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登上南瓜灯 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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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快乐(*^▽^*)
其实是有个元宵脑洞。是这样的：
高·芝麻汤圆·成了精·杨和一群普通汤圆一起扑通扑通被黄子弘凡推下了锅。然后高汤圆就蹦啊跳啊蹬着看不见的小短腿浮在水面上，声音被热气跑到软乎乎。
“阿黄——阿黄——不要把我放在水里！我会坏掉的！”
黄子弘凡吓到一锅盖扣住了锅。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就听见那道声音坚持不懈地叫他名字，还有点小生气地叫他黄子弘凡。
好吧好吧，黄子拿着漏勺去找到底哪颗汤圆成了精。最后戳到了小高汤圆。把小高汤圆拿出来洗了个冷水澡晾干以后，黄子找了个小碟子把它装起来。
一...
其实是有个元宵脑洞。是这样的：
高·芝麻汤圆·成了精·杨和一群普通汤圆一起扑通扑通被黄子弘凡推下了锅。然后高汤圆就蹦啊跳啊蹬着看不见的小短腿浮在水面上，声音被热气跑到软乎乎。
“阿黄——阿黄——不要把我放在水里！我会坏掉的！”
黄子弘凡吓到一锅盖扣住了锅。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就听见那道声音坚持不懈地叫他名字，还有点小生气地叫他黄子弘凡。
好吧好吧，黄子拿着漏勺去找到底哪颗汤圆成了精。最后戳到了小高汤圆。把小高汤圆拿出来洗了个冷水澡晾干以后，黄子找了个小碟子把它装起来。
一人一汤圆大眼瞪小眼。
“那啥，你是汤圆精吗？”黄子弘凡感觉自己在说废话但是他不想承认。
“你要是再慢一点点我就坏掉了。”小高汤圆奋力在碟子里滚来滚去地抱怨黄子弘凡太过莽撞。
“谁知道汤圆会成精啊！！！”小黄怒而哀嚎。
小高汤圆可以变成短手短脚的拇指宝宝。小小一只缩在手掌里又乖又可爱，黄子弘凡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做爸爸了。小糯米团子抱着你的手指蹭呀蹭的感觉就是很爽，爽翻了。相处久了，黄子发现小高汤圆喜欢咬人。趴在他耳朵上的时候就会咬耳朵。黄子每次都跟过电似的抖一下。然后揪着小高汤圆的衣领叫他不许咬不许咬，下次还是照旧咬。
本来以为汤圆奇遇记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那怎么行，这样结束就弘杨了。不可以。所以有一天黄子下课回家以后发现汤圆变高大挺拔小白杨。不是树，是一个成年人。
套着黄子弘凡的大码T恤，敞着两条光腿大喇喇地坐在床上。见他进屋还歪歪头笑：“你的内裤有点小哎阿黄，我没找到合适的。”
黄子弘凡翻了一堆衣服砸到他身上，脸烫得要命：“滚！”
在高杨从那堆衣服里爬出来之前黄子弘凡冲进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扶着洗手台暗叹该死。他竟然觉得那个男人如此的甜美高杨笑起来真好看。
汤圆精和青年大学生见色起意。打开卫生间门四目相对，就像阿珍遇到阿强，干柴碰烈火，一触即着。
滚进床里还是要客气地问一下上下位。小高汤圆装可怜，咬咬黄子的耳朵说你如果捅到我肚子里，我会破掉的。黄子是谁啊，天下第一心软大王，立马缴械投降。
第二天腰酸背痛腿抽搐的黄子弘凡狠狠地咬了一口高杨。
“就你会坏！我是钢筋铁打的吗？下次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咬我耳朵，我怕变成一只耳。”
他又委婉的补了一句：“你如果每次都来的那么横的话，我也会坏掉的。”
小高汤圆眼睛闪亮亮：“还有下次吗阿黄，那要么就现在吧。”
“滚——！！！”
谢谢观看小高汤圆和他的饲主黄先生的爱情故事！
【小凡高】清醒梦
·大抵是个现背，无差，以及HE，有点长
·愿少年们日后光芒万丈
·请不要上升任何真人，都是我编的我编的！
正文：
人每个晚上会做4-6个梦，早上可能只记得最后一个。
黄子弘凡醒过来的时候有点恍惚，没怎么睡醒的眼睛望着漏进一点光的窗帘和天花板的交界处发了一会儿呆。
他想起上个世纪末奥地利伟大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认为梦是一种愿望的幻想性的满足。
这一个梦感觉好长好长。
他却死活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
熟悉...
·大抵是个现背，无差，以及HE，有点长
·愿少年们日后光芒万丈
·请不要上升任何真人，都是我编的我编的！
正文：
人每个晚上会做4-6个梦，早上可能只记得最后一个。
黄子弘凡醒过来的时候有点恍惚，没怎么睡醒的眼睛望着漏进一点光的窗帘和天花板的交界处发了一会儿呆。
他想起上个世纪末奥地利伟大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认为梦是一种愿望的幻想性的满足。
这一个梦感觉好长好长。
他却死活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墙纸和装修风格。
是在家里。
大半年的辗转奔波，从家乡到大洋彼岸跋山涉水连轴转，闪光灯时常刺得睁不开眼。太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睡过觉，他几乎要忘了此刻何时又身处何地。
他伸了下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被手指滑开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解锁声。
九点三十八。
唔，还早。
黄子弘凡从床上撑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清醒了一点。
记忆终于接踵而至。
前几天从网易娱乐盛典回来以后就在家里懒洋洋宅着，昨晚被好久没见的高中同学叫出去嗨到半夜几乎喝到断片又偷摸摸潜回家里一头扎进被窝里。
奇怪，好像做了好多个梦，却啥都想不起来。
黄子弘凡拍了一下头，觉得还有点晕懵懵的疼。
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黄子弘凡把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端过来抿了一口，终于觉得干燥的嗓子滋润了一点。
他瞥了一眼亮度被调到最低的手机屏幕，打开微信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
“阿黄，我上飞机了，先关机了。”
“两小时后见。”
来自高杨。
等下。
高杨。
卧槽。
高杨！
黄子弘凡带着被子从柔软而凌乱的床上跌落在地上，像是落在碗里的一只雪白的馒头，砸出一声巨大的响动。
“黄子！你不吃早饭嗦？急吼吼的要切咋子？”
黄子弘凡单手拎着包撑在门边，另一只手着急忙慌地要去把鞋帮提上后跟：“没咋子。”
黄子他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皱着眉：“死娃娃一身酒气，昨晚几点钟回来的哦？”
话刚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
“脑壳都没梳，不晓得要去干啥子，平时被狗咬都没跑那么快。”
又听见钥匙声。
“你又干啥子？”
黄子弘凡跨进门来，把脚上帆布鞋蹬掉，半跪在地上重新换上那双GGDB的星星鞋没抬头地说：“莫得啥子，穿错了。”
“师傅麻烦快点哈！”
出租师傅的眼神从车前镜里望过来，看见黄子弘凡皱起的眉头：“赶飞机哇？
“莫得问题，保证给你送到哈，给你说，我就莫得把别人飞机赶脱的。”
黄子弘凡被噎了一下：“不是不是，我去接朋友。”
“还是麻烦快点嘛哈。”
车前镜里可以看到师傅眼角因为笑而皱起来的深深皱纹：“喔，我晓得了，去接女朋友哇？”
“去晚了要遭收拾哇是不是？”
黄子弘凡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本来就尖的下巴更显得有点瘦削。
师傅只当自己说对了，摇头笑了下，踩下离合挂了更高的档。
“放心哈，绝对按时给你送拢。”
黄子弘凡有点尴尬地靠在座位上，缓了一下自己因为奔跑而不均匀的呼吸。
——“黄子，我之后好像可以休个假。”
——“上次你眼里的蓝去成都感觉都没怎么来得及玩就走了。”
——“来，高杨你随便来，上飞机和我说一声。”
——“我随叫随到。”
他又看了眼手机锁屏时间，十点十八。
还好。应该来得及。
出租车师傅瞥了一眼看见车前镜里黄子弘凡清秀而俊朗的轮廓和年轻的眉目。
现在的男娃娃些，长得咋个啷个好看哦。
黄子弘凡打开前置镜头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他发量多，熬多少夜也没掉几根。
他突然想起自己一月份烫的锡纸烫。
他本来想拉着高杨一起去，可是高杨嫌麻烦，结果自己顶着一头锡纸烫回酒店又被调侃说原来这发型不适合黑的。
高杨平时看起来话不多，但是往往几句话就戳他肺管子。贼腹黑。
他滑开手机锁屏去看高杨的微信消息。
在高杨说他上已经飞机了的微信的上一条，是他发过来的汤姆猫很欠揍的嘚瑟表情。
他慢慢翻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发现经常高杨上一个话题还没说完，自己就跳到了下一个，可是高杨还是慢吞吞地聊着之前的。两个人各聊各的，两个话题同时进行着，倒也可以聊好久。
高杨发微信不喜欢打标点，也不喜欢发语音。
想和自己说一件很长的事，就拆分成好多个短句。
或者根本算不上句子，就是简单的一个副词，一个主语，一个修饰词。
一起在长沙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地铁。黄子弘凡是个急性子，如果要在下一站下，这一站门开了他就要挪到地铁门边儿。可高杨非得等到地铁到站开了门才施施然地站起来，丝毫没有被地铁门夹住羊尾巴的担心。
他这个慢吞吞的性子，像个森林里的野生蘑菇一样。
黄子弘凡想。
慢腾腾的，又生机勃勃，很优雅很坚韧很漫长地生长着。
车身驶上双流机场T2航站楼之前的高架桥。
他把车窗摇下来，刚刚理好的发型又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黑色的十字架耳环也在风里晃荡着。
灰白色的高架建筑和双流做的还不错的绿化交错而过，黄子弘凡突然无端端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到底梦到了啥呢？
想不起来真是怪叫人难受的。
黄子弘凡手忙脚乱地理了一下头发和牛仔外套以及卫衣领子，又迅速蹲下把散开了的鞋带系好。
他对着双流机场外面茶色的透明玻璃窗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觉得足够迷人后，选了一个很优雅的姿势靠在冰凉的柱子上，给高杨发了条微信：“我到了。”
“四号出口。”
“等你。”
消息刚发出去，就听到旁边一声很熟悉的清凉嗓音：“阿黄？”
黄子弘凡摆好的姿势僵了一下。他很慢地转过去，看见对方黑色口罩上面的微微笑起来的眼睛，很镇定地开口：“嗯，高杨，你来了。”
成都的11月凉意很重，高杨穿了那件两个人都很熟悉的黑色棉服，拉链很习惯地没有拉起来，脚上穿着那双长沙时两个人一起买的星星鞋。
上午十点四十八的阳光不太好，天气也阴蒙蒙的，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高杨抬手，把左耳的口罩边取下来，露出小巧精致的鼻梁和绯色的唇，没有烫染过的黑色头发很干燥地塌在额头上。
黄子弘凡听见夹杂在飞机滑翔和起飞的巨大轰鸣声里自己的心跳。
高杨笑起来，很纤长的睫毛随着眼尾的弧度像卷翘的蝴蝶翅翼一样舒展开，开口说：
“嗯，阿黄，我来了。”
“来找你。”
很莫名地，黄子弘凡觉得这个画面好熟悉。
他突然无比肯定，在他忘记的那个梦里，一定有高杨。
黄子弘凡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转过来对他说：“喏，成都最繁华的地方，酒店定这儿比较方便出去玩儿。”
高杨行李不多，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和一个空荡荡的包。
他把行李箱靠在床边，走过去，手插在棉服兜里：“你和朋友平时喜欢来这儿吗？”
黄子弘凡笑起来，耳边的十字架耳环随着他偏头的动作晃了好几下：“诶你知不知道我和朋友平时见面接头暗号是什么？”
他手指着斜对面IFS楼顶的巨大熊猫建筑：“熊猫屁股底下见。”
高杨点了一下头，很自然地说：“嗯，那你带我去吧。”
“你平时喜欢去的地方。”
黄子弘凡笑起来，并不特别强烈的阳光落在他洁白的牙齿上，笑容有一点炫目。
“好。”
伸手推开在酒店大堂的旋转门的时候，初冬的寒意一瞬间铺面而来，高杨缩了一下脖子。
黄子弘凡转头过来，伸手把高杨的棉服拉链从下面一直拉到顶端遮住下巴和嘴唇，又把棉服帽子扣上头顶，只露出来一双弯弯的眼睛和周遭白皙的皮肤来。
“成都很冷，穿厚一点。”
意识到高杨在看他，黄子弘凡有点不自然地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别是你来找我玩儿自己还感冒了。”
高杨笑着慢吞吞跟上去：“嗯，不会的。”
两个人戴着口罩从太古里的方所书店逛到银石广场的负一楼，买了章鱼小丸子和那家黄子弘凡念了一路的泡芙，又逛到IFS顶楼去。
风把黄子弘凡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他带着高杨走到熊猫雕塑的正脸面前，说去声入人心之前在成都呆的最后一晚上他和朋友在这里拍照，那张照片把他拍得只有一米六。
高杨的棉服帽子被风吹得从头上滑落下去，落在肩膀上，他笑起来：“可是你现在很会拍照。”
他想起黄子弘凡最新的GINGER电子刊，比起少年感更多地拍出了一点从男孩到男人的过渡意味来。
可是黄子弘凡翻了个白眼：“我一直都很会拍照好嘛？”
高杨好脾气地笑，往前走一点，双手撑在台子上，说：“又是天台啊。”
他抬一点头，看到旁边巨大的熊猫雕像憨憨傻傻的脑袋，低头往下可以看到熊猫的短尾巴和爬不上来的双脚扒拉在IFS的浅棕色墙壁上。
黄子弘凡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两个人都想起来上一次的天台。
和方晓东一起。
他们的白衬衣被风吹得扬起来，夕阳下高杨和黄子弘凡笑起来，像是少年时夏夜的一场骤雨。
夏天的梦是什么颜色的呢？
高杨的白衬衫有一半扎进了卡其色的长裤里，手抬起来挡住眉睫上的夕阳时，让黄子弘凡几乎在一瞬间想起了他在舞台上的第一次公演曲目《她真漂亮》。
一阵大风吹过来，被吹成鸡公头的黄子弘凡伸手把爬上栏杆的高杨拽下来。
其实也说不上是两个人的一次专门而隆重的会面。
时间再往前推一点，还有过另一次天台，是在冬天。
和陈博豪一起。
那时他们回长沙，为了央视的快闪活动录制。
二月份的风比现在还要大还要冷。
也是黄子弘凡去波士顿高杨回维也纳之前见的最后一次。
也算不上两个人特有的、意义不凡、隆重的告别，只是朋友间表达眷恋的一种恰如其分的仪式感。
很快有人认出了没戴口罩的高杨，黄子弘凡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个人没坐直达电梯，从IFS的扶梯一层层楼跑下去，他们穿过不同奢侈品店的香水味，绕得头晕眼花。
像是一场盛大的逃亡。
两个人在一楼的角落里撑在膝盖上喘气，望着对方又一起笑起来。
黄子弘凡突然就很怀念一年前的他们。
不戴口罩走到路上也没人认识，微博粉丝破两万了想开直播就开直播，虽然直播完了就接到导演的电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年前的他们莽莽撞撞又小心翼翼，一切都还很新鲜，充满了未知和希望。
他看着对面靠在柱子上一边喘气一边笑的高杨，回想起1月初见面会前一天彩排时，缩在巨大黑色蓬松羽绒服里的高杨像一只企鹅一样从后面抱住他，手指也握成拳收在袖子里从他的胳膊下面环过去，从他身上汲取冬天里的温暖，把他当成一只暖烘烘的火炉。
其实他希望高杨可以一直像那样。
冷的时候就抱住他。
特别冷就特别用力地抱紧他。
黄子弘凡说：“走，羊，我带你吃蛋烘糕去。”
“成都最正宗的那种。”
天色暗下来，高杨把手缩在黑色的棉服里，看黄子弘凡和大叔用四川话你来我往地讨论着蛋烘糕从他小学的五角钱一个变成现在的五块钱一个。
烤蛋烘糕的小火炉里跳跃的橘黄色火焰和炽热的温度把空气都烧得扭曲起来，白糖奶油和芝麻的香气里，黄子弘凡扭头过去问他：“高杨你还想去哪儿？”
“我带你吃火锅去？”
高杨笑出声：“还没吃够啊，我都饱了。”
黄子弘凡笑起来，露出一点虎牙：
“我和你说，宽窄巷子啊，锦里啊，没意思。”
“全国的古镇纪念品都是一个地方批发来的。”
“但是这家店的火锅。”
黄子弘凡伸出拇指来，神色正经地说：“一点儿不夸张，真是绝了。”
火锅的红汤锅底沸腾起来，冒出一个一个辣椒味鲜红色的气泡来。
高杨听了黄子弘凡的话，没要鸳鸯锅，要了个红油锅底，现在心里有点发毛：“这个，会不会太辣了点？”
黄子弘凡正给他调油碟，刚把蒜加进去在倒蚝油，闻言抬头说：“高杨你不是说你能吃辣吗？”
高杨点头：“嗯，我能吃辣。”
黄子弘凡把调好了的油碟递过去：“这家店是用红锅做油碟，够味儿。”
他把两个勺子一叠在锅底捞出一勺红汤来倒在高杨的油碟里：“四川比较有名的火锅，小龙坎，蜀大侠，川西坝子，码头故事，麻辣空间。”
他抬起眼睛来看高杨：“我最喜欢这家麻辣空间。以前常和朋友一起来吃。”
他把高杨面前的千层肚夹起来往热气腾腾的红锅里涮：“这家千层肚特好吃。”
“真是绝了。”
高杨看了眼桌上摆满了的盘子，笑起来：“阿黄，我们就两个人，会不会点多了啊。”
黄子弘凡把涮好的千层肚放进高杨的油碟里，冒着热气的千层肚一半浸入油碟的深红色红汤里，另一半在白色的瓷碗里展露出鲜美的诱人姿态来。
“吃不完没关系，你都尝尝。”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黄子弘凡撑着腮看高杨吃东西，吃的时候像个仓鼠，腮帮子鼓鼓的，唇齿间亮晶晶的，眼睛也闪着光。
他没怎么见过高杨哭。
黄子弘凡的眼泪和他的笑一样，总在一首曲子合适的琴键被按下时一起噼里啪啦落下来。
贾凡和陆宇鹏唱翅膀他也哭成了在他们的divo群刷屏的表情包，第六期没上过公演舞台的兄弟在台上唱歌的时候他也哭得不行，录最后一期倒序离场那晚上他直接哭到说不出话来。
拍毕业照前一晚庆功宴凌晨回去后他赖在高杨和代玮的房间里不走，被子蒙在头上哭了整整一晚，第二天本来想戴个墨镜蒙混过关，结果被马佳夺过去然后被一群人嘻嘻哈哈嘲笑了半天。
黄子弘凡突然想起来，其实他也不是没见过高杨哭。
录最后一期的时候，大家倒序离场的时候，他探头去看高杨。
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见高杨掉眼泪。
其实他哭也是很克制的，眼泪从微微发红的眼角落下来，从白皙的皮肤滑落在下颌，再落在领口上。
高杨好像从来都是很冷静的样子，偶尔会被他和马佳逗得笑容失控，除此以外的大部分时候，高兴也好，难过也好，都是轻轻淡淡地笑。
可是此刻的这个瞬间高杨哭了。
就在他面前。
被辣哭了。
一边掉眼泪一边说：“黄子，这红汤实在是太辣了，这不科学。”
黄子弘凡去买了两杯奶茶，在夜晚的大街上偷偷把加了冰的黑砖奶茶从背后贴在高杨白皙的脖颈，高杨下意识“嘶”了一声，转过来却和黄子弘凡一起笑起来。
他伸出手去指黄子弘凡，笑着说：“黄子你真是。”
高杨微微有点翘的精致下巴扬起来，鼻子皱了一下，像是一只佯装生气的倨傲羔羊。
高杨就是很好看，笑起来好看，说起话来也好看，猝不及防被他捉弄也好看，生起气来也很好看。
鬼使神差地，黄子弘凡伸出手去握住了高杨的手指。
他的手指并不很修长，而是圆润白净的，握在手里像是软绵绵的羊蹄子。
人不怎么多的大街上，两个人很突然地对视了一眼。
触电一样的感觉从黄子弘凡握住高杨的指尖一直噼里啪啦烧到心间去。
车流从两个人周围错身而过，不远处的红绿灯口有行人走走又停停来来又往往。
偶尔有夜晚的鸟儿落在斜前面的电线杆上吱喳叫着，负有盛名的酒吧一条街就在不远处，鼎沸的人声和啤酒瓶碰撞的声音传到两个人的耳里，和此刻空荡荡的街道形成寂寥的对比，说不清是热闹还是冷清。
黄子弘凡时常在想，他为什么会遇见高杨呢？
他们的相遇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意外。
高杨就像是伊甸园里不小心从参天大树之间坠落下来的天使，砸中了路过的黄子弘凡。
然后顺理成章地打乱他的生活，打乱他的节奏，终于再打乱他的心情。
前面的红绿灯口变成了绿灯，在路口等待了许久的车身重新起步。
黄子弘凡松了手，站到高杨旁边兄弟式地搂了下他示意往前走：“高杨你手好凉。”
他低头去看两个人路灯下的影子，他们穿着一样的星星鞋，身高也差不多，高杨略微高个2cm。
慢腾腾的影子像是两只找不到家的小妖怪，孤零零地相依为命。
高杨也笑，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般把手揣回兜里：“冬天来得太快了。”
不远处有歌手站在十字路口弹唱：“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夜晚路灯的昏黄灯光下，黄子弘凡突然转过身来看着高杨倒退着踱步：
“听过吗，这歌儿。”
高杨没有握奶茶的那只手插在棉服兜里，点头：
“嗯，这歌儿之前很火。”
黄子弘凡笑起来，路灯灯光打在他清秀而俊朗的年轻面庞上：
“高杨我和你说啊，写歌儿的人不是成都人。”
“写的也不是我的成都。”
他慢慢地踱着步子，看着很安静的高杨说：“小酒馆也不在玉林路的尽头，而是在玉林西路。”
“成都还有玉林东路，玉林北路，玉林南路，玉林中路。”
黄子弘凡停下来，高杨便也在他的面前停下步子。
“玉林打头的街有23条，但是就是没有玉林路。”
黄子弘凡偏头笑了一下，伸手指了一下旁边亮起的路牌“兰桂坊成都”。
“走，羊，我带你去看我的成都。”
他伸手去拉高杨揣在兜里的手。
“跟着我，别丢了。”
黄子弘凡轻轻把浴室门推开一点，让高杨帮忙拿一下浴巾的时候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订双人房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不对，毕竟以前在梅溪湖的时候同吃同睡，可不知道为什么高杨白皙的手腕把毛巾一起递过来的时候他愣了好几秒才接过来。
其实还有什么样子没见过呢？
凌晨在高杨和代玮房间里穿着睡衣躺得七脚八叉磨歌敲和声，早上顶着没做造型的头发和巨大的黑眼圈出去买关东煮烫得龇牙咧嘴，打游戏时候跺脚破口大骂靠这人他妈的有病吧。
现在反倒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好没道理。
两个人都喝了一点酒，黄子弘凡酒量不好怕自己耍酒疯很迅速就穿着浴袍裹进被子里说了晚安关了自己这张床的床头灯。
高杨正靠在床背上刷手机，转过头来看了下翻身背对着自己的黄子弘凡，笑了一声：“黄子。”
“你睡了？”
黄子弘凡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嗯，我马上就睡着了。”
高杨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阿黄啊。”
他看向没有拉严实的窗帘，能看到太古里深夜仍然灯火通明的盛景，人声喧哗。
他喃喃自语：“我们去哪儿呢？”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丝绸，又像是清泉。
黄子弘凡“嗯”了一声，是个疑问句。
高杨转过来，笑着说：“我是说我们明天去哪儿？”
黄子弘凡翻身转过来：“高杨啊，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你想去打猴子吗？”
“峨眉山，金顶，去吗？”
高杨点头：“嗯，都可以。”
“哪里都可以。”
手机突然响了好几下，他把手机摸出来，忍不住般笑出声。
黄子弘凡问怎么了，高杨说梁朋杰又在大群里求盖楼。
他把高杨的手机接过来，看到梁朋杰在他们36个人的divo群里发求盖楼的消息：
“帮我点一下点一下啊”
“嘎子哥嘎子哥帮我艾特一下全体成员我不是管理员”
然后就是阿云嘎的艾特全体成员和陈博豪他们发的一群调侃表情包。
黄子弘凡笑出声：“梁朋杰真是。”
他顺手帮梁朋杰盖了楼以后把高杨的手机还回去。
高杨接过去，床头灯并没有关，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轮廓上，优美而柔和的下颌微微抬起。
黄子弘凡单手撑在床上看他：“高杨啊。”
高杨侧过脸来看他：“嗯？”
黄子弘凡说：“我想在梅溪湖的日子了。”
“想那个时候的大家了。”
高杨放下手机，很安静地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黄子弘凡笑了一下：“当时给我累得啊，困得我坐那儿就能倒下去，真的魔鬼赛制。”
“就跟高中似的，当时恨不得马上结束，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怪怀念的。”
“你看，这一下子，多快。”
高杨也说：“对，真的很快。”
“一年就过去了。”
黄子弘凡话匣子打开了怎么都收不住：“我贼讨厌节目组给我选的那首《送别》你知道吧。”
“当时我和蔡程昱一起去做电台直播，然后主持人让我们听第一期的试唱歌儿，我就被按头又听了一次《送别》。然后听蔡程昱的《军中女郎》，结果刚开始第一个high C主持人就把歌儿给掐了，我俩笑翻了。”
“我现在都还是想吐槽节目组的套路，可真是。”
高杨笑起来：“整整三个月你都还没习惯呢？”
黄子弘凡翻一个白眼：“诶，你别说，第11期，就嘎子哥马头琴伴奏独唱那次，首席本来就该是我们组的。”
高杨没想到他还记得，笑起来：“你还记着呢，都多久了。”
黄子弘凡撑着坐起来：“嘎子哥那首《希拉草原》不该是首席吗？”
“我都给听哭了。”
那时的黄子弘凡气不过，即使知道剧本知道节目效果，还是当着镜头黑了脸，嘴角向下一直撇到胸口。
那时的高杨偷偷去瞥他，笑起来。
19岁的黄子弘凡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少年模样，意气风发，敢爱敢恨，热烈又莽撞。
是他喜欢的样子。
高杨说：“我知道你哭了。”
“这么爱哭。”
“小朋友。”
黄子弘凡坐起来，冲他喊了一声“喂”。
高杨隐隐约约感觉到，黄子弘凡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喊他小朋友。
黄子弘凡很快又跳到下一个话题，语速和他的思维一样跳跃又敏捷：
“诶，高杨你还记得我们那次11月份直播完不是都被导演打了电话给大骂了一顿吗？”
“还有我给你打电话直播那次，你还记得吧？那天我开了两次直播，第一次忘记关定位了播完了就删了，第二次结尾的时候没注意提到了《歌手》，只好又删了。”
他提了很多问，可是好像并不需要回答，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哦对，那天直播我给佳哥打电话来说，他说他要弄死我，然后我妈就在旁边。”
“诶对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们直播的时候我给你们充钱发弹幕你们都看不见，但是我自己直播的时候我觉得都能看见呢？”
“梁朋杰直播那次，我给他发飘屏，发到我都没钱了他都没看见。”
“你和超儿那次直播不是还说我病的很重，是精神病来着吗，我和你说，后面我妈都知道这事儿了。”
“诶我突然想起张超刚开始还老嫌弃我，觉得我看起来特拽还是怎么的。”
“前几天我和超儿去看《音乐之声》了，方书剑没来，我们每个人都签了一个他的名字。”
黄子弘凡突然不说话了。
像是琴弦骤然被崩断，深夜本来因为他的絮絮叨叨而显出的热闹顿时变得无比安静，无比寂寥。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高杨，我真的好想大家。”
他又问：“高杨，你怎么不说话。”
其实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高杨的话并不比黄子弘凡少，但是今晚他却格外沉默。
高杨沉默了好久，说：“我也很想他们。”
“也很想你。”
他们想念的不仅仅是36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光，还有那些同吃同住，共同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日子。因为一年过去后，他们成长了太多，也有很多东西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
其实说不上是好还是坏，那时候的他们还没人认识，现在他们想做一场直播都得提前一周由工作号或者助理号发微博说明具体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形式越来越规范，他们越来越谨慎，越来越不莽撞，也越来越像艺人。
可是他们偶尔想起去年刚开始的样子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念。
想念22岁的高杨和19岁的黄子弘凡。
就像他们都知道。
那个过去的2018年的梅溪湖的冬天。
就跟19岁的黄子弘凡手腕上那个精致又古朴的银镯子一样。
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高杨伸手摸上灯光按键：“阿黄，睡吧。”
“明天我们去看日出。”
最后一盏床头灯被摁灭，夜重归于平静。
“怎么避免熬夜啊，我的建议是，通宵。”
黄子弘凡用行动实践了这句话。
两个爬了一晚上的山。
他们前一晚睡得晚，起来就接近中午，到峨眉山已经是半下午了。按照高杨的想法，两个人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慢悠悠爬到半山腰去，住一晚，凌晨起来坐索道。
前几天熬夜到黑眼圈掉到胸口的黄子弘凡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说不行。
黄子弘凡说，要去金顶看日出。
高杨很少见地喊了黄子弘凡的全名。
他说可以坐索道，黄子弘凡你是不是有病。
黄子弘凡说，别介啊就是要走上去才有意思，大家都坐索道偏偏我们走上去，多牛逼啊。
高杨说黄子弘凡你就是有病。
高杨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真是没想过，会在一个自己没来过的地方，在这个寒冷又湿润的山里披星戴月。
两个人的运动细胞都不是很好，却偏偏要弃了索道，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从晚上八点一直走到凌晨四点。
其实一点也不浪漫，他们吃完晚饭开始徒步登山，半点没有前段时间网易娱乐盛典红毯上闪光灯下的精致妥帖正经模样，累得又憔悴又狼狈。
黄子弘凡还非要拉着他唱歌，仗着大半夜看不清人不会被认出来，从光从不吝啬锋芒一直唱到向前跑向前跑，任由初冬的每一滴冰凉的露水里都印上两个人的歌声和足迹。
高杨拿他没法子，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闹，速度愈发慢下来。
其实凌晨四点的山间特别冷，高杨穿着棉服都觉得寒气嗖嗖往脖子里灌。
可是莫名又觉得心里像是烧火似的燃起来。
像是要沸腾每一滴血液，燃烧每一寸经络。
夜爬的人并不算少，时常有稀稀拉拉的人从身旁走过去。
黢黑的山林中，凌晨四点的月光算不上明亮，所有人的背影都影影绰绰看不太清。
黄子弘凡突然伸手拉住高杨的衣角，高杨转头去看他，本来就累，声音都带着喘：“你干嘛？”
黄子弘凡整个人靠过去：“高杨，你看见旁边拄着棍儿的老大爷没？
“他比我们爬得快。”
高杨想打他，但是又没力气，对视过去的那一眼又神经病似的和他一起大笑起来。
直笑得弯下腰喘不过气，几乎笑出眼泪来。
黄子弘凡更是早就把自己笑倒在旁边的草地上。
有些事情，一个人做是疯子，两个人做，就是一对傻子。
高杨终于缓过笑来，跳下台阶要去拉他起来：“脏，快起来。”
黄子弘凡伸出手来，笑得又敞亮又洒脱：“拉我起来啊。”
山间的鸟鸣了两声，周围偶尔有行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世界漆黑又明亮。
月光下，山林间，高杨伸出手去，握住黄子弘凡修长又挺拔的手。
黄子弘凡唇角提了一下，高杨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少年温暖的掌心相贴的那个那个瞬间，他使了力，高杨没能站稳一下子跌在他身上。
高杨并不重，185的身高却才140多斤，穿着厚厚的棉服跌下来的时候像一只笨拙的蘑菇。
黄子弘凡闷哼了一声，却抱紧了倒在他身上的高杨。
高杨抬眼去看黄子弘凡，他唇色很浅，气色显得有点不太好，但是不妨碍看起来年轻帅气的脸庞。
一只内双一只外双的眼睛转了两下，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黄子弘凡也看他，看他浓密纤长落了月光的睫毛，看他微微上扬的眼尾和白皙的皮肤。
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温热的呼吸都轻轻吐在对方的脖颈，能听见不知道是对方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黄子弘凡收紧了下抱住高杨腰身的手，问他：
“羊啊，你累不累？”
高杨没说话，很安静地眨了下眼算作是回答。
黄子弘凡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抬头靠近了高杨的耳廓：
“累的话要不咱们现在往回走下山回去吧？”
高杨笑着抬手用胳膊肘戳他的肋骨。
黄子弘凡吃痛松了手，高杨顺势从他身上滚下去，并肩躺在他旁边。
两个人就很安静地躺在半山腰。
黄子弘凡开口喊他：“高杨。”
“嗯？怎么了？”
黄子弘凡叼了根狗尾巴草，说话有点含糊：“你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高杨枕在自己交叉的双手上，抬头看头顶的星星：“嗯，给我安排了一部新的音乐剧，《First date》。”
黄子弘凡打了个响指：“啊，我知道，百老汇挺火的那一部。”
“又是恋爱轻喜剧啊。”
他想起《长腿叔叔》全国巡演26场的吻戏，话里话外就有点吃味：
“啧啧，高杨，看来你不错啊。”
高杨笑了一下，没看他，抬手挡了一下落在眼睫上的月光：
“阿黄，如果这次有巡演。”
“你来看好吗？”
黄子弘凡愣了一下，转过来看他，突然想起《长腿叔叔》期间的事情。
高杨鲜少对他提要求，也鲜少对他吐露不开心的事情。
只有一次。
那时候他在波士顿，醒来看到高杨九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微信：“阿黄，我想你们了。”
可当他问怎么了时，高杨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发过来：“没事。”
“阿黄，我先排练去了。”
那时他和他之间隔着山隔着海，隔着跨不过去的12个小时时差，他连苍白的安慰都没办法按时抵达。
他怎么不知道呢？
剧组把他视为借助《声入人心》走了捷径的天降男一号，刁难排挤冷嘲热讽哪里会少？
《长腿叔叔》发布会那天，他穿着并不合身的蓝西装，做着并不适合的发型，站在台上手足无措又强装镇定。
那正是他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
有人说小庙翻了天能闹出什么风波来，可唯有当事人才知道那些针扎似的言语有多疼。
他虽然身在波士顿，但高杨自己不说他也有所耳闻。
陈博豪可以从剧组赶过去，陆宇鹏可以从游泳馆穿着短裤和拖鞋就奔过去，可是他黄子弘凡在哪里？
他远在几千公里外波士顿的风里，无可奈何又气急败坏，连通过电磁波传过来的苍白而无力的安慰都延迟了12个小时。
黄子弘凡知道，高杨从来不爱解释也不愿解释。
从宣布回国决定接音乐剧开始，被造谣被误会被曲解被抹黑，一字一句被有心人放大做阅读理解，没见他解释过半句。
搞砸的时候他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气恼。
他也会恼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进步得更快一些，为什么不能再强大一些。
那个15秒的视频黄子弘凡何尝没看过，高杨电话里说的云淡风轻，他知道他有多难过。
高杨。
他的高杨总是那样，倔强冷静又要强。
他说自己不是天赋异禀之人，能做的只有缓慢地、持续地进步。
他说自己永远不会放弃古典音乐。
他说放心吧，我会变得越来越好，等我。
可是怎么就那么巧，《长腿叔叔》全国巡演了26场，次次都撞上他有事去不了。
黄子弘凡一直以为高杨不介意没有放在心上，连道歉和承诺都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开口。可是此刻，高杨躺在他旁边，在月亮和星辰的光辉下对他说，阿黄，如果这次有巡演，你来看好吗？
于是他也很郑重的答应：“好。”
高杨的手从眼睫上拿下来，眼底有一点忍不住的雀跃。
他说：“《Firstdate》最近好像在定中文译名。”
“阿黄，你觉得翻译成什么比较好？”
黄子弘凡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兀自地自问自答起来：
“嗯，我觉得啊。”
他沉吟了一下，唇角微微翘起来，是和眼尾卷翘的睫毛一样的弧度：
“怦然心动。”
“黄子你觉得呢？”
黄子弘凡在脑后枕着的双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叼着嘴里那根狗尾巴草，偏头想了会儿。
高杨没催他，很安静地抬头看两个人头顶的星星。
周围有些响动，不知道是蛐蛐还是别的。
不聒噪，刚刚好。
黄子弘凡扭头过来，看见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星辰也沉进他眼底。
手肘下面枕着的草茎和叶梗有一点点扎，微微有点痒。
他很突然地想起第一次见到高杨的时候。
他穿着那件后来又穿了很久的半永久灰白色拼色长款风衣，还不太长的黑色头发做了一点造型，不再像他口中说的高中生。
看起来很腼腆，白皙的脸庞像是现在头顶这轮满月般皎洁明亮。
他笑起来的那一瞬间黄子弘凡好像看见了漫天星辰化作流星坠落于广袤大地，山川河流纷纷向他奔涌而来。
“诶，高杨，我觉得《firstdate》可以这样翻译。”
于是高杨也侧过头来看他，枕着的袖口因为他的动作而剐蹭出一些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月光之下，高杨的眼睛像是含了一汪很深的潭水。
带着一点褐色的瞳仁映出黄子弘凡此刻乱糟糟的发型和少有的认真眼神。
半山腰的风吹过来，呼啦啦地挂过黄子弘凡的耳畔，他黑色十字架的耳环轻巧地晃动两下。
他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一只内双一只外双的眼睛很专注地望过去。
黄子弘凡听见自己说：
“一见钟情。”
他们还是登了顶。
两个多小时后，在金顶的佛像面前。
人很少，也很空旷。
黑暗慢慢褪去，山顶破晓的寒风里，厚实的云层层叠叠，晦暗不明。
高杨在清晨的风里抖了一抖，手缩进袖子里，问黄子弘凡：“人这么少吗？”
黄子弘凡也缩进自己的外套里，跺了两下脚，嘴唇被寒风吹得有点僵：“天气不太好，天气预报没有日出。”
高杨冻得有点哆嗦的唇抿起来：“没关系。”
他低头去看观景台下云雾缭绕的错落山峰和漫山遍野的秀丽碧绿颜色：“这里很美。”
云越来越厚，很低沉地压下来，把金黄色的太阳严严实实埋在后面。
“会有太阳的。”
黄子弘凡往观景台迈了一步，高杨下意识去拉他袖口。
他安慰似的拍拍高杨的手，在这几千米的高空和凛冽的山顶寒风转过头来对他笑：“我就偏偏不信邪了。”
他伸出揣在暖和兜里的手，撑在唇边，对着幽秘又深邃的山涧谷河喊：
“高——杨——”
两个简单的音节被他拖得很长，和他的男高音一起一直延伸直至穿透山河的骨髓和脉络。
高杨被逗得笑起来，上翘的眼尾染了清晨的雾气更显清秀俊朗，绯色的唇抿成和眼睛一样的弧度：“黄子你干嘛？”
黄子弘凡转过脸来对他笑，语气是理所应当，像是在说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一点没觉得丢脸：“我在喊你的名字。”
“山和河都听见了，你听见了吗？”
高杨伸手握成拳贴在唇角边笑：“你幼不幼稚啊。”
黄子弘凡没听见似的，又喊了一声：“高——杨——”
碧绿丛林里有鸟群哄地飞出，带的一片树林也哗啦啦地响。
他笑着转身也去拉他胳膊：“高杨你快点儿，一起喊。”
“这样很傻。”
高杨转一点身，躲过黄子弘凡拽他的手，“哈哈哈”的声音很缓慢地断成好几截，是黄子弘凡能模仿得很像的那种老大爷笑。
黄子弘凡双手撑在唇边，是扩音器的样子：“喂！我是高杨！”
高杨伸手去捉他：
“喂，你报我名字干嘛，嫁祸啊。”
黄子弘凡又喊了一声：“高杨！”
“新锐音乐剧演员。”
“学习古典音乐八年了！”
“我是高杨！”
清晨云雾缭绕的山里，有回音从侧壁反射回来，“高杨”两个字跟清晨的一口钟似的又被撞回来。
高杨没说话了，他看着黄子弘凡漆黑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笑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沉的云层慢慢散开，有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后散落出来。
高杨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寒风中，站在山巅上，站在黄子弘凡身边。
高杨喊了，喊的是黄子弘凡，他的名字。
“黄子弘凡！”
“我是歌手黄子弘凡。”
“年度优秀青年榜样。”
“男高音。”
他们都在喊，喊对方的名字，喊前几天网易娱乐盛典对方拿到的奖项。
他们站在云雾缭绕的半山腰上对着山对着河对着世界喊，喊高杨，喊黄子弘凡。
回音高低错落的从悬崖峭壁上每一块光秃的岩壁，每一株碧绿而鲜活纵横的藤蔓以及旺盛又充满蓬勃生机的青翠树木上层层叠叠绕回来，像是男高音之间默契的应和。
高杨没来录样片，他和黄子弘凡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正片录制。
拎着行李住进金茂酒店的时候还像个高中生，没有棱角的下颌角和朴素的黑框眼镜，穿着粟黄色的T恤。
黄子弘凡则更像是大学学校里常见的趴在靠窗边座位睡觉的普通男大学生，没事儿折个纸飞机玩儿，点名的时候撑起来帮室友答到。当然，他算长得格外好看的那种。
20出头的少年千千万，如果没有声入人心，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遇见。
因为维也纳和波士顿真的离得好远好远。
可是他们遇见了。
他们从不为人知少年籍籍无名一起到鲜花红毯小有名气。
网易娱乐盛典的前一天，两个人穿着棉服去彩排，高杨笑着看黄子弘凡趴在签名海报上。
第二天红毯时，高杨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前一天黄子弘凡心脏贴在的那个位置。
他记得很清楚。
高杨知道，在自己进退维谷的时候，黄子弘凡的境遇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同样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和嘲讽。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很相似。
他们相互打气一起走过特别难的日子，日后会要携手一起走向特别好的日子。
他们要走向鲜艳的红毯向世界宣誓。
他们要走向吉凶未卜又光明璀璨的未来，同进退共生死。
他们一起。
他们要在各自选择的领域绽放又发光，一起在青春的玫瑰时光里用划破的指尖印下殷红的、属于他们的指纹。
他们要在这个时代抓住自己的机遇.
