嗯?”敖丙讶然。他们早就成过婚了。

“本座要告知六界,通天太师要娶华盖星君,”他顿了一下,“嫁也行,本座不介意是嫁是娶。第一次成婚只有咱们俩,这次,本座要全天下都知道,华盖星君是本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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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可爱 @勤勤恳恳嗑藕饼  @蓝家那个若  @季姬击鸡记  @因为最喜欢你了 @S 的打赏(* ̄︶ ̄)

这章主要是解密了呀,其实第一章第一句话就说了这个事(*^▽^*)

我应该写明白了吧o(╥﹏╥)o

请诸位小可爱相信我,我说了调’情藕就是调’情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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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二十三)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三)


洪水般的记忆铺天盖地涌进他脑海中。敖丙目光痴愣地仰面躺在床上。

是谁在海边对他说,我娘做的点心全天下最好吃,你随我回家就能吃到。

是谁在家中对他说,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天天耍与你看。

是谁身着红色喜服站在红烛前对他说,从今日起,全天下,噢不,全六界的莲花都只为你绽放。

再后来,是谁同他形影不离,缠绵悱恻,又陪他东躲西藏近百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忽然不想躲了。既然人妖殊途,若是一起封神登仙,总算殊途同归罢。

所以,究竟是谁?

脑中有什么被撕碎,又重新整合。头疼得如炸裂般,剧痛一直漫延...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二十三)


洪水般的记忆铺天盖地涌进他脑海中。敖丙目光痴愣地仰面躺在床上。

是谁在海边对他说,我娘做的点心全天下最好吃,你随我回家就能吃到。

是谁在家中对他说,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天天耍与你看。

是谁身着红色喜服站在红烛前对他说,从今日起,全天下,噢不,全六界的莲花都只为你绽放。

再后来,是谁同他形影不离,缠绵悱恻,又陪他东躲西藏近百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忽然不想躲了。既然人妖殊途,若是一起封神登仙,总算殊途同归罢。

所以,究竟是谁?

脑中有什么被撕碎,又重新整合。头疼得如炸裂般,剧痛一直漫延至四肢百骸,侵入肺腑,敖丙如虾米般弓起身体蜷缩成一团,胸中气血翻涌,不住呕血,痛苦让手足控制不住的痉挛,敖丙狠狠咬住手腕,整个人被冷汗浸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

善财跪在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痛哭:“星君,你怎么了呀?你不要吓唬我呀。”

耳中轰鸣不断,敖丙全部的感官只剩下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和悠悠不绝的海螺声。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去找他。

他颤栗着爬起,苦楚却让他又跌回去。他咬牙挣扎。

见状,善财哭着扶起他,鼻涕泪水一道流下来:“星君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罢,我替你去办。”

没有人可以替他去办这件事,他要找到海螺声,才能知道那个人是谁。撑着善财的手臂,敖丙翻身下床,哆嗦着手招来一片祥云,他爬上云头。步子一个不稳,又从云头摔下来。

善财急匆匆跟上,将他扶上去,担忧道:“星君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呀?”

敖丙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的目光涣散,望着天边遥远的方向,那是螺声传来的地方。

脑中的人影似乎清楚了一些,是一个劲瘦张扬的男子,有一对烁星清亮的眉眼。

想看的再清楚些,可是人影却又变得模糊,敖丙咬住唇,拼了命地在脑海中挖掘,想将男子的面貌挖掘得更清晰一点。可是越遑急,反倒越看不真切,人影缓缓退到迷雾中去。

祥云已慢悠悠地飘出一段距离,善财跟在后面,本以为一直能这样跟下去,岂料前面的敖丙在将至南天门时,突然发力,避过看守天门的天兵,乘着祥云倒栽葱式的栽下凡间。他的道行本就浅显,在敖丙跟前更是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在天宫还能勉力一跟,出了天宫他根本不知晓敖丙能去往何方,只能担忧地站在天门前守望。

循着螺声,敖丙落在凡间的一所破庙前。

凡间的深秋总是很萧瑟,遍地草木萧疏,神主庙比之三月前更破败了,神像已塌了一半,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滚在角落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杨戬不甚在意,侧卧在枯草里,叼着草根看天际云卷云舒。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杨戬懒散,黑子也不勤快,身后有客人,也不吠两声欢迎,连眼皮都懒得抬。

直到听见身后有个清透的声音惊疑不定地问:“是你唤我么?”

杨戬转过头,看见华盖星君脚步虚浮地向这边走来,他脸色苍白得近乎死人,唇无一丝血色,往日澄澈的双眸此时一片迷离。

他站在一丈开外,带着惶急的语气又问一遍:“是你在唤我么?”

杨戬想了一下,没明白他是何意思。

敖丙真正急了,想再问,可脑中又突起一阵惊涛骇浪,冲击得他无法做出更多的思考,他只能望着杨戬,动弹不得。

他的举止太古怪了,还有他眉间突然生出的蓝色额纹,明记得三个月前星君还没有的。

三个月前……

意识到什么,电光火石间,杨戬瞬间从地上弹起来,惊得黑子夹起尾巴蹿进一旁枯草里。他犀利地盯住敖丙:“星君是被什么唤来的?”

敖丙张了张口,杨戬抢道:“是海螺?”

敖丙默不出声,但杨戬分明从他眼神里看了出来。

杨戬睁大了眼睛,脸上不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好,哪吒三千年的苦苦寻觅历历在目,又是兴奋又是心酸。但总体而言,心头的喜悦远大于震惊,杨戬替哪吒欢喜,几乎要一跃三丈高,他手舞足蹈地冲到敖丙身前,很努力地遏制住自己想在敖丙胸前捣一拳的冲动。

怎么能躲这么些年,还藏的这样好?

凑近了才察觉出敖丙与平时大为异常,虚弱得近乎透明,似乎伸手一碰就能碎掉,这与他印象中提着两只硕大混元锤锤人的样子完全不同。杨戬搓了搓手,激动又不安道:“夫人……”

这个称呼倏然让敖丙向后退一步,眉头紧皱,警惕道:“不是你。”

虽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判断出,但敖丙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这个人不对。这个人没有那样张扬。

“呸呸,”时时听哪吒在耳边夫人来夫人去,杨戬也顺嘴叫了一句,知道喊错忙改口道:“应该是弟婿。”称呼难定,委屈自己当一回哪吒的兄长又何妨。

敖丙歪了歪头,依然懵懵懂懂,他的胸前有一滩暗红血渍,杨戬上前搀扶住他,将他掺进庙里,纳闷道:“谁能伤你如此之重?”

敖丙垂下眼帘,脑中依然一片乱麻,无法思考。

杨戬只当他不愿倾诉,也不勉强,只道:“弟婿先在此处休息片刻,为兄去替你将正主找来!”

去天帅府的路上,杨戬还在为寻着弟婿欢欣雀跃着,心中先将哪吒批评一顿,不知道天宫与凡界有时辰差么?夫人听到螺声到赶过来,中间只消耽误一会,凡间便是日月如梭。既然都已经找了三千年,怎么在凡间多等几日都不肯。批评完哪吒,再想想弟婿,多好的星君啊,怎么偏生命途多舛,成了哪吒夫人。突然,杨戬顿住脚步。

夫人是华盖星君。

啧。

那个当初被哪吒与他联手哄骗着剥去情根的华盖星君。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万念俱灰,再也不能生出七情六欲,可哪吒依然不肯放过,竟背着不知情的他将人生生从斩仙台抛下去的星君。

何其丧心病狂。

斩仙台是专弑神杀佛的凶残之地,古往今来,无有人能活着从斩仙台回来。星君也不例外。不知是不是天道可怜星君,被斩仙台除仙刃万箭穿心后,星君仙体尽毁,三魂七魄倒一样不少。他终究吊着一口气,以灵体从斩仙台爬了回来。

杨戬想象不出在斩仙台里沉沦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又是什么支撑着华盖星君凭借一口气,魂魄不散,从炼狱般的境况里挣扎回身。

因着哪吒的地位,天宫匆匆压下此事,洗去所有知晓真相的仙君仙童的记忆。幸而他与杨婵住在凡界,又是天帝亲外甥,避过一劫。但再如何遮掩,也有极少数洗不掉的模糊印象,于是天宫又编出另一套说辞,将这件血债粉饰成一桩风流韵事。谎言说得久了,人人信以为真,到现在,连杨婵都仅仅以为是华盖星君爱而不得,愤而投斩仙台。

尚不及转个眼,哪吒便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他甚至不知道紫微垣曾有一颗不起眼的星星,每晚最璀璨的时刻,就是他路过星河。

现在,哪吒寻觅三千年的挚爱,也是一千年前,他狠心绝情抛下斩仙台的星君。

呵呵。

天道真有意思。

足下的清风匆匆掉了个头,杨戬掠向神主庙。

敖丙已经等在大门外,正仰头望向天际,他受伤极重,清癯瘦削的身子在风中孑立,青袍猎猎作响。

因与他交手过,杨戬从不因为他的外貌便认为他软弱无能而看轻他。亿万年来,此人可是唯一一个能从斩仙台爬回来的神,自忖自己尚无此能力。他知道这个人体内蕴含着怎样强大的能量,强大到不畏人言不畏伤害,认准了便勇往直前,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死了方休。所以斩仙台后,华盖星彻底沉寂。他再也未见过敖丙。