扶摇直上九万里。
都说进了娱乐圈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大染缸。
他们偏不信邪。
少年郎只顾策马前行哪管他是吉是凶。
提剑跨上马的那一瞬间起，早就没了退路。
若天地不仁，那就靠自己翻云覆雨手塑乾坤。
少年理应气贯长虹。
“高杨——”
“黄子弘凡——”
山谷里的树叶哗啦啦响，交错的时空里，他们喊出对方名字的一瞬间，就成为了对方的救赎和归宿。
“我是高杨——”
“我是黄子弘凡——”
太阳终于穿透厚重的云层，清晨金色的日光像是潮水一样蔓延，洒遍了整片丛林，整个山谷，整个世界。
他们最终还是看到了日出。
回附近酒店洗澡补觉以后，傍晚时分高杨又被黄子弘凡拖了出去。
他觉得这两天和黄子弘凡在一起过得像蝙蝠。
日夜颠倒，昼伏夜出。
高杨说，阿黄我是来度假的，结果和你出来一趟搞的元气大伤。
黄子弘凡说，没事儿，走，我们去吃乐山烧烤给你补充一下精力。
于是他们又一起撸串，和一年前一样。两个人坐在烧烤摊面前唱《大教堂时代》，在两个人都不怎么低得下去的音域里很默契地一起笑得前仰后翻，
充满烟火味孜然和胡椒粉的烟雾里，其他人侧目过来看这两个神经病似的男高音。
吃完烧烤又去酒吧，高杨拦了下他，说，阿黄你酒量不好别去了。
黄子弘凡说，谁说我酒量不好，你以为我是蔡程昱吗？
还是去了，然后黄子弘凡才喝了几口Martini就醉了。
于是高杨只得哭笑不得半拖半拉把他带回酒店，一路听黄子弘凡“羊儿”“羊啊”“羔羊”“小羊”喊了个没完。
高杨把房卡插进卡槽，房间的灯骤然亮起来，吊在他脖子上的黄子弘凡抬手捂了一下眼睛。
他刚把黄子弘凡扶到床上坐下，他就像一只软绵绵的兔子一样倒在床上，还呓语着喊他的名字。
高杨摇头笑了一年，将穿着的棉服挂起来，再把房间的温度调到26度。
他坐回床边，把躺着的黄子弘凡的牛仔外套也脱下来。
高杨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
他觉得黄子弘凡闭着眼睛的时候很安静，一点都看不出来话多的样子。
浓密的睫毛盖住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眼睛，嘴唇小小的薄薄的，没什么颜色，鼻间呼出淡淡的酒气。
他的面色有一点微微的红，小麦色的皮肤看不太出来，但是耳朵红透了。
高杨弯腰下去，把他并不宽的肩膀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他冰凉的手摸上他温热的耳垂，想替他把十字架耳环取下来。
谁知触碰到的一瞬间，手指却猛地被抓住。
黄子弘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阿黄，你醒了？”
高杨笑起来，颊边有浅浅的梨涡，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指被黄子弘凡攥得特别紧。
黄子弘凡躺在床上，看着离自己特别近的高杨，换了一个手势把他整只手都握在手心里。
高杨又喊了一声：“阿黄？”
黄子弘凡另一只手的食指搁在唇边，说：“嘘。”
他握住高杨的手慢慢往下移，带着他一起移到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卫衣高杨的手触碰到他滚烫的心跳。
砰砰。
砰砰。
黄子弘凡开口，轻轻喊他的名字：“高杨。”
喝醉了的黄子弘凡想起19年年初在长沙的IFS和高杨一起偶遇粉丝的那天，他的手搭在高杨的肩膀上，笑着说，对，没错儿，高杨十米之内必有黄子弘凡，是吧？
少年坦坦荡荡的感情本来不掺一点杂质。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他想不出来。
后面不止粉丝，兄弟们也开始有所指地聊天调侃。
黄子弘凡对张超说，别老开我和高杨玩笑了行吗。
张超说，谁跟你开玩笑了啊，黄子弘凡有句话你知不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局者。
当时的黄子弘凡想了一下。
说的是他？还是高杨？
人们总说，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可对高杨，他可以一条条列出来说好多。
他笑起来很好看。
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
脾气很好不爱生气，时常老大爷似的笑。
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他们特别谈得来，哪怕是各聊各的。
他在其他人面前往往沉默，可是在自己面前又慢吞吞地有很多话要讲。
他喊他阿黄，揶揄他调侃他，也会担心他关心他。
黄子弘凡变着法儿喊他，羔羊，小羊，羊儿，羊。显出自己的特殊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特权。
也有一点恃宠而骄的意思在。
当他意识到自己喜欢高杨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想，可能当局者只有他一个人。
他总是那么冷静，那么沉着，笑得那么云淡风轻。
所以黄子弘凡有时候也觉得高杨特别可恶。
就像电视剧里特别戏剧化的场景。
他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被迎面而来的懵懂青年撞了个满怀，青年抬起精致的脸来对着面前人笑一笑直叫人失了魂又落魄，却若无其事地说抱歉啊有缘再会我有点儿忙。
遇见高杨他以为自己是捡了便宜撞了大运，谁知是飞来横祸，他还偏生就不撞南墙不回头般一头栽了进去。
可是明明就是他先招惹的。
未免太不公平。
其实也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黄子弘凡酒量不好。
他们都知道，在梅溪湖的时候就知道。
和这次特别像，只是高杨把他带回房间的时候，来不及开灯就被醉得不行的黄子弘凡一路带倒在床里。
黄子弘凡腿压在他两腿之间，眼神里有危险的信号。
高杨没说话，看起来一点不紧张的样子，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只委屈呜咽的独角兽。
“阿黄啊。”
他清亮的声音音量不大，在漆黑的房间里像是羽毛一样轻轻的叹息。
“快点长大吧。”
黑暗里，高杨笑起来，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得体又优雅。
“小朋友。”
于是当高杨又一次笑着说：“干嘛呢？小朋友。”
黄子弘凡一个翻身压在高杨身上，好像极度生气似的。
“我不是小朋友。”
“我已经20了。”
房间里有因为黄子弘凡猛烈而用力的动作而飘起来的细微灰尘。
他额上显露出一点薄汗和青筋来，眼底也发红。
于是高杨很漂亮地笑起来，伸手用力把拽住黄子弘凡的领口把他拉下来。
黄子弘凡的双手显露出一点青筋，撑在高杨耳畔的床上，把雪白的床单抓得有点凌乱。
两个人鼻梁对着鼻梁，高杨微微扬起下巴，很倨傲也很说：
“20了怎么了，你还不是得喊我叫哥哥。”
他下意识地看向黄子弘凡被他捏得有点散开的领口，露出脖颈处小麦色的皮肤，一字的锁骨和晃晃荡荡闪出光来的银色项链。
黄子弘凡伸手捏住高杨的的下巴，迫使他的目光看向自己：“高杨你看着我。”
“我不要你用看弟弟，看小朋友的眼神看我。”
“我要你用看男人的眼神看我。”
高杨慢慢地笑起来。
他想，或许找到他不喜欢自己喊他“小朋友”的原因了。
高杨两颊白皙的皮肤被他捏得有一点发红，眼底映着房间里的灯光，湿润地闪烁着，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黄子弘凡凑近高杨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说：“高杨啊，你也是男生，你知道我们会对喜欢的人做什么。”
高杨偏了一点头，却不是挣脱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他抬一点头，咬住了黄子弘凡的食指。
他咬得很轻，像是在吻，一下一下，由浅入深，极富技巧地吞吐着、撩拨着。
他绯色的唇变得湿润起来，颜色更鲜艳了一点，
温暖柔软的舌尖舔舐过去，在指尖一层层轻轻打着圈，眼神像是幼崽在品尝食物，又像是鹰隼在审视猎物。
他故意的。
尽管知道，但黄子弘凡还是觉得像是有火苗从高杨含住的食指星火燎原般一直烧到心间再烧到下腹去，他几乎不可抑制地起了反应。
高杨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突然伸手按住黄子弘凡的脖颈把用力他拉下来，在他耳畔吐气说：“阿黄啊。”
他伸手在黄子弘凡脖子上晃荡的银色项链吊坠处轻轻打转。
“你想吗？”
黄子弘凡却突然停住了，他觉得高杨有一点反常。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瞬间，高杨猛地翻身过来把他压在身下。
他们都喝了一点酒，炽热的呼吸喷在对方脖颈。
高杨本来就身量比他略高一点，他整个人被笼罩进他的身形
黄子弘凡按住他的肩膀，问他：“高杨，你怎么了？”
可是高杨低下头来，含住了他的薄薄的嘴唇，他的话问不出口了。
我的小朋友，我的少年郎，我的小王子，我的玫瑰花。
高杨慢慢地吻着他，就像是剥开一瓣柚子。
两个人的唇瓣都很冰凉，像是霜降那天的露珠，在厮磨缠绵的过程中慢慢升温变得炽热而柔软。
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楚是谁在吻谁，衬衣和卫衣被急切的带着青筋的手剥落。
黄子弘凡抱住高杨的腰去吻他白皙的脖颈，用猛烈的吻去掩盖自己心里越来越浓的不安。
高杨伸手去解他的牛仔裤拉链，却被他按住。
他抬眼去看高杨，眼底带着血丝，醉意和情欲融在一起，带着残存的理智喘着气问他：“告诉我。”
“高杨，你怎么了。”
高杨也微微喘着气，眼睛湿润又诱人，看着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阿黄，我，明天要走了。”
他继续伸手去拉黄子弘凡的拉链。
“所以今晚，如果你想，告诉我。”
却被黄子弘凡带着青筋的手牢牢攥住了手腕。
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很持续很平静地吹着暖气，发出很平稳的声音来。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很久。
“去哪儿？”
黄子弘凡停下来，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又不在意，可是他做不到。
“回上海。”
高杨唇角轻轻抿一点，是惯常的笑容弧度。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骤然下跌似的，黄子弘凡突然觉得有点冷。
“非得这样吗？”
其实黄子弘凡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样是哪样，但他就是想问个答案。
“嗯，非得这样。”
高杨很快也很果断地回答了他。
快到让黄子弘凡来不及思考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高杨伸手去摸黄子弘凡的后脑勺，像是求和又像是示好。
他的头发细细软软，没怎么染过颜色，天生就很黑。
“阿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黄子弘凡径直躺下去，翻身过去躲开高杨的手：
“嗯，我明天有点事，不送你了。”
于是这个本该发生所有的夜晚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终结于一个吻。
黄子弘凡背对着高杨，伸手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赤裸的上身上，像是也要把两个人的关系退回之前的界限。
他发了一通无名气，像是觉得自己的情绪暴露得太过明显，找补似的说：“嗨，你知道的，我现在在成都的时间不多，我高中老师想见见我。”
“谁知道就明天呢。”
“也真是。”
“不巧。”
“高杨我们下次见面不知道是啥时候了吧？”
“我过段时间也要回波士顿了。”
“你，你好好的啊。”
“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呗，我请你。”
“我也有好多事情要做，我也特别忙来着。”
“高杨我困了啊，我先睡了。”
“明天一起回成都吧，机场我就不送你去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帮我关下灯，谢了哈。”
“高杨我真困了啊，睡了。”
他感觉到高杨在床边坐了很久，然后动作很轻地关了灯。
高杨问他想不想。
他当然想，但是并不仅仅是一个喝醉酒后被欲望淹没的夜晚，而是携手度过的整个漫长的余生。
他要他爱他，独一份的。
黑暗里，他感觉到自己身边塌陷了一块，被子被轻轻掀开，漏进来一点风。
是高杨躺了过来。
黄子弘凡听见他沉默了很久，又轻轻说：“这次我很开心。”
他伸手过去抱了一下黄子弘凡：“谢谢你陪我。”
“阿黄。”
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更晚才睡着。
这个初冬的夜晚里，高杨抱着黄子弘凡，赤裸的胸膛贴上他瘦削的肩胛骨，呼吸靠着心跳，像是要以这种最亲密的姿势郑重告别。
如果无法开始，那就提前结束吧，黄子弘凡想。
反正他们都要回去。
回去被生活和世俗填满。
他们注定要回去。
计划赶不上变化。
黄子弘凡搂了一下高杨的肩，说：
“嗨，还不是我妈，听我说和朋友出去玩，这儿你要走了，非让我带你回家吃顿饭。”
“吃完饭你去机场，应该也来得及。”
高杨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推辞：“但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阿姨了？”
黄子弘凡摆手：“绝对不会，我打包票，她可闲了。”
他凑过去拉高杨的胳膊：“没事儿，高杨，就吃顿饭，我爸不在，就我妈。”
高杨没办法，皱了下眉头说：“那希望不会打扰到阿姨啊。”
黄子弘凡的妈妈热情地让高杨有点招架不住：“不用不用，阿姨不用给我夹菜，我自己来。”
黄子弘凡咬着筷子啧啧摇头：“妈，干嘛呢，别给人家吓着了。”
高杨看着碗里堆满了的菜品，有点无奈地笑：“阿姨真是太热情了。”
黄子弘凡妈也笑：“哎呀，高杨对吧，我知道你啊，你和黄子关系很好的。”
“看节目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你们两个一起。”
“上次电话里说他浑身没一处白的也是你吧？”
高杨一口水就要喷出来，憋在喉咙里把自己呛得咳嗽：“阿姨，不是，阿姨，对不起。”
黄子弘凡连忙放了筷子去给他顺气儿：“叫你平时总怼我吧。”
黄子弘凡他妈妈也不好意思地笑：“哎，我开玩笑开玩笑，小高别放心上啊。”
她又拧眉去教育黄子弘凡：“你说你和小高关系这么好，我看人家就安安静静又绅士的，你能不能和别人学着点啊，老是咋咋呼呼的。”
黄子弘凡抬眼瞪她：“妈！”
他挤眉弄眼说了句：“人高杨还在呢。”
黄子弘凡他妈又给高杨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小高是吃完就走是吧，要不要再坐坐？”
高杨抬碗去接，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复又笑着说：“嗯，一会儿的飞机。”
黄子他妈对黄子说：“那你一会儿送人家小高去机场啊。”
“东道主得做到位哈。”
黄子弘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高杨的声音：“阿姨，不用了，我自己去就成。”
“黄子有事儿，他和我说过了。”
“不远，我自己打个车去就成。”
闻言黄子弘凡也抬起脸来，勉力笑着说：“嗯，我有点事儿。”
他望着高杨的侧脸说：“你自己小心啊。”
“这一次，我就不送了。”
高杨也转过来，对他轻轻点了一个头。
黄子弘凡低头扒拉着白米饭，听见他妈絮絮叨叨地说：“哎黄子你怎么回事儿，平时没看你有啥事儿，都不送送你朋友。”
“小高，那你路上小心哦。”
黄子弘凡帮高杨在门口提起行李的时候，觉得这两天的时光就像是曾经那个沉沉浮浮又模模糊糊的夜晚。
醒过来才发现原来一场梦做了一年。
可他依旧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梦见了高杨，却看不清他的样子，听不清他的声音。
高杨来的时候没带太多行李，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多少。
只有一个小行李箱和空荡荡的包。
高杨站在黄子弘凡家门外，对他挥了一下手：“走了。”
“阿黄，注意身体。”
黄子弘凡站在他妈妈身边，看见高杨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说再见的时候就像是从羊群里走散的那一只羔羊。他突然觉得极度难过，他还不能将这难过在他妈面前显露出来，心里愈发堵得不行。
他想起1月9号那天晚上高杨收好了行李，在金茂酒店他住了三个月的房间里开了最后一次直播。
黄子弘凡曾很多次觉得遗憾，为什么偏偏是那天自己不在酒店里。
那时他和他妈在和高杨惯常喜欢嗦粉的店里，他妈问他：“在看什么呢？”
黄子弘凡没抬头：“看我朋友直播呢，他cue我了来着。”
——“黄子去哪儿了。”
——“因为第一次直播就是我和黄子还有代玮。”
——“那你可以把黄子叫过来吗？”
——“我想把阿黄叫来来着。”
——“嗯，就想把黄子叫过来打个招呼的。”
——“黄子在里面吗？那他为什么不过来呢？”
——“黄子这，到底在哪儿啊。”
——“唉，这最后一个晚上的隔壁了，这还不跑过来串个门。”
——“我们要叫一下黄子吗？我一直在直播里叫他。”
——“好吧。”
阿黄。
黄子。
他反反复复喊他。
整整九次。
弹幕飞速上滑，调侃的提问的哈哈哈哈的的确让人眼花缭乱。
所以高杨没有看到他的弹幕。
一条都没有。
可他明明每一次都有答应。
这一次高杨当面喊他了，他要和他说再见，可是他却不想答应。
他说了句“嗯……”就说不下去了，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哽咽。
眼看眼圈就要发红，他连忙低头转身：“高杨你一路顺风。”
他逃似的匆匆转身离开，听见后面他妈数落他：“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小高啊，别管他啊，路上注意安全。”
黄子弘凡关上房门，听不太清高杨说了什么，只能听见无比熟悉的家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意识到，高杨真的走了。
高杨的离开漫长平静又悄无声息，并不气势汹汹，也并不歇斯底里，真正要走的那一刻很平静地抬脚就出了门。
或许他也怕夜长梦多。
稍微停一停，可能就走不了了。
他看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牛仔外套的领口上。
他吸了一下鼻子，抹掉脸上的泪。
他也想让自己显得潇洒一点。
自古薄情之人最洒脱，可他黄子弘凡从来不是。
他拿不起，放不下。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慌忙去擦掉脸上的泪，可他的母亲在他旁边坐下来，问他：“他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是吗？”
黄子弘凡猛地抬头，有点意外，有点无措，像是被戳破了一个秘密。
这不是个疑问句。
他吞咽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妈……”
却没了后话。
说什么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只是朋友。
我也不喜欢他。
那么苍白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想说服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可能吗？
于是他的目光和眼睫一起很缓慢的落下来，和平常一起笑起来：“嗨，妈，你说什么呢。”
母亲伸手摸了一下黄子弘凡后脑勺的头发。
还是那么细细软软的发质，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去找他吧。”
黄子弘凡抬起头来，漆黑的瞳仁映出一点夕阳的剪影来。
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眼尾的细纹随着微笑一起慢慢展开：
“孩子，妈妈希望你快乐。”
“师傅，还能不能再快点哦？”
黄子弘凡往前坐一点，看着红灯和前面的拍得很长车队皱紧了眉。
“莫得办法撒，你看哈嘛，前头都堵起嘞，这个时间点下班高峰期的嘛。”
师傅摊着手和他讲道理。
“只有等到哈。”
黄子弘凡又看了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咬了下牙结了账，打开车门就跳下了车。
车门被他甩得“砰”一声响。
路肩上的行人纷纷转过来看他。
黄子弘凡却像是没察觉似的穿过拥堵的车流跑上人行道，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着。
这或许是他跑得最快的一次。
高杨。
高杨。
高杨，求你等一等我。
求你了。
夕阳的风嗖嗖刮过他的耳际，他看见自己影子也在极速奔跑着，随着他拐过各个街角被压短又拉长。
黄子弘凡想，他曾有过好多次机会。
1月6号录制完的那天。
你眼里的蓝深圳场巡演的那天。
531宁波声入人心巡演的那天。
高杨为了他改签成下午的飞机的那天。
他都错过了。
那么，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终于跑到双流机场T2航站楼里的安检口的时候，明明是初冬，可黄子弘凡的卫衣却已经被汗透。
他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拎出了海面的鱼，直到他看到了安检口排队处那个穿着黑色棉服的挺拔身影。
额前的汗水落在眼睫上，他有点看不太清，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伸手抹掉眼睫上的汗水，确定自己真真切切看到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后无法平缓下来的呼吸还是过于激烈澎湃的情绪，黄子弘凡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他尽力平稳地喊了他的名字：
“高杨！”
他看到高杨左右望了一下，似乎是没找到是谁在喊他。
于是他又喊了一声：“高杨！”
就像他们在金顶喊出对方的名字那样。
嘈杂的机场里，不远处被人流遮挡住的高杨终于转过头来。
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像是没想到似的愣了一下：“阿黄？”
机场里，离别和相聚总是在同时上演，眼泪和祝福按时或者延迟抵达。
有商务人士打电话从两个人之间来来往往地穿过，有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嬉戏打闹，可是黄子弘凡觉得自己听不见其他人的任何声音。
阿黄。
高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黄子弘凡几乎落下泪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跨过和高杨之间汹涌错身过去的人流。
谁都知道，黄子弘凡的话很多。
梅溪湖的其他人知道，高杨也知道。
可是这一刻，千言万语从他的心头奔腾辗转而过，却没有一句能将他心中所想说得明白讲得透彻。
他想起两天前风尘仆仆抵达成都的高杨笑起来，说：
“嗯，阿黄，我来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呼吸有一点颤抖，他吞下喉头的哽咽：“高杨。”
“我来了。”
“我来找你。”
他终于想起来那个梦了。
那个高杨在的梦。
梦里他和此刻一样，摘下左耳的口罩，露出微微弯起的绯色嘴唇和精致小巧的鼻梁。
梦境和现实像是阳光下两个五彩斑斓的泡沫融化在一起，再慢慢地重合。
高杨笑起来。
黄子弘凡又听到飞机起飞轰鸣声中自己的心跳。
砰砰。
砰砰。
就像是那个夜晚他握着高杨的手贴近自己的心脏。
高杨一步步地走过来。
像是踩过他心里的黑白钢琴键，滑出优美又动人的旋律。
高杨终于走到他面前。
他笑着，很纤长的睫毛随着眼尾的弧度像卷翘的蝴蝶翅翼一样舒展开。
他说：“阿黄，我在等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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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这个夜晚写完了这个2w字的故事。
送给高杨，也送给黄子。
也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我的话真的很多，辛苦各位！
期待我们在下个故事再见
【小凡高】你是我的独家记忆（一）
·算个现背，有私设，请不要上升
·有点长，在家里慢慢看，别出门，保护好自己
本篇2.4w
我实在是没办法在一篇内写完😭 必须得加个下篇（下篇大概写了三分之一的亚子
这个系列比较特殊，但反正就是最后一定是HE！信我！
—————————————————————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
你穿了件后来很少穿的黄色体恤和浅色牛仔裤，戴着之后换掉了的黑框眼镜。
长沙的天，到了十月有点寒意了。
那天下午我刷着虎扑吹着口哨从金茂...