可在此刻,看着风中单薄的敖丙,杨戬却生出这个曾经那般强大的星君原来也这样弱不胜衣。他到底也算帮凶,心中那丝愧疚感更加深重。

于是在敖丙追上前来,焦灼问他人在何处时,他只摇了摇头道没找着。

“他不在天帅府,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根本没去找,也不打算再找。事已至此,已经告诉是谁在用海螺呼唤他,杨戬打定主意,再不插手这二人之间的事,往后再不做会令自己愧疚的事。

“天帅府……”敖丙轻声重复着,脑中的人影蓦然从深深迷雾中踏出,足下烈烈风火轮,手持金光闪闪火尖枪,背后混天绫无风自舞,如烈火淬炼的金莲猝然绽放在人间。他清楚地望见了那张明艳张扬的脸。

“殿下……”敖丙几乎站立不住,身子晃了晃,呢喃出三千年前千转百回地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哪吒。”

杨戬只看着他,沉默着。

“不在天帅府,”敖丙虚弱地笑了笑,扬起头,笑容明朗,衬得面庞若星辰般耀眼,“多谢真君,小仙知道他在哪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掐出一道诀,眨眼消失在神主庙。

九龙湾山头上,敖丙站在青砖琉璃瓦的私宅前。这所宅子,他熟悉里面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砖每一瓦,他在这里生活了将近百年,无一处不是经他的手添置布置的。

他正要抬脚跨进大门,记忆封印被强行破开,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霎时间天旋地转,他终是坚持不住,往地上倒去。

鲜艳身影踏流星急扑过来,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接住了他。

敖丙抬眸望着上方的人,轻轻叹道:“你果然在此处。”

哪吒确实没有回天帅府。每当格外思念夫人时,他就会回私宅住一段时间。等不那么难过了,再回天宫当无所不能的通天太师。

像是看透了他,敖丙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眼神声音俱是温柔:“是想我了么?”

属水的关系,他体内的血液不温,身体很凉,指尖更是冰冷,触在哪吒脸上,让他打了个寒噤。哪吒将内心中好不容易收回的却因指尖触碰再次悸动起来的心跳藏的很好,发现他身上血渍,眉头一皱,绷着脸道:“谁伤了你?”

这个问题此时不重要,敖丙也不打算回答。在凡间时,哪吒是个不折不扣的顽皮孩子,连向他求欢都求得极跳脱。在他面前何时这般装腔作势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认真地望着他的眉眼,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的一个想法,脱口而出道:“伤可以治,你肯给我治伤么?”

他说的是正常不过的话,可哪吒分明从他的神色上看出了一丝旖旎味道。心头狂跳不已,血液都沸腾起来,哪吒瞪大眼睛,却猛向后退出一大步,双手护胸,极矜持道:“本座可不是随便的人!”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可笑了,敖丙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哪吒,三千年不见,你怎么道貌岸然起来了。”明明那么想他,想要他。却口是心非。

哪吒眯起眼眸,盯住眼前的人。六界之中,只有杨戬兄妹直呼他名,就是天帝,也尊称他为太师。如果有机会,还有一个人也能这样唤他。

敖丙转过身去,径自走向院中一个角落,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对跟在身后的哪吒道:“那尊红绿呢?我早就知道你嫌它丑。是不是背着我丢掉了?明明那么可爱,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眼光。我的佛祖风筝也不见了,这么多年,应该是烂了罢,招财树应该也枯死了,真可惜。”

他转过身来,还想再当面数落一下哪吒,却撞在身后紧紧跟着他的人的胸膛上,邦的一下,敖丙撞得往后仰去,哪吒却如一杆小白杨挺立不动,长臂一伸,将他捞回身前,眼神毫不掩饰的炽烈,落在敖丙身上几乎要将他灼伤。

敖丙贴着他的胸膛,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意味不明地低声呢喃道:“好久不见,吒儿哥哥。”

这个称呼让哪吒身体猛然一僵,再也装不下去,将他一把揉进怀里,把脸埋进敖丙的脖颈间,力度之大,像是要将怀里的人揉碎了,揉进骨血里方才罢休。

敖丙吃痛,却任由他抱着,直到颈间传来滚烫的潮湿感,他跟着一阵心酸。

抱了许久,勒得敖丙快要喘不上气,终于忍不住道:“怎么还是爱哭鬼呢?”

“我找你找了这么久,还不许我哭一会了,”哪吒眼眶发红,不服气地哼哼,稍稍松开力气,但仍舍不得放开他,额头和他额头贴在一处,“下次换你找我,你也试试找三千年不得是什么滋味。”想想觉得这话太不吉利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跟夫人分开,一刻都不会分开。补了一句道:“算了,我吃一次苦就够了,不要你尝这种苦。”

敖丙望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了一笑。哪吒出神地望着他,望得敖丙脸上忽然爬上一层红晕。

他失去情根,爱不了别人,可身体是诚实的,凡尘记忆失而复得,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挚爱,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红了脸。

三千年前的伉俪情深并未因时间有所削减,反而如同醇酒一般,因隔着时间长河而愈发浓烈,哪吒低头吻住了他。

亲吻是笨拙粗暴的,两人太久未亲近过,亲的毫无章法。敖丙的唇冰凉,如一块香软膏体,哪吒含住他的唇瓣,在他薄唇上用力嗦吸,几乎要将他吃下腹中,只一会功夫,敖丙双唇便被亲的红肿如滴血。

敖丙闻到一阵浓郁的莲花香。莲花大多是清冽的香气,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这样浓郁,浓郁地叫人头晕。

敖丙知道,那是哪吒动’情之际。他一动’情,花香四溢。

这莲花香也是他致命的崔qing💊。

哪吒放开他的唇,抵在他面前,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处,低声道:“我给你治治伤好么?”

夫妻之间治伤的顶好的法子,便是双修。敖丙本来也有此意,只是自己说出来不觉什么,哪吒一提,反倒羞涩得不行,脑中嗡地一声炸了,血液倒流,脸上烧成一片。

他没吭声,红透的脸颊却出卖了他。哪吒将他打横抱起,看着他将脸埋进自己怀里,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来到正房中。

将敖丙放到拔步床上,三千年前,也是在此处行的洞房。哪吒手抚在他脸上,眼中情绪饱满,沉沉道:“本座三千年未纟予解过,待会不能自持,动作若是粗暴了些,还望夫人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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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十八)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十八)


他们不过是离开了盏茶的功夫,于善财来说,仿佛经历了盘古大神开天辟地那么久。终于盼来了敖丙完好无缺的回府,心还没放下去,就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阴魂不散的哪吒,心立刻又悬上来。

看见敖丙手里那盏莲灯,善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头凑到敖丙耳边沉声道:“星君,这灯是殿下选的么?忒女气。”

全天界都知道通天太师乃莲花塑身,天帅府无一处花纹装饰不是莲花,未免冲撞太师,天宫其他仙君都自觉的不用莲花绣饰。本只是约定俗成,敖丙和善财常年深居简出,一时不查,倒真没注意到这条,只以为哪吒格外偏爱莲花。

脸色稍稍古怪了一...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十八)


他们不过是离开了盏茶的功夫,于善财来说,仿佛经历了盘古大神开天辟地那么久。终于盼来了敖丙完好无缺的回府,心还没放下去,就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阴魂不散的哪吒,心立刻又悬上来。

看见敖丙手里那盏莲灯,善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头凑到敖丙耳边沉声道:“星君,这灯是殿下选的么?忒女气。”

全天界都知道通天太师乃莲花塑身,天帅府无一处花纹装饰不是莲花,未免冲撞太师,天宫其他仙君都自觉的不用莲花绣饰。本只是约定俗成,敖丙和善财常年深居简出,一时不查,倒真没注意到这条,只以为哪吒格外偏爱莲花。

脸色稍稍古怪了一下,敖丙错开目光:“这个是我选的。”

“啊?”善财正想说星君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姑娘家的玩意,发现一旁的哪吒目光深沉,话在喉间打个滑,咽了回去,顺手接过灯,闷闷道:“那我挂到门口去。”

挂府里是不可能挂的,只要有他在一天,莲花一天休得妄想登堂入室。

哪吒笑眯眯地从宽袖里又掏出一盏灯:“那这盏放咱们寝殿里。”

依然是一盏粉嫩嫩的莲花灯。和善财手中那只正好成一对,敖丙有些意外他是什么时候挑的,竟然不曾注意。善财气得七窍生烟,不只因为莲花,更因为哪吒那句‘咱们寝殿’,请问华盖星君府里,有哪一处是属于他通天太师的?

没有。也许曾经有过,但那也只关乎血债。如今,哪怕一粒尘埃都跟他没有关系。

使了个小法术,哪吒手里的灯被点亮,熟门熟路地回到敖丙的房间,手心一托,莲灯由一团仙气护着,漂浮到半空,晕出一团模糊的橘光,照的满室昏黄。哪吒不大满意,又掐了个决在灯芯里,房间里立时光辉灿烂。三两下除去长袍,他只着里衣,躺到床上,比先前更加娴熟,将暖被掀出一角,拍了拍床道:“星君,不早了,快过来歇息罢。”

该纠结的都纠结过了,再多思虑倒显得矫情,敖丙只点了点头便躺进哪吒专为他留的被褥。睡至半夜,敖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化成龙形在东海泅水,游的过于畅快,一不小心被卡进了礁石缝中,那石缝十分了得,他越挣扎卡得越紧,不一会就让他呼吸困难,竟怎么也挣不脱,就在以为要窒息时,他从梦中睁开了眼,赫然发现哪吒的手脚缠在他身上,将他紧紧束在怀里,温暖的吐纳喷在他的颈侧,搔得有一点痒。敖丙反抗了一下,没能摆脱,若是更剧烈一些的话,必然会惊醒他。于是又任由着他抱了。

明亮的光线里,敖丙睁着眼,没有什么睡意,脑中想回忆一些事,却发现没什么事可回忆。想来想去,记忆最初的开始竟然就是从东海与哪吒相遇之初。又想回忆一些人,更无人可供回忆,连东海里的龙都生疏了不少。

这时候才察觉出一件事。他脑海中所有的记忆仿佛被东海那场婚宴隔成两个部分,婚宴之前所有的记忆像一副副黑白色的山水画叠加在一起,模糊不堪,单调到何时何地随意展开哪一副画卷都无所谓,而东海婚宴后,一抹肃杀的鲜红骤不及防地涂在他的黑白画卷上,鲜红骄矜,锋芒张扬,无法忽视,由不得他屏绝。

如今,他的画卷上,色彩最艳丽的,便是哪吒的红,耀眼夺目。

敖丙自诩不算个聪明人,可也不笨,这些都意味什么,他多少能明白一点。

只是,不应该的。

委实不应该的。

所有记忆加在一处,怎么算都不像是三千多年的。三年还差不多。但敖丙也这样过下来了。人和事,记忆中最深刻的,竟然都是关于哪吒的。这才认识多久?月余尚且没有。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情况绝不应该发生的。

很自然的,他想起了哪吒那粒海螺吊坠,现下,光线很好,他们挨得如此近,敖丙只消轻轻吹一口气,就能让他的吊坠从里衣中露出来。

他这么做了,浅色左旋海螺暴露在他眼前。海螺用的简单的火诀缩小,这种仙术敖丙会解,轻易就将海螺还原。

真的和他的丢失的那只很像,除了尾端用一根红绳穿过,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敖丙有些好奇,天底下会有这样相像的海螺么?

左旋海螺虽然稀少,终究是凡物,算不得珍稀。考虑到对方毕竟是通天太师,手里有一两个左旋海螺是很正常的,实在不能就此断定这枚就是自己的。除非将海螺拿起来吹一吹,断一下音调。天底下左旋海螺绝不会有两种同样的音调,寻常人听不出来,但敖丙从前住在海底龙宫,最熟悉的就是海螺,因此能分辨出来。

可眼前这枚海螺属于太师的贴身私物,看起来也宝贝得厉害。敖丙委实做不到因怀疑和自己的海螺相像,便私自拿来吹响。他捧着海螺看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念诀将海螺缩小,完璧放了回去。

翌日,天色才蒙蒙亮,华盖府依然寂然,哪吒率先醒来,没有惊动一草一木,踏着天宫尽头异常明亮的晓星,奔往凡间灌江口神主庙。

凡间已是夏末初秋时节,灌江口枯草连成一大片,枯黄的草色里只耸立着一座摇摇欲坠的神主庙,再没有什么地方比此处更凋敝萧条了。杨戬不爱管凡间闲事。凡人在神主庙前虔诚许愿,不论为功名利禄或是为幸福安康,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生死瞬息之间的浮游在名为人生的苦海里挣扎而不自知。他只揉着黑子圆溜溜的脑袋,把那些愿望当成一个个笑话来听,一概置之不理,久而久之,人们知道了神主庙里的神不管事,于是香火越来越稀薄,神主庙越来越寒酸。

三圣娘娘庙则完全相反。三圣母杨婵对前来的人们,只要愿望合情合理,几乎是有求必应,逐渐的,三圣庙聚集十方香火,旺盛得庙内炉烟终日缭绕,杨婵为凡人的愿望奔波,也忙碌得脚不沾地。但不论如何忙碌,每月杨婵总会抽一两天时间,来哥哥的神主庙里,帮忙整理擦拭,不然按照杨戬的性子,神主庙便是塌了,也绝不会伸手管一管的。

哪吒到的时候,戏班的《灌口神》已结束,杨戬拥着黑子躺在神主庙前的一大片枯草里,嘴角衔着一草根,百无聊赖。

往他身边一坐,哪吒开门见山:“好好的你逃什么?戏演的失败就算了,主要是让我特别没有面子,你知不知道?”

黑子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瞅了哪吒一眼,又耷拉着脑袋继续歪在杨戬身边,它白色的皮毛,在温暖不热烈的阳光下,光滑润泽。

杨戬转动着脑子思索片刻,终于想起来哪吒所指是半年前的英雄救美一案。这事他都快忘了,不过哪吒既然来兴师问罪,他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他呸了一口,将草根吐掉,撑着身子坐起,严肃地盯着哪吒:“你可没告诉我是华盖星君。若早知道是他,我绝不插手你们的事。”

哪吒奇道:“他怎么了?你认识他?”杨戬与天帝不和,极少出入天宫,即便去,也只去他的天帅府,敖丙又是天宫里出了名的孤僻星君,他二人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怎可能牵扯到一起。

杨戬瞪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哪吒更好奇了,杨戬看起来果真认识敖丙,他忙忙地往前凑过去一点,带着些许讨好的语气:“师兄,难不成你真认识他?劳驾跟我说说呗。”

杨戬打量着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乘云来到神主庙不远处的一方湖泊边。碧色幽蓝的湖面嵌在苍茫的大地上,像天地突生的一粒蓝宝石。湖是个野湖,尚没有名字。

“还记得这个湖的由来么?”站在湖边,清风扫着二人的脸庞,杨戬问哪吒。

哪吒茫然,他怎么可能记得这个湖,他连这湖何时出现的都不知道。

“你说你这些年来,究竟记得什么?”杨戬有些愤愤然,忍不住抱怨,这个湖还是因他而来的呢,结果肇事者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华盖星君那两柄混元锤砸出来的。若不是我躲的快,就砸我身上了。”

哪吒木讷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你和敖丙交过手?”

望见杨戬青白不定的脸色,哪吒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跌进湖里,眼角笑出泪花:“我明白了,你怕是没打过他?”所以发现是他便赶紧逃,好歹也是堂堂一代战神,打不过一个星君,怕丢了面子。

“好笑么?若是你打得过,”杨戬冷哼,“何必找我帮你。”

“什么意思?”哪吒心中一惊。

“哼!”这是一场很丢人的往事,二对一,即便最后赢了,赢得也不甚光彩。况且这一战后来引发多大的风波,成为他成神生涯里唯一内疚的事,不愿再说了。

哪吒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个清冷温和的星君,用锤砸人的模样:“你们到底为什么交手?”

还不是为了你。但杨戬没吭声。说了也白说,他一向了解哪吒,既然哪吒已经忘了,旁人说的再多,他也是不信的,何必受这个累。沉吟片刻,杨戬突然道:“哪吒,我真心奉劝一句,华盖星君绝不是你要找的人。”

杨戬前所未有的期盼,敖丙与哪吒在凡间没有半点关系。

哪吒扬了扬眉,杨戬晓得个屁,老光棍什么都不懂。连戏都唱不好。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杨戬太懂得他心中所想,“你非要撞上南墙才肯回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要陷得太深,为难别人亦为难自己。”以免落得最终伤人伤己。

又想起一些事,伤人大概是伤不了的,只会伤自己。

他说的话让哪吒如坠云雾,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兴许是杨戬让敖丙打怕了,故意讳莫如深,好维护战神那点薄面。他向来不爱将心思花在不在意的事情上,来此处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戏让你搞砸了,接下来怎么办?你得给我继续出个主意。”

“还出?”杨戬眉头拧起。发生那么多事,华盖星君却不计前嫌,仍能和哪吒走在一处,主意出或不出,其实都一回事。

二人正沉默着,一个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地插进来。

“太子爷要求爱?”杨婵手里拿着一块污黄的抹布,眨着眼睛望着二人。今日正是她帮哥哥清理神主庙的日子,先前听哥哥提了一嘴哪吒的事,正巧碰上,“求的还是华盖星君?”