·算个现背，有私设，请不要上升
·有点长，在家里慢慢看，别出门，保护好自己
本篇2.4w
我实在是没办法在一篇内写完😭 必须得加个下篇（下篇大概写了三分之一的亚子
这个系列比较特殊，但反正就是最后一定是HE！信我！
—————————————————————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
你穿了件后来很少穿的黄色体恤和浅色牛仔裤，戴着之后换掉了的黑框眼镜。
长沙的天，到了十月有点寒意了。
那天下午我刷着虎扑吹着口哨从金茂酒店的反光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和川子哥那屋隔壁房间门口站了个高高瘦瘦的人，箱子小小一个搁在脚边。
戴了个黑色鸭舌帽看不清脸。
估计和我差不多高，或者比我略高一点？
啊，大概是隔壁代玮的新室友。当时我那样想。
后来听张超说，《声入人心》的正式录制比预计中推迟了两个月，八月份是试录的样片审核通过的时候已经十月出头了。参与样片的部分成员撞了开学，学校不放人。于是这两天节目组面试了一些新成员补齐。
而我和你，大概就是这样的新成员。
那个时候我有点好奇，向你走过去，一声“哈啰哈啰”还没出口，就看到门从里面打开来，代玮腼腆地笑：“你好你好，我是代玮。”
你微微扬起一点头，酒店走廊的昏暗光线下我只能看见你的下巴。
很瘦。
我瞥了一眼房号。3911。
我听见你的声音：“你好，我是高杨，你的室友。”
你的嗓音清清凉凉的，又慢吞吞。
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海洋里那只声波频率52赫兹的鲸鱼。
男高音。我几乎是当即下了定论。
我抢先一步在代玮之前提起你搁在地上的行李箱：“高杨是吧。”
“你好你好，我是黄子弘凡。四个字，名字不太常见哈。”
“也是录制《声入人心》的。住你和代代隔壁房间，和川子哥一屋。”
你大概是有些诧异，抬眼看我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你隐在帽檐阴影里的模样。
我一直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帅，但你的好看似乎和我不太一样。
怎么说。是一种很朴素的精致。
没做妆发，戴着黑框眼镜也瞬间把人眼神给抓住的直接的好看。
你敛起眼里的情绪，笑着向我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高杨。”
“很高兴认识你。“
”黄子弘凡。”
代玮侧身让开，我把手里的行李箱提进房间，听见你在我身后笑着推辞：“没事，我自己就来就好。”
我把箱子靠在留给你那张靠墙的床脚，转头拍了拍手笑着说：“嗨，小事儿。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啊。我闲得发毛了快。”
代玮扶了下眼镜笑着对你说：“黄子和川哥住咱们隔壁3913房间来着。”
“哦。”
稍微有点上扬的语气，表示已知，你倚在白色的墙上点头，又稍微侧一点身。
“谢谢。”
对我说的。
“谢啥。”
我笑着摆手。
“黄子，”你抿着唇看我：“我也可以这样喊你吗？”
你来得有点晚，再等三天就要进行前采和妆发造型设计。
你总是这样不急不缓地卡着截止日期，只稍微提前那么一点儿。
尽管选管让我们在第一次亮相录制前尽量少接触，但是二分之一的人都在样片试录时见过还颇为熟络，就连尚老师都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对我们其中部分人点评过一次。
于是这个叮嘱践行起来就显得有点虚伪。
还有两天开始演唱带机彩排时我们拿到各自的试唱曲目，大部分人的歌儿都是指定的，我拿到的是《送别》。
我躺在床上抱着ipad一边看谱子一边和川哥抱怨说节目组选歌的品味真是绝了，简直就四个字，俗不可耐。
川哥把耳机摘下来——他的录音设备总是很充裕，他来得比我早，我第一次进房间的时候差点以为进了个小型录音棚。
“谁不是呢？”他笑着说：“我听说有个直接拒绝了节目组给选的《一剪梅》，说就是要唱自己想唱的。”
“唱啥啊？”
“好像是……舒伯特的《鳟鱼》。”
“选管说了，不唱选的歌就给你一剪没。你猜他怎么说？”
“咋说？”
我撑在床上漫不经心地问。
“人家说，”
川哥坐在旋转椅上转过来，神色有些玩味。
"——你剪你的，我唱我的。”
我起了兴趣，从床上翻身坐起来问卧槽谁啊这么牛逼。
“好像就是隔壁宿舍昨天刚来的那个吧。”川哥手在下巴上摸了两下：“高什么来着。”
“高杨。”
我十足笃定地说：“他叫高杨。”
正式录制那天认真捯饬了妆发，我也是第一次见识芒果化妆师造型师的厉害。粉底色号选得好，我都比平日里无比自然地白了好几个色号。
唯一遗憾的就是上镜不允许戴耳环。怪不习惯。
我第二个进场，空荡荡的座位上只在一边坐了个当时不怎么熟的仝卓。做完自我介绍后我短暂犹豫了一下，选了另一侧的替补座位。强迫症。我喜欢对称。
成员陆续进场，无一不有着漂亮的履历和两米的腿长，我也跟着每一次进场按序起哄鼓掌。
六个首席座位很快被坐满，我看见你踏着光走进来，穿着那件你很喜欢的黑白拼色的半永久大衣，从一个黑色的瘦高挺拔剪影走进闪光灯里。
节目的旁白报出你的名字。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嘎子哥在我左手边说：“哎，高杨这个名字不错啊。”
起得好。我也觉得起得好。
寓意好，字也好。看见这个名字就能想起你的样子。
你摘了黑框眼镜，做了妆发。眼角都带着笑，唇红齿白。
站定的时候挺拔而英俊，笔直得像是一棵白杨树。
嘎子哥说“很美”。
我笑出来，跟着下意识地重复了两遍。
这个字实在是很少用来形容男人，可是放在你身上却意外地很合衬。
“大家好，我叫高杨。”
身后的方书剑小声地说了句“好帅”。
“今年22岁，一名男高音。”
22岁。比我大了三岁。
勉强也算同龄人。
“现在在维也纳就读大四。”
维也纳。
欧洲，维也纳歌剧院，金色大厅。除此以外我知之甚少的一座城，远远超出我的生活半径。
离波士顿很远，离成都也很远，离我更远。
但此刻你在我面前，离我那么近。
地图上遥不可及的距离缩成大概短短十米，仿佛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你。
你环顾了一下，颇有些无奈地笑：“咱们这首席是已经满了吗？”
你选了小廖老师那边的替补席座位，眼神颇不甘心地往首席位扫过去时和终于和我一直注视着你的眼神相遇。
你微微抿唇，眼神是礼尚往来的笑。
我知道你认出了我，向你笑开一个惯常的弧度。
人和人之间是一种很奇妙的反应，我想，每个人大概都有自己的磁场。
有些人一见面就知道对方在自己引力作用范围内，比如我和方书剑，你和代玮。
而有些人在接触之前永远都不会知道彼此会像磁铁的S极N极，比如我和你。
可能是我生性话多，又或者我们的房间隔得实在太近，串门实在方便，我和你很快熟络起来。和你呆在一起很舒服也很安心，我乐意和你在一块。
或许还因为川哥，他总是深夜还在写和声编曲，大龙哥嘎子哥还有深深晰哥琦哥他们又从来喜欢躺我床上商量。每当这种事川哥就颇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黄子要不你去隔壁房间呆会儿，我怕我们吵到你。
我总是说着没事没事，然后飞快跳下床趿拉着酒店的拖鞋蹬蹬往外跑去敲3911的门。
一般我还没拍到第三下，门就会从里打开，露出你顺毛的后脑勺：“今晚我和代玮点的烧烤。”
我有时候也问你，怎么看都不看就知道是我，你就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笑，说只有我敲门用拍的。
嗦粉是惯常行动，外卖宵夜也是必不可少。
我和你坐在床沿边上，两个人把腿放得乱七八糟，和代玮一边吃烧烤一遍吐槽。你说以前没吃过牛油，没想到这么好吃，要不是博豪推荐就错过了，简直有点上瘾。
我咬着签说脑花也很好吃，烤脑花冒脑花人间绝味没跑了。
你皱着眉语气颇为怀疑地说真的吗。
我说很多东西就跟牛油一样，尝试了才知道是瑰宝，总得试一试才知道。下次来成都我带你去吃成都最地道的。
你就笑着来敲我的头喊我小朋友。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样喊我。
可能你不知道，你每次拒绝我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喊我小朋友。
你看起来人畜无害稳重冷静，怼我这件事倒是在行得不行。
在化妆间里时常听见你对化妆师说：“诶，黄子这肤色是不是特别费粉底液啊。”
我要翻你白眼，睁开眼睛却又看见你倚在镜子边老大爷似的笑，自言自语地说：“其实黑点也好，健康。”
我看见你的样子便没了脾气，总被化妆师打趣说为什么总是不回怼高杨。我就说，嗨，我让着他呗。
每次节目总是录制到凌晨。录制又往往要收手机，这就不免会衍生一些很无聊的梗来提神。我们没有哪一次能赶上酒店的早饭，一觉醒过来再过几个小时天都黑了。仝卓有一次朋友圈吐槽忘了屏蔽节目组工作人员，看到选管在他朋友圈下面评论的“注意言辞”，我和你在床上笑到前仰后翻。
下午从金茂酒店去美声工厂的路上，我打着哈欠说昨晚又录到凌晨三点，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每晚八点都告诉我们说今晚还好，估计结束得早。
你揣着兜在风里慢吞吞地走，说每次下午两三点才开始录制，一录就录到凌晨三四点。
恶性循环。
你下了定论。
其实工作人员也累，我摊手，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有一天提前结束然后大家都早上起来录？
你点头表示赞同，说因为起不来。
代玮就扶着眼镜被我们逗笑，听我们一路走一路吐槽。
试唱环节录了四天，第三期录制前短暂的休息日下午我决定把你拉去IFS国金大厦陪我买鞋。
在走廊碰上要和仝卓出门的代玮，于是顺手找他要了房卡。
冲进房间的时候你还陷在一团雪白的被子里。
我掀开你的被子，你又把头埋进枕头，我按亮房间的大灯，你翻身过去趴进床里，我拽着你的脚踝把你拖出来，你终于坐起来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揉着眼睛看我：“我在睡觉黄子弘凡你烦不烦。”
起床气。
“我知道你在睡觉，所以我来叫你起床。高杨你总不能烂在房间里是不是。”
你捏了捏眉心，沉默了一下，说，代玮本来也想叫我出去。
本来。
言下之意是代玮体贴，我不体贴。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你不会和代玮一起在休息日出去逛街却会陪我买鞋。
我笑嘻嘻地把你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递到你手里：“快点儿的啊我等你呢。”
你捏了一下眉心：“我没洗头。”
蹩脚的借口。
我也撑着脑袋看你：“没事没事我不嫌弃我等你。”
你陪我去IFS国金大厦买了双红色的AJ，我又拖着你一起站进透明的观光电梯离去顶楼打卡网红kaws雕塑。
不是周末，人不多，我们运气很好，没怎么排队。
国金离五一广场和太平老街也很近，于是也顺路逛过去。我们没乘地铁，默契地一起慢吞吞晃荡着走到坡子街。
长沙的天暗下来，路边的灯星星点点地亮起。
小有人气的景区街道人越来越多，接踵摩肩。
我买了两杯茶颜悦色，声声乌龙的那一杯递给你。侧过头问你知不知道我在长沙最喜欢什么？
你伸手过来理我被风吹乱了的卫衣带子，说我猜是吃的。
我伸手锤上你胸口：“兄弟牛逼，我作为成都人为湘菜疯狂打电话，够辣够麻够味儿。”
你没拿奶茶的那只手把我的胳膊推开，一副要保持距离的调侃的笑：“黄子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我不吃你这套，伸手一把勾你肩膀搂着你挤进人潮里，笑着说高杨你说形影不离说的是不是就是我们现在这样。
我说在波屯的时候，巨大妖风和阴晴不定的古怪天气都还好，最难受的就是胃。我这专业CWP本来平时就贼累作业就贼多，偶尔想和室友一起煮个火锅跑三四个街区都买不全食材，全靠合租房冰箱里那两三瓶老干妈续命。
你笑着说，刚去维也纳的时候也特别不习惯他们什么都喝冷的。
你说你是学校里少有的亚洲面孔，刚开始一个人，后来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很好。不吵。清静。
你说，那些一个人的日子里你学会做菜，学会忍耐，也学会享受。
孤独大概是留学生初到时的常态，就像自我保护机制或者天生的趋利避害本能，陌生的环境里我们像藤蔓一样去寻找同类。我话多又脸皮厚自来熟，总能很快在一个新环境里找到和我气质相近的人结伴而行。我很少一个人。你和我截然不同。你长在自己的阳光里。
你总让我想起声波频率52赫兹的那只鲸鱼——他们喊她Alice。
她和你一样。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你笑着说有机会给我做新疆大盘鸡。那是你家乡的味道。
我们走一路吃一路。从邵师傅梅菜扣肉饼吃到胡记炸炸炸再吃到糖油坨坨。
偶尔休息日进的这一趟城也算是吃够了本儿。
走进巷子层层叠叠的灯影和人影里时你偏头问我为什么来《声入人心》。
我说是恩师戴玉强先生推荐我来的。
你一半脸埋在路灯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我是问你为什么来。”
重音落在“你”上。
我啊。
我抿了一口手里的幽兰拿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想唱歌。
你笑起来，灯光下侧脸轮廓显得更清晰。
你说，我也是。我们都是。
掀开初秋的寒意坐进那家筒骨粉的店里时，你说你是新疆人，吃得辣，能陪我吃我想吃的东西。
我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你，说得了吧，你再过两天就得和晰哥合作舞台了，保护嗓子要紧，又想被一剪没啊。
你把筷子接过去，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点你喜欢吃的吧。
我笑起来，说你这怎么还引用诗句呢，衬托我没文化是不是？
我当然没点辣。
后来我发现桌上将就他人口味是你一贯的习惯。你总不愿意让同行者败兴而归。
两天之后你拿到了第三期公演的曲目。
《她真漂亮》。
你和晰哥的排练间隙，我溜进美声工厂找你，好巧不巧被大声抓过去拍花絮。
录完早晚安后我看见你倚靠在排练厅的玻璃门上看我。我问你排练完了吗，吃饭去。
你说黄子你先去吧，我再练会儿。
说这话时捏了一下眉心。
你看起来很疲惫。还有两天就要进行第三期录制的彩排，节目组留给你们练习的时间很少。你没说，但我知道你很累。
我把黑西装解开两颗扣子，推开排练厅的门说那我陪你。
你有点意外地笑，却没拒绝，说你舞台经验少，晰哥对你很好，带你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扣，好像你们不是舞台上要竞选首席，只是以前后辈的关系要合作一首歌曲。
我拿过谱架上的谱子，问你知不知道《她真漂亮》韩国那版就是两个男高音唱的。
我撑着白色的桌面上，逼近坐在椅子上的你，开玩笑似的说，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和我唱。
你说，嗯，说不定。
你和晰哥今天录制了排练的片段，发根被吹得蓬松，穿着统一发放的白色针织衫，轮廓清瘦。坐在椅子上距离很近地望过来时眼尾也笑起来，瞳仁有一点微微的褐色。我看见你眼睛里的自己。
我慢慢靠过去的时候你没躲，离你嘴唇大概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捏下来你针织衫领口的小毛球。
“节目组发的针织衫质量真差，”我笑着说：“才穿了几天就起球了。”
你伸了个懒腰，说前几天蹲在浴缸面前搓得腿都麻了。这就起球了，真是不禁洗。
我转身坐在桌子上晃着腿偏头问你：“如果刚才我就这样亲上来了你要怎么样。”
其实我还真好奇你这样总是冷静的人，被我亲了一下会不会像猫炸毛一样要跳起来踩我尾巴。
你笑着说，要不要试试。
我恶劣的小心思被你轻易拆穿。
我撇撇嘴：“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第三期公演上台前我问你紧张吗。
你说不紧张。人事已尽，但听天命。
我拍拍你的背：“这首歌很适合你，你能唱得很好。”
你果然唱得很好。
舞台上的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穿着白衬衫的你也在发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是被吹皱的一池春水落满了月亮。
后来你告诉我你面试《声入人心》的时候唱的就是《白月光》。
我发现嘎子哥形容人真的很准确。
很美，真的。
11月2号节目播出第一期的时候我们刚好录制完第四期。
为第四期录制准备《追寻》的那几天我白天和丁辉哥排练，晚上回房间请川哥帮我编和声。你也在，话不多，大部分时候就安安静静地看着手机打游戏。
川哥问起来，你就说：“仝卓在我房间，有点吵。”
“也顺便帮黄子看看练得怎么样。”
顺便。嗯。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首歌不适合我。
《追寻》这首歌太大，十九岁的我填不满它。
但也只能咬着牙上。
还有那么多兄弟一次舞台都没能上过，公演机会来之不易，我们来到这里并相遇都是为了唱歌。从来没有不适合就唱不了，生病了就不上台的道理。
我一直觉得自己尚还有无限可能性，试错也是确定范围的一种方式。更何况我尚未站上高峰，跌下去也摔不疼我。
正式录制那天，我和丁辉哥在化妆间做好妆发后被大声拎过去录花絮。
我唱了《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这是恩师让我反复练习过的启蒙歌曲之一，也是基本功。
丁辉哥捂着耳朵说妈呀又是个高音怪物，我搂着他的肩膀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走过走廊拐角的时候碰到你和代玮穿着黑西装从那边过来，我拉住你絮絮叨叨地说我好紧张，高杨你觉得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你往后退了一步，很认真地端详，笑着抬眼看我说蓝西装很好看。
我松了口气，拍你的肩膀说：“那可不。”
你伸手在我的西装肩线处捋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肩膀这么窄。小朋友。
我瞪过去正要抗议就感觉到你伸手在我的眼皮上轻轻摁了一下：“眼妆稍微有点花。”
加油啊。
你搂过我的肩膀在我背上拍了两下轻轻说。
舞台上我发挥不佳。
似乎越想做好就越做不好。
“弘凡。”
舞台上我被石倚洁老师点评道：“这首歌，追寻这种信仰，我们需要一个非常有力度的声音。”
“弘凡你在这一点上，少了一点点我们想要的音乐想要的力度。”
“但是今晚的动作上又有点过多的东西。你用动作在带动着你的情感，在带动着你的歌声。”
我一边点头一边维系着脸上的笑容。
“还有一点是强弱关系。你在‘我执着地求索在慢慢路上’这一句，”
石倚洁老师顿了一下：“失控了。”
“关于这一点，到再高潮再用力的地方，我们也要稍微留一点点理智。
“不然的话，它会‘车祸’。”
点评用语很委婉。
字字扎心。
说不沮丧是假的。
主要是对丁辉哥。
第三期替补选拔是我主动和丁辉哥搭档，却因为我的失误让他也没能登上下一期的首席舞台。
二重唱由相辅相成的责任感维系，我心里对他很愧疚。
公演结束我和丁辉哥道了歉，在个人备采间结束采访走出去时看见你靠在墙壁上等我。
你对我笑着说，黄子，走啊，嗦粉去。
我也笑：“走呗。”
筒骨粉的店里热气腾腾的烟自碗里升起在我们两个之间蔓延，模糊了你的眉眼。
“黄子，你唱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是我在《声入人心》听过的最惊艳的歌之一。”
噗。
我嘴里的粉差点喷出来，一边抽纸一边笑。
“高杨你真是太不擅长安慰人了。这也太生硬了吧。”
你有点懊恼地别过眼神抿着唇笑：“是真的。”
“好好好，”
我挑起一筷子粉：“高杨你说什么我都信。反正你从来没骗过我。”
“阿黄。”
你说：“可以这样喊你吗？”
“还没有人这样喊过我，”我咬着嘴里的筷子说：“不过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
我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你：“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像狗啊？”
热气腾腾的烟雾里你笑出了声，说狗很可爱啊我喜欢狗。
我翻了个白眼，说我是狗你是什么，羊吗？羔羊？绵羊？
你一点都不生气，摊着手慢吞吞地说，不管什么羊反正总比狗白多了。
我正要反驳就看见你抬头对我说：“阿黄，明天的替补选拔和我组队吧。”
你把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轻松地好像在说明天吃什么。
“反正你从来不会觉得麻烦我。”
“愧疚这种东西，一人一半烟消云散。”
“喂！”
我瞪着你说：“高杨你偷听我在备采间的采访了？”
“谁偷听了，”你摊摊手，“你这都写脸上了。”
有这么明显吗？
我下意识去摸脸，却看见你笑起来，露出白色的尖尖的小虎牙，杏状的眼睛也眯起来。
我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其实你真的很像羊啊。
皮肤白皙毛发蓬松的羊。
慢慢吞吞稳稳当当的羊。
我的羊。
替补选拔的时候我和你选的是《饮酒歌》，是我们都不太熟悉的意大利语，练习的两个小时里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歌词上。
我和你拿着稿子上台，你紧张到偷偷跺脚，我匆忙翻页的时候差点没记住歌词。
翻过来后我俩都没接上，一顿兵荒马乱的找词中我和你对视一眼却一起笑了出来。
很神奇，和你的合唱时候我毫无心理负担，被henry喊停的时候有点可惜，却没有沮丧。
“时间根本就不够，完全不够，一些节奏点，比较细微的东西，它需要从头学。所以它就导致我们两个小时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歌词，学细口，找细口，去注意最基本的东西，比如音高，比如节奏。浪费了很多时间在学歌上，所以其实两个人并没有太多去规划怎么唱这首歌。”
我在备采间门口等你的时候听见你的采访。
出来时我勾住你的肩膀笑着问你：“浪费？觉得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是浪费吗？”
“你这重点抓的。”
你被我抱得胳膊动弹不了，嘴里不饶人地怼我：“还不是你意大利语发音太不标准，国际音标怎么学的？”
“咱俩半斤八两啊。”
我伸手拿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侧脸的一根睫毛，在手上轻轻吹了口气：“谁也别说谁。”
按照选管的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开通了新微博，认证为声入人心成员，为节目播出做铺垫。
第一期播出后我们都顺理成章地收获了一些注意。
我们不太习惯开始有人注意的日子，面对私信艾特和评论都会回复。有评论问我多高，我说不高，也就183吧。评论说我在炫耀，又问我和你谁高，我说高杨185诶。想了想又加了个狗头。
回复完我锁了屏放在肚子上，躺在酒店的床上思考我为什么把你的身高记得那么清楚。
我们这一群人似乎格外高，不知道会不会给看完《声入人心》的观众留下唱美声的都是高个子的印象。
在成都我的身高也算是比较突出，走在太古里好歹也能看到许多头顶，到了《声入人心》我被衬托得似乎只有163，走哪儿都是被扛起来的那个。
在数个录制间隙收了手机的深夜里，我们一群人在走廊或者化妆间量身高。
185以下的我们总是一厘米都要斤斤计较，而你倒是总无所谓的样子。
问你多高，你就说大概185，或者186。脱了鞋应该185吧。之后大概会再长一点？毕竟二十三，蹿一蹿。
我就一把将你从化妆间里的沙发上拽起来，面贴面的时候鼻梁似乎都要撞上。手掌摊平划过去，发现确实比我高了那么两三公分。
张超就在旁边笑：“为什么其他人比身高都是背对背你俩非得面对面。”
“你说个屁啊，那咱俩也比比。”
于是我也走过去一把他拉过来，两个人脸贴脸的时候我却几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张超率先推开我：“卧槽你不要过来啊，黄子弘凡你是不是喜欢我故意接近我啊。”
我和张超大概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朋友。刚开始相互看不惯，到后来熟得跟秋天树上快掉下来的柿子似的。
我想那些日子里你不是被我烦得不行，就是被我和张超一起烦得不行。
11月快结束的时候，录第6期的间隙里你被大声抓过去录唱歌花絮。
你叹了口气：“还是轮到我了啊。”
你认命地把化妆间沙发上的羽绒服披在穿着黑西装的肩膀上，对着手机唱你面试时选的《白月光》。
我和张超在大声的镜头外捏着嗓子叫你的名字，看见你在歌词的尾音里对我们飞过来一记警告的笑眼。
第七期是最后一次二三重唱公演，川哥和我的房间成了第二个排练厅。我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你的房间里打游戏，每次落地成盒的时候你总把床上的枕头朝我扔过来说，黄子你就是个坑。那期录制结束后的休息日晚上我和你出门打算去看《无敌破坏王2》。
我吐槽你怎么又穿了这件黑白的半永久风衣，你无所谓地笑，说阿黄你少穿白衣服。显黑。
走到金茂酒店门口碰上去取外卖的蔡程昱，看电影的时候还非得坐我和你中间，散场结束时我们争论自拍谁来掌镜的问题，谁都不愿意在最前面。
你说黄子你脸小，你来拿，我说高杨你白，还是你来。
最后我们勉强达成一致，一人拿一次，微博发对方掌镜的那张图，给彼此打个码聊表心意。
拍了不知道多少张就是没有一张所有人都满意的照片。电影厅里人都走空了就剩我们仨，最后还是因为你的袖子打翻了搁在手边的可乐才结束这场自拍。
吃完夜宵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蔡程昱住4114，我俩和他说了拜拜就在39楼出了电梯，他在电梯里喊你俩记得把合照发给我啊，我应承着说好好好，躺床上就发。
走到3911门口你说阿黄晚安，我却一把攥住你拿着房卡要去刷开房门的手。
你抬眼看我。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点，川哥肯定睡了。”
所以？
你眨了下眼。
“又不是没睡过，”我笑嘻嘻地把你拽过来说，“今晚一起睡呗。”
嗯，的确一起睡过。
不过是三个人。
录完第三期的那晚，我、你还有代玮凌晨四点才回房间，第二天在床上横七竖八躺得和地上捏扁了的啤酒罐头如出一辙。
你叹了口气：“你怕打扰川子，就不怕打扰代玮？”
我摇摇头说：“倒也不是，你和我一起去打扰川哥也行啊。”
代玮已经睡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你示意我小点声，别吵醒你的小室友。
只留了昏暗的床头灯，水流小心翼翼开到最小，洗漱好后我掀开你的被子，躺进被窝里时差点被你一脚蹬下去。我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你干嘛，你说阿黄你这次要是半夜再把我当被子夹以后就再也不要上我的床了。
这话有点歧义。
我和你都听了出来，于是一起笑出声。
你伸手捂住我的嘴以免我笑到裂开，我被捂倒在床上时也不甘示弱地拽住你的睡衣领口。你失了平衡倒在我身上，又被我接住。我们一起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感觉床头灯似乎闪了一下，你撑在我耳侧，另一只手还捂在我的嘴上，距离近到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我们两个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洗漱的时候似乎没关好水，能听见有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槽里。你的瞳孔映出我倒在床上的样子。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天生多情。我分神地想你真是长了一张很对称的脸，几乎下意识就要吻上你的掌心。
你捂在我嘴上的手却在这时撤开，十足巧合地错开了我即将印上你掌心的吻。
你从我身上爬起来，靠在床背上划拉着手机：“今天的照片还没发。”
我坐起来摸摸鼻子：“嗯，对。”
少有地语塞。
你咳了一声，伸手把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抓过来。
看见你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脑袋伸过去：“喂喂，高杨记得给我打码啊！别直接发我在最前面那张！你那可是原相机！”
“知道。”
你无奈似的看我一眼，抬头却撞进昏暗灯光下我离得过近的一双眼睛里。
我这才发现我单手撑在床背上几乎把你环进怀里。
太近了。
“知道就好。”
我转身过去和你并肩躺在床背上，伸手把你的手机屏幕往我的方向转一点。
“不过，”
你退出微博编辑页面，屏幕上的手指顿了一下：“贴纸在哪里加？”
“不是吧。”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你：“高杨你手机里一个美图软件都没有？”
“你是古代人吗？”
我直接拿过你的手机打开appstore，正要去扫你的面容识别就听见你说，密码是gyon0715。
“你……”
我有点傻眼：“你就，这么把密码告诉我了？”
“嗯。”
你像是嫌我动作慢似的拿过手机，下载好打开软件往照片我脸上贴了个红色爱心：“这样可以吗？”
“有点娘。”
我坦言。
“这有什么。”
你笑起来，低头去编辑微博文案，我迅速打开自己的美图软件，给你在前的那张图也p上一个爱心，抢在你之前发了出去。
“喂。”
你胳膊戳我，低头来看我的手机：“你幼不幼稚。”
“谁叫我手速快咯，高杨你老大爷似的手指头都动作那么慢。”
我对你吐了下舌头。
“你真是。”
你笑着摇摇头：“那正好我懒得打字，直接复制你的文案了。”
“高杨你是不是就是要和我对着干？”
我撞你的肩膀。
“小声点儿！别把代玮吵醒了。”
我俩靠在同一个枕头上，却非在你的这条微博下较劲，正互怼得不亦乐乎冷不丁看见蔡程昱的评论：“你俩照片都不给我，还要我从你们微博上抠图更博吗？”
哦嚯，完全忘了。
我和你对视一眼，笑得倒在枕头上憋得肚子疼。笑声实在压不住，就两个人一起躺在枕头上埋进漆黑的被子里笑得肩膀都抖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时候都闷得不行，你抬手把被子掀起来。从头顶的缝隙里照进来床头灯昏暗的灯光，我看见你乱糟糟而柔软的头发和湿漉漉又赤诚的眼睛。
我确定。
那一刻我真的想要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抬手一拽。
视线瞬间漆黑一片，被子兜头盖下来，像是天地穹庐笼罩广袤大地。
我伸手揽住你的腰。
“阿黄？”
呼吸像绚烂升空的烟火，但终究落地。
“别关灯了。”
被褥塌陷出的漆黑而狭隘的空间里我贴上你的鼻梁，压低了嗓音喊你：“就这样睡吧。”
“抱着你睡，可以吗？”
“别推开我。”
我顿了一下，在得到你的回答之前加了一句蹩脚的借口：“我怕鬼。”
流淌的夜色里我感觉到你的气息轻轻吐在我的上嘴唇：“小朋友。”
你应该是在笑，掌心安抚似的隔着薄薄的体恤贴在我的肩胛骨。
“可总得关灯。”
很轻微地。“啪”地一声。
头顶被子拉开的时候你同时也摁灭床头灯，翻身过去背对我时干燥的嘴唇轻轻划过我的侧脸。
“晚安。”
你握住我的手指：“别怕，阿黄。”
“高杨，醒醒？”
好吵。
我下意识把头往被子里一缩，撞上了一个同样毛绒绒的脑袋。
疼。
我伸手揉揉眼睛，听出来被子外是代玮的声音：“中午了还不起？高杨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啊？”
“……嗯。”
你翻了个身，脑袋掉出被子外。
“去国金吃饭不？天儿冷了，我想顺便买件衣服。”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大概是从衣架上取了大衣。
“行，等我……”
你打了个哈欠，从被子里坐起来时才把这句话说了个囫囵：“等我洗漱。”
“嗯，这马上12月了都……”
凉风灌进来，我终于被吹得清醒了点，伸懒腰时声音一起被拉伸得有点变形：“几点了啊。”
“高杨你你你这床上咋还有个人？”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在11月末的空气里打了个哆嗦：“困死老子了。”
“等会儿……黄子？”
宕机许久的大脑终于启动，我和你对视一眼。
“不是，黄子？你，你们？”
我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十分镇定地说：“代代，冷静冷静。我和高杨又不是没睡过……”
“别听他瞎说。”
“昨晚回来晚了，”你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大龙和深深他们在川子房间练歌。”
“哦，这样。”
代玮把差点滑到鼻尖的眼镜框推回去：“是说呢，吓我一跳。”
嗯。
代玮信了。
“来，我给大家看一看认真开车的高杨好不好。”
微博发出去后你笑着抱怨，你居然没拍到我拿第一名的那一幕。
“好的好的你什么都第一。”
我勾住你的肩膀说：“何必在意这一次。”
陪代玮买完衣服后的下午时光里，剩余的电玩城游戏币全部被我们扔进娃娃机的投币机。
一个都没抓上。
我摸摸鼻子：“高杨，我和你说这绝对是概率问题。”
你手撑在膝盖上转头看我：“所以阿黄你这概率四舍五入是零吗？”
在一盏灯吃饭的时候我把筷子戳在碗底漫不经心地问：“高杨你有驾照吗？啥时候拿的啊？”
“嗯，”你点头，“年龄到的那年就拿了。”
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也是。”
某种程度上，我们微妙地相似。
后来我想，学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由于不得不做，所以我们在被允许的那一刻就做了将其完成的选择。
但更多时候，有些事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而我们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资格。
那一家很好吃的湘菜馆里，代玮抿唇扶了下眼镜：“我知道蔡蔡还没拿呢。”
于是三个人心照不宣坏心眼地笑。
11月的倒数第二天，我和你从梅溪湖剧院结束录制出来，被粉丝们簇拥着走向白色的面包车。我们都不太习惯这样的追随，一路走一路双手合十感谢。上车前工作人员示意粉丝们告别：“那就祝福他们吧。”
我抬脚跨上车时那一句用力的“祝福高杨”本来未曾想过回应，却听见你在我身后一贯冷静的清亮声音：“祝福黄子”。
后来我从你嘴里听过很多次对我的祝福，但只有这一次不是在分别时。
没过几天我和代玮、仝卓以及石凯去看了何老师的《暗恋桃花源》。
灯光全亮演员谢幕，全场掌声雷动。
我低头用亮度调到最低的手机给你发微信：“高杨你不来真是可惜了真的贼好看。”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和想不到。
就像那个时候坐在台下的黑暗里鼓掌的我和仝卓想象不到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和台上鞠躬的何老师一起录制湖南卫视的另一档综艺。
就像那个时候的代玮不知道回去以后会被我们一群人敲开门，度过人生的第一个公历生日，并接受突如其来的生日惊喜。
就像那个时候的我和你没有意识到还有一个月就即将分离。
一个月。不够我走向你，也不足以让我留下你。
12月一到，长沙的冷空气席卷而来。
赛制改变，第七期分组时我去了嘎子哥那组，你去了蔡程昱工作室。高强度的通宵录制和阴晴不定的低气压成了丝，将熬着录完第七期的你裹成蚕蛹。
你感冒了。
录四手联弹的时候我没发现，回了房间里看见你有些潮红的脸色才感觉没对。我要摸你额头的手被你躲开，你一边咳嗽一边说我没事。
没事。
我压着嗓子重复了一遍，一把将你拽过来，手背覆上你额头时几乎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这他妈叫没事？”
“刚才弹琴怎么不说？”
“乖乖呆在房间里，”
我伸手握住你冰凉的手背：“我去给你买药。”
“死不了。”
你把我的手扫开，声音沙哑，表情却一贯云淡风轻：“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传染。”
我被你软硬不吃的态度激怒，搂过你的腰威胁着问你：“高杨你知道怎么传染吗？”
“我身体好得很，这种距离根本不够传给我。”
你的嘴唇干燥得起了皮，像枯萎的玫瑰，让我想浇灌和唤醒。
“别闹。”
即将吻上的时候你推开我，妥协似的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阿黄你快去和超儿他们练歌吧，”
你躺回床上缩进被子里：“帮我和蔡蔡说一声我醒了就去琦哥房间。”
我很想劝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但是分组赛和个人赛不一样，我知道舞台对于我们的意义。
我把那些话咽回喉咙里，走过去帮你掖好被角，说了句高杨你好好休息。
听见你含糊不清的一声“嗯”，我摁灭你的床头灯。
轻轻关上门后我在1975的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说你们先练，我有点事儿，等会儿就来。
1975这名字是我们四个人在美声工厂的排练厅商量了十分钟后确定的，我和梁朋杰作为拉低了平均年龄的7和5本来旗帜鲜明地反对，谁知大龙哥和嘎子哥听说了后说这名挺好，于是就这么拍板了。
第九期的曲目已经定了，问题在于如何改编成四重唱。
时间紧迫，一路小跑着买完药后我找代玮要了房卡把药放在你的床头柜上，打开房门又匆匆折返回去扯了张抽纸写了句“记得吃药！！！”。
我提议在青春舞曲和库斯特邮车的和声融入Canon，坐在钢琴边写和声的时候张超坐在沙发上打趣我说黄子你CWP没白学啊。
我翻他一个白眼，说央音第一真是谦虚。
“绿色的邮车向前跑……”
正练着，碰上大声来录花絮。梁朋杰模仿起前几天播出的张超引起轩然大波的那句“你能说话就说，不能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诶张超我和你说你得这样……”
张超过来捂我的嘴的时候“啪”地掉出一个暖宝宝，我们又嬉笑成一团。
“诶诶诶张超张超……”
被我们闹得实在没脾气，他无奈地笑着丢下一句我去上厕所就要出门，我回过头来和梁朋杰对谱子。
——“嘭”一声巨响。
“张超！张超撞门！”
我一边笑一边走过去鼓掌：“张超耍大牌！”
“张超耍大牌！”
梁朋杰也跟着喊：“来来来，你看我打这个门，你看我打他。”
“我怀疑张超在给自己加戏。”
方书剑扳过镜头对着自己严肃地说。
晚上排练完走出美声工厂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我们四个人缩进衣服里一路小跑回酒店。
我小心地刷开你的房间，漆黑一片。你像蘑菇一样陷在被子里，我关上门走过去打开昏暗的床头灯。
床头柜上的塑料袋被拆开，药盒稀稀拉拉地放着。
嗯，药倒是吃了。
我稍微放下心来，伸手把你捂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掖在下巴下面。
你出了一点薄汗，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我看到你里面的毛衣换成了黑色高领的那件。
脚边你那双半永久黑色马丁靴东倒西歪。
你平日上床前总是把鞋尖朝外整整齐齐放好，我嚷着非要和你一起睡的那些晚上你总一边无奈地说“阿黄你鞋”一边动手帮我整理放好。
我伸手拨开你略微有些汗湿的刘海，贴上额头发现还有发热。
高杨。
你就是用这样的身体去排练的吗？
我把被角掖好，浴室里把水声压到最小沾湿了毛巾。
冰凉的毛巾贴上额头的时候你似乎有些醒转，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我把你有些不安分的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白色的毛巾从额头贴到侧脸，你似乎终于适应，眉头舒展开。
高杨，你说你生病发烧怎么也不说。
今儿下午四手联弹的时候我都不知道。
哦对，高杨，我和你说。
今天张超撞门了，老大一声，我吓一跳。
他妆全印玻璃门上了，梁朋杰说让他再撞一次贴回去来着。
我一边擦一边小声念着。
如果这个时候你没睡着你大概会说阿黄你话怎么这么多。
我叹口气。
表面上看起来百毒不侵刀枪不入，谁问起来都冷冷淡淡地说没事。
高杨你怎么就这么爱逞强。
我起身去洗了一把毛巾，重新坐回你床侧的时候看见你被子一角漏出来的屏幕亮光。
都不觉得硌得慌吗？
我把手机从你被子里拿出来，看见屏幕上的乐谱和你们下一期的曲目。
《Per Te Ci Saro》
我会在你身边。
Sono qui Vivimi.
Ogni giorno.
Fino in Fondo.
屏幕暗下去的那个瞬间一条微信艾特消息弹出来，我下意识点开——你的手机总是关闭所有消息提醒，大概也只看得见全体成员的艾特消息。
群名是“王子们的导航仪👏”。
是36人加上选管的37人群。
选管陶伟艾特全体成员说明天在美声工厂补录队内选歌和分组的真人秀部分。
我把消息重新标为未读，正要锁屏放在床头柜上又改了主意。
我在你手机里存下我的电话号码——我们一群人着急找对方也总是用微信电话，但在我心里老觉得躺在通讯里的电话号码似乎才是人生轨迹交叉的见证。
我希望你记住我。
存好后我在你的通讯录里翻了好久都翻不到自己。
好长的一串名单，我排在好后面。
我把之前打下的“黄子弘凡”一个一个字删掉，重新备注成“阿黄”。
回到通讯录。
第一个。
你记性不好，一定会以为是在某个不记得的时候存进去的。
我把手里的毛巾轻轻贴上你的侧脸，看见你脸上的潮红终于稍褪。清秀俊美的侧脸被昏暗灯光勾勒出弧线。睫毛有些不安分地动，嘴唇颜色比平日里更鲜艳一些。
高杨。
我的手指轻轻搁在你的眉心，顺着轮廓往下划过你精致的鼻梁，在你薄薄的嘴唇上摩挲。你一半的侧脸埋在阴影里，沉睡的鼻息轻轻扫在我的食指上。
高杨。
我终于俯身下去，轻轻在你干燥的唇上印下一个永远成为秘密的吻。一如我不可说的隐秘心事。
第九期、第十期录制我们都有公演。
彩排录制紧锣密鼓，通宵也是常态。
练歌的时间远远不够，还要录制真人秀部分，余笛老师和凯哥差点为此发了脾气。
有时因为版权协商不到位，突然换歌也不是没有的事。晰哥、深深和刘彬濠原定的《花样年华》就在临上台前一天被通知换成《山楂树》。
虽然第九期录制完的那天我也佯装不服气地搭在你的肩膀，说我们邮车哪里不如你们锡纸三鲜。
但显然，比起结果大家更在意作品的呈现。留下音乐，留下作品，这才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录制结束后的凌晨三点，长沙十二月的风里我和你顶着黑眼圈从大巴上跳下去裹着羽绒服冲回酒店点外卖，在3911房间里和代玮深夜学嘎子哥唱《心脏》那一句发音成‘心cang’的歌词，胆大包天地发微信语音给他。
我们并不怎么担心扰民，大概是因为金茂酒店的这几层楼都被我们这一群吵吵嚷嚷的人占据，偶尔半夜三更还能听见花腔男高和男高音三重唱3D立体环绕。
录制的空闲里我和你把长沙作为外乡人摸得更为透彻——当然，大部分时候是我拖着你出去。
一盏灯很辣，费大厨好很多。么子烤肉得提前网上取号。长郡中学门口的糖油坨坨下午去的话排队要排很久。冬瓜山的小吃也不错。
茶颜悦色比坡子街的MAMACHA和果呀呀好喝。
你总点声声乌龙，尽管我和你说幽兰拿铁少糖也很好喝，但你的钟情和偏爱似乎总能持续到天长地久。不爱也是。
录制完第十期的那个周末，十二月已经过去了大半。
衣物不够御寒，疲惫裹挟了所有人。节目组给大家放了假。
贾凡、代玮和佳哥他们不少人趁机回了家。
我和你都没订机票，在酒店各自的房间里睡到天昏地暗，希望借此机会补足亏欠太久的睡眠。
睡醒了我就去3911找你开黑。饿了就点外卖。外卖送到了你和我一起穿着拖鞋下去取。和你一起消磨浪费的时光被拉得很慢长，像是蜡烛被点燃后逐渐缓慢熄灭的光，仿佛本该这样。
下午两点我躺在代玮的床上刷到博豪和豹豹的连续发送出来的两条朋友圈，抬脚去蹬你的床：“博豪他们拍的海滩看起来像三亚，跑得还挺远。”
你也躺在床上刷手机，闻言转过来对着我说：“我看高天鹤在群里说他们只用了十五分钟就买了机票。”
“我知道哈哈哈哈哈，”我笑出声来：“梁朋杰昨天和我念了一下午。”
我清了下嗓子，模仿着他说话的腔调：“我跟你讲哦高天鹤他们三个真的不做人哦，我就洗个了澡你知道吗。我洗了个澡诶出来他箱子都没了咧！”
你也笑，冬天下午两点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大概还不到下雪的时候，有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行了。”
我一个起身抬腿跨在地面上挑眉看你：“咱俩也别烂在房间里了。出去转转。”
不是什么假期，岳麓山人很少。
明明是看着太阳出门，到了山底厚重的云却压下来，有细密的雨斜斜洒下。你撞了下我的肩膀笑着说：“阿黄，咱俩运气不好。”
我耸耸肩不在意地说：“男人嘛，淋点雨有什么。”
打脸永远来得很快。
雨越来越大，裹挟着长沙冬天的风。半山腰上我从观光车上跳下去，挤进人群里买了把透明的伞撑到你面前：“过来。”
“我来吧。”
你握过我手里的伞柄：“怎么只买了一把？”
“你可以站在我的伞下。”
我双手揣在兜里含着棒棒糖说：“干嘛买两把？”
我们漫无目的地顺着深绿色的山脉走，雨滴落入烟雾弥漫的山间，顺着你手里的伞骨坠落而下。你伸手搭过我的腰，说站进来点，别感冒了，阿黄你下一期不是还要上台吗。
“喂，干嘛。”
我推开你的手，笑着去够你的眼睛：“趁机吃我豆腐啊。”
“嗯。”
你反而收紧了搂住我腰身的手，没看我，冷冷淡淡对着深灰色的潮湿路面说：“我还就吃了。”
“啧，”我胳膊肘戳你：“高杨你是不是对我……”
“小心！”
——“嘟”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响起来那刻我被你一把揽过去，几乎转了小半圈后被结结实实抱进你的怀里。
透明的雨伞跌落在地上，你用力抱住我的肩背，观光车驶过溅起的泥水大概全部落在你的驼色大衣上，也溅在我搁在你肩颈的脸上。我两只手僵硬地垂在身侧，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雨润湿我们的睫毛。
我闻到你身上的银色山泉味道。
“操，谁他妈不看路啊。”
你终于松开我时我骂了一句。
“谢了啊，我差点亡命车底。”
我把跌落在地上的伞捡起来：“哎高杨，那个今晚回酒店你这大衣我帮你送干洗吧。”
“没事。”你偏头看了一眼身后溅上的泥点。
“刚才想问我什么。”
我把伞举在我们头顶，搭上你的肩膀，闻言皱了下眉：“问你什么？”
“不记得了。”
你伸手过来，温暖而粗粝的指腹轻轻摸上我的侧脸：“不记得就算了。”
我愣愣地看你，正要抬手握住就感觉到你的撤离：“脸脏了都不知道。”
哦。脸脏了。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勾着你的肩膀：“高杨我们走小路吧。”
雾气弥漫的小径稀稀拉拉还有穿着蓝色和红色塑料雨衣的其他游客，隐隐约约能听见乡音。
你拨开旁边伸过来带着水泽的枝桠，问我为什么会学制作。我看你，你笑着说，我以为你会选声歌或者唱作。
我顶了下腮，抬脚踢开一块泥泞路上的小石子说，我爸，高杨你知道我爸吧。其实他希望我能学美声，但是我自己更想学制作。我这老感觉吧，如果只会一样，这一样学得再好也是十八般武艺只精通一般。当时申请学校的时候中了六所，因为伯克利的流行音乐不错所以最后选了伯克利。
我侧过脸来看你笑着说，当然，如果非要问我做幕后和唱歌更喜欢哪个，我还是想要站在舞台上。
头顶上有纵横交错的枝桠和树干，我收了伞，抖落了一点雨水，听见你说，你在舞台上很帅。
“哎哟喂。”
我把手放在耳边夸张地笑：“可没听过您夸我，没听清，再来一遍？”
“可拉倒吧。”
你伸手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小朋友。”
我撇了下嘴，捡起之前的话题，问你知不知道成都七中。
你点点头：“听过，很有名。”
我打了个响指，一边痛苦回忆心酸过往一边说我在嘉祥外国语国际部读书的时候一半时间都在学英语。托福刷了好几次，那个时候听说上厕所背单词能增强记忆力，我蹲坑都带着单词本儿，现在看到绿皮书都ptsd。申请的时候录了七首歌的英文、法语、意大利语和中文版海投，等offer的时候一天检查邮件几十遍。大晚上躺在床上想，卧槽我该不会一个都没中吧。收到第一个offer的时候我想我他妈终于有书读不用失学了。
我们一前一后走下小路，拨开枝桠一片湖卧进视线里，我撑开伞把你搂过来，听见你笑着说，我当时考德福也是。央音附中本来也忙。
我们顺着湖边的廊桥走，雨水在廊檐边沿蜿蜒出一道道水痕，映出碧绿山水湖面像是被打破的镜子，涟漪从雨水滴落的中心一层层晕开。
我把收起来的伞握在手里，转过身来倒退着踱步问你：“高杨你知不知道把大象放进冰箱里需要几步。”
“多老的冷笑话。”
你笑着说：“三步啊。冰箱门打开，把大象放进去，再把冰箱门关上。”
“哇没想到你这83岁老大爷一样的人居然知道。”
我笑着问：“那把长颈鹿放进去需要几步？”
你偏头想了一下，我打了个响指：“需要四步。”
“冰箱门打开，把大象拿出来，把长颈鹿放进去，再把冰箱门关上。”
你笑出声：“阿黄你无不无聊？”
“高杨你这要不得啊，咋自己答不上来就说人家无聊。”
我从廊桥的深棕色柱子上直起身来跨到你耳边笑着说：“我还有呢我告诉你，猴子最不喜欢什么线？鲨鱼吃了绿豆会怎么样？”
你越走越快，我拉着你的大衣袖子追在你身后念：“为什么蚕宝宝有钱？巧克力和西红柿打架为什么是巧克力赢？兔子要怎么才亲得到长颈鹿？哎哎，高杨你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高杨！你怎么这样！”
顺着并不宽敞的公路下山的时候雨停了。
我把手里的伞递给你，抬脚跑去旁边的店铺买了个小时候吹泡泡的瓶子。起泡棒一抽出来在雨后的空气中甩圆了一个二十公分直径五彩斑斓的泡泡来。
“高杨你不准说我幼稚啊。”
我起了也拉你下水的坏心思，把泡泡瓶递给你：“试试？”
天色渐黑，你皱着眉接过去，甩出第一个长条型的巨大气泡的时候我把我耳朵上的airpod塞进你左耳里。
“假如没把一切说破，那一场小风波，将一笑带过。”
岳麓山下山的路直通湖南大学的校区，一排路灯齐刷刷亮起，你甩出的那一个长条形气泡裂成大大小小的圆形彩球。
”阿黄，”灯光下你侧头看我：“你喜欢林俊杰吗？”
我笑起来，和你讲起我小学和前后桌争论JJ和Jay谁更牛逼的蠢事。
你安静地听完，不搭调地问我为什么这两天还呆在长沙。
我盯着你，反问说那你呢？
“哇”地一声，一个蹬蹬跑着的小孩突然摔倒在我们面前，我们几乎同时蹲下身去扶。年轻的孩子母亲忙不迭赶来道谢，我们摆着手说没事没事。
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忘了刚才在说什么。
你偏了一下头说，耳机里这首《一生所爱》曾经是你最喜欢的电影插曲。
“真的假的？”
我搂过你的肩膀笑着问，和你讨论起至尊宝拥吻紫霞的那个经典场景。
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成了头戴金箍兢兢业业西天取经的至尊宝。“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我笑着说小时候怎么会觉得是个喜剧。
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你脚步顿了一下，问我是什么歌，好耳熟。
“老歌了。”我一下听出来：“《独家记忆》，山鸡哥的。”
“粤语版是《我不是伟人》，算少有的两版之间我更喜欢国语版的歌。”
我掰着手指和你数我喜欢的粤语歌手，陈奕迅，陈小春，陈柏宇，侧田，女歌手则是杨千嬅和吴雨霏。
昏黄色的灯光下无数个五彩斑斓的气泡上有色彩不断流动又融合。我隔着一个二十公分直径的透明而斑斓的气泡看见你跟着耳机里的唱词轻轻唱出来。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未曾相遇的年少岁月里，我们都在为各自的目标倾尽全力。
天各一方本应常态，邂逅方才是意外。万无一失的前行道路时你成了我的那个万一。
你看，大象放进冰箱里需要三步，长颈鹿放进冰箱需要四步。
兔子亲不了长颈鹿，我爱不到白杨树。
高杨。
我爱不到你。
那天我们走出湖南大学的校区漫无目的地走，无意中逛到了橘子洲的江岸边。
人很少，漆黑的天空下我们顺着江岸踏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地走，却在猝不及防之间听见烟花上升的巨大轰鸣声。
抬头看到漆黑空中绚烂的烟花璀璨绽放。
我侧脸去看你，你微微仰着头，侧脸和瞳孔中都被五彩的光映出烟花上升坠落的灿烂光景。
“居然有烟花。”
你喃喃地说。
“高杨。”
我喊了你的名字：“跟我走好不好？”
你侧头来看我。
身侧空荡荡的公交车靠站时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引擎声，我一把拽过你的手腕拉着你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几秒跳上了车。
你被我顺从地按在座位上，笑着问：“去哪？”
“不知道。”
车身启动，我拽着公交车吊环无所谓地笑：“我连这辆公交的数字都没看清。”
“你……”
“不准下车。”
我伸手把你按回公交车的座位，一屁股坐在你旁边的座位上，腿跨过去抵在前面的椅子上挡住你的出路：“这辆车去哪我们就去哪。”
窗外的江景和夜空快速后退，你笑起来：“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平安夜那天川哥的女朋友来了长沙。美国人，很漂亮，中文说的比Henry好。
凯哥说，走，今儿高兴，请你们吃灶台鸡。那家店我办了卡。
我和你跟蔡程昱和代玮跟着他们号称“老年组”的哥哥们去蹭饭。
那家灶台鸡的店里人满为患，实在是没办法拼出这么一张十几个人都能落座的长桌来，我们自觉地站在座位旁边。你开玩笑地控诉说嘎子哥抢你可乐，我也跟着说凯哥欺负我们。
我和你都裹在厚实的黑色羽绒服里，锅里热气腾腾的蒸汽在长沙的夜里散开，嘎子哥在桌上唱了几句两周前双十二晚会的歌词。
Time to eat it all。好吃到多巴胺呐喊。
一桌子人笑得人仰马翻。
我笑到差点被呛到咳嗽：“这啥玩意儿？歌词儿也改的太俗了吧。”
“人主办方要求，有啥办法。”
嘎子哥喝了口桌上的茶：“拿到词儿的那天大龙差点就骂人了。”
那个时候我们也并没有想到差点骂人的大龙哥在一周不到的日子里唱《嘴巴嘟嘟》，而站在我和你旁边一边笑一边喝可乐的蔡程昱也即将在跨年夜里用金色男高音炸星星。
第十一期的录制很快就要开始。
商讨后决定由嘎子哥独唱内蒙语的曲目，大龙哥、Henry和我们四个一起。
六重唱曲目毙了好几首后选了《The greatest show》。
Henry很有舞台经验，舞蹈和打光大部分由他负责设计编排，编舞老师十足耐心地教我们几个完全没有舞蹈功底的如何走位。当然，动不动就能劈叉下腰的方书剑不在讨论范围内。
“你要，嗯，你要假声那样子？”
彩排完的排练厅里Henry问我，很委婉地斟酌字句：“你真的要那样唱吗？”
“不这样唱吗？”
我走过去，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Henry抬头看我：“你这样子唱，不会很危险吗？”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句high升f，几乎脱口而出：“不会啊，可以啊。”
“云龙，你觉得呢？”
Henry下意识转向坐在后面的大龙哥：“你觉得他这样可以吗？”
“我说真的，说真的。”
他加重了一点语气，脸上的笑意敛起来：“如果你在现场破音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会的不会的。”
我笑着摆手。
Henry偏过一点身去看后面的大龙哥：“云龙你觉得呢？”
“我觉得，”大龙哥淡定而稳重地说了句：“很危险。”
张超他们坐在凳子上笑得大声，我努力试图去说服Henry：“之前的版本是so so so so so la mi，我改成了re re re re so la mi。我把前面稍微降了一点，不要一来就直接上那个音。”
“你要录吗？”Henry偏头问我，说完又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可是你要是只录这一句听起来会很假。”
我舔了下嘴唇，两只手的大拇指下意识地搅在一起，听见后面大龙哥说了句“只有一次机会”，飞快地开口说：“Wanna be那一句没问题，重要的是前面的部分。因为‘This’在high g上面摇，所以我改了前面的部分。”
Henry把音箱的音乐放出来，示意我试一下。
没有破音。
“还是感觉好危险。”Henry思考着迟疑说：“云龙，你觉得录还是不录？交给你决定？”
“这一句没法录。”大龙哥摆摆手：“录出来音质都不一样。”
Henry转向我：“还是说你这样。”
他示范了一次。
“Wanna be”整体往下降了一个音。
“这样就没那个感觉了。”
我摸了下鼻子，却没有任何让步。
“你要唱那个高的？”
“对。”
Henry和我对视了一眼，我没有任何动摇地回望过去。
他终于妥协：“好吧……”
“这样，”我打断他：“现场出一次问题我就不唱了。”
身后大龙哥和张超他们开玩笑地起哄说：“现场……”
Henry也站起来笑着拍我的肩膀：“现场只有一次机会。”
“我是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演出前。”
我伸手比了一个“1”：“只要我出任何一次问题，我就不唱了。”
“结果明天上台出了问题。”
排练厅里的工作人员开玩笑。
“我一直到这儿没有过问题，”我试图把我的想法解释清楚：“因为现场效果……”
“没有，”Henry站起来笑着搂过我的肩膀：“黄子弘凡你不要生气。”
大家一下子笑出声，气氛顿时松络下来，张超和梁朋杰跟着一边起哄一边笑。
“不是我没……”
“——黄子弘凡耍大牌生气了！”
“黄子弘凡耍大牌！”
“拒绝和出品人合作……！”
排练厅大家一起哄笑起来，我也笑着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听见张超报复式的起哄——怕不是自从上次被我嘲笑过撞门以后一直怀恨在心。
这天晚上好大的雪。
走出美声工厂时夜晚的雪地上有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脚印。
我呼出一口白雾。
成都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雪。
回酒店后我在你和代玮的房间反复练马戏之王里那一句high升F。
代玮抱着靠枕躺在床上说黄子你这什么魔鬼走位，我开玩笑说代代你不懂这就是六亲不认的步伐。
“阿黄。”
代玮出门去取外卖的时候，你从手机里抬起头来对我说：“我知道你没问题。”
我有点发愣。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怀疑和不确定。我明明一句都没有和你提过。
你站起来，走过来拍了下我的头：“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的高音。”
你伸手轻轻抱住我，我的手几乎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从来没有。”
这个拥抱并不实在，却让我一下觉得似乎有了依靠。
你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相信自己。”
“就像我相信你那样。”
我完全能理解Henry和大龙哥的担心。
舞台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次。舞台上任何失误都是不可原谅无法弥补的过错。所以我不可以失误。绝对不可以。
大话已经放出去，我必须要对我执着而没有任何让步的舞台负责。
而你的那一句我知道，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一句相信。
唯一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几天连轴转让人过于疲惫，我眼眶居然有一点不受控制的发热。
我伸手回抱住你。
你的腰好薄好瘦，可是为什么抱上去会让我觉得那么温暖那么可靠。
我收紧了抱住你的手臂，用力把我们从胸膛到心跳都贴在一起。我把下巴搁在你的颈窝蹭了一下，靠近你的耳廓轻轻说了一句：“高杨，谢谢你。”
我闻到你身上的银色山泉味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侧头轻轻吻上你的耳垂。
“——外卖我等了好一会儿。”
房门被刷开的响动和代玮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的嘴唇轻轻擦过你的耳尖和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在上一家店就给我打电话了。”
代玮走进来，单手把身上的外套抖落一身寒气挂上衣架：“嗯？你们两个跟俩窝瓜似的站在这儿干嘛。”
“嗦粉不？”
代玮把手里的筒骨粉包装袋递过来：“大冬天，怪冷的。”
第11期的演出很成功。
“弘凡。”
结束演出从演出台走下去时Henry过来拍我的肩膀：“很不错。”
“哇，那个high升f。简直，perfect。”
“别别别。”
我双手合十地弯腰说：“只是这一句还行而已。让你们担心了我才该说不好意思。”
“该谢谢，”
Henry捶上我的胸口：“你的坚持。”
“不是我。”我笑起来：“是高杨。”
“啊？”
张超和梁朋杰他们在后面说笑，Henry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笑起来：“走吧，回座位去，嘎子哥等咱们呢。”
不是我。
是高杨。
是你。
是你给予我光和力量。
是你在我动摇的时候让我坚持。
你是为我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跨年过去后节目只剩下最后一期还没有录制。
我们都清醒地意识到原来分离比我们想象中来得更快。
1月3号的见面会上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们也会成为其他人的光。
台下是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女孩们，我们在台上说着感谢也说着告别。你穿着蓝红相间毛衣领口露出内搭的牛仔衬衣，蔡蔡读信读红了眼睛，大龙哥和嘎子哥看着荧幕重温了他们毕业大戏里的那个吻，我模仿了贾凡也模仿了你。他们都说我学得很像。你跟着台下的女孩们一起笑。
说出那句“我选高杨”的时候我在台上笑着侧身去看你，我没有握话筒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上挂在黑色宽松毛衣上的银色项链。
可是玩笑口吻说出的真心话是放羊的顽劣小孩，被狼吃掉是迟早也是活该。
台下响起不小的起哄和尖叫声，你捏着话筒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我都不要。”
嗯。这话很高杨。
我摊了摊手，台上台下的大家一起笑起来。我也笑。
你都不要。我你也不要。
录制最后一期的那天是1月6号。
我是第二个入场的，于是也是倒数第二个离场。
我从来都最讨厌离别。悲伤和难过几乎将我包裹将我淹没。
其实非常疲惫，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连轴转的困意让我们几乎坐在椅子上就能睡着。
我们坐回了第一期自己选的座位，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在三个月前对100天后的自己说的话。我坐在右边的替补区里，在兄弟们一个个的退场和告别中哭到不能自已。
我侧头去看你。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掉眼泪。
你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过脸来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我听见命运的呼啸声。我从来没有这么难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明确过自己的心意。
高杨。我舍不得你。我们中间隔了人群隔了世俗隔了千里万里，我无法拥抱你。
我看见那时的自己还穿着体恤，在镜头面前笑得灿烂，说话时锤了下胸口：“兄弟。”
三个月的自己指着镜头笑：“不要让我看到你带着遗憾回学校。”
对不起。
我没能做到。
我有太多遗憾。
第一次上台唱的那首《追寻》。
翻页忘词的那首《饮酒歌》。
还有你。
前一天晚上节目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思考告别时要说的话，可最后编导姐姐毙了我写了两三页的稿子，只让我说了两个字。
对着空荡荡的座椅和坐在首席位上笑眯眯的仝卓，我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三个月前。
我伸手抹了一下眼睛，说了句：“你好”。
礼花绽放，工作人员和我们一起站在V形的座位台阶上，我挤到你旁边搂住你的肩膀。台阶位置并不宽敞，一百来号人挤在一起。身后的贾凡和方书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十足大声，斜前面蔡程昱的金色男高音带着音阶传过来。
空中的礼花洋洋洒洒落在我们的头顶和肩膀，像是长沙的一场大雪。
我握住你的手，嘈杂声和喧闹声里你转过脸来问我：“阿黄你说什么，没听清。”
“我说，”我在你的手心上写字：“毕业快乐。”
我的食指在你的温暖而柔软的掌心依次写下撇横竖勾捺撇点，你望着我的眼睛笑。
闪光灯亮起的那刻，所有人一起喊出：“以梦为马，一路追光。”
我在你的手心无声地写下24笔的最后一划。
声入人心，杀青。
大概是因为我酒量不好又喝得太多，我对接下来凌晨三点的庆功宴记忆很模糊。勉强回忆起来也只有几个零星的关于你的片段。
那天所有人都放任自己喝到烂醉如泥。
我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的时候隐约听见佳哥通过话筒被放大到酒店一楼每个角落的那句“My heart of light”。
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代玮和仝卓喝成台边上的一堆草垛，旁边还坐了个埋着头鹌鹑般的高天鹤。凯哥正拿着手机录视频，我看见你搂过一个人的脖子和他拥抱。
那个人是谁？
我看不清，晕晕沉沉的脑子也没能辨认出来。
我的世界里模糊一片，只一个清晰的你而已。
“让开。”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推开你旁边的人，一把拽过你的手臂把你往外拉。
酒店大厅外的走廊没有人，我死死攥着你的手腕将你一把推到墙上，压过去时你没有挣脱。你抬眼看我的时候我意识到你也醉了。
是啊，多好的机会。
大梦一场，一醉方休。
你黑衬衫的领口解开，发红的眼梢像是料峭的春风，带着撩人的味道，像一只慵懒又听话的猫。
我的手撑在墙壁上，膝盖也压进你的牛仔裤，你被困在我的怀里。
我压过去，离你的嘴唇只有浅浅一寸，彼此带着酒气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危险的距离。
“高杨。”
我抵在你的额头上喃喃地喊你的名字：“记住我。别忘了我。”
低头时我看见明晃晃的泪掉下去。
“阿黄，”你抬手捏猫一样捏我的脖子：“别哭。”
我的声音终于哽咽。
“……高杨。”
我舍不得你。
我喉咙哽到几乎说不下去，只能一遍遍着魔似的喊你的名字。
“高杨。”
我喜欢你。
我贴在你的鼻梁上，抬手摸上你的侧脸，指尖触到冰凉的水泽。
这是我那晚对你最后的印象。
第二天醒过来发现在你的房间里。
妆已然卸了干净，床边我那双AJ被整整齐齐摆得鞋尖朝外。
房里没有别人，你和代玮都不在。
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我不禁有点怀疑我是不是昨晚喝醉后抱着你哭了一晚上。
我把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刚洗漱完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发现是大声找我录毕业视频。
我挠挠头问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大声说去了我房间川哥说我不在，估计在隔壁。
我说了声“哦”，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眼睛肿了要不等我先敷会儿眼睛？
“一会儿还要拍毕业照呢没时间了。”
大声赶鸭子上架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开始了啊。”
刚录完就听见房门被刷开的声音：“阿黄醒了没，给你买了点粥，醒了就……”
“大声你也在啊。”
你拎着餐盒站在原地。
“你们聊，”
大声站起身来：“高杨你录过毕业视频了是吧，我去找其他人。”
你把羽绒服顺手挂在衣架上，餐盒搁上床头柜：“喝了舒服些。”
“我昨晚……”
我坐在床上看着你小心翼翼地问：“没发酒疯吧？”
“发了。”
你抬眼看我：“一整晚。”
“我简直没见过比你酒量更差的人。”
你有点匪夷所思地说。
“抢了马佳的话筒唱光之心，又当着高天鹤的面唱炫境和左手指月，回酒店的路上唱了一路的心脏，边唱边哭，还不准代玮在这个房间里睡觉……”
“别，”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别说了。”
你笑起来：“快把粥喝了，陶伟在群里通知要拍毕业照了。”
“诶，”
我喝粥的手一顿：“你嘴怎么了？有伤口。”
“没事。”
你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嘴唇：“可能冬天太干燥了。”
下一篇：【小凡高】你是我的独家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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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写过现背，这是我有史以来写的最久的一次
下篇结束也仅仅算是讲完了一半的故事
另一半当然要由另一个人讲
【小凡高】谎言我也相信
最后一篇存稿，是本子的特典。
29岁推理小说家羊 x 16岁高中生黄，设定来说算是正正好好踩在我的底线上了，顺道说一句我的底线是16岁可以谈恋爱，18岁可以干点啥（不是师生没有权力关系的前提下）
anyway是个傻白甜，一句话卓玮，1.1w+ 今天也要开心呀。
顺便说一句因为我之前各种生病的关系本子发货要拖到12月中下旬了，麻烦各位再等一下（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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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超的脑回路应该单独被拿出来作为专题科研项目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
毕竟如果不是中间出了什么程序层面的错误，怎么可能会想出让他一个推理小说作家——还是那种血腥暴力色情描写半点都不马虎的推理小说作...
最后一篇存稿，是本子的特典。
29岁推理小说家羊 x 16岁高中生黄，设定来说算是正正好好踩在我的底线上了，顺道说一句我的底线是16岁可以谈恋爱，18岁可以干点啥（不是师生没有权力关系的前提下）
anyway是个傻白甜，一句话卓玮，1.1w+ 今天也要开心呀。
顺便说一句因为我之前各种生病的关系本子发货要拖到12月中下旬了，麻烦各位再等一下（土下座
------
1.
张超的脑回路应该单独被拿出来作为专题科研项目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
毕竟如果不是中间出了什么程序层面的错误，怎么可能会想出让他一个推理小说作家——还是那种血腥暴力色情描写半点都不马虎的推理小说作家——来高中办讲座签售呢？
高杨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两口。
讲座时间还早，他借口想要在学校里自己转一转，总算甩开了那几位周身散发着「学生最不喜欢老师排行榜Top 10」气息的老师，高杨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并算不得什么好学生，对于这些人时至今日小30岁了照旧有点PTSD。
所以现在的高杨穿着整齐的三件套西装躲在体育馆后面抽烟，价值不菲的鞋子踩在碎砖石和瓦砾上，满脸写着「外出谋生真是太不容易了老天你不然杀了我」虽然总体来说看不太出来。
天气不错，体育馆还能隐隐听到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仿佛某些热血校园漫画开篇的固定桥段。
只差男主从天而降。
「——卧槽这儿怎么有人！」
高杨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一条腿已经跨到了围墙这边。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烟雾飘到了眼前，高杨下意识往地上一扔，脚尖碾灭。
男孩犹犹豫豫地把另一条腿也伸了过来。
高杨有点无奈，「你下不下来？」
男孩低头看他，「那你接我一下。」
「接不住。」双手一摊，无辜满分。
总而言之，男孩把书包甩到了他脚边，像只矫健的跳羚一样轻巧地落在地上。他捡起书包拍拍土，偷偷地打量高杨，「你是新来的实习老师？」而后不等他开口回答就自我否定，「不可能，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才不会穿得这么人模狗样。」
还能被当成实习老师的年纪，我是不是应该感觉到一点欣慰？高杨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所以你是哪个倒霉公司代表来跟学校谈赞助吗？」
……那估计要被你搅黄。
「学生家长？」
刚才不是还实习老师的吗？
「总不能是翻墙进来抽烟的吧？没必要啊！」睁圆了眼睛十成十的震惊。
觉得自己心里那个白眼马上就要翻出来的高杨摆了摆手，「你还不去上课吗？」
「差点忘了！」他转身就要跑，突然看见高杨袖口上亮晶晶的东西少了一颗，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步子，「诶，那个……是不是丢了一个？」
高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个袖扣。不自觉地就蹙起了眉头。
「你看看你，挺大一个人了怎么这么马虎。」那小孩儿一点不见外地拽起他手臂，看了看摘下自己一边耳钉，戴在了本该是袖扣的地方，「勉强用用应该问题不大，不用谢谢我啦回见！」话音未落就一溜烟跑走了。
回见什么回见，我们哪儿去见啊。
高杨看着那个小闪电形状的耳钉，摇摇头还是笑出了声音。
这小朋友，怎么皮卡丘似的。
有个著名的作家要来学校开讲座，下午的课被临时取消了，礼堂外熙熙攘攘的人潮让黄子弘凡的迟到变得不那么明显，他缩着脖子猫着腰就跟到了自己班级的最后面。
班主任不在，班长大概是看见了，黄子弘凡朝他双手合十鞠了个躬，谄媚地笑了笑。
班长抱着点名册重重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
黄子弘凡在礼堂里找了个相当靠前的位置，这并不太难，毕竟大多数参加这类活动的高中生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最后几排角落的位置玩游戏，如果是平常黄子弘凡也会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但是……
……但是他真的太喜欢高杨了。
从黄子弘凡14岁看到他的第一本小说开始就深深沉迷其中，不但飞快地补完了之前的作品，每有新作也一定早早就付款预定，所幸高杨一次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推理小说这种东西，往往都是情节大于描述，人物塑造多过情感建构，可是高杨不一样，黄子弘凡躲在被窝里咬着手看他小说的时候，从来都不能做一个冷淡的旁观者。
所以他实在太好奇高杨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手伸到书包里，摸着几本书的书脊再摆摆好，心里想着不知道有没有签名的环节，自己带了4本来是不是有点过分——
过分什么！他恨不得把书架整整一层都带过来！让高杨摸一下也行！当开光！
两点半刚过，讲座正式开始，一个眼睛笑起来眯成缝不笑的时候也就大了一点点的男人拿着话筒说有请小说家高杨。
黄子弘凡伸长了脖子去看。
人从舞台侧边出现，如遭雷击。
怎么是他？？？
高杨的讲座到底说了什么，黄子弘凡除了「他声音真好听」之外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毕竟不但提前和自己的偶像近距离接触还要求他接住翻墙的自己甚至臭不要脸地把耳钉戴在了他袖口上这种事情，对于一个16岁普通男高中生来说还是太劲爆了一点。
还有他为什么这么好看啊？！
在黄子弘凡的概念里，写出那种小说的人起码应该四十多岁要么秃头要么不洗头大概率还有严重的人群恐惧症或者其他层面的怪癖，决计不能是眼前这样。
说来就很巧，原本可以靠脸吃饭的高杨非常不愿意靠脸吃饭，于是不但拒绝电视节目，甚至在出版物作者简介那一栏都只放一个鬼画符级别的自画像，连年龄都不愿意曝光，这次被张超赶鸭子上架送来学校，「不准拍照录像合影也不行」就被写到了活动细则里。
所以「高杨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秃顶肥宅」的印象不知道为什么深入人心。
其实他有一点点生气。
「你自找的。」现任责编张超毫无同情心地在微信上回了一句。
他不接电话，高杨打字吵不过他。
一点点生气就变成了气得够呛。
因此同样接受了这个印象的小黄同学站在队伍里缓缓向前移动，消化视觉冲击。他到底多大？第一本书发表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就算他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写书现在也应该三十岁了？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好看？连穿在别人身上大概率是灾难的蓝色西装都能驾驭？
然后他看到了左边袖口上自己的耳钉。
黄子弘凡在偌大的礼堂里突然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高杨很早就看到了那个小朋友，满脸震惊地张着嘴仿佛生吞了一个鸡蛋的表情也很难被忽略。推理小说作家随便推理了一下，就猜到了小朋友认得他名字的事实。
看到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摞书抱着来排队的时候小幅度地挑了下眉毛。
哟，还是个粉。
等到小朋友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五分熟，对自己相貌认知清晰的高杨忍不住弯了嘴角。
直接导致旁边的张超狠狠打了个冷战。
又有谁要倒霉了啊。
黄子弘凡盯着自己的脚尖蹭到签名桌前，鼓足勇气抬起头，就望进了一双盈盈笑眼。
「都要签吗?」高杨看着他手里的四本书。
有些局促地推到他面前，「可、可以吗？」
「可以啊。」翻到其中一本的扉页，「名字告诉我一下？」
「黄子弘凡。」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高杨袖口上飘，「黄色的黄，儿子的子，弘扬的弘，平凡的凡。」
刷刷签完了一本，「好特别的名字。」
小朋友嗯嗯啊啊地应了一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都是初版首印。」高杨很快签完了名，抬头朝着他笑，「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胡乱点了点头也不敢看他，抱着书就跑走了。
高杨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刚才还想要抱一下的。
「高老师，」旁边的张超一脸见鬼地清了清嗓子，「该下一位了。」
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重新换上营业专用笑容，继续工作。
……但是拿着语文高考真题让他签是怎么回事？拜锦鲤吗？
他高考语文只考了90多分啊。
黄子弘凡逃命似的跑出了礼堂，呼吸到新鲜空气才觉得几乎跃出胸膛的心跳平静了些许，他抱着书喘了几口气，心想这样一个人从来不露脸，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他坐在路边翻开手里签了名的小说，端端正正写着to 黄子弘凡，下面是龙飞凤舞的签名。
最后一本上还有一串11位的数字。
黄子弘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高二的学生没有那么重的课业负担，黄子弘凡也没什么主动学习的积极性，下午剩下的时间说是要自习，他书包里也只装了那4本高杨的小说，干脆闭着眼睛翻到一页继续往下读，绝望地发现每个中国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什么意思却怎么也塞不进脑子，明明是看了好多好多遍烂熟于胸倒背如流的情节啊……
黄子弘凡绝望地趴在桌子上，还挠了两下。
都怪那串电话号码。
挣扎到放学的时间，黄子弘凡终于放弃，目光呆滞地摸出手机打下那11个数字，按下拨号键的瞬间还在安慰自己，这个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笑得那么恶劣可能就是写了个1开始的11位随机数来逗自己开心……
然后电话就接通了。
「您好请问哪位？」
「我……我黄子弘凡。」十年难得一遇地结巴起来，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两声，「太好了，你果然给我打电话了。」
「不是我以为你闹着玩……干嘛签名还写电话号码啊你是变态吗？」
明明应该觉得被冒犯的高杨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乐了半天才勉强缓过来，「小朋友你脑子里在转些什么？不留个联系方式我怎么把耳钉还给你呀？」
「……」
好不容易放凉的黄子弘凡又被扔回了煎锅上。
2.
高杨发了个信息问他，要不要周六见个面。
『干嘛啊？耳钉送你了不用还了。』
『想不想看电影？复联怎么样……哦对了我最近很想去这家餐厅。』
黄子弘凡还没来得及心动，那边就发了个链接过来，新开的美式风格牛排店，班里已经讨论了小两周，充满了好喝的气泡饮料和十几岁的男孩子永远无法拒绝的肉和肉。
黄子弘凡在床上滚了两圈，回了个『好。』
真的不是小黄同学意志不坚定，是敌人太过强大，高先生真的狡猾。
电影真的不如想象中好看。塞了一肚子爆米花可乐的黄子弘凡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心情略微有点复杂。
高杨侧着头看他瞬息万变的脸色，更觉得这个小孩好玩。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拽住高杨开始碎碎念，「都已经是超级英雄的人可以这么随便地把脑子丢掉吗？当然了美队2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们已经丢过了……而且这什么反派设定什么逻辑啊？我们前阵子学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被他摇来晃去的高杨从善如流地接口，「马尔萨斯主义。」
「对对对，反正就……等一下你看过复联前几部吗？」
抿嘴，摇头。
黄子弘凡的动作瞬间顿住，讪讪地放开手退了一步，「绝了，那你干嘛带我来直接看4啊？」
「因为觉得你会喜欢？」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我听取了一些朋友的建议。」
「……您醒醒，这个语气听起来很像不知道如何和自己青春期儿子相处的单亲父亲。」
忍俊不禁，手顺着摸下去捏了捏他耳朵，「你非要把这个便宜送到我面前我也只好占一下了。」
「滚蛋！」一点不客气地把人推开转身就走，「偶像需要远离粉丝生活你知道吗？」
跟在他身后笑得更欢，「怎么了，你要脱粉吗？」
小朋友吃瘪的样子真是太有意思了。高杨身体里所有的恶劣因子都被召唤出来，勾着他肩膀就往电梯的方向带，「小黄同学饿不饿？」
「不饿。」一猫腰躲了老远，吐着舌头跟高杨做鬼脸。
也不恼，转身朝着他笑，「你想去哪儿？」
黄子弘凡溜圆的眼睛转了一圈，「高叔叔，我们去打游戏吧？」
高杨活动了一下手腕，「小朋友，我觉得你想挨打。」
「为老不尊！」黄子弘凡躲开他朝自己脸颊伸过来的手，一溜烟跑进了游戏厅里。
「……我还不到三十岁。」突然开始敏感年纪的高杨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步子跟了上去。
打游戏这种事真的不适合高杨。
黄子弘凡崩溃地抱着椅背看他玩赛车游戏，「这个速度都不会领罚单吧？」
「……不行吗？」回过头无辜地看着他。
男高中生AKA颜狗瞬间投降，「行！好！您干什么都对！」拉着高杨去找音游的区域，错过了他脸上得逞的笑意。
太鼓被更小一点的小朋友霸占，黄子弘凡就拉着高杨去玩魔方，虽说音游和真的弹琴是两码事，但是看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黄子弘凡还是惋惜了一下自己糟糕的语文成绩，这种需要彩虹屁的时刻脑子里怎么就一片空白了？
虽然简单难度也只打了个C。
退到旁边看音游高阶玩家黄子弘凡疯狂combo，一个女生凑近小声问了句，「是高杨老师吗？」
下意识后退一步，把还在玩游戏的黄子弘凡挡在身后，「您是？」
他一贯在意自我隐私保护，否则也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着小朋友出来玩，被认出来了绝对不是什么正常情况。
女孩激动得面色微红，「那个、我一直很喜欢您的小说……」
「谢谢。」谨慎地跟她保持距离。
不依不饶地继续靠近，「我一直在跟出版社写信，想要认识您，但是他们都不回复我，如果不是您的编辑带我去您家。」
高杨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张超自然不可能「带她」去，那么只能是她自己跟过去的。
「我——」女孩说着又要上前。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即便是在相对嘈杂的游戏厅里也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黄子弘凡被高杨拽了几下，迷惑又带了点不安地揪住了高杨的袖子。
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女孩步步逼近高杨，「我是真的喜欢你。」
高杨护着黄子弘凡继续后退，手背在身后快捷键拨号塞进黄子弘凡手里，他相信小孩够聪明。
确实够聪明的小朋友接过他的手机就钻进了人堆里。
「谢谢您的喜欢，需要我给你签个名吗？」高杨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眼前的女孩却突然情绪爆发，伸手就要扯他衣领，「你为什么不回应我？我给你写了好多信！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
高杨闪避不及，眼见女孩就要抱上来，一个趔趄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右手下意识撑了下，一阵钻心剧痛。
骚动已经引来了商场的保安，情绪崩溃的女孩跪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高杨！」黄子弘凡冲回来，发怒的小狮子一样伸开手臂，气势汹汹地挡在高杨面前。
怕倒是不怕，高杨忍着疼，看小朋友喘着粗气，额角上一层亮晶晶的汗水，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于是他放松身体，头抵着黄子弘凡单薄的肩膀，哑着嗓子说「阿黄，我手好疼啊」。
3.