“这种事你问我呀,”不等哪吒回话,杨婵满眼兴奋,抹布往地上一扔,冲过来拽住他往神主庙方向走,“我哥那种榆木疙瘩,出的主意尽是馊的,来,我来教你。”

哪吒吭哧了一声,他原本还觉得杨戬的主意很不错呢,只是不太适合他执行,这人太耿直了,想着待会儿得找别人帮忙,原来竟是馊的么?他忙换了张笑脸:“好师妹,你有什么好主意?”

杨戬怒了,天地间,他妹妹是除了黑子之外,外人轻易不能沾惹的:“哪个是你师妹,不要乱攀亲沾故!”

前面那两人根本不理杨戬的愤怒,脑袋凑在一处兀自聊着计划。杨婵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华盖星君喜好如何?厌恶什么?唉,这些太墨迹,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他中意什么类型的仙君?”

这真是个好问题。从来不见敖丙喜恶,他似乎对什么都不悲不喜,华盖星君府家徒壁立,他也能甘之如饴,一枚毽子既能保三千年,可他说拿走也就让他拿走。哪吒皱着眉思忖了片刻,虽然十分不愿意,可最终跳进脑海里的便是陈塘关那个程小姐。但杨婵不认识,退而求其次,哪吒只好不大高兴地用下颌点了点她。

“大概是你这样的罢。”

“我?”杨婵惊讶,同情地瞥了眼哪吒,“那可不是断袖啊,有点难办。”

“难么?”哪吒的心提了起来。

“看来只能下点猛料了,”杨婵磨了磨牙根,“有我出手,你不用担心。”

回到神主庙,杨婵便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页卷了边儿,一看就是陈年古董的书册。她在里面翻了翻,终于停在一页。哪吒凑过去看,上面写着三个字:美人计。

一看就是好计谋。

杨婵的猛料就是让哪吒扮成女人去勾’引华盖星君。哪吒容貌本就不俗,再经过她的巧手一番精心打扮,必然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绝色,若是华盖星君被美色冲昏了头发生了肌肤之亲,以后一切都好说,若是不为所动……

不为所动再说罢,书上没写后面该怎么着。

杨婵让哪吒换上自己的衣服,两人身形相差巨大,好在杨婵与杨戬相依为命多年,缝缝补补不在话下,一件不甚合体但也算勉强的白色襦裙,套在了哪吒身上。哪吒屏着呼吸,极力将自己吸成一根麻杆,生怕一不小心就撕裂了襦裙。杨婵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捯饬老半天功夫。这时,杨戬踏进庙里,猛一眼瞧见坐着白色人影,惊得往后退出一步,祭出三刃刀:“哪里来的妖物?!”

杨婵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妖物,你见过这么美丽的妖么?”

哪吒顶着一脸红妆点头:“就是。”

杨戬咽了咽口水,捞起黑子,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切妥当后,带着杨婵左一番叮咛右一番嘱托,哪吒回天宫了。不知为何,回天宫的路上,哪吒心中莫名惴惴不安,暗自回顾杨婵教导的如何搔首弄姿如何卖弄风骚,这才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

杨戬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几乎能想象到他脑壳被惊吓的敖丙锤爆的模样,很是忧愁:“你是认真的么?”

杨婵朝她哥嫣然一笑:“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以前他是怎么对华盖星君的,我替星君不值。天道好轮回,一报还一报。”

他妹笑得让他心中发凉,只感叹一句,果然不能得罪女子,不过……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杨婵一惊,吐了吐舌头,一溜烟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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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可爱  @亚特兰蒂斯的牙  @太斯特  @蓝家那个若  的打赏,破费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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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十四)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十四)

杨戬和他的妹妹杨婵,是唯二不住在天宫的天神。他居凡界灌江口二郎神主庙。妹妹则在距离神主庙不远的三圣娘娘庙。自被封二郎真君后,杨戬成为神仙的日子,便只剩三件事可做:遛一只叫黑子的白色哮天犬,看看杨婵在做什么,和当哪吒的苦水罐子,听他絮叨他与那个消失了的凡间夫人的因缘际会。

现在他多了第四件事,不知何时开始,他迷恋上三里开外戏班里的戏剧《灌口神》。这个虽叫灌口神,颂的却不是他,而是凡人幻想出的一个保风调雨顺的水神。妖魔两界被龙族镇守地太好,六界过于祥瑞平安,凡界甚至不知道兴云降雨统领水族之王乃龙族。...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十四)

杨戬和他的妹妹杨婵,是唯二不住在天宫的天神。他居凡界灌江口二郎神主庙。妹妹则在距离神主庙不远的三圣娘娘庙。自被封二郎真君后,杨戬成为神仙的日子,便只剩三件事可做:遛一只叫黑子的白色哮天犬,看看杨婵在做什么,和当哪吒的苦水罐子,听他絮叨他与那个消失了的凡间夫人的因缘际会。

现在他多了第四件事,不知何时开始,他迷恋上三里开外戏班里的戏剧《灌口神》。这个虽叫灌口神,颂的却不是他,而是凡人幻想出的一个保风调雨顺的水神。妖魔两界被龙族镇守地太好,六界过于祥瑞平安,凡界甚至不知道兴云降雨统领水族之王乃龙族。

杨戬是陪杨婵看《白蛇传》时无意中发现这出戏的。杨婵喜欢《白蛇传》,人妖殊途,禁’忌之恋,想想就面红心跳。杨戬却看的乏味,心说,最可悲的人妖之恋不就发生在身边么,看看那个表面上风光无两的哪吒,心有所念,却连神仙也做不痛快,漫漫长日里迷失自我却浑然不知,浑浑噩噩三千年,要多可悲有多可悲。

《白蛇传》结束,杨婵咦了一声后,指着戏单道,哥哥,这有一出唱你的戏。

便起了好奇心,留下来多听了一出戏。听完后,发觉与自己无半点关系,心中只道,愚蠢的凡人,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一点不懂六界的道法,还好意思欢天喜地稀里糊涂歌颂。鄙夷过后,第二日却仍忍不住过来再听一遍,听一遍后再鄙夷一遍。

后来,他成了戏班的常客,只看《灌口神》。他不坐在观众席,而是抱着黑子坐在戏台乐师们的旁边,凡人看不见他,倒也不影响。他常年坐那个位置,因自身的灵气,使得那处竟成了福地。梨园子弟若是不小心路过此处,再沾点福泽,日后必定大红大紫,成为一代名角。

除了《灌口神》的旦角。那个涂着斑斓的脸,身段婀娜,戏台上风情万种,台下却是个细长清秀的男子。

因听得多了戏,杨戬对他也熟悉起来,眼见着自己成就了戏班许多名角,独这个小花旦,半温不火的,一如既往的,在《灌口神》里沉浮。身边人来人往,小花旦照旧每日吊嗓子、妆扮、上台,一点不为着自己的前程忧心。

长此以往,他不忧心,杨戬反倒介怀起来。每日变换着位置,围着小花旦转,就盼着小花旦也沾点自己的福泽,从此青云直上,万人仰慕。可小花旦仿佛命中注定不能飞黄腾达,每次都能巧妙地避开杨戬为他精心设计的福地,有好几次,甚至只差了一厘,那脚就要踏进来,却在下一刻,被别的声音喊过去,一尺福地,到底成了空。

凡人愚昧,果真朽木难雕。杨戬惋惜,他其实很欣赏那个小花旦,觉得他值得被许多人追捧。

这一日,他照旧抱着黑子泡在戏班里,闭着目,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梳理黑子的长毛,听着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唱词,下一幕,是小花旦水袖长舞,泫然欲泣地仰天拜‘灌口神’,唱腔细腻婉转,饱含情愫。

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叫人头疼的声音,喊他师兄,颇为急切。

杨戬眉头一跳。哪吒有麻烦事时便喊他师兄,其实他们只是身为凡人时的师傅同属元始天尊坐下,师傅是师兄弟罢了,哪吒有求于他时,便说师傅为师兄弟,座下弟子,怎么也算得上堂师兄弟,强词夺理地认了彼此为同门。没事时,只会装模作样喊他二郎真君,端的是疏情淡薄。

他在黑子头上轻轻敲了两下,道,烦人精又来找本君了。

神主庙里,哪吒掏出那副画着他与夫人踢毽的丹青,握着画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第一万三千九百七十九次把画展在他面前。

杨戬扬了扬眉,本能地发现,哪吒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

果然,哪吒一反往常倦怠,扬起蓬勃的脸,说的第一句话是:“师兄,我找到他了。”

杨戬心头一跳,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这么些年来,他从来不愿揭穿哪吒的痴心妄想,妖位列仙班有多不易,每一个天神都心照不宣。若他夫人真能成仙,怎可能这么些年杳无音讯?只是做神仙无心无趣,他好歹有黑子和妹妹陪伴,哪吒有什么呢?不过是一枕黄粱。也就随他去了,有时候,浑浑噩噩不见得是坏事。

他望了一眼哪吒,忍了一忍,没忍住道:“哪家仙姑如此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被你给瞧上了?”