得知高杨受伤的经过始末，赶到医院的张超无情地嘲笑了他。
手腕上包了纱布和固定板的高杨非常无所谓，「你开车来的？把这个小朋友送回家吧。」
黄子弘凡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张超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你受伤了！」他小心翼翼地托着高杨的右手手肘，「我跟我爸妈说了晚点回去明天也是周末，我不放心你……」
一个大直球打得张超都不自觉捂了下胸口。
高杨愣了愣，笑着揉他头发，「好呀，谢谢阿黄。」
那天张超开车把他们两个送回到高杨家里，不算大的一个高层公寓，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好像仅能满足一个人最基本的生活起居，只有乱糟糟堆满了各种资料的书房足以展露房间主人的职业属性，和每天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哪里。
怀疑自己还在兼职保姆的张超把要换的药放在桌上，看一眼小老鼠一样蹲在厨房冰箱前面翻来找去的小朋友，拧着眉头看高杨，「你在打什么主意？」
大作家一派轻松自在地靠在沙发上，「我能打什么主意？」
「我拜托你收敛一点，这个小朋友可未成年。」
高杨扁着嘴一派委屈模样，「可是你拐走我的时候我也未成年啊。」
「哥，高哥，高老师。」张超双手抱拳认输，「我求求您不要把我找您来写书说得这么引人遐想好吗？」
无辜得毫无破绽，「哪里引人遐想了？你敢说你不是拉我上贼船？」
……张超不想跟他聊天，张超跑了。
黄子弘凡端了杯热好的牛奶出来，好奇的小脑袋左看右看，「那个编辑哥哥呢？」
「抛弃我了。」高杨拽了个牛油果抱枕搂在怀里，再把自己塞进沙发一角。
挠挠头把牛奶递给他，「来你把这个喝了。」
高杨脑袋上冒出一个实体化的问号，还是乖乖接过来。
「……因为我不会做饭，但是我觉得你需要吃点什么。」捂着脸原地蹲下。
高杨笑得整个人都倒进沙发里，吓得黄子弘凡赶紧冲过来扶着他，生怕把刚刚包扎好的那只手再压一下。
「都这个时间，没办法带你去吃肉肉啦。」斜躺在沙发上的高杨换了个方向，仰视着一脸紧张的小朋友。
「哎这算什么事儿，」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反正我连你住哪儿都知道了你也跑不掉就当欠着呗……等等今天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奇怪？」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高杨又笑到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绝了高老师？我这么认真跟你说话你怎么全当笑话听？」伸手把他抻平，注意力全都在他受伤的那只手。
另一只手就攥住了他手腕，「那阿黄是不是也特别喜欢我？」
耳朵尖一瞬间红到透明，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飞快退到沙发另一头，「你你你！」
「我怎么了？」坐起身看着他。
「你这个人真是太糟糕了！」小黄同学落荒而逃。
之后的一个礼拜，黄子弘凡下课了都会直接坐车去高杨家里，帮他收拾收拾到处乱扔的书和手稿，再靠在一起点外卖吃东西。吃过之后高杨看书他写作业，差不多到末班车的时候再坐车回家，后来高杨给他买了洗漱用品和睡衣，小朋友就理所当然地偶尔错过末班车，偶尔住下。
「你这里离学校比较近。」他心虚地给自己找了理由。
高杨只是笑着点头。
职业作家的悠闲时光非常短暂，编辑催稿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过来，高杨只能委委屈屈地拽着黄子弘凡要他帮忙。
「我怎么帮你？我来写的话你招牌就砸了吧？」叼着薯片满脸惊恐。
高杨刚洗过澡，裹着睡袍趴在沙发上，「谁要你帮我写了？我跟你口述你帮我打字呗？」
「哇哦你说的好有道理。」黄子弘凡晃了晃喝空的可乐杯，冰块在杯子里当啷作响。这几天他最大的发现，就是这位当红作家是个字面意义上的电子白痴，手机只用来打电话，发个微信打字速度比乌龟还慢，和张超吵架都吵不赢。
懒洋洋地踹了他一脚，「不影响你写作业就行。」
「小事儿，反正明天周五~」他蹦蹦哒哒地去书房抱了高杨利用率极低的笔记本电脑出来，前几天高杨应他的要求下单了一个懒人沙发，现在黄子弘凡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长在上面了。
高杨从沙发上爬起来，理直气壮地朝黄子弘凡伸出受伤的那只手。
早就熟悉了操作流程的小黄同学头也不抬地换药缠绷带，还相当熟练地打了个蝴蝶结。
「你这是要写什么？」第一次担任作家助手的黄子弘凡禁不住有点期待，毕竟能成为高杨未发表作品的第一个读者对于粉丝来说可能是再梦想成真不过的事情。
然而他偶像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哎呀，不是推理小说。」
黄子弘凡满脑袋问号地看着他。
「不然还是算了……」说着就要伸手把电脑拿回来。
侧身一躲，「怎么就算了？让你自己打肯定赶不上交稿啦，我来我来。」
「那你别后悔呀。」高杨小心地藏住了不小心露出来的狐狸尾巴。
不，他后悔了。
就算不是推理小说，也不该是这种应该被藏在枕头底下的文学创作。黄子弘凡咬着嘴唇面红耳赤，连眼睛都泛上了一层水雾，高杨撑着头坐在他面前满脸正直地说着那些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的文字，从一个温柔的亲吻开始，到汗水粘腻的拥抱。
文笔优美感情充沛，除了超出黄子弘凡的想象和承受能力之外，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真的好致命啊……
黄子弘凡抽空拿手背揉了揉眼睛，「高杨。」
「嗯？」被打断了叙述的人照旧笑眯眯地抬眼看他。
「这到底是个啥？」
眨眨眼，「我用笔名写的我自己小说的同人啊。他们不让我把爱情故事写进正文里。」
正直坦然得没有一点破绽。
黄子弘凡汗都下来了。
4.
高杨一定是在搞他。
黄子弘凡拎着酸奶和火龙果走在路上想。
虽然说接近偶像必然意味着幻想的泡沫碎裂，但高杨这样跳崖式碎裂的偶像包袱确实超出了黄子弘凡的想象范围。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天吃的东西不是外卖就是7-11的便当，烧水泡泡面已经是厨房利用的极限。除了手机电脑之外，他和所有的电子产品都上辈子八字不合，拿微波炉热牛奶的时候眉头紧锁的样子仿佛眼前是他忘了密码的保险箱。
我太难了。
黄子弘凡长叹一口气，输密码进门。
客厅里的张超一个眉毛高一个眉毛低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黄子弘凡：？？？
高杨：？？？
张超捏捏鼻梁，「你这是干嘛？」
「我手受伤了呀。」高杨晃晃自己只剩下薄薄一层绷带捆着的右手，「阿黄帮我做录入，还有照顾我。」
「……这算童工你知道吗？」
高杨没所谓地笑，「我付钱了的！」
「那更是童工了谢谢！」
被讨论的童工本人不是很有所谓，留两个成年人在客厅吵架，自己去厨房把刚买好的东西放冰箱，今天上了三节数学课作业多得他心情不是特别好。
张超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高杨，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算了。」他收好新的书稿，「总之你别太过分。」
高杨敛了笑容，「我怎么就过分了？」
张超深深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黄子弘凡，换鞋走人，留高杨一个人在沙发上生闷气。他是真的生气，如果他真如张超所言是个过分的人，那他早就不会在这里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小朋友有多喜欢他不瞎的人都知道，就是不想利用这种还不能清除界定的感情，他才只敢在这里逗他一下，再逗他一下。
怂到不行。
「高杨？」黄子弘凡从厨房探了个脑袋出来，「今天请假行不行？我数学作业好多。」
「好啊。」高杨抱着一个抱枕趴在沙发上，「你晚上想吃什么？日料好不好？」
疯狂点头，「三文鱼！」
高杨抿着嘴笑，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喜欢上一个高中生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喜欢上黄子弘凡真的很容易，他赤诚又明亮，喜欢得横冲直撞，对于当成年人太久、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写下那些故事的高杨来说，这个小朋友的存在本身就是锚点，也是风暴。
吃过东西准备回家，高杨送他到门口，突然叫住他转回身去书房拿了个牛皮纸袋，「这个你带回去。」
捏了捏，厚厚一摞A4纸，「是什么？」
「我之前写完的小说，还没到出版流程，先给你看。」顺手帮他把书包往上拎了拎。
狐疑地眯起眼睛。
忍俊不禁，「是推理小说，不逗你了。」
先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又伸手在高杨肩膀上捶了一下，「你也承认你之前都是在逗我了啊！」
高杨笑得特别开心。
黄子弘凡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让自己先写完作业再打开高杨给他的纸袋。
厚厚一摞打印稿，不少红色水笔的修改痕迹，标题叫《深潜者》。
他刚开了个开头，高杨就发了条信息过来：『如果看完了，记得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它。』
『我是第一个读者吗？』黄子弘凡喜滋滋地回复。
『嗯。』
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继续看书。
『别睡太晚。』
黄子弘凡根本没看到这条信息。
这本小说是从一个心理医生的视角开始的，他受邀去评估一个死刑犯的精神状态。高杨之前的小说从来没有涉及到这方面的题材，找就是一贯以来丝丝入扣的叙述方式，黄子弘凡一个不小心就看入了迷。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棒啊。
第二天周五，黄子弘凡是带着换洗衣服和那个牛皮纸袋一起到高杨家里来的，一进门就气哄哄地把纸袋拍到高杨怀里，「都怪你！」
「我又怎么了？」被他拍得一个趔趄。
又赶紧伸手把人扶了一把。
高杨眨着眼睛看他。
「哎呀我今天早上上课睡着被老师拽起来了都是因为昨天晚上看你那本新小说看太晚了啦你看我黑眼圈！」黄子弘凡指着自己眼下一片乌青控诉道。
高杨憋着笑双手捧住他脸颊，拇指摩挲着他眼下，「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喜不喜欢那本小说的原因？」
「喜欢喜欢我超级喜欢啦！」
可能是高杨的指尖离他的眼睛太近了，痒得黄子弘凡直想眨眼睛。
当他终于闭上眼睛的时候，高杨就亲了过来。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和突然放大的脸让黄子弘凡的大脑思维短暂停摆了几秒，等到重启完成的时候才意识到高杨连舌头都伸了。
「你干嘛啊！」猛推他一把，自己也慌慌张张地后退，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微微扁嘴满眼无辜地看着他，「你说你喜欢我，还闭了眼睛，不是我要吻你吗？」
黄子弘凡有那么几秒钟再度失去了语言能力。
半晌，他终于抬手捂住了眼睛，「我求求你少看点二流电视连续剧吧……」
高杨笑了，嘴角勾起眉眼弯弯，冲走了他一直在小心翼翼掩饰的忐忑和惊慌。
「还有，我说的是我喜欢你的小说。」
他上前一步，把黄子弘凡挡着眼睛的手捉下来握住，「那阿黄喜欢不喜欢我？」
其实高杨的体温比他低，连手都有点凉。黄子弘凡走了一下神，耳朵尖才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他向前倾身，把自己摔进高杨的肩窝里，小小声地念了句，「喜欢。」
他写出的故事不是他这个人，但是他写出的故事总能透露出一些这个人，他喜欢高杨写的故事，也曾经因为这些故事喜欢过一个名叫「高杨」的人，可是等这个「高杨」在他面前从一个名字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更喜欢高杨了。
高杨揉着他后颈软软的头发，亲亲耳朵再亲亲脸颊，「我也喜欢阿黄。」
张超再来催稿的时候，黄子弘凡刚刚帮高杨保存好了文档，两个人从同一台电脑后面整齐划一抬头的动作让张超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靠，高杨果然得手了。
……等等这个果然是从哪里来的。
有社会责任心和基础良知的优秀编辑张超先生在精神上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吃饭的时候说起了高杨时至今日都是交手写稿，黄子弘凡终于忍不住开始抱怨。「就这个人，」他伸手在高杨胳膊上戳了两下，「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啊，连打字都那么慢发个微信不是把人急死了。」
「咳！」张超被茶水呛了下，「小黄小朋友，首先，手机除了发微信之外还有一个功能叫做打电话，其次……」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高杨，「手机自带语音录入功能，了解一下？」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黄子弘凡朝高杨翻了个白眼。
「阿黄。」高杨不以为意地倾身过去，手掌垫着下巴趴在他肩膀上，「我都受伤了，阿黄还要凶我吗？」
张超拍桌而起，「高杨我求求你可要点脸吧！」
「嘁。」
晚上惯例留宿，黄子弘凡一边洗碗一边觉得被骗，冲出去把满手的水抹在高杨衣服上，再变本加厉地把冰凉的爪子塞到他领子里。
打了个哆嗦，可怜兮兮地扁着嘴看他。
「你这个人真是的，」黄子弘凡泄愤似的捏了下高杨脸颊，「长了这样一张脸，说什么谎话我都会相信的好吗？」
高杨只是笑，没骨头似的倒进他怀里，手肘撑住他胸口，托着下巴说阿黄阿黄，我给你念诗吧？
解脱的骑士遥望上苍
再没有希望，也不失望
一片晨色在他额前升起
熔化了启明星金黄的光芒
* 顾城《异国的传说》
5.
期末考试临近，高杨整整一个礼拜都没见到自己的小男朋友。总算在某天晚上十一点多接到了黄子弘凡的视频邀请。
写稿写到卡壳的高杨正好换换脑子，笑着接通，「阿黄？」
看到了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和背景的书房，「啊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我正好写不出来。」
「你就把这种话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吗？！」
无辜地眨眼睛，「有哪里不对吗？」
「……算了。」小朋友扁扁嘴趴在桌上，「好累啊。」
高杨戳了戳屏幕里皱成一团的脸，「考试辛苦啦。」
「不过我明天就考完啦！」突然拍桌而起，差点碰倒了手机，「高杨你来接我放学！」
「行行行，我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立刻睁圆了眼睛，「是什么！」
「明天给你看吧，黄儿晚安。」
高杨开了车来接他，黄子弘凡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般从校门口飞了出来，书包扔到后座，整个人降落在高杨的怀抱里，所有的喜悦和想念都纯粹又直接。
车开到半途，黄子弘凡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高杨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完蛋了，他竟然如此喜欢「回家」这个说法，「带你去买西装。」
未成年的小黄同学脑袋边上支棱出一圈问号。
「下周是出版社年会，我带你去玩玩。」
如果不是安全带控制住了他，高杨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小朋友可以直接原地起飞。
把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旋律赶出去，高杨趁着红灯伸手在黄子弘凡脑袋上揉了两把，「说好的我是你最喜欢的作者呢？」
心虚地缩了缩肩膀，「最喜欢……又不是说我只能喜欢你一个。」
「我把你踹下去了啊？」
「小气！」
考完试就放寒假了，黄子弘凡理所当然地一天到晚赖在高杨家里，这次期末考试成绩相当不错，爸妈理所当然地把头等功记在了知名作家高先生头上，对此小黄同学非常嗤之以鼻，一边试西装一边表达自己对天天把他往沟里带还装出人模狗样行为的嫌弃。
「没天理啊！明明是我自己超努力。」忿忿不平地瞪着镜子里跟领带较劲的人。
另一位当事人高先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那你为什么超努力？」
「呃……为了跟你出来玩？」
高杨起身，接手了系领带的工作，顺便把小家伙拽近一点非常纯情地亲了亲额头，「你看，那还不是因为我。」
「……你太不要脸了。」
手上用了点力气。「我可以直接了勒死你哦。」
「我错了我错了。」非常识时务地伸手搂住他腰。
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出版社的年会比想象中更热闹，平常深居简出的社恐作者和画师们都被自己的责编收拾停当拖了过来，黄子弘凡跟在高杨身边探着个小脑袋好奇宝宝似的左看右看，「为什么我谁都认不出来啊？」
高杨憋着笑，拿了点吃的和饮料把他拖到角落，「因为作家本人和他印在书上照片的关系，基本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
想了想补充道，「也不太一样，不是P图不P图，是这么多年了都懒得换。」
他一手搭上黄子弘凡肩膀，指指站在一大堆小蛋糕前面选择障碍的人，「这个是贾凡。」
「贾凡？」
「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位书越写越长拖稿也越拖越久的传说中的推理小说作家。」
贾凡丢过来一个白眼，「高哥，我听见了。」
「哎呀。」毫无诚意地吐了吐舌头。
端着一盘甜食过来，友好地朝黄子弘凡递了下，「要吃吗？」
摇头道谢。
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幸福地咬了一小口杯子蛋糕，「说起来今年怎么没有看到隔壁李总？」
「听说打过电话说不来了，不想看见我们高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笑得见牙不见眼，胳膊肘撞了高杨一下，才绕过来友好地跟黄子弘凡伸手，「我叫仝卓，是个插画师。」
不明所以地抓住他手晃了晃，回头满脸疑惑地看着高杨。
「关我什么事啊？」高杨一脸无辜。
仝卓夸张地双手捧颊，「我的天啊高老师怎么不关你的事儿，对于从同人圈转战出版行业的轻小说编辑李总来说，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心爱的大大其实是原作者下海更崩溃的事？」
黄子弘凡心有戚戚焉地拼命点头，被高杨伸手在脑袋上敲了一下。
聊得正开心，贾凡脸色突然一变，「仝卓，快跑。」
「啊？」
「你们代代走过来了——啊！」
显然是没跑掉。
被叫代代的人戴着眼镜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扶着仝卓的肩膀笑得非常标准，「所以仝老师？你稿子画的怎么样了？」
仝卓扑过去抱住他手臂撒娇一样地疯狂摇晃，「代~代代~你相信我！我画了，真的画了！」
艰难地推着他抽出自己的胳膊，退后两步一推眼镜，「你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黄子弘凡没太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但也完全不影响他和高杨凑在一起笑到前仰后合。
那天年会闹到很晚，高杨要开车带黄子弘凡回家，不但没喝酒甚至拒绝了仝卓一起出去吃个夜宵的提议，代玮及时赶到拎着仝卓的耳朵回去赶稿，高杨开心地站在原地挥手，「加油哦人工~」
「那你稿子写完了么？」黄子弘凡顺口接了一句。
「咳，」高杨撇开视线，「嘘……」
黄子弘凡笑得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车停得有点远，两个人就手牵着手从会场走过去，室内积累的热气一点点被寒冬的风吹散，黄子弘凡缩了缩脖子，把高杨和他交扣的手塞进了口袋里。
高杨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拉高到鼻尖的围巾挡不住脸颊上突然涌起的红晕。
黄子弘凡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脸红了！」
「你好吵。」高杨拽着他加快了脚步，「冷死了。」
跟在他身后的小朋友快乐得像风筝一样。
他知道高杨在带着他走进自己的世界。
而他现在真的进去啦，开心！
6.
后面发生的故事好像就比较平常。
张超升职加薪，高杨就换了个新的责编叫龚子棋，刚开始一起工作的时候在出版社门外被张超碰到，转头就收到前任编辑一条语气惊恐的微信语音，「高杨你终于被小朋友甩了？就算伤心也不要随便去找个混黑道的男朋友啊？」
高杨放出来给龚子棋听，不知道从哪个字开始吐槽。
怎么以前不知道张超还有爱脑补的病。
但是龚子棋这个凶神恶煞的长相确实很成问题，比如说他跟自家小男朋友的相遇居然是因为在书店门口对着电话大喊「杀个人你都不会」，导致工读生蔡程昱险些当场报警。
「啊？」第一次见面也被他一个眼神吓到够呛的黄子弘凡拆了包薯片，「所以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龚子棋沉默了半晌，「不是，作为一个推理小说编辑，说这种话不是很正常吗？」
「配上你这张脸，不太正常。」高杨一锤定音。
但龚子棋跟他们相处得不错，除了偶尔试图拉高杨去健身房之外，真的相当不错。
不过第一次得知黄子弘凡刚满16的时候，龚子棋还是朝着高杨发出了「变态」的声音。
「论长相你才是变态。」
知名作家高杨，吵架从来没在怕的。
而龚子棋的报复非常的实际且简单有效，每当死线临近高杨拖稿，他就把趴在书房另一张桌子上写作业的黄子弘凡拎起来扔到客厅，转回身来表示不写完小孩儿就不给你玩同时冷血无情地甩上书房门。
一般情况下高杨会在三个小时之内拿着稿子出来。
屡试不爽。
7.
十几岁的小朋友，长大得真的好快。
高杨来参加黄子弘凡的高中毕业典礼，站在观众席上看小朋友穿着他前年冬天给他定做的西装，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恍惚地想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
他悄无声息地突破三十大关，黄子弘凡马上就要迈向成年。他分明还记得当年抬头看见小朋友跨过学校围墙，脸上的情绪一点也藏不住，尴尬、不安，又快乐得纯粹简单。
他还没来得及涌起一点悲春伤秋，黄子弘凡就已经跑到了他面前，额头一层薄汗，西装乱了一点。
「急什么，我又不会跑。」高杨伸手帮他整了整衣服。
黄子弘凡嘿嘿直笑，「想早点看到你。」
顺着嘴角延伸的笑意捏了捏他脸颊。
黄子弘凡捉住他手腕，「说起来，你根本没有把耳钉还给我啊？」
高杨一愣，也笑了，「那我补给你。」他解开领带，抽下来，系在了黄子弘凡卷成一卷的毕业证书上。
他应该是长高了，不用抬头就能看进高杨眼睛里，「我考得还不错，大学也在本市，就是有一点点远，如果你愿意搬家换个公寓，我就可以不住宿舍了。」
高杨想也不想地点头答应。
「高杨，」黄子弘凡抬手抱住他，下巴谨慎地放在他平直的肩膀上，「我会很努力很努力，你一定要站在这里等我来追你啊。」
高杨抬手轻拍着他蝴蝶骨中央的凹陷，那里好像下一瞬间就要长出翅膀，他眼眶有点热，把脸藏进了黄子弘凡的颈侧。
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小朋友如此郑重地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是谎言，他也会相信啊。
END.
【羊凡】阿司匹林的副作用
时间为了设定所以有一定改动，国外实际放假时间一般比国内早一到半个月。
黄子弘凡感冒了，很严重的那种。
final周的教授们只是表面上装得温柔，美其名曰我的project内容不多final之前交上来就好，实际上几节课下来一周中某一天考试都能叠得七七八八，唯一空闲的夜间就更是被paper和report填满，精打细算着卡着DDL算下来都是每晚得做完一份作业。
黄子弘凡在final前的一个月就精打细算地把日子活成了以小时为单位。他学习是认真，但奈何伯克利的课业也不是省油的灯，又加上他这习惯熬夜的性子，一周下来如果只熬...
时间为了设定所以有一定改动，国外实际放假时间一般比国内早一到半个月。
黄子弘凡感冒了，很严重的那种。
final周的教授们只是表面上装得温柔，美其名曰我的project内容不多final之前交上来就好，实际上几节课下来一周中某一天考试都能叠得七七八八，唯一空闲的夜间就更是被paper和report填满，精打细算着卡着DDL算下来都是每晚得做完一份作业。
黄子弘凡在final前的一个月就精打细算地把日子活成了以小时为单位。他学习是认真，但奈何伯克利的课业也不是省油的灯，又加上他这习惯熬夜的性子，一周下来如果只熬了四天就能算他运气好。
波士顿的夏天要了命的热，学校里的空调向来是“贴心”的打到温度最低。皮薄的亚洲人黄子同学虽然会惜命地塞一件冲锋衣在包里去上课，但走到学校一身汗后坐在教室里吹冷风还是挺刺激的。年轻人仗着自己身子好，总等自己身上凉透了才穿外套。
毕竟一身汗穿外套不好嘛对吧，怪恶心的。他这么说服自己。
结果就是熬夜的疲惫和学业上的焦虑终于让冷风吹得黄子弘凡在课堂上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响亮喷嚏。教授随口送他的一句“Bless you”倒还管用，美式感冒大多时间长但威力不强，得了跟没得差别不大，就是多费点儿纸。黄子弘凡顶嫌麻烦的一个人，没去医院没吃药，他估摸着这病整得他鼻子就像水龙头，最严重的也就是开关偶尔把不牢了而已，他拿点纸搓一搓没什么大不了。
这点小病在学生群体里都是当饭吃的，根本不会有人特地跑去医院，多丢人。
但结果就是轻度的美式感冒终于在他身上充分发挥了中国特色，黄子弘凡和一众朋友为了庆祝所有人的final终于结束，深夜在外面吃了一顿回来以后，下午起床，又是一声喷嚏。
但是这次他没有打得很响亮，因为他刚发出一点声音，嗓子就像被刀子剜过去一样，撕得生疼。
于是喜欢裸睡的爱国青年黄子同学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三分钟，才接受了暑假刚开始第一天自己就得了中式感冒的事实。
哦豁，完蛋，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声音哑成一片。
一定是凌晨的晚风有点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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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原来在微信上提了一嘴自己final要来了以后，高杨便鲜少再在微信上打扰他，除非黄子弘凡主动来找他。
一是到底同病相怜，高杨其实也忙得昏天黑地，他大四了，甚至可能比黄子还更忙些，只是他没有黄子皮凡那张一拉开拉链就拉不回去的嘴，不太习惯往外讲。忙起来了以后减少聊天量，你好我也好，不然一聊起来满屏幕都是赶作业的苦楚。二是时差党的酸爽，他俩掐着点能凑到一起的时间太少，在黄子弘凡唯一有闲心聊天的凌晨，高杨醒是醒着没错，可是但凡小皮孩敢发条消息过去，就离死期不远了。偶尔高扬会在维也纳的早晨编辑一条“睡了没”过去，波士顿深夜的黄子弘凡看着手机几欲落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熬完作业睡了再爬起来赶早课的时候才会抓起手机发一句“我醒啦”过去，捏造一个健康生活的假象。
黄子弘凡也知道高杨忙，生怕打扰人家。他坐在床上愣愣的，现在才想起来一周final过去，都忙得没怎么和男朋友联系。
他刷了刷微信里先前自己大段大段发过去的语音，心想自己现在要是吼一嗓子发过去不就全完了。
可是他不开嗓更完蛋。后天赶回去飞北京的航班，下周末声入人心的全国巡演，正好赶的是他们学生党放假的暑期场，大部分是先前没空巡演的年轻组成员，一票小孩全得上。
高杨自然也包括在内。
黄子弘凡现在只想把当时思妻心切归家心切于是订了早早回去的机票的自己掐死，他苦心营造的一个月健康生活的假象正在崩塌的边缘疯狂试探。
所幸订票的时候他的羊说可能要留在维也纳处理一些事，没办法和他同一天回去。官方也体恤高杨的需要，给他安排的是可以自个儿练习的独唱和合唱，没有重唱。
黄子弘凡现在还想把当时因为二重唱计划泡汤在微信上和高杨疯狂叭叭叭的自己的大嘴巴扯胶带直接封上，大兄弟少说两句行吗。
🐑：对不起，我尽量早点赶回来，看你们排练总可以吧。
黄了弘几翻着当时和高杨的聊天记录，内心一片苦涩。
啊——他在内心无声地咆哮，final的日程刚算完，他又得开始算感冒的康复日程了。
他连去问高杨教授期末身体检查的DDL是哪天几点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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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盒感冒药，结果发现已经过期了。但他到底还是体恤黄子同志金贵的嗓子，毕竟平日里瞎哼哼几句，那穿透力极强的男高音透过美国隔音效果感人的木板墙，穿进卧室里的效果和木板墙质量一样的感人。
于是室友出去给他买药了。黄子弘凡一个人在公寓里蔫巴巴地收拾行李，头晕得想吐。晚上他吃了感冒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不知为何也没见好。小孩鼻子的开关像彻底坏了。他搓了把鼻涕，垃圾桶里的白色纸团已经堆成了小山。
黄子弘凡就这么拖着一副病体上了飞机，飞机上的冷气一阵猛吹，他深感平时没觉得自己带的衣服这么少。于是他向空姐要了一床毯子，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183的人委委屈屈地缩进飞机椅里，机舱里关了灯后，人黑得整个和毯子沙发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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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傍晚落了地后打开手机才发现微信已经被轰炸爆了。父母和各色聊天群以及私聊的框框争先恐后地往上刷，欲图霸占手机界面最上方的一席之地。他一个个点开，问平安到了没有的，工作人员接机的，还有马上就要开始排练行程的三十六子聊天群里乱七八糟的，他都一一点开，该回的先回了，不用回的也粗略的刷过了。
工作人员成功凭着衣服描述把戴着帽子墨镜大口罩的黄子同学从人堆里捡了出来，他琢磨着外人单看这情景可能很像便衣警察抓犯人。等到上了去酒店的车，黄子弘凡才鼓起勇气点开置顶的那只emoji羊先前发来的消息。
🐑：你该到了，记得到了报个平安。
🐑：我后天晚上回来，你要来接机吗。
🐑：先把时差倒了，不用急着排练。
黄子弘凡不自觉的笑起来，只是口罩把面部遮住了，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摘了墨镜露在外面，笑得眉眼弯弯。
LarsH：我到啦！
LarsH：[柴犬摇头晃脑.gif]
LarsH：当然要接我的🐑啦！你发时间过来啊，不管几点都得抬着轿子去接！
侧座的工作人员小姐姐看着小男孩的大外套+全套装备，担心地提了一句黄子你是不是感冒了，要帮你买药吗。
然后刚给自己挖完火坑的黄子才想起来自己这个病人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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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黄子才发现国内党到的比他们海外党还早，今天到的人里他反倒是最后一个。一票人早就等他等得饿坏了，全在大堂里蹲他出去吃饭。沙发上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工作人员说帮他送行李上去，让他先去吃饭。黄子弘凡道了谢，看着沙发最外侧那个眼熟，走过去戳一戳肩膀，张超抬头一看到他便马上嚷嚷起来：“哟，黄子终于到了啊？”他刚准备站起来来个拥抱就被黄子弘凡推开了。
你回伯克利一学期是转去学了耍大牌专业吗？耍大牌一号男中音满头问号。
“我感冒。”小皮孩沙哑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传出来，他没敢再多解释一句，一说话嗓子还是疼得厉害，于是只好摆了摆手。张超一愣，连带着旁边几个刚抬头的小孩也都愣住了，开场白全没了声。
“那啥，他们今天定的是湘菜，你……你吃水果管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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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时差都没倒好的黄子同学强打精神，抱着杯子在排练室里疯狂喝水。一旁1975的三个小孩昨天已经挖苦够他了，到底也是体谅他学业繁重，现在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该怎么办。暑期巡演第一场，难得他们都在，官方还是不能白白放过四小只的组合人气，只是这个四重唱的决定现在让他们很是苦恼。
“黄子你吃药了没啊？到时候你嗓子能好吗？”梁朋杰把谱子翻来覆去的看，现在连分配歌词都成了困难。
“到时候，肯定行的，咳咳……”黄子弘凡一说话又是一阵咳，结果嗓子被带得生疼，他只好硬生生把惊天动地的咳嗽痛苦地憋回去，不然得破音。张超坐在一旁，罕见的没开启毒舌模式，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病号的背，给他顺气。
“那这里这个高声部谁唱。”方书剑坐在琴凳上，在钢琴上按了个键。“啊——”他张口试了一下音，发现效果一般。“不行，我唱不好听。”
“我来。”黄子拍拍胸口。“算了吧，”梁朋杰说，“让假声男中音唱呗。”“梁朋杰你欠捶是吧？”张超作势要站起来打人，梁朋杰也给面子的装着躲了一下。
于是今天以分声部+病号见习的形式度过了一天的排练时光。黄子弘凡大部分时间躺在排练室的小沙发上听着另外三个人唱，纯当背歌词和熟悉歌曲了。
直到最后黄子被张超叫起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最后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抱歉抱歉……”他小声说，点头谢谢张超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得了吧，你要是病情加重了高杨不得过来追杀我们啊。啊对了，他啥时候回来啊？在群里都没说啊。”
他一看黄子弘凡脸色不对，也不管梁多余在后面嚷嚷着“为什么高杨要追杀我们啊”，小心翼翼地问道：“咋了……吵架了啊？你俩别是那啥了吧，有没有爱的心路历程分享一下啊？”
我呸，你少说两句行吗。黄子弘凡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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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黄子吃了故土出产的感冒药后，中式感冒已经比在波士顿那会儿好了很多。论治感冒果然还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黄子弘凡想。等到了高杨来的那一天早上，他的喉咙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是嗓子还带着一点哑劲儿，喷嚏和咳嗽声还时不时的要在排练室里此起彼伏的响。
“你们到时候千万别和高杨说我这几天病了啊。”黄子弘凡搓了搓鼻涕。他的高音还不能往上顶，和声全降了一个八度唱，语速也从二倍速降至了一点五倍速。
方书剑无奈的点点头。张超满脸的坏笑，露出一个很懂的表情，搞得他很想狠狠给这人屁股来上一脚。梁朋杰还在那问“为啥不给说啊兄弟生病了要多关心啊”，最后被张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顿才满脸懵逼的闭了嘴。
别问，问就是多余。
黄子弘凡想着晚上要去接人，今天排练得努力点。他翻出手机里小羊emoji聊天框里那句早就发来的“我登机了”，脸上露出生病几天以来最灿烂的笑容。他看着自己回复的“晚上等着八抬大轿来接你啊”，越看越满意，于是按掉屏幕，继续投身到了排练事业中去。
高杨的飞机是晚上七点到，结果黄子下午排练起来完全忘了自己病体未愈这件事，把没法耗在嗓子上的精力全花在了身体上，又是设计舞台动作又是活蹦乱跳的，一顿操作下来排练结束已经到了五点，他感觉中午吃的感冒药隐隐有点后劲儿上来了，眼皮子直打架。
什么玩意儿，又不是假酒，还带上头的。
他和方书剑一间房，回了房间摘掉眼镜就直接倒在床上准备先补一觉。“方方你看六点我要是没起就把我直接叫起来，我得先睡会儿。”“行。”方书剑看他累了也不打扰，给手机插上耳机默默地看视频。
结果五点五十五隔壁张超和梁朋杰就来敲门，说工作人员喊他们一起去接机的必须要走了，不然可能堵车到不了机场。方书剑还在犹豫要不要喊睡得天昏地暗的黄子弘凡起床，梁朋杰就已经走到床前蹲下来，看黄子弘凡眉头蹙紧了，估计是睡都没能睡太安稳。他伸手探探额头：“哎哟，我怎么感觉黄子好像有点低烧，是不是练太累了？”
“那得了，让他休息好了，咱们去接羊，本来就是车都快坐不下了。”张超立马小声招呼着要走，也不管方书剑眼神里那点“这样不好吧”的意思，跟他咬耳朵说：“高杨室友是豹豹，人家也还没到，你看你今晚白捡一个单人间不好吗？”
上音好班长权衡了一下利弊，果断和央音达成了合作，把伯克利队友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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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是黄子弘凡睁开眼时外面天色都全暗了，房间里只留了一个小灯。方书剑走之前贴心的调高了空调温度，他被闷得浑身是汗，酒店的被子都被他踢到了床的另一边。“卧槽方书剑几点了！”他猛地坐起，嗓子说话时还卡了一下，搞得他马上大声咳嗽起来。
黄子弘凡把床头的手机一把抓起，按亮屏幕的一瞬间，屏幕上方显示的那个9：21是那么的让人绝望。
他扫了一眼下方的微信弹窗，然后抬头望着酒店的窗子。黄子从来没觉得和自己名字只差了一个c的好兄弟窗子是如此的有魅力，他现在就想拉开窗子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我到了。
🐑：你的八抬大轿呢？
🐑：该醒了吧，一会儿来找你。
三条信息之间间隔很长，但都是一个多小时前的内容了。黄子弘凡突然很后悔自己起来了，他就应该直接一觉睡到明天六点。
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对策房间的门铃就响了。黄子弘凡立马一个咸鱼翻身，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白白胖胖的茧躺在床上，还抬手“啪”的一下把灯关了。
三十六计之不知道第几计反正装死就完事儿了。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黄子弘凡听到了门外的电子刷卡音。
方书剑你是不是兄弟！
门打开了，发出“吱呀”的声响。黄子弘凡在被子里竖起耳朵，那个他天天在微信里听着的好听声音小声问道：“阿黄已经睡着了吧？”
对对对我睡得很死要明天才能醒的那种。
门外窸窸窣窣的，半晌没有声音。但是突然另一个声音说道：“我记得方方出门的时候没关灯吧？”
……
好你个张超！！！我看错你了！！！
黄子弘凡在心里流下泪水。门外又是一阵骚乱的低低讨论声，接着他听见有几个人走了，门被“咔哒”一下带上，门口走廊的灯被也打开了，接着一切又都回归了寂静。
鞋子轻轻地踩在地毯上，发出好听的“嚓嚓”声响，虽然这声音对黄子弘凡简直就是死神拖着步子来敲门。
他死命地闭着眼，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他感到那个人走到自己面前缓缓地弯下腰，他还能听到低低的呼吸声。可对方却没有开灯，好像生怕弄醒他似的，可能是全凭门口遥远的那一点黯淡的光在打量着他。
黄子弘凡觉得自己忍得背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就算闭着眼都能想象高杨那双含情的眼眸描摹自己五官的样子，越想他的心脏就跳得越快，闷在被子里“咚咚咚”擂鼓一样的，小鹿乱撞被他实力演绎成了蛮牛冲撞。
“黄儿。”他听到对方特地用气音低语，闭上眼后，微哑的嗓音在耳中更显出要命的性感与诱惑。“怎么，生气了吗？”
没没没，谁敢生你的气，我求你别把我剁了就行。黄子在心里疯狂摇头，接着他听到对方似乎是小声地叹了口气，久久都没有开口。
羊大爷您说句话啊，不想说话的话这边也是欢迎您直接离开的，黄子弘凡想。
“醒了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话音刚落黄子弘凡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塌下去一块。自己可真是被高杨吃的死死的，还偏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怎么忍心呢。
床上的少年睁开眼，面前就是自己半年没见真人但天天微信打照面的爱人，即使光线很暗，即使现在没戴眼镜，他也能凭借记忆把黑暗中青年的脸在脑海中补全得一点不差。
“我就知道阿黄一定会睁眼的。”高杨笑着打开床头灯，黄子弘凡只好从被子里钻出来，却也没敢起床，只好把枕头一竖，自己坐起来靠在上面。他从床头柜上摸过眼镜戴上，看着高杨不满地瘪嘴：“你这算，欺负人……”
呵，好家伙，这嗓子哑得可以直接去模仿腾格尔老师了。黄子弘凡没敢清嗓子，因为他感到对面高杨嘴角弧度虽然没变，但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他下意识地坐得更直了，活像等着挨批的小学生，手指把被子攥得全是褶皱。
“我的八抬大轿还没找你要呢。”高杨笑着坐在他的床边，右手伸过来把他扣得死死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扒开，撩拨着一下一下蹭过他的指尖和指根，最后那只稍宽大一些的手与他的右手八指相扣。黄子弘凡手腕上银色的手环滑落下来，他感觉自己滚烫的手上的汗都蹭到对方手上了，可他哪敢挣脱，只能开口很怂地说：“我，不好意思啊，有点累就睡了一觉，没想到睡了这么久，我让方书剑喊我起床来着，结果他没喊我……”