哪吒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华盖星君府卷来的毽子,小心地摆在画上,眉毛稍眼睛里都是喜色:“师兄,你看,这只毽子是不是与画里的一模一样?”

杨戬瞥一下:“一只凡间毽子,有何稀奇,我能给你找到千万个同样的来。”

哪吒信心满满:“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鸡毛做的,”杨戬意识到什么,忽然问,“还是那仙姑亲口承认曾与你行过礼,拜过堂?”

“那倒没有,”哪吒神色黯淡了一下,“他忘记了,而且他也不是仙姑。不过,我都记不得三千年前的他,他把我忘了,合该是我应得。”

“忘记?”杨戬笑起来,有一丝嘲讽意味,“你们也忒容易忘事。”

哪吒见不得他这样不大看得上自己的样子,杨戬无心冷情,断不会理解自己的心境。他也是天上地下唯一能与自己战成平手的天神,若不是因此,他此时很想揍一顿杨戬,哪吒反讥道:“你还记得你三日前的晚膳用的什么吗?”

杨戬一愣,委实不大记得。

哪吒道:“好啦,师兄,我是来找你帮忙的。我有些庆幸他不记得我,这是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师兄,我想追求他。”

其实不是不难过的,只是能找到他,哪吒此时就已经满怀感激,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杨戬道:“那你去罢,为何千里迢迢过来跟我说这些。”横竖还不晓得是不是真的要找的那个人,自去折腾罢。

哪吒有些忸怩起来。

杨戬奇了,上下打量他,这还是他认识的太子爷吗。

“我没求过爱,”哪吒道,“凡间时,我和他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没经历过这一步。师兄久居凡间,见多识广,想请师兄帮我出出主意。”

杨戬心道,再怎么见多识广,我也是一个三千多年的老光棍,从不曾动过凡情,出的主意你敢用么?到底没说出来,装作经验老道的样子:“既然求爱,那凡界戏剧话本里,最多的一招,就是人约黄昏后。”

哪吒听得十分认真:“什么叫人约黄昏后?”

“就是挑一个美丽的黄昏,把佳人儿约出来,散散步,倾诉倾诉思慕之情。”

哪吒点点头:“很有道理。然后呢?”

“看佳人儿甩不甩你耳刮子,”杨戬道,“甩的话,就直接抱进房内生米煮成熟饭;不甩的话……”

“怎样?”

杨戬绞尽脑汁思索妹妹读的那些话本子,终于想到一条:“再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哪吒两眼放光,继续等着他下句。

“英雄救美后,就可以生米煮成熟饭了,”杨戬道,“万变不离其宗,最后总归是煮饭,煮了饭,事也就成了。”

哪吒迷茫了:“照这样看来,岂不是被甩耳刮子更好,直接就能煮饭了。”

杨戬点点头:“是这样,这就是凡间常说的打是亲骂是爱。”

哪吒恍然大悟,想着敖丙断不会对自己动手,必要多走一步:“师兄一席话,真令弟醍醐灌顶。不过英雄救美这出戏,师兄帮我唱一唱可好?我怕小妖小怪禁不住我一指头,体现不出我的气概,若是找凡人来唱,我觉得他自己一根手指头也能搞定。”

哪吒此话是考虑的非常周详的,杨戬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

哪吒喜形于色:“师兄答应我了?那到时候师兄别忘了把脸遮住,别叫人家看出,是我请来的帮手。”

“这种事我还能不知道?放心罢,”杨戬道,“你刚刚说不是仙姑是什么意思?”

难道果真没成仙,依旧是一只妖,哪吒要步入神妖的歧途了?

哪吒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会知道了,他是天界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同我亲近的仙。”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哪吒请他唱戏的时候还不知是哪一年的事呢。杨戬在黄历上把常做的第三件事改成:陪哪吒唱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毛笔放下后,仔仔细细回想三日前的晚膳,终于想起来,他那天根本没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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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发奋,加更一章

今天也是依然感谢小可爱们喜欢和留言的一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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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十)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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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天宫近期异常祥和,祥和地有些无趣。

终于,在突然响起的一阵紧锣密鼓之后,翊圣元帅家的儿媳妇怀了一百年的仙胎分娩了,生了个白嫩嫩的大胖小子。老元帅难以抑制弄璋之喜的喜悦,胖小子还没到百日,才将将十日,就迫不及待地将喜帖发遍了整个天宫,邀请所有仙僚们都去瞻仰瞻仰他家的小胖子,连天帝玉清宫案头上都摆了一封。

从天囚牢里回来,敖丙一直显得心事重重。善财还以为自家星君平白受了天宫的罪和气,郁结在心里,絮絮叨叨在他耳旁说一些上善若水常清常静等宽慰的话。

敖丙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欠哪吒的恩情。在...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十)

天宫近期异常祥和,祥和地有些无趣。

终于,在突然响起的一阵紧锣密鼓之后,翊圣元帅家的儿媳妇怀了一百年的仙胎分娩了,生了个白嫩嫩的大胖小子。老元帅难以抑制弄璋之喜的喜悦,胖小子还没到百日,才将将十日,就迫不及待地将喜帖发遍了整个天宫,邀请所有仙僚们都去瞻仰瞻仰他家的小胖子,连天帝玉清宫案头上都摆了一封。

从天囚牢里回来,敖丙一直显得心事重重。善财还以为自家星君平白受了天宫的罪和气,郁结在心里,絮絮叨叨在他耳旁说一些上善若水常清常静等宽慰的话。

敖丙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欠哪吒的恩情。在天宫这么多年,他一向独善其身,与其他仙家很少来往,更没有交情,突然之间接连欠下哪吒两桩的恩义,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得想个办法把恩情给报了。

夜凉如水,星河灿烂,天宫的夜格外清寒孤寂。华盖府邸的门口连盏灯都没有,更显得清寒。善财把东海龙王送来的宝物全拿去贿赂仙娥天兵,只留了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照明,如今的华盖府除了几张桌椅与床等必备的家具,可以说是一贫如洗。敖丙想送些什么珍玩到天帅府聊表谢意,发现除了墙角的灰土,什么都拿不出来。

他向来不太在意身外之物,如今也觉出自己的府邸委实寒酸了些。

恰在此时,翊圣元帅的喜帖发到了他手上。他看了一眼,便叫善财打发了去。

翌日醒来,院子中央铺满了厚厚一层红色的喜帖,天上还有雪花般的喜帖不停飘进来。敖丙捡起来一看,全是翊圣元帅府送来的。

翊圣元帅是天帝座下八大元帅之一,绝断鬼门,左右吏兵的将士,行事也很符合将士的粗犷,敖丙若是不赴宴,大有将喜帖淹没华盖府的架势。

看起来是非得要他去参加喜宴不可。敖丙不由得头疼,生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捉襟见肘感到无奈,只得拿起府里最后一颗夜明珠,踏上了赴宴之路。

他深居简出,天宫的仙僚不见得认识他,此行应该只是应个卯,凑个人头数,让翊圣元帅面子上有光就算达到目的。敖丙在心中分析一通,他不惯应付应酬之事,觉得应该差不多时就能回来。

翊圣元帅府在天宫众多府邸里算不得多显眼,它同它的主人一样,豪放而敦厚,由灰扑扑的石墩子砌成,没有多余的花哨装饰,如今因为喜得贵子,红绸挂了一条接一条,红彤彤的,甚是喜庆。

敖丙将夜明珠交给登礼的仙侍时,顺带看了眼那长长的礼单内容,都是些西天佛祖座前宝莲灯、蓬莱仙山万年一株的向阳花、极东仙岛女娲炼石所剩彩石一枚等等,无一不珍惜难得。敖丙心中的巨石不禁更沉重了些,这还只是和他仙衔差不多的同僚们送的,尚且如此珍惜,如果给太师殿下那样尊贵的人物,礼需要送成什么样才衬得上人家的身份?

正厅里人很多,几乎全部的仙家都到了,估计俱是被翊圣元帅的喜帖夺命连环催来的。登完礼,敖丙想着找个角落敬一杯酒,再默默找主人告辞,此事便算了了。

他刚踏入门内,一个身材高大威风凛凛的将士模样的人穿过人群笑嘻嘻地走向他,拱了拱手道:“在下天蓬,见过华盖星君。”

敖丙作揖回礼,手未来得及放下,天蓬已亲热地携起他的臂膀:“久闻华盖星君盛名,今日一见,风姿果然不同凡响,星君应该没有与友人同桌罢,不如随我一同入席。”

说着,不容敖丙拒绝,半拉半拽地将他拖到某一个空桌前。翊圣元帅在营帐中待的太久,办酒席办的亦很粗犷,很具军中风格,厅中摆着十数个硕大圆桌,每桌围坐约十人。敖丙打量其他桌席,仙家已落了座,桌上摆着果品酒水,众人闲谈着,只有自己的圆桌上摆着几个大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蓬笑眯眯地把他摁在桌前。片刻后,主人翊圣元帅领着一众亲属走了出来,众仙家都站起身,彼此作揖行礼,而后再由翊圣元帅客气地抱拳请大家落座。

翊圣元帅自己,则大跨着步子,向敖丙这桌走来。

敖丙再次站起身拱手行礼,翊圣元帅道:“星君不必客气,只当这里是自己府上,纵情恣意便好,星君请坐。”

待他落座,从正厅边上首的暗门里转出一行人来,足有五六个。个个黑面长须,威武勇猛。敖丙不大识得他们,只知道是八大元帅里的其余几个。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敖丙认出来了,心里不由苦笑一声。

那人是天猷真君。

至此,这桌上,八大元帅算是凑得满满当当,一个不缺。

天猷真君与东海七公主的婚事告吹,天猷在龙宫受了委屈,全天界都知道是谁造成的。真正的罪魁祸首通天太师他们敢怒不敢言,但对于一个龟缩在紫微垣角落不起眼的华盖星君,还是敢拿捏的。几个元帅们与天猷有同袍之情,所以特地安排了桌席,找这个机会,打算为天猷出一口气,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仙侍们在桌席间迈着轻巧的步子穿梭来去,整坛整坛的酒被送到桌上。

翊圣元帅先给自己斟了一碗,道:“我先敬星君,为的是星君差点与我兄弟天猷成为郎舅的缘分。”说着仰脖干掉。

翊圣元帅提出此事,已是摆在明面上想帮天猷讨回场子来。

敖丙心里亦很通透:“不敢当,是小仙高攀不上天猷真君。”说着也一饮而尽。

府里的酒是军中惯饮的烈酒,酒劲十足。敖丙平时不大饮酒,也不贪杯,偶尔徒添风雅地小酌,饮的也是东海龙宫送来的清淡爽口的果酒。烈酒下肚,辛辣而刺激,敖丙不由微微蹙了下眉。

“星君爽快!”天蓬叫了声好,再为彼此各斟一碗,“我也敬星君。”

喉间火辣辣的,敖丙沉默地再次满碗灌下,一滴不剩。

天蓬在他近侧,亲眼看见敖丙纤细脖颈上露出一小片白皙如凝脂般的皮肤,在酒意里,缓缓染上一层淡粉。

天人之姿,一向端正。华盖星君的玉容,是在天人之中,也称得上一顶一的风华绝代。

天蓬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他有个小毛病,大抵是在军营中和一帮糙老爷们厮混的太久,一出营帐,看见漂亮的面孔,就忍不住嘴上调笑一番。

他又给敖丙满上一碗,再端起碗,与敖丙的碗轻轻一碰,笑嘻嘻道:“星君谦虚,说什么配不上与天猷为郎舅亲家,依我看,天宫之中,不知哪一位骄子才配得上采撷星君颠倒众生之姿,拥君入怀。”

他乃八元帅之首,这么一说,其余人低声附和着笑起来。

原本以为敖丙这类斯文儒雅的星君,听不得冶荡轻佻的话语,或嗔或怒,甚至气急跳脚。他们莽撞汉子,最喜欢这样戏弄人,看人气急败坏的模样。

敖丙微垂眼帘,波澜不惊道:“皮囊好恶,原是无常,凡所有相,皆是虚幻。若真君喜欢,这副皮囊真君自可拿去。”

天蓬一愣,他当然拿不走敖丙的皮囊。他只是想看对方恼羞成怒的表情,谁料对方颇云淡风轻,反倒叫自己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指指面前的酒:“星君说笑,喝酒喝酒。”

八个人轮番给敖丙灌酒,为了给天猷出气,他们是铁定了心要把华盖星君喝到桌子底下去,让平时古井无波不大抛头露面的星君在天宫狠狠丢一丢人。

其余桌席上的宾客已然发现了主桌上的情况,各自都心不在焉地碰着盏,眼睛忍不住往主桌这边偷瞄。

敖丙心中有些叫苦。以他的酒量,其实一碗就已经上头。能跟着周旋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他用法力暗暗压制着体内的酒劲。

数千年来,他在府邸无事时便是精修苦练,道行法力十分高深莫测,不然不会连龙王都制不住的太师仙法,一经他的手,轻易便被裹挟住。只是天宫无人知晓而已。他与同僚为善,不曾与人交过手,面上看着温温和和,甚至有些温吞,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道行如同地位一样,位卑渺小的星使。

但法力再深厚,也禁不住几个在酒罐子里泡大的将士们轮番轰炸。况且,硬拼下去没有意义,今日只是酒局,来日天猷又会使出什么绊子?

除了天蓬与天猷,几个元帅喝的都有些舌头麻木,两眼冒光,却见敖丙还纹丝不动地一碗碗将敬过来的酒纳入口中。

他们都很诧异,天猷更是心有不甘,不泄气地再灌满一碗,往敖丙眼前一递:“星君真是好酒量。来,再干一碗。”

敖丙看着面前的酒碗,这一碗下去,连他的法力也封不住了。

天猷固执地平端着酒碗,虎视眈眈地直视着敖丙。

敖丙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接过,一只修长的手从他面前抢先接走了碗,随即,一身鲜衣的人影长腿一迈,挡在他的跟前。

敖丙怔了怔,才发现吵闹的正厅不知何时变得肃然无声。

哪吒端着酒,向元帅们举起:“这碗酒,还是本座替星君喝了罢。”

诸位元帅的脸都骤然变色,连喝的有些大了的,此时都清醒了七八分。翊圣元帅更是脸色惨白。喜帖虽然送往天帅府,但是同天帝与王母一样,只是一份敬重,他没料到太子爷真的会赏脸来赴宴。

他们忙不迭地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军中大礼:“拜见将军。”

通天太师乃天将统领,但凡有大战,具是他亲自披甲挂帅,即便是天帝坐下的八大元帅,也要听其号令。

只是天宫太平无事,很久没有战争,但将士们习惯了尊称他为将军。

哪吒将空酒碗放在桌上,找了条凳子缓缓坐下,将双手搁在膝上,淡然地扫视一圈众元帅,狭长的眼睛渐渐眯得只剩一条缝。

众元帅忽然一阵胆怯心虚,默默将头垂下去,避开哪吒的视线。大家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有些套路不用多说,彼此都心知肚明。

哪吒的目光停在天猷身上:“你为本座部下时,进能攻魔鬼群集之所,退可镇山川大泽,骁勇善战,就是情感上略有些优柔寡断,你从未心甘情愿答应联姻,为何不肯据实告知?若龙族七公主果真嫁入你府上,你二人婚姻不幸,再来追悔,怕是来不及,于天界龙族,未必不是一场灾难。况且,出手阻止,令你在龙宫失了面子的人是本座,你怎么迁怒于旁人?”

他说这些话时,显出心平气和谆谆教导的样子,可是常跟在他身后上阵迎敌的将士们心中都熟知,这是风雨欲来的气势。

哪吒换了个坐姿,将两条长腿交叠在一处:“本座在此给你赔礼,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们都不要再与本座的人过不去了,好么?”

诸位元帅心中俱是一震。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华盖星君成了天帅府的人。若是知道,这场鸿门宴怎么也不会摆下去。

哪吒手一指,一整坛酒稳稳当当落在手心里,他揭盖盖子,仰起脖咕咚咕咚将整坛酒一饮而尽,砰得一声,将空坛子倒扣在桌上。

别人都是一碗一碗喝,太子爷直接一坛子干下去。众元帅瞠目结舌。

哪吒手抚着酒坛子,望着他们:“本座先干为敬,可以了么?”

太子爷发话,他们还敢说什么,只能点头维诺应着。哪吒又望向天蓬:“月娥姐姐最近还好罢?”

天蓬心系月娥,可月娥却与天猷互定终生,这当中关系极微妙。天蓬妒火中烧,狠狠剜了一眼天猷。

哪吒是故意戳他的痛脚的,他笑了笑:“以后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不要到哪里都逞一时口舌之快。”

天蓬心头警钟长鸣,知道自己调笑华盖星的话被将军听了去,他往自己嘴上敲了一下:“将军说的是,末将再不敢胡说了。”

哪吒懒得再计较下去,拍了拍衣裾站起身:“星君酒也喝足了,本座就先带走了。诸位喝好乐好。”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翊圣元帅府。哪吒听见敖丙在身后不甚清晰地含糊道:“多……谢殿下……替小仙……解围……”

哪吒长舒一口气:“谢什么,原本就是本座带累星君。况且本座刚刚冒犯星君了,只是不那样说,他们兴许日日都要找星君的麻烦,希望星君能明白本座的苦心。”

刚刚酒席里头脑一发热,什么话都张口就来,现在清风一吹,自己也发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敖丙归为自己的人,委实轻佻浮薄了些。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他好奇地回头看去,发现敖丙脚步踉跄,白玉的脸颊两侧斜飞起不自然的潮’红。

哪吒愣了愣。

敖丙显是醉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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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我为什么写的这么罗里吧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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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八)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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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敖丙没有见到天帝。天帝陛下日理万机,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太容易见到。天兵直接将他押进天囚牢,等待玉旨降下再做定夺。