“张超都跟我说过了。”高杨直直地望着他，黄子弘凡现在脑子里乱作一团，CPU过载。他想着高杨今天身上这件白色衬衫真好看，但是他头发有点乱了，眼睛底下没有黑眼圈应该飞机上睡得不错，把所有关于高杨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唯独就是没想到自己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错了……”他低下头，眼尾因为低烧被烫红了，睡觉时踹了被子让他现在热过来的身子关节有些酸疼，于是声音也示了弱：“我不该瞒着你……”
“张超说过你时差没倒过来要补一觉了，这没关系。”高杨硬生生地打断他。“你瞒着我什么了？”
“啊？”黄子弘凡瞬间惊掉了下巴，怎么，张超这是没卖他是吗？
“我，我没什么啊……不该瞒着你我家里穷，其实买不起八抬大轿哈哈哈……咳咳咳……”
这仿佛被雷劈过一般的嗓子和智商，他黄子弘凡就该改名叫王婆，不仅会自夸还擅长我卖我自己。
高杨果不其然地皱起眉，伸出空着的左手，用食指点住黄子弘凡的喉结。一个充满那种意味的动作被他做出了满是安抚的味道，“说不了就别说，听着我都难受。”
“接下来我说什么就点头或摇头，明白吗？”他看着面前小孩疯狂地大幅度点头，嘴角的笑又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
“生病了？”点头。
“听说你今天还排练得挺认真？”小幅度的点头。行，认错态度还算良好。
“知道错了？”点头，附带一个装可怜的做作眼神。
高杨故意不搭理他，继续问。
“什么时候开始病的？前天刚到的时候？”点了一半头黄子弘凡的眼神就已经移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阿黄，”指缝间扣着的手指收紧了一些，“自己说，什么时候病的？”
黄子弘凡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这简直比他妈还他妈，可是他妈不会在这种时候像他男朋友一样看起来这么恐怖。
“就，刚考完那天。”他哑着嗓子答道，没敢告诉他其实满打满算下来自己都病了半个多月了。看着高杨在那里心算倒推究竟是几天前的破事儿，黄子弘凡便越发觉得害怕了，赶紧开始倒豆子一样地认错：“对不起啦，我不应该不告诉你，我就是担心影响你嘛，我应该告诉你的！”黄子弘凡道完歉还开始数理由，“我真的不是没吃药，是美国那边药不好使啊。而且final实在没办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说过，那个教授好凶的……他考前都嫌我老是打喷嚏有点烦了，那我哪控制得住啊……”
即使是一口金属黑嗓也没法挡住梅溪湖第一皮孩的口若悬河，重点在于说多错多。
“你不是说考完才病的吗？”维也纳优等生抓重点的水平也是一流的，高杨半眯起眼，眼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点阴影。他用手指点了点小皮孩的喉结，“考前就能提前打喷嚏了？阿黄你挺行啊。”
“额……我这是带预言家嘛……”黄子弘凡这下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了。“嗯……就，原来一直是流鼻涕嘛，没想到后来着凉了就变成这样了……”
“你是不是又熬夜了？”高杨终于放过了他的喉结，对方早就觉得那里被点得有些痒痒的了。其实恶化的原因倒不是熬夜，但黄子弘凡也不好意思再撒谎了。“嗯，对不起，有时候作业和复习实在做不完了……”
高杨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掐着对方深夜的点发了多少条消息，就是为了监督小孩看他睡了没有，结果果然还是没什么用。
“你说你到底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高杨用大拇指抚上黄子弘凡的下眼眶，按了按有些肿起来的眼袋，小孩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因为低烧显得亮晶晶的。“阿黄，你知道吗，有时候你油嘴滑舌的，我的语言在你面前就显得特别苍白。”
谁站我面前都挺苍白的，黄子想，他现在觉得对方委委屈屈的语气让人觉得仿佛是他害别人病了似的。“羊我真的错了，这几天我一定好好睡，你随便怎么骂我罚我都可以。”他抽了两只手去握高杨方才抓着他的手，他的手心温度很高，又湿乎乎的，握着高杨被空调吹得微凉的手很舒服。他捏捏对方的手背，抓着都不肯撒手了。
有几分撒娇讨好的意味。
高杨没回答他，也罕见的没嫌弃黄了弘几一手的手汗。俗话说小孩的屁股三把火，他觉得他的小男朋友更夸张，整个人都是一团火，烧到他身上的那种。
引火上身，自掘坟墓。
“你手真的很烫，发烧了么。”高杨把黄子弘凡的大镜框摘下来，撇开自己的刘海，低下头去贴他的额头。黄子弘凡看着对方整张漂亮的脸在眼前忽的放大，心脏都漏跳了一拍。高杨蹭了蹭他的额头，两人的额发摩擦在一起。“好像有点，阿黄你有退烧药吗。”
然而黄了弘几现在内心里的弹幕早就已经炸了：卧槽卧槽卧槽他睫毛要扫到我了平时没贴过这么近啊！他原来接吻的时候可没闲心去打量对方眼皮上卧着的细细两条双眼皮线，现在仔细一看，线的弧度随着高杨眼眶的形状弯出温柔的形状，那双眼如盛了一汪春水的湖泊，双眼皮陷进去的褶是岸上的木堤。
他的心思如同飘在湖面上的花瓣，浸湿了水就沉重地落入湖底，一点影子都找不着了。落花就这么化作了湖底的泥土。
“啊……”黄子弘凡打了个结巴，“你刚才说啥？”高杨闻言皱了皱眉：“阿黄你不会是烧傻了吧，不可能啊。”他终于好心的放过了这个已经看自己看呆了的病人，坐直了身子。“你原来已经够傻了，不可能烧得更傻了。”
“你说什么！”黄子弘凡照例地被高杨一句毒舌惊醒。“那你哪儿不舒服？”高杨问道。“啊，我嗓子其实已经不疼了，现在这个画风是后遗症。”黄子弘凡不敢cue自己刚才踢被子的睡眠经历，只好说道：“可能刚才有点睡蒙了吧，感觉关节有点酸。其他，其他感觉就那样，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哎，对，我有点头晕，要不我先睡了？你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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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杨从楼下药店带着药回来以后黄子弘凡哪敢说不。他讨厌喝药，这几天央求工作人员小姐姐买的都是胶囊和药丸一类的药，虽然吞进去有点割嗓子但胜在药效猛。
他看着羊老大爷提回来的一袋冲剂，觉得自己的眼泪可以直接拿来冲药了，没必要浪费国家宝贵的淡水资源。
“想也知道你肯定没喝冲剂。”高杨看他出门前烧的水还烫，冲药的时候兑了点自己水壶里已经凉掉的水。“阿黄，这个不能不喝。”高杨显然和黄子皮凡截然相反，属于留学生中特别会照顾自己的那一类优秀代表。他用手握着陶瓷杯的上杯壁递过去，示意黄子弘凡抓住杯把手。
杯里的黑色药剂蒸腾出白色的雾，还有一阵诡异的药味。
黄子弘凡的脸肉眼可见的扭曲了。高杨知道他怕苦，现在药还烫着，虽然没那么苦，但是也很难下咽。于是他又坐在床沿给吹了吹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白色的带了怪味的雾气直接被吹进了黄子弘凡的鼻子，激得小皮孩浑身一阵抖。
“哎哟喂……”黄子弘凡感觉都快哭了。“捏着鼻子一口喝了就好了，闻不到气味的话嘴巴里基本没有味道的，你试试。”高杨好言好语地用科学道理哄他，黄子弘凡认了栽，他看了一眼青年心疼的脸，狠狠心，带着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捏住鼻子仰起头来，拿喝可乐的气势直接灌了。
感情深，一口闷！
他得承认这方子还算有点用。嘴里只有一点淡淡的苦甜苦甜的味道，但不太有药的感觉。温热的液体冲过他的喉咙，但黄子弘凡没觉得太难受。
他喝完后放下杯子，高杨刚想提醒就见黄子皮凡把捏着鼻子的手松开了，接着一嘴的药味便从咽腔直往上窜，冲得他又是咳嗽又是干呕。高杨赶紧接过杯子拍他的背：“别直接松手啊，用嘴呼吸一会儿，唉……”
“你没跟我说啊……”黄子弘凡咳得满眼眼泪。高杨看他满脸黑里透红的，又心软的不想让他再喝一杯了。只好掰开刚买的阿司匹林，换杯子给他接了一杯兑了凉水的白开，示意他吃完用这个漱漱口。
黄子弘凡咽完药坐在被子里大喘气，高杨把烂摊子收拾好，还顺带去洗手间给自己换了衣服拾掇了一下。回来之后第三次坐下来看着他：“我们家阿黄真棒。”球扔这么远都能捡回来是吗，黄子弘凡觉得他这句话说出来跟逗狗简直没两样。
“这是奖励。”高杨突然俯下身，黄子弘凡霎时间大惊失色。哎我们羊这回是要来真的吗这会传染的啊我还满嘴药味儿呐……下一秒手上的被子被扯了上来，黄子弘凡感觉自己的嘴上附上了一层柔软的布料，对方的重量轻轻压在上面，位置差不多是落在他的嘴唇上。
高杨隔着被子给了他一个吻。
“嗯？怎么，刚刚阿黄想什么呢。”高杨放下被子，嘴角边挑起的一成不变的笑里带上些许调皮的坏劲儿，比黄子弘凡记忆中的任何一次笑容都要生动。小皮孩方才被闷在被子后的嘴巴现在呆滞地张着，有些傻里傻气。
“你这算惩罚……”他不满地说。“我要是也病了巡演还演不演了？”高杨说，“再说了，刚才是阿黄你说任罚的，惩罚就是到你好之后一切才能照常。”但他刚说完就绕到了床的另一侧，按掉了走廊和床头灯的开关，在一阵黑暗中躺进了黄子弘凡另一侧空落落的被窝里。
？这啥情况。黄子弘凡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高杨一手连人带枕头扯进了被窝里。“睡觉。”他没说自己在飞机上没敢睡太久，就是为了回来陪这小孩睡觉顺带倒时差的。结果对方还挺体贴他，还给他整得上楼下药店一趟来个睡前散步。
“高杨……”黄子弘凡刚想开口就被对方一把拉进了怀里。真是邪了门了，他俩两厘米的身高差被高杨演绎出来就像差了十厘米，虽然他黄了弘几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肩宽比对方窄了快一倍这个事实的。
昨天方书剑在这屋里睡，必须得开空调。黄子弘凡还算体谅自己的身体，没敢实施他那裸睡的习惯。方才高杨刚进来时还带了空调的凉意，抱他抱久了也就逐渐热了起来。他本来就感冒，关节痛得发烫，酸软得不行，现在整个人在被子里都快烧起来了。
但是今天这样他更不可能裸睡了好吗。
黄子弘凡想着是不是该让高杨松下手，没想到对方也在一片黑暗中开了口：“阿黄，你知道吗，我们那边烧馕，用的就是火坑……”“好了您可闭嘴吧，觉得热您可以松手的，我也热。”黄子弘凡推了推他的胸口，发现还有些推不开。
结果下一秒高杨就把他搂进了怀里，鼻息洒在他的耳侧：“可我不想。”黄子弘凡光裸着的小腿叠进高杨的腿间，摩擦着长裤光滑的布料。“那您事儿可真多。”黄子弘凡虽然嘴上抱怨着，但也伸出手揽住对方的腰。几个月未见的思念平日里总是在一个人的黑夜里无声地蔓延，如今在高杨的怀中便如洪水决堤般溢了出来，淹没了整个房间。
骗子，这样明明比刚才那样还容易被传染。黄子弘凡的鼻子酸酸的，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明明下午睡了很久，但是闻着对方身上淡的几乎快要消失的香水味，那股困劲儿又上来了。淡一点挺好的，黄子弘凡想。他喜欢银色山泉的味道，但他更喜欢高杨的味道，他贫瘠的脑力思考不出高杨的味道像什么，他就觉得高杨的味道像高杨这个人。
因为他喜欢高杨，所以他喜欢像高杨一样的高杨的味道。
因为他喜欢高杨的味道，所以他喜欢高杨。
现在他搂在怀里的是他的白月光。
自己还真是挺贱的，怎么被阿黄阿黄的叫多了就真的像狗了。黄子弘凡感觉吃完药后关节没有那么酸痛了，于是蜷起身子用鼻尖去蹭高杨衣服下的锁骨，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高杨感觉小孩的头发蹭在他脖子附近每一寸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很痒，撩拨着他的神经。于是他揽了揽小孩的背，轻柔地拍着。高杨偶尔做梦会梦到黄子弘凡在他耳畔叽叽喳喳，抱在怀里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还好人没瘦，他想。
现在他的小太阳就躺在他怀里。
黄子弘凡的腿还在调皮地一下一下的蹭着他，纤细的脚腕坏心眼地勾过他的脚踝，大腿有意无意地擦过危险地带。那只手还偏生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在他腰上到处点火。
和半年前躺在他身下时不自觉流露出的诱人姿态如出一辙。
他们只在湖南酒店里的床上这么做过，他如今躺在北京酒店里的床上，顿时回想起一些活色生香的片段来。
等阿黄病好了真的不能轻易放过他。高杨觉得自己绝对是禁欲半年快憋坏了。
“睡吧，小黄。”他说着，才觉得满心膨胀到无处安放的感情终于寻到了出口，倾泻在他的心上人身上。“那高杨哥哥给讲个睡前故事吧，讲得不好听不睡。”黄子皮凡就是快睡了也不忘做人的本质，嘴巴跟火车站似的，一开口就跑出一辆火车。
其实是他还想这样多抱一会儿的，但是阿司匹林的副作用渐渐的起效了。这样呆了很久，黄子弘凡已经累得虽然表面上醒着，但意识已经神游天外了。
可是他真的好不想睡着啊。
“那好。”高杨少见的没有回嘴，而是缓缓地放轻了声音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很想很想的人……”
即使声音低沉，男高音的音色却依旧很清澈。“那你想我什么呀……”黄子弘凡意识都已经模糊了，他的脸贴在高杨怀里，脑子里的一群群小绵羊都乖乖地躺在草地上，安静地睡着了。
“我啊，什么都想呀……”他还是一下一下似有若无地扶着心上人的背，黄子弘凡平稳的气息浅浅地打在他胸口。
我想你，就像樱桃树上的叶子想樱桃树上马上要开的花。
我想对你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
可是现在我的樱桃树生病了，开不出花儿来了呀。
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
高杨低下头吻了吻小孩的额头，抱着体温渐渐降下来的黄子弘凡，陪着他一起做了同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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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嗯，我昨晚睡前说什么你都没听吗？”黄了弘几看着皮笑肉不笑的高杨，心虚地挠挠头道：“啊哈哈哈，我可能睡着了嘛……你看我这烧都退了是吧，身子杠杠的。”
“我说我想你今早赶紧去医院，今天一天不许排练了。”高杨说道，一把拉开房里的窗帘。
骂他算是没什么用了，但罚必须要管够。
“不要啊——”
“起床，必须去！”
门外的方书剑：惹，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好。我想进去洗澡。
超鹅：黄子你看羊羊和豹豹做室友，你家食物链底端的羊羊多危险啊，你让方方和他换一下吧。
End
我想对你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聂鲁达
康复后的惩罚如果有人想看就随缘写。
20190311：非常感谢评论区中kim的提醒，感冒时由于呼吸道感染，坐飞机时气压压迫很可能会对耳朵和咽管造成不好的影响，可能会导致航空性中耳炎，是不能够坐飞机的。在此致谢，也提醒各位小伙伴们。
【弘杨中秋大逃猜】彗星来的那一夜
* 弘杨隙间看月大逃猜第五弹！
* 关键词：交换身体
高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大约两百平的空间里并没有做任何隔断，空空荡荡地摆着一架三角钢琴，一面四层的书架，一个宜家的灰色单人沙发，算上自己坐着的单人床，实在是单调的可怜了。
昨晚新剧末场演出结束，他被好友约着喝了几杯，倒不是那种每逢深夜必定群魔乱舞的夜店，重低音的鼓点噪音在一众音乐人看来实在是过于吵闹，因此他们挑了一家清淡的爵士乐餐厅，之前高杨也听其它人提过几次，据说是圈里哪个流量开的店，位置私密，环境也好，因此及其受欢迎。
餐厅里专门腾了一块场子给驻场乐队演出，几个人喝高了...
* 弘杨隙间看月大逃猜第五弹！
* 关键词：交换身体
高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大约两百平的空间里并没有做任何隔断，空空荡荡地摆着一架三角钢琴，一面四层的书架，一个宜家的灰色单人沙发，算上自己坐着的单人床，实在是单调的可怜了。
昨晚新剧末场演出结束，他被好友约着喝了几杯，倒不是那种每逢深夜必定群魔乱舞的夜店，重低音的鼓点噪音在一众音乐人看来实在是过于吵闹，因此他们挑了一家清淡的爵士乐餐厅，之前高杨也听其它人提过几次，据说是圈里哪个流量开的店，位置私密，环境也好，因此及其受欢迎。
餐厅里专门腾了一块场子给驻场乐队演出，几个人喝高了，见舞台上空空落落，便跳了上去，高杨半眯着眼睛，左手还端着装酒的玻璃杯，他握住立麦，凑近了低低地哼着不知名的旋律。
黄子弘凡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原先朋友嘟囔着缺了一个小提琴手，话音刚落对方就站在餐厅入口的位置，肩上架着一把深棕色的琴，隔着狭长的过道和高杨遥遥相望。
“你长得真的挺对我眼的。”
他用了这种最烂俗然而足够直白的话开场，于是后面自然顺理成章。
高杨想他昨晚大概是喝的太多了，不然他不该认不出黄子弘凡来，虽然对方打扮得足够低调，可谁也不能忽略当红唱跳偶像的知名度，娱乐圈的八卦他听得多了去了，和这样的人摊上关系，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窥测会随之而来，正常恋爱尚且如此，何况是见不得光的一夜欢情？
高杨叹了口气，四下看看没有黄子弘凡的身影，想着对方大概已经离开，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洗漱，直到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准确来说，是黄子弘凡的脸。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信邪地揉了揉脸，镜子里的黑皮少年也跟着揉脸，高杨异想天开地还打算抽自己一巴掌试试是不是在做梦，后来想想一是黄子弘凡这张脸过于值钱，代表了当代顶级流量的标杆，万一磕碰了哪里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二是他待在黄子弘凡身体里，打的虽说是对方的脸，疼的还是他自己，不划算。
高杨细细地打量镜子里的少年，很多时候人们看见的黄子弘凡都是从头发丝武装到脚尖的精致形象，光鲜亮丽，贵气逼人，和现在眼前这个穿着宽松的黑色大T恤素颜朝天的大男孩儿几乎是天差地别。
其实还是好看的，只是气质的不同，大概是早起的缘故，高杨顶着一头杂乱蓬松的锡纸烫，眼睛略微有些肿，整个人散发出宿醉后又乱性的颓废感，加上黄子弘凡本身就有些锋利的轮廓加持，别有另一番帅气。
但显然现在不是揽镜自照的时候。
黄子弘凡被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吵醒，他快天亮才摸黑回家，临走前高杨还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睡的很安静，黄子弘凡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最后还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垂落的睫毛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拿着外套出了酒店的门。回家自然是要再补一觉的，可他才刚躺下没多久，电话就跟催命一样地开始疯狂作响，他起初不愿理睬，只是对方不肯罢休。
他记得这几天没有工作，所以如果不是他带着高杨开房的消息闹上了热搜让经纪人深夜也要特地打电话来辱骂他的话，他想不出任何人有理由在这个点非要打通他的电话不可。
翻身去摸手机，谁曾想后腰酸酸涩涩地疼，黄子弘凡闭着眼睛任由一只手在床头柜上四下找寻，总算是磕磕绊绊地给他拿到了，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点了接通后又迅速地闭上，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对面那头就已经急匆匆地开口了：“你快去照镜子，电话不要挂，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黄子弘凡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可他实在是太困了，困到大脑罢工，无力思考。
“照什么镜子啊，才几点，你让我睡一会儿行吗李姐？”
高杨在电话那头愣了愣，合着这是把自己当成经纪人了，黄子弘凡说完话也愣住了，他的声音更偏向少年感，尤其是本身性子飞扬，说话语速又快，经常采访的时候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没完没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清亮柔和的声音，这分明不是他的声音。
“耽误你三十秒，能先照照镜子吗？”
黄子弘凡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被腰上的不适激的“嘶”了一声，他寻思着自己也没扭到腰啊，怎么一觉起来就跟被卡车碾过一样。强迫自己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还在昨晚熟悉的酒店里......
嗯？自己怎么又回到酒店里了？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意识逐渐清醒，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比方说他现在看到的，自己这一双白净圆润的手，暂且不论自己的手到底圆不圆，首先从肤色上就可以排除这双手属于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你还在听吗？”
“啊，在的，我还没有照镜子，你等一下，”黄子弘凡扶着腰爬下床，房间角落放着一面落地镜，他踩着酒店纯白的棉拖鞋啪哒啪哒地往那边走，“不是，为什么还非要照镜子不可，这怎么......”
黄子弘凡愣在了镜子前，他看见了镜子里出现了高杨的脸，刘海和顺地垂在额前，乖的就像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那样。
太魔幻了。
“怎么会这样？”黄子弘凡举着手机盯着镜子里的人，他开始细细地打量高杨的身量，可目光最后却尽数落在了高杨颈侧的那一串暗红痕迹上，然后就再也挪不开眼了，红斑从颈侧一路蜿蜒而下，最后消失在衣领深处，由此可以窥见昨晚的战况激烈。
高杨喊了黄子弘凡两声，可对面一点应答都没有。
“我觉得要想想办法，我今天下午还有采访，至少你得先替我应付过去，音乐剧的选段你有会唱的吗？”
“哪一部？”
“深南大道？”
黄子弘凡垂着脑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或许可以？”
他其实很想告诉高杨，他看过高杨演的几乎所有音乐剧，高杨出道的时候他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他早已认识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早，早到那个时候他去看剧可以根本不用全副武装。
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徐徐图之，让高杨慢慢发现自己的感情，可交换身体来的猝不及防，在他们还最陌生的时候强行通过这种关系把两个人捆绑成了利益共同体，黄子弘凡说不上来这是好还是坏，他只能试探性地做出回答。
高杨也显得尤为苦恼的样子，他重新爬上那张单人床，盘着腿开始给电话对面的人分析局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改变，再没有换回来之前，咱们都要保持联系，帮助对方完成工作，尽量避免出现穿帮的可能性，还有就是及时分享生活，这样万一突然换回来了，不至于太过于手足无措。”
“我最近新剧演完了，暂时不会有需要你上台的风险，最近一周只有两个杂志采访和一个广告拍摄，总体来说问题不大，你应该应付的来。”
“说说你，我好心里有个数。”
黄子弘凡最近也在休假期，刚想开口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然想起来经纪人临时给他接的那个综艺，台本一早就有人来和他对过，有哪些内容他也算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心虚。
“我这边可能有一点点小问题，你会跳舞吗？”
“会一点。”
毕竟是偶像，唱跳总是不可避免的，高杨在随手拿的本子上记下了跳舞的备忘，但好歹他学音乐剧也是要学形体的，多少糊弄一下也可以过得了关吧，不至于给黄子弘凡丢脸就是了。
“就可能再特殊一点的舞呢？”黄子弘凡得寸进尺。
“比如？”
黄子弘凡盯着被自己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台本上标红的字体，咬了咬牙一狠心就脱口而出：“比如女团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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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杨中秋大逃猜】祝你爱我到天荒地老
* 弘杨隙间看月写手大逃猜活动第一弹！
* 关键词：契约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共振的频率，正在公司开会的黄子弘凡抬眼在屏幕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喂？”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下属安静。
“黄子，我今天晚上要和朋友去Native玩。”高杨的声音隔着距离显得有点空旷，背景却又有点吵闹。有几个陌生的声音好像在高杨身边调笑着，隔着话筒，黄子弘凡听不太清楚。
他有很多想问的，想问高杨去哪，和谁，准备几点回家，却又硬生生忍住。毕竟高杨按照当时两人契约的规定向他汇报了行程，他也理所当然应该遵循条例不去过问高杨的私生活。
手机被扔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 弘杨隙间看月写手大逃猜活动第一弹！
* 关键词：契约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共振的频率，正在公司开会的黄子弘凡抬眼在屏幕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喂？”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下属安静。
“黄子，我今天晚上要和朋友去Native玩。”高杨的声音隔着距离显得有点空旷，背景却又有点吵闹。有几个陌生的声音好像在高杨身边调笑着，隔着话筒，黄子弘凡听不太清楚。
他有很多想问的，想问高杨去哪，和谁，准备几点回家，却又硬生生忍住。毕竟高杨按照当时两人契约的规定向他汇报了行程，他也理所当然应该遵循条例不去过问高杨的私生活。
手机被扔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力度之大还让这个薄薄的小机器在光滑的平面上打了几个圈。黄子弘凡烦躁的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坐在会议桌最上方年轻的小总裁眉心揉成一团，正在汇报的下属是个职场新人，小姑娘看老板一言不发面色不善已经吓得声音颤抖直冒冷汗了，会议室里的气氛眼看着越来越僵。还是坐在一旁的总裁助理见状抬手示意小姑娘停一停，然后凑到黄子弘凡耳边轻声说：“黄总，今天应该汇报不完了，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要不然我让他们把内容整理一下明天再交给您过目。”
黄子弘凡从思绪里惊醒，点了点头：“听你安排吧，我先走了。”转头回了办公室抓起桌上的钥匙就驱车直奔Native。
刚好是下班的时间，路上的车排着队等着红绿灯的检阅。黄子弘凡等的心烦意乱，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又滑下来堪堪握住。好不容易随着车流蹭到Native门口，黄子弘凡甩开车门下车又把钥匙扔给早已等一旁的侍者，径直走进这间俱乐部。
他一眼就看见了卡座里的高杨，说来也奇怪，或许是怕夜晚的灯红酒绿会污染仅存于表面上的纯白，黄子弘凡可从未见过有人穿着白衬衫来享受纸醉金迷。
“黄少，需要叫几个姑娘来陪您吗？”侍者低着头询问。
黄子弘凡摆了摆手拒绝，找了一个能轻易看得到高杨却又不会被他发现的位置坐下。他看见高杨身边围着几个面孔熟悉的男人，估计都在哪一次的晚会上打过交道。
黄子弘凡看着高杨和他们碰杯；看着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凑到高杨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逗的人露出一抹笑，连眼睛都眯起来；看着坐在高杨身边的另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还把手搭在高杨的大腿上。
他希望能看见高杨和他们保持距离，但高杨只是笑的恣意，连纯白的身体都要倾倒。
黄子弘凡沉默着在他们侧面的卡座坐了整晚，连酒都没沾几口。他看见高杨一行人起身，抢先压了几张钞票在自己桌子上又赶在高杨前面出了门。
上车，点火，离开。
等高杨推开家门的时候黄子弘凡已经脸色晦暗不明的坐在沙发上了。
“回来了？”
“嗯，你怎么还不睡啊。”高杨把皮鞋摆到鞋架上。
“你和谁去的Native？”黄子弘凡没有回头。
“啊？和张家小少爷还有龚家的那个。”高杨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不怎么插手他交友的黄子弘凡突然问这个。
“你们都干什么了？”黄子弘凡用上目线看着走到面前的白衬衫。
“喝酒啊，还能干什么。”高杨一巴掌拍掉黄子弘凡搭在茶几上的脚，从腾开的空间走过去坐在黄子弘凡另一边。
刚坐稳就看见茶几上一个熟悉的文件夹，高杨随手拿起来翻开又疑惑的冲黄子弘凡摇了摇：“你把它掏出来干什么？”
“为了让你温习一下咱们的规定，第三条写双方不允许有其他暧昧对象。”黄子弘凡伸手点了点那一行墨色的字迹。
“暧昧对象？我哪有暧昧对象？”
“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上了床才算暧昧对象？”黄子弘凡边说边靠近高杨，直到连呼吸都打在高杨耳边：“这样算不算？”
复又将自己的手探上高杨的腿：“这样呢？”
高杨什么都明白了，他闭上眼睛，从胸腔发出两声低沉的笑：“黄子弘凡，跟踪我？你到底是爱上我了还是不放心我？”
“我总要有权利确保我的契约对象没有违背条例。”黄子弘凡没正面回答，只是停在高杨耳边，从远处看像是深情的男孩子在大风天凑近恋人耳边说缠绵的情话。
高杨抬手推开黄子弘凡，从文件夹里取出那张薄薄的纸，只略微用力就让黄子弘凡瞪大了眼睛看那张纸支离破碎。
他看见碎屑纷纷扬扬飘在眼前，像极了他们曾站在多瑙河畔一起看过的大雪：“黄子弘凡，你真的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吗？你以为我当初是为什么答应你签这个？既然这样，我们的契约就到此为止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高杨略带讽刺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另外，祝你爱我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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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杨】浪漫取向（一）
高杨：医生✖️黄子弘凡：律师
强强设定 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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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医院总是弥漫着绝望的气息。黄子弘凡一直都这样想，因此他总不太愿意去医院，尤其是此时此刻——
黄子弘凡看着眼前大声吵闹的人，焦头烂额。他无奈地按按皱起的眉心：“我再说一遍，请大家都冷静一点，有任何诉求我们都可以协商，实在不行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高杨：医生✖️黄子弘凡：律师
强强设定 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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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医院总是弥漫着绝望的气息。黄子弘凡一直都这样想，因此他总不太愿意去医院，尤其是此时此刻——
黄子弘凡看着眼前大声吵闹的人，焦头烂额。他无奈地按按皱起的眉心：“我再说一遍，请大家都冷静一点，有任何诉求我们都可以协商，实在不行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面前的人对黄子弘凡的话充耳不闻，一句又一句粗鲁而尖锐的咒骂仍旧不断从他嘴里传出。
虽然对这种情形很是抵触，但黄子弘凡——一个年轻有为的律师，医患纠纷方面的半个专家——作为医院聘请的法律顾问，仍然不得不代表院方尽力处理。
气氛随着患者家属的尖声叫嚷逐渐焦灼，这时，旁边病房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位高高瘦瘦穿白大褂的医师。他听到这边的声音，眼里带了几分迷茫，朝吵闹中心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
吵红了眼的患者家属刚好看到他，顿时丧失理智，往白大褂那边迈了几步，一把揪住人的领子，手也随即举了起来。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周围的人都愣住了，竟然没一个人动一下。
这可不行！黄子弘凡反应快又身高腿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硬生生替白大褂挡下一巴掌。
“患者家属，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院方确实存在过错，但如果你们一直以这种毫不配合的态度与我方交涉，甚至还要动手的话，那我们就要报警了。”黄子弘凡脸色很难看，眼神严峻的要结出冰块。周围瞬间安静了。
高杨也懵了：自己就查了个房，和病人闲聊了两句的的功夫，出来就听到有人吵架；刚想吃个瓜，还没摸清楚什么情况，就有人揪住了自己的衣领；还没来得及挣脱，就有人跑到自己前头替自己挡下一巴掌。高杨觉得自己贼倒霉，觉得大概是水逆还没过去。他在心里默念心经，告诉自己要冷静。
黄子弘凡把患者家属推开，回头看他一眼：“你赶紧离开这里。”
高杨面色没有一丝波澜，抿了抿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仍是点点头表示歉意后离开。黄子弘凡在心里暗暗吐槽对方没礼貌还假仙，表面上仍一脸严肃。
“小黄律师，真是太感谢你了，不然这次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终于与患者家属达成了初步协议，院长一边用手绢擦着光亮的头顶冒出的汗，一边对黄子弘凡说。
黄子弘凡点点头：“分内小事罢了。”他扬扬手机，示意自己还有事，从办公室离开。走廊上，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跳进了他的眼睛里：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眼睛朝自己张望，看样子似乎在等他。是刚刚那个医生。
刚才情况紧急，黄子弘凡都没顾得上注意对方的相貌。此时此刻，他看清了眼前人：皮肤白皙，五官俊俏，头发微乱，眼睛微微上扬，个子比自己还要高出几分。黄子弘凡第一次觉得，一个青年可以用“美”来形容。
看到黄子弘凡，高杨赶紧走上前去：“黄律师是吗？”他的声音好像是透明的，“刚刚太谢谢您了。”说着把手伸了出来。
黄子弘凡有些疑惑面前的人为何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好像没有抱歉的意思，但仍把手伸出来与对方相握。初秋时分，天气还算不上很冷，但高杨的手却很凉。黄子弘凡握着这么一双柔软细腻却冰凉的手，不由得对高杨生了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心疼。
“黄律师，我请你吃个饭吧，实在是太感谢你了。”高杨歪歪头，咬着下嘴唇提议。
黄子弘凡本来想拒绝，但当他的眼神和高杨诚恳又有点小心翼翼的眼神相撞时，他不自觉点了点头。看着高杨掏出手机扫描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黄子弘凡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被下蛊了。
高杨向他发送了好友申请后就回去继续上班了，黄子弘凡也动身离开医院。
高杨坐在诊室的桌上，两条长腿叉开撑在地面，看着黄子弘凡离去的背影。他舔舔嘴角，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摩挲了一下几分钟前刚被自己放在冰凉的自来水下冲过好一会儿的手，他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护手霜，拧开管口，挤一坨在自己手上涂开。
初秋的天气，到底还是有些冷啊。
（二）
黄子弘凡处理完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务，从律师事务所下班，赶向和高杨约好的餐厅。刚一进去，他就看到坐得笔直，低头玩手机的高杨。高杨头顶有小小的发旋，黑色的发丝服帖地趴在头顶。
黄子弘凡的心突然软了一下。他拉开椅子在高杨面前坐下来，高杨把头抬起来，冲自己勾起了嘴角。黄子弘凡突然明白高杨在医院为什么总是不肯笑了：眼前的人只是轻轻弯了一下眼睛，又勾了一下嘴角，他就听到自己的心泛起阵阵波浪。
这顿饭没有黄子弘凡想的那么难熬。他本以为高杨会是冷淡而寡言的人，但发现对方其实温柔而好相处：自己说话的时候他会给予恰到好处的回应，在有些冷场的时候也会及时挑起新的话题，亲密又不逾矩，节奏把握的刚刚好。黄子弘凡之前对高杨的一点不满一扫而空，心里只觉得高杨不仅人好看，性格也特招自己喜欢。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除了黄子弘凡突然开始绞痛的胃。刚开始时还是隐隐作痛，黄子弘凡还可以努力忽视它，与高杨继续交谈。过了几分钟，痛感开始一阵阵袭来，并且一阵比一阵更厉害。黄子弘凡不得不用手按住自己的胃，额头和背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再过几分钟，黄子弘凡已经面色煞白，有点说不出话了。
高杨刚好是肠胃科的医生，看黄子弘凡的状态也急了，觉得对方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他赶紧叫了车，安慰黄子弘凡：“黄律师，没事的，我家很近而且家里也有药，先回我家吧。”
黄子弘凡痛得满头大汗，耳朵嗡嗡直叫。这个时候，高杨带点凉意的声音好像是一方浸了水的软软湿毛巾，让他觉得痛苦都少了几分。他没有对高杨的建议提出异议，他的身体状态不足以支持他提出异议，而且事实上，他也不想对高杨说“不”。
高杨把黄子弘凡带回家，找出家里备着的胃药看着他吃下去，又灌了个热水袋贴到黄子弘凡肚子上。一番折腾下来，黄子弘凡已经累到脱力，衣服没脱，甚至连声“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就倒在高杨床上睡着了。
高杨看着熟睡的黄子弘凡，心累极了，他根本没想过约人吃饭还要搭上自己的一个夜晚。他好想甩手就走，但看看床上躺着的人的睡颜，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高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拿出自己常用的银色山泉喷了一点在黄子弘凡盖着的被子的被角和枕头巾上，自己找出备用被子，拿着去沙发上睡了。
-TBC-
我真的好勤劳！
卑微求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呀🥰
努力隔日更！
【弘杨】誓约
再次出动，绝不咕咕（不是）
前篇指路合集《许我》《缺角》
7k 游泳池文学 送给我亲爱的沙老师的生日礼物 @清劭
请勿模仿（？）
————————————
00.
高杨在黄子弘凡怀里醒过来的时候，天刚刚亮起来。他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度，让人安心的、值得依赖的温度。高杨挣了一下胳臂，转了个身去环住爱人的腰。黄子弘凡被弄得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收紧手臂。
“黄子。”高杨的声音有点哑。
“怎么了？”黄子弘凡低下头去，在怀里人头顶的发旋处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我们结婚吧。”高杨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的脸上就带了浅...
再次出动，绝不咕咕（不是）
前篇指路合集《许我》《缺角》
7k 游泳池文学 送给我亲爱的沙老师的生日礼物 @清劭
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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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高杨在黄子弘凡怀里醒过来的时候，天刚刚亮起来。他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度，让人安心的、值得依赖的温度。高杨挣了一下胳臂，转了个身去环住爱人的腰。黄子弘凡被弄得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收紧手臂。
“黄子。”高杨的声音有点哑。
“怎么了？”黄子弘凡低下头去，在怀里人头顶的发旋处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我们结婚吧。”高杨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的脸上就带了浅浅的笑：“这么不正式的求婚吗？”
“那你答不——”
“好。我们结婚。”黄子弘凡侧身压上高杨，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01.