天界天囚牢由九九八十一根巍然耸立的巨大天柱组成,四处充斥着凶兽恶灵凄厉的咆哮声。天囚牢历来关的是恶贯满盈的妖魔与上古凶兽。这些凶物用捆妖巨锁捆于天柱上,每日由司雷天神与司电神女降下天雷闪电予以惩罚。凶物们多的是彪悍无双,残暴不仁,眼中时时流露出嗜血的凶光。

天囚牢第一次关进敖丙这样的星君。明眸皓齿,一袭青衣,清冷出尘,飘飘然如闲庭散步般行走在阴暗的道路上。他不像囚犯,到像是来以仁义之心感...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八)

敖丙没有见到天帝。天帝陛下日理万机,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太容易见到。天兵直接将他押进天囚牢,等待玉旨降下再做定夺。

天界天囚牢由九九八十一根巍然耸立的巨大天柱组成,四处充斥着凶兽恶灵凄厉的咆哮声。天囚牢历来关的是恶贯满盈的妖魔与上古凶兽。这些凶物用捆妖巨锁捆于天柱上,每日由司雷天神与司电神女降下天雷闪电予以惩罚。凶物们多的是彪悍无双,残暴不仁,眼中时时流露出嗜血的凶光。

天囚牢第一次关进敖丙这样的星君。明眸皓齿,一袭青衣,清冷出尘,飘飘然如闲庭散步般行走在阴暗的道路上。他不像囚犯,到像是来以仁义之心感化凶物的谪仙。他每路过一根天柱,柱子上的妖兽便睁开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他。

天兵将他押到其中一根天柱前,守在天柱前的另一名天兵上前打开捆妖锁。若是其他犯人,天兵定是十分不客气地将人往柱子上又推又搡,动作粗暴且蛮力。可是遇到敖丙这样和风细雨的星君,倒不好意思下手鲁莽,只做了个手势,让他去到该去的位置。

敖丙在天柱前盘腿坐下,明明是被关押,却彬彬有礼道:“有劳了。”

天兵将沉重的捆妖锁松松地套在他身上。敖丙生得修长纤细,和艰巨笨重的捆妖锁形成鲜明对比。天兵有些担心他清癯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捆妖巨锁与随后的天雷闪电。

善财用了府里一半的宝物贿赂了某位天兵,方才打听到敖丙被关进了天囚牢。知道这点时,心都凉透了。天囚牢,是令众仙闻风丧胆的所在,据说锁的是罪大恶极的妖魔鬼怪,用的是摘胆剜心的刑罚,别说他家星君,就是把众神都关进去,也不定能撑几天。他又用另外一半宝物笼络了天帝身边某位仙娥,才探寻到为何要关押他家星君。

仙娥说,华盖星君故意捣毁龙族与天界联姻,而且把过错都推在天界,导致六界议论纷纷,折辱了天界尊严,不示惩罚不能服众意。

而后四下一番张望,凑近善财身边耳语道:“大家都说,其实毁掉婚宴的是通天太师,可太师位高权重,能力架海擎天,无人可匹,又是即将渡量劫的天神,天帝无法责罚,只好拉了本属龙族的华盖星君当替罪羔羊,既能给龙族下马威,又能服众,一举好几得呢。”

仙娥说完,整理衣袖,装作不认识善财的样子,匆匆走了。

得知这番消息,善财只剩下心灰意冷。他一介小小仙童,人微言轻,哪有办法能去天囚牢里救出星君。一想到自家高洁刚正的星君在天囚牢与一众罪孽深重的妖物关在一起,善财扑在床上狠狠哭了一通。哭过之后,还是想救他。

想来想去,脑海里只跳出来一个人。那个他视为仇敌,同样也是害星君被关的罪魁祸首。想起他在龙宫前力邀星君的模样,不管他答不答应,这都是目前唯一可以一试的办法。

离夜游神当值的时辰还早,哪吒却已睡下了。天帅府仙娥侍从们众多,忙忙碌碌,却听不见一丁点儿声音,整座府邸仿佛死一般沉寂。

善财敲响天帅府的门环时,如一口洪钟震响,直达三十六天外。一个小仙侍慌慌忙忙来开门,满脸惶急,压低声音道:“你这小仙童在干什么?!我们殿下已经歇下了,殿下睡觉轻,天界谁人不知,你竟敢敲天帅府的门!”

善财急道:“我找太师殿下救人。”

“救什么人,我们殿下铁石心肠,谁也不救。”仙侍说着就把善财往外推。

善财十万火急,眼前这仙侍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咬咬牙,突然掌心聚力,用仙术推开他,口中道“得罪了!”硬往里面闯去。

从来没有人不知死活,胆敢硬闯天帅府,仙侍愣了一下,一时没防备,等到善财冲进去,才反应过来,张口大喊。

一时间,所有仙侍冲了出来,没几下功夫就抓住了善财。

这一番动静,哪吒早醒了,顶着一头毛躁的发,不耐烦地坐在会客厅上首。因为长期睡不好,他的脸色苍白,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下两抹青色。

众仙侍将善财扭送过来。

哪吒皱着眉,只端详自己手背上的青筋,并不理睬地上五体投地的善财。

这是大事不妙的意思,天帅府的仙侍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善财已经是豁出去了,即便察觉到气氛十分不对,也顾不得害怕。他把额头贴在地面,闷声道:“求太师殿下救救我家星君。”

哪吒将双手交叠在一处,徐徐看向地上匍匐的人,神色冷漠:“本座为什么要救他?”

他的声音不含丝毫感情,冰冷直透心底。

为什么要救,若不是替你开罪,我家星君能被关进天囚牢?善财恨恨咬着牙:“因为我家星君因为替太师殿下承受过错,现在被关在天囚牢。”

“喔?”哪吒目光一沉。

众仙侍心中都是咯噔一下,这个小仙童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话,什么叫替太师殿下承受过错,太师殿下何过错之有?这下彻底得罪太子爷了。

哪吒道:“你把头抬起来。”

善财顺从地抬起头,紧咬着嘴唇,眼神倔强。

“你是……那个……谁……”哪吒做沉思状。

善财心中一凉。他又忘了,他从来不会记得关于华盖星君府的人或事,三千年来毫无意外。善财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自己早该明白的,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来求助于他。一次邀请能说明什么?无非是回城路上搭个伴而已。

是啊,太子元帅,何其案牍劳形,怎么会记得住紫微斗数里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既然来了,不帮也罢,不能再失了华盖星君府的体面。

善财朗声道:“小的乃华盖星君府上仙童善财。”

“华盖星君。”哪吒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众仙侍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太子爷怒火中烧了,他是不是要捏死华盖星君,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你倒说说,华盖星君替本座承的什么过,受的又是什么错?”哪吒的声音里透着刺骨寒意。

善财努力稳住身体,不让自己打哆嗦:“是小的说错话了,此事与太师殿下没有分毫关系,小的冒失,擅闯天帅府,先给殿下赔罪,小的甘愿认罚。”

哪吒默不出声地站起身,一拂衣袖,缓缓踱步走了。

一众仙侍面面相觑,太子爷没有交代如何惩罚善财,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善财还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仙侍大着胆子道:“趁太子爷还没回来,你快走罢,不然等想起你来,不知怎么责罚你呢。”

救不了敖丙,善财失魂落魄地走出天帅府。他痛恨自己没用,不自觉又哭起来。边哭边漫无目的地晃,不知不觉竟晃到了天囚牢。

天囚牢入口有两个天兵镇守,善财哭着上前问能不能进去看看华盖星君。天兵自是不让,于是善财就在两人边上哭哭啼啼地坐下,天兵们瞧着他。

善财抹了把鼻涕水问:“怎么,这儿还不能坐吗?”

天兵们只好把目光移向别处。

善财哭个不休,也不掩盖自己的声音。天兵依然无动于衷。他化成白蛟,盘在路中央,哭声震耳欲聋,好不伤心。

好一会儿,差点快嚎不出声来,一个天兵用戟戳了一下他的蛟身,面无表情道:“一盏茶的功夫。”

善财眼泪一收,化回人形,朝两个天兵鞠了一躬,急急忙忙钻进牢里。

他在某根天柱前找到已经被锁的敖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行着上前,摸摸巨锁又摸摸敖丙的手臂,不掩难过之色:“星君受苦了。”

敖丙望着善财肿成核桃般的眼睛,无奈道:“我还没受苦呢,你倒要哭瞎了。”

善财摇摇头,很心疼自家星君:“天界这些神仙没一个好东西,星君分明是替混蛋太子扛罪,那些神仙制不了混蛋,就来欺负星君。”

敖丙道:“不要胡说,确实是我的错。我不想七妹妹嫁给天猷真君。太师殿下是一片好意方才出手帮助,没有道理出了问题却要怪他,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星君不要再替那个混蛋开脱了,”善财想起哪吒凉薄的态度,恨恨地咬牙,“明明替他顶罪,我去求他来救星君,他都不来,好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我早就知道他狼心狗肺,他……”

他的话被身后一个苍暮的声音打断:“你们所说可是哪吒三太子?”