准备婚礼实在是好大的一个挑战，两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都有点手忙脚乱。证扯不了，婚礼总不能再马马虎虎了。黄妈妈偶尔还会问问进度，但是碍于黄父的一张冷脸，只能偷偷地给黄子弘凡发一些婚礼的注意事项。
黄子弘凡从婚庆公司头昏脑涨地领了一大本请柬的图样回来的时候，高杨正伏在书桌前面写着什么。白色的信纸被穿着浅棕色家居服的手肘压着，修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钢笔。黄子弘凡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的羊。高杨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习以为常地动也没动。黄子弘凡伸了头去看，是一封信。
爸，妈：
见字如面。
在最初的一年里，我收到了不少爸妈的信，但是我并没有回复。那之后我搬了家，抱着一些隐秘的想法没有通知爸妈我的新住址。坦白讲，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我是很怪罪你们的。有时候会想，哪怕我是个普通的小孩呢，正常地读书、毕业，找个普通的工作，也不会像过得这样垂头丧气。但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爸妈做的错事已经收到了惩罚，作为被宠爱了十八年的一点点报酬，我现在一直在尽力好好生活。对于那两家公司和十三户工人的债务已经还完，我现在在当初录取我的那家维也纳的音乐学院读书。
这次写信来，主要是想告诉爸妈，儿子要结婚了。未婚夫是黄家的儿子黄子弘凡。对于喜欢男生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我觉得我遇见了那个住在星星上的神明。他把我从失魂落魄里拽出来，给了我一个家。他帮我还掉了债务，帮我交了学费（我会努力还给他的）。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爸妈不要担心，儿子过得很好。过段时间，我就带他去给你们见一见。
儿，高杨
黄子弘凡把下巴搭在高杨肩膀上：“羊，你可以不用还——不对，你要还，这样你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啦。”
高杨敲他的头，伸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大衣给自己穿好：“走，陪我去寄信。”
黄子弘凡看着站在玄关换鞋的高杨，想，真好啊，他的高杨，把最脆弱的一面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看。
02.
高杨任黄子弘凡把两个人的手都塞到同一边衣兜里去，男孩子的手都不算小，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抵御冬末的寒凉。
春天要来了呀。
把信投进邮筒的一瞬间，高杨想，放下一切的感觉真好啊。
黄子弘凡想把婚礼趁着两个人都在寒假的时候办了，黄妈妈不同意，说就剩这么几天了，就算你不需要准备时间，人家宾客也要规划一下出行计划吧。被骂了一顿的黄子弘凡不服，可是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然后在高杨的一个吻里重新笑起来。
我的阿黄还是小孩子呀。高杨给躺在自己腿上的男孩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头发，等着厨房里的汤锅沸腾起来。
高杨其实是希望一切从简的，他那边只有几个在酒吧工作的时候认识的驻唱朋友关系不错，两边亲友一起吃个饭就行。但是在黄子弘凡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还是踩着最后一场雪的尾巴去拍了婚照。黄子弘凡抱着高杨的腰，表面上一本正经地摆姿势，身后的手却一直在高杨的腰窝里打转。高杨想打他又怕被看见，于是就趁着换姿势的间隙狠狠朝着黄子弘凡那双精心挑选的皮鞋踩了下去。
照片还没印出来就该开学了，两个人重叠在一起的假期时间并不多。高杨嘱咐了黄子弘凡一定要把相册寄给他一本，然后背着黄子弘凡给他装的一书包有的没的上了飞机。
两个人差不多每天都要腻歪一小会，有的时候是讨论宾客名单之类婚礼的事，有的时候就单纯聊会天。彻底打开心结的两个人相处起来总是要轻快许多的，高杨也开始尝试着跟黄子弘凡讲一讲他今天做了什么。哪怕只是窝在宿舍看了一天的剧，也会用温柔清澈的声音把剧情慢慢地讲给黄子弘凡听。黄子弘凡有的时候听得昏昏欲睡，高杨就伸手挂了视频，然后发过去一句晚安。
03.
黄子弘凡被学校的实践活动绊住了，这个夏天没法去给高杨陪考，气得他在电话里大骂学校不做人。高杨一边赶DDL一边好声好气地哄他，最后终于在黄子弘凡的一句“羊儿除非你回来之后陪我试一个新姿势不然我是不会开心了”之后忍无可忍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只留下黄子弘凡在另一头对着个黑屏吱哇乱叫。
高杨在回国的飞机上睡得头痛，一进了大厅就被年轻的爱人抱了个满怀。黄子弘凡一只手接过高杨的包在肩上背着，另一只手牵着他的胳膊，几乎是往外小跑过去。高杨几乎是整个人被囫囵个儿塞进了车里，被载到那家定制西装店门口的时候还有点懵。
门口的接待小姐倒像是认得黄子弘凡，一路领着两人进了里间。黄子弘凡从一边的衣架上拿下一套白色的西装，火急火燎地塞进高杨怀里去：“快试试快试试。”
高杨觉得这自己像个大抱枕，一路被从机场扛到更衣室。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西装上衣和黑色的西裤。，领口别着两枚金色的袖扣。高杨心里知道这大概就是黄子弘凡一直说要“保密”的那套婚礼的西服，乖乖换上然后出来。
黄子弘凡已经换好了，黑色的西服，黑色的衬衫，白色的西裤。一直偏爱宽松款型的他难得换上一套修身利落的打扮，看着倒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了，像个真正的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男人了。
只是此时这个“成熟”男人正在换衣间门口跟个蚂蚁一样团团转，一边下意识地揉搓自己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一边念叨着我的羊怎么还不出来呀。
“出来啦。”高杨有点想笑，从后面拍了拍黄子弘凡的肩。高杨的皮肤白眉眼又精致，米白色的布料把他整个人衬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节藕。高杨很满意地从黄子弘凡眼睛里看到抑制不住的惊艳，然后伸手给黄子弘凡把领口理正：“好看吗？”
“好看好看好看，我的高杨穿什么都好看。”黄子弘凡把下巴搭在高杨肩上，喊导购小姐说那就不改了就要这两套。
“现在，一切我都准备好啦，就差一个男主角了。”黄子弘凡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04.
黄子弘凡在黄妈妈偷偷摸摸的帮助下总算是把一切都筹备好了。离着婚礼还有三天的时候，黄子弘凡被蔡程昱之类几个好哥们强行拉出去住了酒店，美其名曰“结婚之前三天新人不能见面”，把他气得要死。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了，黄子弘凡又紧张起来了。怎么能不紧张呢，戒指换了，这辈子就定了。身边所有人都问他，想好了没有，你才二十一岁，大好青春的四川一匹狼，就决定要在这个美人窝里驻扎了？
黄子弘凡就作势要脱了鞋打他，一边骂你说谁是狼呢，一边眼睛里的笑藏都藏不住。决定了，想好了，他一遍一遍回答，我有啥可想的，我还怕高杨反悔呢。这么好的高杨，这么水灵灵的一根大萝卜，就这么栽在我这个坑里了。
黄子弘凡差不多是一宿没睡。凌晨两点多就爬起来，扯着昏昏欲睡的化妆师给他做发型，化妆师一边喷发胶一边呵欠连天。换好了衣服弄好了一切已经差不多凌晨五点，黄子弘凡准备动身往家里去。
高杨父母不能来，家里的几个亲戚又是有多远躲多远，身边就只有龚子棋带头的一支驻唱乐队。高杨跟黄子弘凡商量好了，他俩这是结婚，不能说谁娶谁嫁，也不用堵门之类有的没的，就直接两个人在酒店碰面就行。
于是两个人都酒店化妆间汇合的时候，都看见了对方那一对快掉到下巴的黑眼圈。
真好啊，你也在为了我们的未来紧张和兴奋。
酒店也没办过两个男孩子的婚礼，协商了很久决定把舞台搭成十字形。音乐响起的时候，高杨看着黄子弘凡，黄子弘凡也注视着他——他们从红毯的两端，向中心的一点走过去。宾客被分布在十字分割出来的四个区域，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对新人——这一对用爱和勇气在荆棘里硬生生劈出一条路的男孩子，他们即将拥有永远的幸福和温暖。
每一步，都踏碎过去所有的黑暗。
同等的距离，同步的步伐，两个少年正向对方走过去。没有歧视，没有舆论，没有指指点点。我们走过同样长的距离，我们为了这场婚礼而付出同样多的努力。
“黄子弘凡，你愿意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接受我，高杨作为你合法的丈夫，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吗?你愿意从今以后爱着我，尊敬我，安慰我，关爱我并且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我吗?”
“我愿意。”
“高杨，你愿意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接受我，黄子弘凡作为你合法的丈夫，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吗?你愿意从今以后爱着我，尊敬我，安慰我，关爱我并且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我吗?”
“我愿意。”
“现在，两位新人可以接吻了。”
黄子弘凡捧住高杨的脸，很轻很轻地吻下去。不带情欲的，虔诚的，留下一枚烙印：从这个吻开始，我们就有了婚姻的誓约。
上帝监督我们的爱情，因为你本就是上帝派来爱我的天使啊。
05.
敬酒第一桌就是父母桌。高杨看着面前的黄爸爸和黄妈妈，心里有点发憷。黄子弘凡的手轻轻在身后扶住他的腰，给他一点勇气。
“妈。”高杨好歹还跟黄妈妈见过，改口也改得顺畅些。黄妈妈笑着应了，伸手把一个红包塞进高杨手里去。高杨转头，就看见黄爸爸在那站得笔直，看得高杨也忍不住挺了挺肩膀。
“……爸。”高杨的声音小小的。
“你叫蚂蚁呢？我年纪大了听不清！”黄爸爸声音很洪亮，吓了高杨一跳。身边黄子弘凡已经憋不住笑出声来，被黄爸爸一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爸！”高杨觉得酒杯都要被自己捏碎了。
“这还差不多。”黄爸爸扭扭捏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过来，脸上还不情不愿的。
“呦爸，您老这还做了发型啊？这套蓝西装你不是说没有天大的事都不会穿吗？今天舍得穿啦？”身边黄子弘凡终于憋不住了。
“就你小子话多！”黄爸爸脸都红起来了，像个被戳穿了心事的小学生。
高杨伸过手去轻轻牵住黄子弘凡。谢谢你帮我解围，也谢谢……谢谢爸，在最后还是接受了我——或者说，起码给予了我爱的尊重。
06.
两个人敬了一圈酒下来，都有点迷迷糊糊的。黄子弘凡还好些，高杨白净的脸已经布满了红晕，全靠黄子弘凡架着他的那只胳膊受力。宾客们纷纷散去了，只剩这一对刚刚收拾完残局的新人在慢慢往回走。
往酒店卧室走的路上有个露天游泳池，此时已经是夜里，游泳池空荡荡没有什么人。黄子弘凡想抄个近道，扶着高杨从游泳池边上过去。
“阿黄，我想去游泳。”高杨突然在黄子弘凡的怀里挣了两下。
“乖啊，我们回家睡觉了，明天再来游。”黄子弘凡自己也有点晕，哄高杨的声音都软趴趴的。
“可是我想去……阿黄，黄子弘凡，我们去游泳……”黄子弘凡没想到高杨喝醉了就生生地用蛮劲，高杨就算再怎么不锻炼也是一米八六的大高个，黄子弘凡一个重心没稳住就被高杨拉下了水。
平静的水面上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避祸 链接删了 ao3id qiushaoer
叫上帝派我来爱你 名字瞎写的 不一样 别介意
Tbc.——————————————
这篇我卡了很久，对于婚礼的描写实在是很生硬，我完全写不出那种交付一生的庄重 我枯了
这个系列应该还会有一篇带崽就结束啦
【弘杨】缺角
……我还是把它写出来了
前篇指路《许我》
我觉得我要把这个系列写成连载了orz 设了一个合集
我这就去复习（自暴自弃）
老规矩 国际三禁~ 不长 7k-
一些除了爱情之外的东西，和一些能够战胜的东西。
————————————————————
高杨把期末考试的事情处理完之后，黄子弘凡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高杨觉得没什么可带的，倒是黄子弘凡跑了一天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累得一上飞机就靠在高杨肩膀上睡着了。
高杨侧着头小心翼翼接过空姐手里的毯子给黄子弘凡盖上，看他睡着的脸。刚满二十岁的男孩子，就算是睡着...
……我还是把它写出来了
前篇指路《许我》
我觉得我要把这个系列写成连载了orz 设了一个合集
我这就去复习（自暴自弃）
老规矩 国际三禁~ 不长 7k-
一些除了爱情之外的东西，和一些能够战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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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杨把期末考试的事情处理完之后，黄子弘凡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高杨觉得没什么可带的，倒是黄子弘凡跑了一天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累得一上飞机就靠在高杨肩膀上睡着了。
高杨侧着头小心翼翼接过空姐手里的毯子给黄子弘凡盖上，看他睡着的脸。刚满二十岁的男孩子，就算是睡着了睫毛也不安分地颤抖着。耳钉换了新的，高杨没见过。高杨犹豫了半晌，偷偷伸过手去在毛毯底下松松滑进了黄子弘凡的掌心。男孩因为打篮球而带着一点点薄茧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一路暖和和地传进心口里去。
高杨低头，看见暗红色的毛毯因为手掌相握而微微隆起，心里又酸又暖。他高杨何德何能呢，说白了自己就是做着靠脸和身体吊人胃口的生意，能被黄子弘凡就这么领回家，处处纵着——帮他还了父亲破产欠下的债务，出了学费让他继续在维也纳读完声乐，甚至还有那场梦一样的求婚——自己做了什么呢，自己每天除了早安晚安连一句关怀的话都说不出来。
01.
黄子弘凡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他还没睁眼就迷迷糊糊感觉到从掌心传来的温软触感，于是当即决定继续装睡。他察觉到高杨侧了头往这边看过来，于是赶忙把眼睛闭得更紧，只是忍不住上翘的唇角暴露了他。黄子弘凡还想耍赖，但是高杨一边拿另一只手推他一边小声跟他说“黄子你醒了就起来啊，我肩膀都麻了”，又急急忙忙爬起来想给人揉揉肩膀还不舍得把手抽出来，最后两个人在座位上扭成一团。
黄子弘凡看着高杨笑得开心，觉得心都要化了。高杨是个时时带笑又很难开怀大笑的人，即便有时候黄子弘凡故意逗他，他也只是弯着眼角看着他闹，偶尔拿手边的筷子或者钢笔打他的手臂。那种在人流之中周旋而留下的微微笑容只让他越看越心疼，这样的开怀大笑，就算他也不多见。他的羊啊，心里藏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坠得他嘴角都没办法安心地翘起来。
02.
高杨一向不太喜欢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和黄子弘凡的亲密关系，这座城里认识黄子弘凡的人并不算少数。说白了，高杨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什么规划。但是黄子弘凡不一样，天赋异禀又勤奋努力，被家里保护得严严实实、前途无量的男孩子不应该和自己这种已经毁了名声的人绑在一起——高杨心里总是悬着，又庆幸又害怕，庆幸黄子弘凡不在乎他的那点过去，害怕全世界就只有黄子弘凡一个人不在乎。因为恶性竞争而破产的高家，双双入牢的父母，到酒吧去卖笑的儿子。对于舆论而言，一个人和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顶多是主语长一点而已。可是对于那些被议论的人而言，哪怕他们本身是无辜的，但是只要大家都说他错了，那他就只能错了。
但是黄子弘凡牵着他下舷梯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拒绝。就纵容这一次，出了机场就松开。高杨在心底小声地跟自己说。
在机场看见那位总是一丝不苟地穿着黑西装跟在黄先生身侧的秘书先生的时候，高杨本能地想把手抽出来。完了。高杨听见心里那座乌托邦快速崩塌的声音，一砖一瓦都狠狠砸在柔软的心壁上。脆弱的血管爆裂开来，丰沛的血液涌出，淹没过肺部。高杨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弘凡，先生让我来接你。”可以算是看着黄子弘凡长大的秘书，语气又礼貌又不可拒绝。黄子弘凡把高杨的手扣紧了不松开，高杨伸出另一只手覆上去：“黄子，去吧。”
掌心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了，高杨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形状，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黄子弘凡跟着秘书先生上车时候的背影，那句“别担心，回家里等我找你”在耳道里四处乱撞，撞得高杨头晕目眩。
怎么办？高杨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两只手，心里像大水淹过。
03.
黄子弘凡在上车前拼命从即将关闭的车门缝隙里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他看见高杨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手还是伸出的姿势，脚下是散落的一堆他买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纪念品。
他的高杨啊。他白色的、头发卷卷的、声音清亮的羊，现在被他孤零零地丢在了机场。
你等我啊。回家等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呀。黄子弘凡看着后视镜里秘书先生绷紧的嘴角，心里知道这关恐怕也没有那么好过。可是一定得过，为了他的高杨啊。
黄子弘凡一进门，就是一个茶杯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陶瓷在他身后狠狠地砸在木质的门上然后又弹回地面，声音又脆又闷。
“你要学音乐，我送你读书。你想出去住，我给你挑房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一开始传到我耳朵里说你在外边包养了个男孩我还觉得好笑，结果呢？我还听漏了！拿我给你挑的房子同居，背着家里把那些耳钉手表全卖了帮人家还债，骗我说资助一个穷学生上学，就是资助他？五年前蹲了大牢的高家的儿子？”保养得很得当的中年女人冲上来，眼底是因哭泣和失眠而遮不去的肿胀和乌青。
“我确实是资助他上学，我没说错，”黄子弘凡任由母亲的手指抓着他的领口：“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拿奖学金买的，现在再卖了也不算出格。顶多……顶多那只表，是你们送我的，我赚了钱再买一只回来。”
“而且，”黄子弘凡一字一顿地说，“他父母是犯了错。但是他没错，他还在帮他父母还债。他是无辜——”
迎面而来的一个巴掌打断了黄子弘凡说道一半的话。“你，拿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赚的钱，养那样一个不干不净的人——还是个男人！那个叫高杨的哪里好，他能迷了你的心窍让你离了他就活不成了？你看看你现在戴的什么，你就这么戴着五十块钱路边摊买的廉价耳钉回家？”
“弘凡。”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人开了口，声音很沉：“你去着那么优秀的学校，占着最好的资源，却天天在外头花天酒地，这是不忠。你骗了你的父母，这是不孝。先不说男孩女孩，你搞什么花钱包养这一套，这是不仁。你不管传宗接代和社会秩序非要跟一个男人求婚，这是不义。你做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黄父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给我跪下！”
黄子弘凡直挺挺地跪下：“第一，我虽然是贪玩，但我该做的该学的都没有落下，我的成绩也在那摆着。第二，我的确没有跟你们说我和高杨的事，但是我也一个字都没有骗你。高杨已经被录取了可是又只能临时休学，我真真正正地是在帮他。第三，我跟高杨的相识可能是和别的恋人有所差别，但是我们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情侣，现在的我们之间很平等，除了资助学费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金钱交易。第四，我不认为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怎么了。我首先是喜欢这个人，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传宗接代本来就不是一项任务，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而不是产品——难道你们生我也是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吗？”
黄子弘凡抬着头，提到高杨连目光都有些柔和起来：“我爱他，他也爱我，我觉得就很好。你们是我的父母，儿子如果哪里做错了，父母指出来儿子自然会改。可是我没觉得错了。你们不了解高杨，可我了解。倔强的、勤奋的、善良的高杨，我看得见，可是这个社会看不见。”
还烧着的长烟斗飞过来，狠狠砸在黄子弘凡的额角。那块包含着胶原蛋白的皮肤立马肿胀起来，微微地渗出血丝。女人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她蹲下身来抱住年轻的男孩子，费劲地伸长脖子去吻了吻他的伤口。“弘凡……妈妈不是气你。妈妈是心疼你。爸爸不会说话，可爸爸也是心疼你。这条路太难走了，你还太小，你在这个圈子里要是真的毁了名声，那些多少人挤破了头才能去一次的表演，那些音乐大家的指点，你还能有吗？何况是高杨，他爸妈做了那样的事，言传身教啊儿子，他就完全不知道他爸妈那点事？你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他为了你做什么了？你是喜欢他，你只为他一个人花钱，可是他呢？他如果当初在酒吧碰上的不是你，是龚家的蔡家的少爷——人家现在不也一样去维也纳读书吗？傻儿子你醒醒吧——你把人家当心尖尖，人家要是只把你当提款机，我的傻儿子，那你怎么办呢……”
黄子弘凡的目光散开了一瞬又聚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是又不知道能反驳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相遇方式与相爱过程，给这一年来的所有相处过程都笼上了灰蒙蒙的一层雾。黄子弘凡一直是坚信，只要是对的人，那不管怎么相见都是可以的。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的父母，还有这个世界。
给我和我的羊一条路走吧——黄子弘凡觉得眼眶发酸。
04.
高杨回了他跟黄子弘凡合住的那栋房子里。有了黄子弘凡就像家，没有黄子弘凡它就是栋房子。两个人在维也纳呆了将近半个月，此时虽然因为有人打扫卫生而没落什么灰尘，却也处处都空荡荡的。高杨换了鞋，习惯性地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里头整整齐齐摆着高杨喜欢的水果和酸奶，是起飞之前黄子弘凡给阿姨打了电话嘱咐填上的。
高杨站在冰箱前面，细密的疼痛和凉意从抓着箱门的那只手传过来，几乎把高杨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直到冰箱因为长时间开启而响起提示音的时候高杨狠狠打了个冷战，才发现明明是冬天，却连发丝都被冷汗浸透了。
拨开成堆的零食，高杨从冰箱边缘摸出两罐啤酒。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高杨也没开任何供暖设备，就这么裹着一件羽绒服窝在厨房的边角里，靠着冰箱启开一罐。冰凉的暗黄色酒液顺着喉咙一路流进胃里去，然后在胃里沸腾起来。
自己一开始接触他，是为了钱。高杨用力捏了一下易拉罐的铝皮，金属变形发出咔喇一声钝响。
自己一直在花他的钱，甚至抱着自私的心理从来没有问过——他家里再怎么殷实，也不该有那么多零花钱给自己交学费，还还了剩下的欠债。铝皮变形得厉害，剩余的半管酒液溢出来一些，顺着虎口流淌下去，浸湿白色的羽绒服袖口。高杨有点惊慌地把羽绒服脱下来，那是他跟黄子弘凡在维也纳买的唯一一件情侣装——他怎么能弄脏了。
自己除了在床上的那么一两次，从来没说过爱，甚至没说过喜欢。黄子弘凡总一脸憧憬地跟他讲以后要去哪里旅游，去哪里吃西餐，去哪里玩过山车。自己呢，自己从来没有规划过未来，更别说在未来里放上一个他。尖锐的铝皮折叠处凸出来，破开皮肤。红色的血液滴在地面上，混入啤酒之中晕开。
高杨一条一条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鞭笞自己，最后几乎是体无完肤的一个人侧着躺在厨房没有温度的瓷砖地上——他好想念，想念黄子弘凡属于少年的怀抱。如果是他，一定会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自己擦去眼泪和血液，然后带点责备地告诫自己不要直接躺在地面上，很容易着凉的。
我爱他呀。可是我不善于也不敢于去告诉他，告诉他我真的很爱他——可是高杨觉得就连自己都没法说明白这份爱里是不是有金钱的混杂——他想说没有，可是没有人会信。就算是真的，可是没有人信，那就是假的。
05.
黄子弘凡的手机被没收了，人被锁进了卧室。他的父亲沉着脸，他的母亲垂着泪。
黄子弘凡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原本不错的天气在午后就彻底阴了下来，黄子弘凡就这么看了一下午。原本就不甚分明的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天色暗了。
黄妈妈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吓了一跳。天黑着，灯没开，窗帘和窗户大敞着，正在往里面灌着冷风。风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地上好些散落的纸张。
黄子弘凡就那么，裹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坐在一片被风充斥的黑暗里。
她站在门口沉默了半晌，张了张嘴唇但是也没说出什么，只是低头把纸张收拾了，又去把窗户关上。末了，回头，轻轻搂住自己的儿子。黄子弘凡的脸隔着柔软的棉质睡衣贴在她的腹部，她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有泪浸湿布料。她有点恍惚——黄子弘凡有多久没在她面前哭过了？上次……是初中的时候输了篮球比赛？还是小学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得到的那次……？
但是现在，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那个叫高杨的男生，哭了。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她有很多想问，最后只问出一句：“……非要是他吗？”
“是……非要是他。”
黄妈妈松开抱着儿子的手，在他身边坐下：“那——那你给妈妈讲讲吧。讲讲你们两个，怎么认识，怎么住在一起，怎么走到现在。”
儿子，很抱歉，妈妈之前的冲动都是怕你过得不好。可是如果你现在过得也不好，那还不如去挑战一次，去试试究竟结果如何。你已经大了，不能再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过一辈子，你要试着去面对，面对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这些我们尽力为你阻隔开来的东西，终归会是你人生的一部分——我们知道在这二十一年里，你的人生始终缺着一个角。你要去把自己过于顺坦的人生过得完整起来。但我们只是怕，怕它的代价太大，怕你承受不住。
06.
高杨感觉到手机在震。他动了动，摸出来解锁。
黄子弘凡的微信，只有几个乱码和奇奇怪怪的表情图案。
高杨好歹和他一起相处了一年多了，这样一点点默契还是有的。高杨几乎能想象出来他跟父母抢夺手机然后拼了命给自己发出几个符号的样子，又高又瘦的男孩子又心急又不敢发力，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自己能理解这几个符号能传达出尽量多的情意。
高杨觉得握在掌心的手机简直是发起烫来，一点一点融开结了冰碴的血管，积压已久的血液呼啸着涌出心脏。
他在抗争，自己却在窝在这里等待命运宣判。
不可以。每次都是他在前头把路铺平了，然后回头牵了自己的手往前走。这次，我也得做点什么——不然我怎么告诉你，告诉所有人，我有多爱你，我有多希望和你并肩而行，而不是永远跟在你后面，做一个后缀的装饰品。
高杨爬起来，收拾伤口，拖了地，洗好羽绒服。然后，他坐在书桌前面，开始慢慢整理自己的一切。
从出生证明，到小学初中高中的毕业通知书、获奖奖项、考级证书，再到维也纳的录取通知书，破产申请书，法院传票，休学证书，在酒吧的工作合同，再到复学申请，甚至刚刚发下来的这学期的成绩单。高杨一份份整理出来打印好，然后小心地装进一个文件夹里去。他刚摸出手机，“黄子弘凡”的电话就播了进来。
“你好，你是高杨？”对面是个女声，能听得出因为哭泣而有一点点哑。
“你好，我是高杨。”高杨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黄子弘凡的母亲，也做好了暴风雨来临的准备。
“我是黄子弘凡的妈妈，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我还是想见见你。我现在去你们的别墅里，方便吗？”
高杨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字眼——“你们的”。我们的别墅？高杨觉得自己的心里又燃起一丝小小的火苗。本以为会是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谩骂，但是现在却是温和的，不知目的的，甚至带着友善的。高杨本也打算明天去爱人家里拜访一次，现在当然也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有点慌张。挂了电话高杨就开始收拾屋子，原本房间也并不脏乱，只是高杨总觉得还不够好。又拖过一遍地，高杨冲进浴室去对着镜子好好洗了把脸，甚至还动了洗个头发的心思。黄妈妈也是很有名气的歌唱家，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偶像是在这种情况下。高杨觉得有点好笑，可是面部肌肉绷得太紧了，有点笑不出来。
然后门铃响了。高杨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打开门，门外是裹着一件毛呢大衣的中年女人。高杨急急忙忙把人请人来，换过鞋子又想去沏茶。
“不用了。”黄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高杨，我儿子很喜欢你。”高杨僵硬着转过身来，强迫自己跟那道审视的目光对上。黄妈妈直直地盯着他：“可是我，和我的先生，跟我儿子的意见不太一样。所以今天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也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阿姨……你先坐。我大概知道阿姨要说什么，我也有些话想跟阿姨讲。”高杨的指甲掐进手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进了书房拿出那个文件袋。
“阿姨，要不，你也先听听我的故事吧。”高杨轻轻把那份文件递过去。
高杨的声音很清澈，像初春流过峡谷的第一道溪流。只是这道溪流为了能汇进峡谷末端那条河里去，一路上受了太多阻碍。高杨尽力把声音放平，慢慢展开每一张纸张：“这是当时法院的传票，对于我父母的所作所为，我的确毫不知情，所以当时并没有对我加以处罚……这是我当时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我在酒吧的工作证明。然后，我就遇见他了，您的儿子。”
“我必须承认我一开始的确是抱了不干净的心思。无论是不是为了能去完成学业，这都不是一个好的方式，我在此向您道歉……可是我真的很爱他。我在黑暗里呆了太久了，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还清债务。我也怪罪过我的父母，凭什么这份罪过要我来承担。但是怪罪没用，我还是得活下去，让那些同样无辜遭受损失的人过得好一点。”
高杨的嗓子哑起来：“维也纳是用绳子吊着的星星，我是那个被加了诅咒的小矮人。”
“阿姨，你知道吗，黄子弘凡对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摘了星星送给我的人。我的世界是黑色的，星星太高了，洒下来的光都稀稀疏疏的。从五年前开始，我的世界就一直缺了一个角，缺了一盏灯。但是他把星星捧在我眼前，我又怎么能不拿着一颗真心去换呢——”
高杨把文件袋翻过来，抽出最底下的那张纸。一张借条。
“阿姨，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只是图他的钱——我打好了借条，债务费用，学费，还有来回往返的机票，我全都列在这里了。我不敢说我什么时候能全部还完，但是我一定一定不会亏欠他。还有舆论——这个社会对我们并不友好，但是，”一直弓着背的高杨突然坐直了：“但是，我一定会和他一起扛下来。所有的痛苦，我们对半分，我们能做到的，我相信他，也请您——请您相信我，相信我们。”
高杨站起来，重重跪下了。自打家里出事，他从来没跪过。对债主没有，对那些一脸淫笑地告诉他“跟了我，我就帮你还债”的中年男人也没有。但是今天他，为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一片净土，他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在祈求一个未来。
他半仰着头，看着坐在沙发里的黄妈妈。现在没有退缩和紧张了，自己的底牌已经全都摊出来了，他只需要等一个结果。
面前的中年女人怔楞了半晌，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她把一进门就放在桌子上倒扣着的手机翻过来，通话界面亮起来。
通讯人：弘凡。通讯时间：31分29秒。
高杨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高杨猛地转过头去。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孩子冲进来，狠狠地拥住仓皇站起来的高杨。
两片缺角拼起来了。刚好契合的，完整的人生。
Tbc.————————————————
想表达的有很多，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高杨对自己太自我否定了，他要知道他很优秀，黄子弘凡在代表我们所有人爱他。
近期一点也不风平浪静，以此篇想说很多东西，总结起来就几个字：
我们爱他。
我们爱他们。
【弘杨】勾心斗角12（尾声）
娱乐圈双总裁强强AU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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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Lars
签下那张合同的时候黄子弘凡就已经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其实他还有点兴奋，因为这二十年来过得实在顺风顺水，看上去一边做音乐一边接管家里生意很困难，但其实方书剑他们三个都已经处理了绝大部分事务，打交道的那些公司也都不看僧面看佛面地不曾为难他。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二次先斩后奏。第一次是他报考了音乐学校，放弃了家里靠关系找来的金融学位；第二次是为了高杨。
好歹是有点经验了，黄子弘凡知道爸妈心里宠他宠得要命但又极有原则，自己只需要说服老两口相信他就行。好在公司经营得不错，现...
娱乐圈双总裁强强AU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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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Lars
签下那张合同的时候黄子弘凡就已经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其实他还有点兴奋，因为这二十年来过得实在顺风顺水，看上去一边做音乐一边接管家里生意很困难，但其实方书剑他们三个都已经处理了绝大部分事务，打交道的那些公司也都不看僧面看佛面地不曾为难他。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二次先斩后奏。第一次是他报考了音乐学校，放弃了家里靠关系找来的金融学位；第二次是为了高杨。
好歹是有点经验了，黄子弘凡知道爸妈心里宠他宠得要命但又极有原则，自己只需要说服老两口相信他就行。好在公司经营得不错，现在老爸已经很敢放他出去自己谈些生意了。
但还是被臭骂了一顿，黄子弘凡也算得上是据理力争，最后赚回来一句“你看着办吧，别让家里这么多年的产业毁于一旦”。
不过当黄子弘凡和高杨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小问题，都是给他们出的一点点小难题而已。有多小呢，就像是蛋糕上的那一片塑料做的祝福，要先把它摘下来然后再享用美味。
黄子弘凡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两个人正在纱程娱乐的天台吹风。天台做成了大流水线的形状，天蓝色的瓷砖在夏天凉得刚刚好，随处都可坐可躺。高杨喜欢赤脚，他说这样让他很有存在感——也许是隐匿在黑暗中太久了，总需要一些别的方式在证明自己还成功地活到了今天，没有被黑暗所吞噬。所以虽然工作人员们不知道为什么，但也遵了代玮的命令，每天都仔仔细细打扫过，好让高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可以踹掉脚上装模作样的一双皮鞋。
所以当黄子弘凡把高杨拥着倒在地上亲吻的时候，也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黄子弘凡想，其实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吧，还拐弯抹角地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要和你站在一起。什么暗中帮助，什么芳心暗许，什么日思夜想，都是假的。真的就是我要和你并肩战斗，向那些阿谀奉承、流言蜚语或者指指点点甩一个重重的巴掌，然后告诉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我不准你动我的爱人。
是我的爱人。黄子弘凡把唇贴近高杨的耳廓，十字架形状的耳钉被高杨柔软的面颊托起。他的手指解开高杨西服外套唯一扣着的那颗扣子，深色的外套向身体两侧滑落，像是黑暗的网被从中劈开而消逝：
“高杨，人换人，你说的。”
Gyon
高杨接过黄子弘凡手中那份合同的时候很是惊讶。每年冬初的珠宝展览是黄氏的保留项目，市里甚至省里最有名的那些个展馆年年都要为了举办场所而抢破头皮。按照惯例主持人要是黄氏的门面，以前是黄总本人，今年是黄子弘凡第一年独自主持，全珠宝界甚至全国都在盯着他的表现。如果能在展览里让黄子弘凡穿上一身某品牌的西服、戴上某品牌的手表，那么那个牌子今年的销量就不用发愁了。
但是黄子弘凡今年定了个新项目，就是开场曲。开场曲的消息一发布，全娱乐圈都炸了锅。要是谁能拿到这首歌的演唱权，那都不是一步登天可以形容的了。但是黄氏又直接宣布表演人选已经确定，砸碎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念想。
而现在，这份合同就在高杨手里，“邀请高杨担任开场曲的演唱者”。一行字明明白白地摊在那里，高杨知道这不仅仅是对于一个艺人而言的，而是对于整个公司。现如今他的身份已经公布于众，黄子弘凡这一步无异于是和天下人说明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那么黄子弘凡所要面对的就是整个高氏的施压，他是要和自己一起明明白白的战斗下去。
高杨想起代玮之前问的，“为什么要提前公布身份？”
“可能是因为有了靠山吧。”高杨当时还打趣代玮，说你看现在仝卓越来越火，就算我开除你你也不会没饭吃。
高杨倚在黄子弘凡肩上，侧着头看他给自己的主题曲试音。男孩子的声音比自己要厚些，清亮亮的曲子唱出来就有一种在雾里摸索月亮的感觉。秋天已经来了，黄子弘凡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卫衣，柔软舒服，高杨没忍住把脸在上面蹭了蹭。
开场那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高杨穿着白色的风衣走上台去，在气泡一样升腾起来的窃窃私语中用他漂亮的一把小男高音歌唱。
唱他的自由，和他的爱情。
13.尾声
高杨的手机一直响，是高氏那些人发来的半是恐吓半是求饶的信息。索性伸手关了机，专心去吻身上的人。
临近元旦的时候，黄氏珠宝和纱程娱乐的员工都收到了一条通知，今年两家公司的年会合在一起办。
年会上两位总裁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西服牵着手走出来，说要宣布三件事情。
第一件，纱程娱乐已经成功收购高氏娱乐。
第二件，黄氏珠宝和纱程娱乐达成长期合作共识。
第三件，黄子弘凡和高杨的婚礼将在明年春天举行，欢迎大家参加。
Fin.————————————
结束了，这个关于并肩战斗的故事，关于爱的故事。两个小男孩儿一定会并肩战斗着，歌唱爱的颂歌。
（应该会有一个车的番外，是前文初//夜的那个情节，当时拉灯了）
【弘杨联文/寒露】几时逢故人
黄子弘凡先生为高杨先生订阅的1996-1998年期刊《72份节气日报》已按时推送，请高杨先生及时查收。
一九九六年十月八日，寒露，中雨，“天高昼暖夜来凉，草木萧疏梧落黄。日享菊香播小麦，夜喝梨贝养脾肠。”温馨提示：请轻声慢行，不要惊扰到街角匆匆赶路的小黄狗。
————一句话深呼晰、星鹤预警——————
黄子弘凡掌管着一片草原。很小的一片——虽然后来有人跟他说，你这充其量就是大草地。黄子弘凡说不是，这是草原。原因其实很简单，黄子弘凡觉得草原之神很好听，草地之神就显得像是什么园林工程。
这是他第一次掌管草原。这里原本是一个小村落，只是前几年招了天灾被夷为平地，然后各式杂草见了雨就疯长起...