对面天柱上一只通体锈红,生着一对巨翅的庞然怪物,正瞪着一对铜铃大的红眼珠望着两人。

它实在太巨大,敖丙和善财都要仰着头方能与它对话。

善财道:“是啊,就是他。”

“如果是他,那就不奇怪了,”怪物道,“都说我们是上古凶兽,依我看那哪吒才是天地间最不该存在的怪物。”

它抖了抖左侧的翅膀,带动巨锁哗啦震响,巨翅上面有一个黑灰色的巨型窟窿。它道:“这个伤口就是拜哪吒所赐。我原本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之间,谁也束缚不了我,他仗着自己法力无边,为自己登上仙位,不由分说打伤我,将我捆了来。这天囚牢里,十之八九都是无辜被他所擒,成为他封神的垫脚石。”

见敖丙只摇头不语,它打了个发烫的鼻息,继续道:“尚未封神前,哪吒依仗能力彪悍先打死石矶娘娘仙童,石矶娘娘讨要说法,他又放火烧死石矶娘娘;封神后,在天界为所欲为,连天道都束缚不了他,因地位超然,竟公然逼死一位仙君。”

善财脸色陡然一变,要出口阻止,却没来得及,那怪物兀自说下去:“据说曾有一位仙君恋慕他,但是又不小心开罪于他,他便将人打成重伤,逼得人跳斩仙台,若不是天帝路过出手相救,天宫只怕就此少一位不畏强权的仙君了。”

它说完,又喷了一个响亮的鼻息。

善财小心地审视着敖丙,却见敖丙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善财道:“星君,你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混蛋,以后咱们离他远一些。”

敖丙道:“传闻之事,恒多失实,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所了解的太师殿下。”

善财还想再说,天兵过来催促说时辰到了。他不得已随着天兵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一走,敖丙的天柱背后轻飘飘地转出一个绯衣身影。

哪吒负着手,脸上神情莫测,幽幽道:“本座很想知道,星君心里所了解的本座,是什么样的。”

他身材颀长,一身烈焰般绯衣雍容华贵,混天绫在身后猎猎飞舞,俊美的脸稍嫌苍白,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敖丙。原本到处是凄厉咆哮的天囚牢霎时间阒寂无声,那些凶物各个噤若寒蝉,与善财对话的怪物则直接将硕大的头颅歪在脖颈一侧,吐出猩红肥厚的舌头,装死。

敖丙并不惊讶,不动如山道:“小仙戴罪之身不能给殿下行礼,失礼了。小仙与殿下不过寥寥几面,断不敢妄言殿下为人。”

哪吒微微笑了笑:“星君是早就知道本座在此,才这样说的吗?”

敖丙摇摇头:“句句所言,确系小仙心中所想。”

他顿了一顿,朝哪吒轻轻一笑,方接着道:“恕小仙唐突,小仙认为殿下有一颗赤诚之心。”


萧斩安

《折扇》

        *双聂亲情向


  聂宗主的折扇丢了。

  距观音庙事毕已数年,清河聂氏渐露锋芒。聂怀桑一改昔日怯懦模样,处事娴熟而沉稳。门生们逐渐习惯了他如今运筹帷幄的淡然,心悦诚服尊他一声宗主。当苍白与恐慌再一次涌现在他脸上时,竟荒唐地让人觉得陌生。

  “宗主!宗主!找到了!”

  门生高叫着,气喘吁吁奔过来,手中还捧着一柄折扇。聂怀桑慌忙接过,紧紧攥在手里,胸膛里疯狂跳动的心缓缓恢复正常频率。他长呼出一口浊气,定了定心神,抬手挥退门生。

  “大哥...”

  少时的聂怀桑,的确不是个安分的主...

        *双聂亲情向


  聂宗主的折扇丢了。

  距观音庙事毕已数年,清河聂氏渐露锋芒。聂怀桑一改昔日怯懦模样,处事娴熟而沉稳。门生们逐渐习惯了他如今运筹帷幄的淡然,心悦诚服尊他一声宗主。当苍白与恐慌再一次涌现在他脸上时,竟荒唐地让人觉得陌生。

  “宗主!宗主!找到了!”

  门生高叫着,气喘吁吁奔过来,手中还捧着一柄折扇。聂怀桑慌忙接过,紧紧攥在手里,胸膛里疯狂跳动的心缓缓恢复正常频率。他长呼出一口浊气,定了定心神,抬手挥退门生。

  “大哥...”

  少时的聂怀桑,的确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家中行二,上有兄长。他不必承担少宗主之重任,自小就被当做个闲散公子哥儿养着,也乐得轻松。小混账无法无天没个正形,心思全在于养花戏鸟,勉强匀出一小半记挂他大哥,在聂明玦结束各种课业后奉上一盘精致的点心,讨得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好修炼?”

  彼时的聂明玦还是个半大少年,尚未行冠礼,佩刀也未曾开封。未受刀法中暴戾之气影响的少年无论语气还是唇角的笑都堪称温和,他捻了块糕点塞在聂怀桑嘴里,屈指一弹他额头,没好气斥责道。

  “嘿嘿...”聂怀桑也不恼,摸摸额头弯出一个天真的笑,“反正有大哥在嘛。”

  反正有大哥在。

  于是往后,无论是父母叔伯相继离世,其余仙门世家虎视眈眈;还是温氏显露狰狞爪牙,作威作福自诩仙门之首,他都不必过于担心。只因那温和少年及冠,佩刀开封继了宗主之位,将所有的压力责任一肩扛起。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他仍旧是清河聂氏的二公子。可一切也似乎都不一样了,聂明玦太过急躁地想撑起清河聂氏,在他刀法日渐精深的同时,温和被狂躁慢慢占领。

  清河聂氏蒸蒸日上。

  反正...有大哥在。

  聂怀桑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满脸肃然的青年,他的唇角似乎已经许久未曾勾起,记忆里的温柔眼眉像是一场梦。

  折扇是聂怀桑及冠那年,聂明玦赠与他的。

  清河聂氏的二公子行冠礼,自然要宴请百家。长兄如父,聂明玦替他操持着,按照规矩一道一道完成冠礼。

  最后却在佩刀开封时止了步。

  “大哥...”聂怀桑缩了缩脖子,“我不想...”

  “为何不想?”聂明玦皱眉,见他一惊,又缓了神色,“你是清河聂氏的二公子,佩刀不开封成何体统。”

  “反正有大哥在嘛。”

  他低着头嗫嚅着,指甲轻轻刮过刀柄繁复的花纹。

  “若是大哥不在了呢。”

  聂明玦打断他,一字一顿重复:“若是大哥不在了呢?”

  聂怀桑抬起头对上聂明玦的视线,他的唇瓣颤抖着,态度首次强硬起来:“大哥不会不在的。”

  大哥不会不在的。

  反正有大哥在。

  气氛一度僵持不下,最终,聂明玦叹了口气。

  他揉了揉聂怀桑的发顶,动作轻地近乎温柔,与这些日子的严厉大相径庭。有些委屈地,聂怀桑蹭了蹭他的掌心。

  “大哥不会不在的。”

  聂明玦承诺道。

  “佩刀不愿开封,那便不开了。”

  那夜的月色分外皎洁,聂怀桑摇着一柄新的扇子在院子里遛弯儿。门生侍从向来不怕这个笑容满面的二公子,打招呼时瞧见了总要多嘴一问,聂怀桑就将扇子摇得更快,上好的白玉扇骨闪着温润的光。

  “大哥送的!”

  再后来呢。

  再后来,大哥就当真不在了。

  聂明玦一早就提醒他当心金光瑶,他从未认真去记挂。可细细想来,聂明玦的脾气愈发火爆直到走火入魔,也确是从金光瑶替他弹奏清心音开始。

  若清心音有用,怎会走火入魔?即便是清心音无用,也不该引得聂明玦愈发躁狂,变化又怎会如此之巧,恰好应了金光瑶来的这些日子?

  想通一切,聂怀桑提着未开封的刃,悄然隐在暗处。他独自一人勾画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利用到极致,直取金光瑶。

  他攥紧那把折扇咬着仇恨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天光大亮之时,他又成为世人口中的草包废物,一问三不知。

  “大哥...”

  他知聂明玦最厌机关算尽的小人,可不得不走了曾经想都未曾想过的路。

  因为曾经有大哥在。

  因为大哥已经不在了。

  他手中的刀出鞘不见血,却成功杀死网中上当的猎物。

  然而当他摇着折扇四下环顾想松一口气时,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谁都没有了。

  最疼爱他的大哥只剩一具尸体封棺地底,他想抱着折扇痛痛快快哭一场,只发现憋得太久,他已经流不出眼泪来。

  他想起曾有笑谈,说酒可忘忧。于是时过经年,他首次放纵自己,醉得彻彻底底。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谁摸了摸他的头,掌心是他眷恋的熟悉温暖。聂怀桑撒娇般蹭了蹭,仿佛自己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轻轻呢喃着,抱紧了怀中折扇。

  “反正有大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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