黄子弘凡先生为高杨先生订阅的1996-1998年期刊《72份节气日报》已按时推送，请高杨先生及时查收。
一九九六年十月八日，寒露，中雨，“天高昼暖夜来凉，草木萧疏梧落黄。日享菊香播小麦，夜喝梨贝养脾肠。”温馨提示：请轻声慢行，不要惊扰到街角匆匆赶路的小黄狗。
————一句话深呼晰、星鹤预警——————
黄子弘凡掌管着一片草原。很小的一片——虽然后来有人跟他说，你这充其量就是大草地。黄子弘凡说不是，这是草原。原因其实很简单，黄子弘凡觉得草原之神很好听，草地之神就显得像是什么园林工程。
这是他第一次掌管草原。这里原本是一个小村落，只是前几年招了天灾被夷为平地，然后各式杂草见了雨就疯长起来。彼时黄子弘凡刚刚结束“如何成为一个地域神明”的课程学习，带着刚刚及格的成绩被他的老师丢到这篇小草原上实习。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实习？”黄子弘凡一直觉得变幻衣物是女孩子才会学的技能所以学得马马虎虎，此时上半身是件繁复的对襟小袄，底下却光着两条长腿穿着条大裤衩：“结束了我就能掌管更大的草原了吗？”
“实习也是有考核的。每隔两个月一小考，满一年的时候一次考核，你要是通过了就说明你可以毕业了——”
“那我要是没通过呢？”黄子弘凡伸手扯开小袄的两颗扣子——下次一定变一件领子大一点的——脖子都要勒断了。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打入轮回？灰飞烟灭——”
“那么严重？！不至于吧余老师！”
“你非要打断我的话吗，”余笛有点无奈：“灰飞烟灭倒不至于，可是考核的内容不是我们这些老师决定的。你要是通过不了，自然要受些惩罚。”他怎么看那条大裤衩怎么不顺眼，伸手给黄子弘凡变幻了套正常些的长袍，暗黄色的布料也算是衬得上黄子弘凡的本体——一只得了道的小土狗——余笛把一只银镯戴在了少年郎的手腕上：“等一年后，若你通过了考试，带着镯子回天池里找我。”说罢，推了推那副闲逛人间的时候随手顺回来的眼镜，施施然走了。
黄子弘凡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属于他的草原——时节已经是人间的寒露时分，草尖儿上已经带了细细的枯黄色。草们长得毫无章法，密度过大的草一棵棵为了争取那点可怜的阳光而拼了命地向上蹿高，细得一阵风过来就匐倒一大片。黄子弘凡有点苦恼地伸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决定先去趟西边找掌管火焰的王凯老师要支火苗来烧了这一地枯草，然后再去南边找掌管万物繁衍的星元老师要点上等的草种来。大不了就帮王凯老师拉会儿火炉的风箱，再帮星老师吓唬两天来偷吃草籽的鸟儿。话说回来掌管飞禽的高天鹤老师靠着这种捉弄的戏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星老师泡到手——
扯远了。要是被考核官贾老师知道了自己这样八卦几位老师们的私生活，又得扣思想道德分数了。
黄子弘凡花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要来火苗和草种，播种完了才想起来忘记跟掌控风向和水流的王晰跟周深老师打招呼。风可以不吹，水得先浇上。黄子弘凡衡量了一下就先去了趟海底找周老师，结果碰到本应该住在云上的王老师带着捧不知道叫什么的花在周老师门口一脸踌躇。
打扰了。
黄子弘凡在门口蹲到晚上才等到王老师一脸低沉地走出来，那架势仿佛一张嘴就要唱出一句“等待着你”来似的。黄子弘凡在心底里给王老师加了个同情分，然后又开始衡量现在敲门进去合不合适。一方面是怕周老师这会儿心情恐怕不太佳，一方面是怕被当成蹭饭的。
黄子弘凡沉思了大半天，还是觉得比起关心老师的情感生活，自己的实习更重要些。伸手敲了敲门，黄子弘凡有点意外地发现周老师居然心情挺好，甚至多给他拨了些上好的雨水。
？我要那么多雨水有啥用啊。黄子弘凡怀里揣着周老师硬塞给他的一堆雨珠子，想了半天决定这两天多洗两回澡。
回了草原，伸手就磕开了一颗雨珠。漫天的秋雨浇下来，黄子弘凡冷得打了个哆嗦。
妈的，失算了。不过好在小土狗的真身虽然听上去不怎么样，但是特长还是怪好用的——黄子弘凡甩了甩头，衣服上的水就干了个彻底。
黄子弘凡突然愣住了。
秋雨……寒露……寒露！他初秋的天烧了草原播种？怎么种？去求王凯老师给他的草原加温吗？
黄子弘凡想投进炼身炉重新修炼的心都有了。
接下来的时间简直枯燥得的要逼疯他。别的实习生在忙着给草原里新来的牛羊准备过冬的草食，把腐败的动物尸体拖到高高的坡顶好让鹫们吃得方便一些。黄子弘凡呢，原来的动物被考核官收走了，他就只能每天把手揣在暗黄色的袖子里，蹲在块石头上对着一片秃地发呆。
第一次小考是场不算小的暴风雪。雪容易掩了草，也容易直接活埋了还没长大的动物崽子们。黄子弘凡懒得看自己那片地上空荡荡的白雪自个儿冷冷清清地狂吹，就干脆给自己撑了个罩子躲在里头睡觉。
考核过去的第二天早上——其实不算是早上，应该说都快中午了——黄子弘凡是被细细的抓挠声音和奶声奶气的几句断断续续的羊叫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翻了个身才看见是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羊崽子。羊崽身上都是结成冰碴的雪，白色的羊毛现在已经灰扑扑地缠成一团，冻得叫声都已经不成个了。小羊崽感觉到黄子弘凡这里的温暖舒适，正抬着小羊蹄试图把金色的光罩给挠开。
哎呦我的妈。黄子弘凡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把小羊崽给捞了进来。羊崽身上冰得吓人，还抬了抬黑亮亮的眼球看他，带点疑惑。怎么我挠不开的光罩，你一伸手就出来了呢？
黄子弘凡想着这大概是隔壁那几片草原里不知道谁家的羊崽子跑出来了，自己这也没吃没喝的，还得给人赶快还回去才成。伸手给怀里的小玩意身上的冰化开了，就收了光罩出门去。
黄子弘凡最先去的是梁朋杰家。这一届四个实习神明里，他跟梁朋杰年纪差最小，处起来也舒坦。黄子弘凡去的时候，梁朋杰正试图操纵风旗把残雪吹到一块儿去，检查是否还有被掩埋的活物。怀里的小羊崽挣动了一下，黄子弘凡知道它是饿了。
“朋杰哥？”黄子弘凡凑上去，给了梁朋杰一个自认为很甜美的笑脸。
梁朋杰吓了一跳，一边推开眼前那张皱在了一起的脸，一边撇了眼他怀里的羊崽：“我可担不起你这句哥，有话快说没事就滚，没看我这还忙着么。”
黄子弘凡赶紧把小羊崽递上去：“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这片草原里跑出来的羊崽？今早晨我一醒就在我脸前边，两只大圆眼差点没给我吓死——”黄子弘凡的声音戛然而止，嘴里被塞了团不干不净的雪球。
羊崽倒是被接过去了。梁朋杰自儿个以前是只小牧羊犬，一看见小羊崽就喜欢得不得了：“不可能啊，草原的边界咱们能过，这些普通生灵过不了的呀——哎呀这个眼睛真好看呢，你不要就留给我养。”
按理说放在梁朋杰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梁朋杰温柔又细心，脾气好得不得了——可是黄子弘凡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羊眼睛，又不舍得了。他伸手把羊崽抱回来：“不是你家的就还我——你要真喜欢它，就借我你的草场给它吃一顿。”说完了也没等梁朋杰的回应，弯下腰来就把羊崽放在了草甸旁边。羊崽撑着四条细细的小羊腿站在那，仰着头一脸的无辜。
……妈的。这么小的羊崽子，是不是还要喝羊奶啊。黄子弘凡抻着脖子去找梁朋杰的羊群。
“别提了，昨晚上的那阵破风把我的栅栏吹垮了，现在羊群还没集起来呢。”梁朋杰伸手撕开一道空间缝隙——那里面是他的住所——他掏出一瓶冰起来的羊奶，手心里冒出来一点白色的光把奶温了，拿指尖引出细细的一流向小羊飞过去。小羊抬头拿嘴接了，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黄子弘凡这才发现这只小羊的眼睛不全是圆的，眼角还有点微微翘着。
“行啊梁朋杰，那我和我的羊以后就靠你了！”
不过玩笑开归开，黄子弘凡心里也知道一直赖着梁朋杰也不是个事，梁朋杰的存货也是很珍贵的——昨天的考核，他管辖的区域伤了不少刚出生的小羊。
黄子弘凡揣着吃饱喝足的小羊回了家。有了羊，总不能再睡罩子了。可是神明也不能凭空造物，尤其是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的物品。何况地域神明，其实什么也造不出来，风水火电，样样都要靠和其他神明签合同。说白了，地域神明就是个统筹跑腿的活，他们能调动各种物品，能让山川起河流平，但是却不能挥挥手变出一个羊棚来。黄子弘凡又开始头痛。哪怕有点枯草呢，可是现在这个情形，自己总不能——哎——别说，还真可以。
黄子弘凡把小羊放进地洞里的时候，没忍心看羊的表情。好惨一只羊。
给地洞撑了个光罩护着，黄子弘凡拍拍屁股去找了一趟张超。张超的本体是只大鹅，掌管的也的确是一片类似沼泽的区域。黄子弘凡想着要点灌木啥的给羊搭个窝，结果被张超一句话问回来了：你的生灵不是被没收了吗，你这个时候从哪弄来还得喝奶的小羊崽子啊？
他哪知道从哪来的羊崽子啊，从天而降一样落在他身边，还蹬着四条小短腿在地洞里等着呢。
“我这没啥下奶的动物，”张超抱着一捧细木头跟黄子弘凡说，“不过我这——”他示意黄子弘凡摸他那条有两个大屁兜的裤子：“我这到是有不少鹅蛋，你回去看看羊崽吃不吃鹅蛋。”
黄子弘凡差点没忍住把鹅蛋砸在张超脸上。
回到家的时候羊崽已经睡着了。黄子弘凡给光罩又加厚了些，然后开始指挥那些木头。土黄色的袍袖上下翻飞，很快就搭出一个简易的小木屋。
我真是，天生的……那叫谁来着，学人类史的时候考过的……哦对，鲁班。
黄子弘凡很是得意了一会，回头就看见小羊醒了，正用羊蹄子轻轻敲着那层金色的壳。他伸手把小羊捞出来，放进屋子里去：“看看看看，我多宠你啊，我自己都没有房子住呢。”
然后他就看见那只小羊在屋里蹦跶了两下，然后小木屋塌了。
塌了。
黄子弘凡尖叫一声冲进去把羊捞出来，然后小羊从他怀里跳出来，蹦跶两下又回了那个土坑里。
……黄子弘凡觉得有点丢人丢神。
在张超的帮助下，总算是勉勉强强搭起来间算是卧室的东西，又在方书剑那里好说歹说，拿了好几颗雨珠换了每天带着小羊去蹭牛奶。黄子弘凡看着窝在怀里睡觉的小玩意，想了半天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总不能每天就叫羊崽子吧。
小羊羔……那就叫羔羊吧。高杨，又简单又好听。有山有水有高杨。黄子弘凡低下头，狠狠亲了一口小羊毛卷。
于是本来以为会是靠着天天躲在光罩里头睡觉的冬天，变得有意思了那么一些。每天醒了先揣着羊崽去找方书剑蹭牛奶，再去帮着张超把那片差点因为盖房子而被砍秃了的灌木丛养一养，结束了正好午后，再去蹭顿牛奶，然后回家睡觉。
羊羔一点点长大起来，黄子弘凡又开始去到处借稍稍鲜嫩些的草料——这风刮雨打的考核之下，谁家的草料也不富裕。黄子弘凡没办法，只能把干草料磨碎了，用牛奶拌了慢慢喂。
我年纪也不大啊，这怎么就觉得还有点父爱呢，这也不是一个品种的啊？黄子弘凡有点怀疑人生。
第二次考核到来的时候是夜里，黄子弘凡还窝在小木屋里跟羊崽一起睡着。大地忽然微微震动起来，木屋受力而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黄子弘凡窝在与世隔绝的光罩里睡得很沉，恍恍惚惚地只感觉小羊又开始对着罩面敲起来。黄子弘凡的大脑还处于睡眠状态，肌肉反应控制着他伸出手去把羊捞进自己怀里又闭上了眼。羊崽就在怀里扑腾，一下以下地用羊蹄壳敲他的胸膛。黄子弘凡拿手揉了揉羊脑袋，心想这还是挺有节奏感一羊。
直到一羊蹄子呼上他的脸，黄子弘凡才彻底清醒过来。小木屋被张超专门用了真气加了固，此时虽然摇摇晃晃的但还没倒。
“地震了？考核官玩这么大？”黄子弘凡一骨碌爬起来，发现除了那个还没来得及填上的土坑塌了之外，好像一切都很平静。低下头揉揉怀里的羊崽：“走，带你去看热闹。”
黄子弘凡非常冷静，因为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震的东西，干脆就揣着羊崽到两片草原的交接处蹲着看梁朋杰忙活——然后被梁朋杰一砖头打回来了。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在蹭吃蹭喝、昏昏欲睡和自言自语之中，一个安和的冬天过去了。
三月末的时候，黄子弘凡把去年讨来的草种重新播了下去。随着四月的开始，草开始冒芽抽绿，小羊终于能吃上自己家的草料。在随之到来的那一场旱灾考核里，黄子弘凡靠着前半年压根就用不上的雨珠们成功度过了难关，贾凡考核官终于点点头把原本的生灵放了回来。黄子弘凡看着好歹勉强成了群的动物们，第一次觉得考核官的大头这么可爱。
小羊可以自己吃草了，黄子弘凡也忙起来了。小羊长得有点大了，黄子弘凡不能再把它揣在怀里了。小羊就每天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两步吃一口，看黄子弘凡累得摊在石头上补觉就主动钻进怀里当抱枕。黄子弘凡是个很实在的实习神明，甚至还试图训练动物们组个方队之类的能来个阅生灵式好给自己前几次考核补补分数——最后被考核官以“扰乱考场秩序”为由罚了一张黄牌之后消停了。
黄子弘凡每天带着他的羊，去协商风雨光照，协调花粉授籽，在一张张合同卷轴上签上名字，然后被考核官以签字实在太丑为由罚了一摞字帖。黄子弘凡在家苦着一张脸抄字帖的时候，小羊就窝在它脚边安安静静地打盹。也有那些成熟的神明提醒他不要带着普通的生灵到处跑，可是黄子弘凡已经习惯了身边跟着一只跑起来小蹄壳哒哒响、飞行的时候因为恐高会把毛绒绒的小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的小动物，说什么也不肯把它自个儿留在草原上。
明明夏天的白日应该更长些，可是在忙忙碌碌里竟然也过得很快。一场小规模的瘟疫让黄子弘凡连着几天都没合上眼，小羊就乖乖窝在他怀里，陪着他啃从简老师那里借来的古医书。黄子弘凡就伸手揉他，絮絮叨叨地抱怨考核官有多么不近人情试题有多么麻烦，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考核官在小屋门口抱着胳膊站着，大高个儿晃着脖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牌来，然后在黄子弘凡的哀嚎里毫无表情地贴在他脑门上。
八月份的那场暴雨之后，所有实习生们都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甚至有些去跟神明们打听他们当时是怎么考核的，但是全都被考核官抓了回来，一人贴上一张黄牌。黄子弘凡是属于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每天就抱着小羊在草地上打滚，叼着根草叶喊小高杨啊小高杨啊考核结束了之后你会不会想我呀，我会努力申请再回来掌管这片草原的。小羊就好像是听懂了一样，在他颈窝里蹭几下，然后抬头狠狠亲上黄子弘凡的脸。
黄子弘凡在小木屋门口坐着撸羊，修长的手指在羊卷卷的后颈处轻轻打着旋，小羊舒服得眯起眼来。
怀里的羊突然挣扎了一下，黄子弘凡反射性地低头看去，发现小羊抬着头一脸的惊恐。
“怎么了啊高杨？”黄子弘凡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原本还晴朗着的天忽然被铅灰色的云所覆盖，空气中涌起咸腥的风，断断续续地吹过来梁朋杰碎在风里的几缕真气：“考核来了……天雷……别硬撑！”
黄子弘凡知道梁朋杰是什么意思。冒着罚黄牌的风险，他们从几位前辈嘴里打听出来的考核方式——五次小考核占五成，大考核占五成，其实让大考核毁了自己的实习区域然后再重建回来照样能卡着及格线通过实习。黄子弘凡知道，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的第一次考核压根就没有参加，更因为——因为这片草原，每棵在风里垂下头又在阳光里挺直身躯的草，每头对着沉沉的暮霭反刍的牛羊，每只在晨曦里打着旋歌唱的麻雀，都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他看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展开，看着母羊的肚皮因为怀胎而微微隆起，看着鸟雀俯冲而下啄食草籽。他看着他的高杨从一只因为饥饿而站都站不直的羊崽变成现在窝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羊。
他爱这片草原。所以他不忍，也不能看着这片草原在自己手里再次变得支离破碎。更何况，自己都跟高杨许诺过要通过实习后再回来跟他见面，总得在大考核里争点气，来弥补一下自己当初在秋天烧了草原的错误吧。
当时自己都是拿防御课的高分来补变幻课的零蛋的，黄子弘凡一边伸手撑开土黄色的光罩一边在心底夸自己当时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其实他很慌，但是他一直都是个嘴上插科打诨但心里明明白白的人。黄子弘凡偏过头去看了眼那座被加固过的小木屋，此时属于张超的蓝色的真气在屋子表面乱窜。就算是被派遣得再远，真气的状态也是和主人同步的。黄子弘凡心下知道张超那里麻烦也不小，那座屋子现在比别的地方还要更危险些。他只得轻轻地喊高杨，让小羊在他的脚边乖乖趴好。
第一道天雷劈下来了。土黄色的光罩狠狠震动了一下，雷电在表面像流水一样散开，然后被绒毛一样的表面所吸收——更确切地说，是雷电的分支们在侵蚀光罩。黄子弘凡朝天高高举起的双臂因为突如其来的受力猛得曲了一下又用力伸直，汗滴顺着额角流下来。若是平常早该甩甩头发就把水分蒸发掉了，可是现如今已经连那一丝气力也分不出来了。
三道天雷，这是第一道。黄子弘凡在心里不停地骂考核官不做人，骂监考官脑子挺大心眼怎么这么小。可是他不敢张嘴，怕开口的瞬间力气就会从口腔跑掉。
第二道天雷比第一道要粗了整整一圈，像是一把巨斧狠狠劈了下来，圆形的穹顶在一瞬间被斩开又流水一般愈合起来，只是整个光罩已经薄如纸张近乎透明。黄子弘凡觉得头顶像是受了一记重击，半句脏话还吞在嘴里就被压得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连睫毛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只能咬住舌尖来保持眼前仅存的清明。他恍恍惚惚感觉到软软的羊毛在蹭他的小腿，可他已经没力气再去揉揉它的脑袋了。小羊是肉眼可见的焦急，但是又怕影响到黄子弘凡，就只能急慌慌地原地打转。
“黄子弘凡你疯了！松手啊！”在草原边缘等待天雷结束的梁朋杰和方书剑尖叫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黄子弘凡已经分辨不出他们在喊些什么了，舌尖被咬破，丝丝的血从唇边溢出。
第三道天雷落下，伴随着巨大的一声轰鸣，光罩悉数破碎。漫天的金色碎片在空中飞舞，原本应是极美的景色，可看在黄子弘凡眼里只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他眼睁睁看着天雷朝着自己劈过来，伸手本能地一把拽过伏在脚边的小羊塞进自己的身子底下，姿势转跪为趴，硬生生用后背承接了这一道天雷。黄子弘凡生得瘦，一道天雷下来竟觉得比他整个儿还要粗些。一股剧痛从脊椎传来，像是有利刃沿着脊椎骨的关节处一块块剥落，破碎的骨骼坠下，砸进柔软的内脏。可他只能咬着牙顶着，心里还想着不要整个伏倒压着高杨。
天雷散尽，黄子弘凡觉得意识开始变得有点模糊。他勉强撑着转了转头，只看见牛羊在短暂的惊吓之后又恢复了进食，草们依旧是微微泛一点黄的绿色。黄子弘凡知道大考核算是结束了，总算松了一口气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太受控。身下毛绒绒的触感突然消失，一双胳臂突然把他整个人搂住。黄子弘凡几乎是在瞬间泄了力，他眯了眯眼睛，发现身下那只小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青年。头发微微打着羊毛卷，眼睛亮得仿佛含着星星，眼尾微微翘着——黄子弘凡看着这双眼睛觉得有点眼熟，唇舌不受控的蹦出两个字：“……高杨。”
原本就含满了鲜血的口腔，血液随着唇一张开就不受控制地滴落在高杨白净的脸上。黄子弘凡想抬手拭去，却发现自己的整个小臂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破碎成光斑，微微一动就散落在风里。
身下的青年把手从后背移向黄子弘凡的后脑，微微抬起后颈，轻柔地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黄子弘凡的身体正在逐渐被销蚀，从四肢向躯干，像草原上的萤火虫，和空中飘舞的光幕碎片一同，演绎成一场巨大的属于草原的荒诞戏剧。
高杨空空地躺在草地上，手臂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就好像伸出双臂就会有人来抱住他一样。可是只有草原上辽阔又冰冷的风，分出一个枝杈来从他的臂弯里呼啸而过。风吹得好快，高杨的耳廓里只剩下尖锐的风鸣，把黄子弘凡那句轻而又轻的“高杨”吹得支离破碎。像是凭空生出的海浪，是天空坠下的拿着武器的手臂，风砸在高杨脸上，一开始是疼痛，疼痛过后就是无尽的麻木。
高杨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月光已经布满了草原。一身布袍的神明在他身边坐下，高杨没管，仍旧那么直愣愣地望着天空。
“傻孩子。”考核官的声音温暖而厚实：“他也是，你也是。”
“高杨，这是他给你取的名字吗？很好听，有山有水有高杨。”
高杨没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
贾凡看着高杨没有血色的一张脸，唇间溢出一丝叹息。
“即便他一开始烧了草原，那也不应该成为他缺席第一次考核的理由。考核官掌管的，就是试题和公平。所以我们把你给了他——你，就是他这一生里，遇到的第一个劫难。
你的饥饿，你的住所，你无法言说但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孤独，都是他的试题。他把你养的很好，他其实拿到了小考核的最高分。
但我们没想到他会那样把你带在身边，更没想到他会那样护着你。你受了神的庇佑，而他把整个灵魂都交付给了你。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么傻的神明了——在他挡在你身前的那一瞬间，你就拥有了神格，成为了新的神明。他的肉身破碎，而你的神魂新生。
一命换一命，这世间总归是公平的。
所以，恭喜你。这片草原新的地域神明，高杨。”
贾凡伸出手来，高杨还是没动，只有两行泪笔直的顺着眼尾流进身下的这片草原里去。
挂在天幕中的神明职司表无声地变了，黄子弘凡的名字被抹去，高杨的名字显现出来。
高杨开始代替黄子弘凡，去完成一个地域神明应该做的一切工作。他的字写得很好看，没有被罚过抄字帖。只是飞行的时候总会有些心悸，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用袍袖遮住眼睛，就好像是在某人的怀抱中被佑护着一样。
高杨安排好了草原上的一切，跟张超打听了余老师的住处。他的资历还不够，又没有像黄子弘凡的镯子之类帮助通行的物件，不能在这种正式神明的住处随意飞行。他只得踩着云彩的阶梯，一步一步地上去。云不受力，踩上去就会绵软软地陷下去，高杨觉得自己像是在泥沼里行走。到最后连膝盖也无法支撑了，穿着月白长袍的男孩子不受控地在云梯里跪下，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过于疲惫的肌肉在布料下打着颤，白净的脖颈处暴出股股青筋。颤抖的指尖试图抓住云面来借一点力，可是云在他手心里被融化成了水流。高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步，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步，只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看到那扇大门的一瞬间，高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血管里像是有绵密的细针，透过管壁捅进肌肉里去。酸涩，疼痛，疲惫，所有东西一下子涌进脑海，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就在门口洒扫童子的尖叫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舒适的床榻之上，房间正中的茶桌旁坐了位暗红色长袍的男子，架着幅眼镜正在逗弄掌心里的松鼠。高杨曾听黄子弘凡描述过，心下大概明白这就是黄子弘凡的老师余笛了，急急忙忙翻身下床端正跪好。
余笛没让，全然地受了这一礼，指尖从松鼠的尾巴上划过：
“我知道你是来问阿黄的事情的。这个孩子真是又傻又直——你也是。”高杨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唇角微微地抹出道苦笑来。既然大家都说我们两个傻，能傻到一块去也是命了。
“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余笛把松鼠送回笼子，俯下身来仔细打量高杨。
“坏消息。”高杨垂着眸子盯着地面上青灰色的花纹。
“坏消息是，阿黄的肉身毁了。”
“我知道。”高杨面上沉静如水，可心里却像是被钝刀子重重划过。
“好消息是，他的神魂没毁。”
高杨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原本清亮现在却灰蒙蒙的眸子终于又泛起一丝亮光来。
“现在阿黄的肉身毁了，自然要重新修炼起来——至于你有什么心思，这就看你能不能再找到他还没修炼成人形的肉身了。”余笛声音噙在齿间，带一点促狭的笑意。
高杨不知道是怎么跌跌撞撞回的草原，他心里只记得，他的神魂没毁，他的神魂没毁。那个笑声朗朗的、喜欢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黄子弘凡，还能再回到他身边。高杨自打黄子弘凡肉身破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掉过眼泪，可现如今却怎么也忍不住。以前他觉得世人们可笑，悲伤会哭泣，怎么喜悦也会哭泣呢？可现如今他知道了，那种几乎是救赎和新生的喜悦像是砸在他泪腺上的小锤，每滴眼泪都是一首颂歌。
高杨还在任职期，他分不出太多时间来，只能在夜里万物沉睡的时候悄悄去人世间走一遭。他扮过公子，装过马夫，甚至唱过曲儿当过名伶。他也不知道黄子弘凡的本体究竟长什么样儿，只能养了很多小土狗，怀着一种隐秘的念想——他期望能有一只是黄子弘凡的肉身。
多久过去了呢，高杨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他记不清是两百年，还是四百年。小土狗们长大又老去，紧接着又会有新的伙伴到来。余笛老师来过一趟，说高杨你的资历已经够了，可以掌管更大的区域了。高杨说不要，说我怕阿黄回来会找不到我。高杨常常坐在离那群小黄狗不远的地方发呆，看着蓬勃的生命们嬉笑打闹。他常常倚靠着休息的那块石头已经有了意识，有时高杨在寻找的间隙会靠着它聊一会儿，聊今年份的阳光真是格外充足，聊前些日子那场小瘟疫病死了多少牛羊，聊高天鹤老师终于抱得美人归，周深老师和王晰老师退了休去周游天下。高杨从不提他自己的事，石头也不敢问。
带着一身疲惫和露水回到草原的时候，高杨打了个冷战。这时他才发觉到，天已经入了秋，草尖儿开始泛出黄色。高杨有点恍惚，今天有点像黄子弘凡离开他的那一天。
“石头啊，今天是什么日子？”高杨在熟悉的位置坐下。
“神明大人，今天是寒露了。”
“寒露了啊……”高杨抬起头，目光散散地落在远处吃草的羊群上。
“大人，自打我记事起到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您天天这样白天照料我们，夜里还出去忙碌，您是在找什么吗？”
高杨没答话，像是陷入了一场遥远的沉思。
“大人，是我冒犯——”
“我是在寻找啊，寻找一位故人。
你知道黄子弘凡吗？想来你也不知道，他曾经是这片草原的实习神明，但是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
他傻乎乎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把火就把整片草原给烧了。考核官气得没办法，只能造了我来做他的试题。临走之前考核官嘱咐我，一定要可劲给他找麻烦，好帮他出这口气。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睡得很沉。我冻得哆哆嗦嗦，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懒到屋子也不造一间。
我其实听得懂他的话，但是我没告诉他。我怕告诉了他，他就不会再那样掏心掏肺地对我了。做一只不谙世事的羊，我可以随便怎么在他怀里撒娇，可以舔舐他的脸颊和锁骨，可以被他一把捞进怀里去安睡。我真自私啊，我可真自私。
他真傻啊，从来都不问我是从哪来的。他也不想想，我怎么就能凭空出现呢。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吗？他会怪我一直瞒着他吗……
他老是抱着我絮叨，说考核结束了还要申请回来继续看护这片草原，还要继续跟我作伴。可是他怎么就这么傻呢，怎么就觉得自己能硬抗过三道天雷呢？我怪他，可也不怪他。让那道雷毁了这片草原毁了我，他是能通过考核，可那就不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黄子弘凡了啊。我所一直爱着的那个他，就是直率鲁莽可又深爱着他所掌管的一切生灵，嘴上念念叨叨可是却从来不会退缩——他就是我心里最好的神明。
你知道吗，寒露那天，我的第一反应是很害怕。我怕我的人形不好看，我怕他会被吓到。
可是他没有，他认出了我，我还吻了他。
我吻了他啊，你说，他还能记得那个吻吗，他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我爱他啊，可是我没法说，从前我只是一只能在他怀里撒娇的羊，现在我终于有了人形，可他在哪呢，他在哪……”
高杨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他用双手遮住脸颊，属于神明的滚烫的热泪落下，从手指的缝隙里落入泥土。
高杨感觉到有什么在坠自己的袍角。他把手拿开，用袖口擦了擦眼睫上的泪珠——
是一只小土狗。真的是土狗了，全身的毛发都被灰尘弄得又脏又乱，有的还打了结，瘦得一眼就能看见肋骨，也不知是长途跋涉了多久才到了这里。可是那双眼睛真亮啊，直直地盯着高杨。
还有那个银色的项圈，高杨把手覆上小土狗脑袋的时候想，它跟黄子弘凡的那个银手镯，真是一模一样。
——————————————————
一个彩蛋：
高杨把肉块在碗里放好端到小土狗面前的时候，一低头就看见那双亮晶晶的小狗眼正盯着他看。高杨伸手揉了揉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阿黄饿了吧？”
一身暗黄色长袍的男人在桌子另一侧出现的时候，高杨还是怔楞的。但是对面那人已经把自己整个儿扑在床上，柔软的唇覆上的一瞬间，高杨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是呀，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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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黄历：一切皆宜，等他爱你。感谢上一位播报员 @青古 ，欢迎下一位播报员 @沈千帆
唱角儿下了台，先解了繁复的衣裳，妆容头发都还尚未拆解完毕，听戏的就冒冒失失闯进了后台来——一贯是好好念西洋书学西洋琴的公子哥儿，头一回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来作陪，就迷上了台子上捏着嗓子唱戏的那位。
衣裳褪了，角儿只得顺手扯了一件边上的洋西装把自己裹起来。公子哥受惯了衬衣领带的搭配法子，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见着有人就这么赤裸着穿个西装外套，还顶着没卸去的妆发。
—我只是想见见，这样一副好嗓子，究竟是什么人。
—公子现在见到了，可还满意？
你满意了，我还没满意。
😭😭😭😭😭😭😭太上头了
唱角儿下了台，先解了繁复的衣裳，妆容头发都还尚未拆解完毕，听戏的就冒冒失失闯进了后台来——一贯是好好念西洋书学西洋琴的公子哥儿，头一回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来作陪，就迷上了台子上捏着嗓子唱戏的那位。
衣裳褪了，角儿只得顺手扯了一件边上的洋西装把自己裹起来。公子哥受惯了衬衣领带的搭配法子，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见着有人就这么赤裸着穿个西装外套，还顶着没卸去的妆发。
—我只是想见见，这样一副好嗓子，究竟是什么人。
—公子现在见到了，可还满意？
你满意了，我还没满意。
😭😭😭😭😭😭😭太上头了
【小凡高】有山有水有高杨(上)
成功人士黄/留学生羊
没错这是一篇黄子年纪比高杨大的清汤寡水旅行文
谈完合作粗模型后，黄子弘凡几乎是习惯性地带着一身“爷今天又拿下一城”的傲气回家，紧接着就被自家老妈噼里啪啦的数落打得猝不及防。
“黄子弘凡，你要是这么喜欢工作的话，以后就跟你们公司的外卖结婚算了，你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要是你跟姑娘出去也就算了，回来还能给我带个儿媳妇，你出去谈那些个生意，又没对象送……”
大概是习惯了，黄子弘凡瞬间干掉一碗稀饭，拿着饭勺接下一碗，“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懂不？反正我还年轻，你对你儿子也有点信心好不好...
成功人士黄/留学生羊
没错这是一篇黄子年纪比高杨大的清汤寡水旅行文
谈完合作粗模型后，黄子弘凡几乎是习惯性地带着一身“爷今天又拿下一城”的傲气回家，紧接着就被自家老妈噼里啪啦的数落打得猝不及防。
“黄子弘凡，你要是这么喜欢工作的话，以后就跟你们公司的外卖结婚算了，你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要是你跟姑娘出去也就算了，回来还能给我带个儿媳妇，你出去谈那些个生意，又没对象送……”
大概是习惯了，黄子弘凡瞬间干掉一碗稀饭，拿着饭勺接下一碗，“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懂不？反正我还年轻，你对你儿子也有点信心好不好？总会有一个人在那个地方等我的，跑不脱！”
黄母刷着锅接了一句：“阎王爷是吧？”
黄子弘凡：“……”
于是黄子弘凡甩出一张去维也纳的机票，黄母一句“怎么又要去出差”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他接了一句：“看到没？维也纳的生活小导游总会在那儿等我的，除非他不想赚钱了！”
黄母抽出凳子坐下，沉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家儿子：“黄儿啊…老妈现在想不通一件事情，你这个阅读理解能力，到底是怎么看懂合同的？你们公司——真的没有倒闭吗？”
黄子弘凡：生气，但又不敢说话。
高杨在机场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在看到手机来电的那一刻，他已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黄先生打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象分，当然，他没理由抱怨什么，这次的接待报酬格外丰厚，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学音乐的，能在这次报酬优待的比拼中，轻轻松松PK掉其他旅游和金融专业的高材生们，然后拿到一大笔行动资金，站在这里。
终于见到黄子弘凡的时候，他身边跟了好几个机场人员，乘务员也有，乘务长也有，这个照片里笑得可爱的黄…子弘凡先生，身上正散发着渗人的冷气，那眉心都是皱起来的，就像背了好几袋的冰块在身上，俊逸的脸上也飘着“人鬼勿近”这四个字。
高杨开始预估自己现在上去被骂的概率。
然后黄子弘凡站在原地喊了一声：“高杨！”
那嚎亮的嗓子瞬间弹开了周围的一票人。
得，现在不过去也得过去了。
黄子弘凡看到高杨朝他走过来，意外发现这个学生看上去比他高大一些，寻思着要怎么跟对方交流(搭讪)比较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杨觉得这位小黄总似乎微微嘟着嘴儿，眼眶是红红的，还闪着泪花，这小家子模样水灵灵的，怎么看都没一开始那么凶巴巴了。
“黄先生你好，我是高杨。”
“叫我黄子就行，我没比你大多少。”
话音未落，黄子弘凡的脸色又严肃起来，无时无刻不透着野兽般严厉的光，高杨掏出纸巾递到他面前，黄子不出意外的没接，想着人家出的钱，人家现在可是大爷，高杨伸手将他额头上的汗轻轻擦掉，视线却忍不住落在黄子弘凡泛红的眼睛上。
“您是坐飞机有些累了吗？我已经安排好车了，现在就能带您去酒店。”
黄子弘凡一本严肃地看着担忧小羊：“不，我刚刚隐形眼镜掉了，有点难受。”
“……好，我现在带您上车去附近店里买一副好吗？”
1.高杨，脾气好。黄子弘凡心里的小本本这样写到。
“诶等一下，”黄子弘凡拉住他的手，拼命眨了眨眼睛，一副很努力了的亚子，“高～杨儿是吧？我之前只在简历上见过你，我这个人有点脸盲的，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啊？”
“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理由。
大概是出于雇佣关系的本能，高杨的脖子比脑子先行一步，已经凑到黄子弘凡面前。
从刘海到眉宇，眼睛，睫毛，鼻梁，嘴唇……一只手捏着高杨额前的头发，继而触碰他嫩滑的脸，高杨惊悚得脊背都僵直了，这种场面说起来有点诡异，总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人调戏……可黄子弘凡又偏偏看的那么正经。
大学生热心帮扶双目失明残障人士，辛酸而不失温暖，感动而不失励志。
2.高杨，真的很美！比证件照上还美！
美到什么程度呢？黄子弘凡想包/养他了，比如资助他学习啥的，等他回国了还能保持联系，微信传情啥的……那个音乐剧不就这么演的吗？完全没毛病啊。
“小羊儿啊，麻烦拉好我嗷，我们公司的人运气都不好，不是撞门就是摔跤啥的，我现在可是半失明！”
黄子弘凡手心的温度让高杨很难去纠结为什么一般人应该叫他“小高”而黄先生却叫他“小杨”的问题，其实不是他抓着黄子弘凡的手往前走，是对方握住了就没打算放开，大大的黑色行李箱被司机拖着走在更前面一点，这一次他很明确的看到司机先生逐渐快起来的步伐。
看，连司机都不太喜欢这位先生。
司机：惹。
车上，黄子弘凡晕晕乎乎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高杨，这小孩儿操着一口流利德语跟眼镜商铺的负责人交谈，虽然他听不太懂，但看到高杨朝自己点头，大概是在示意一切妥当，头顶的阴云密布一下子换成了灿烂晴天，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那表情特别的鸡贼。
高杨刚打完电话，转眼就被黄子弘凡吸引了视线，维也纳人大部分都是温和可亲的，他们即维持着英国绅士那般的随和，又带着作家冯骥才所描绘的，富足后的悠闲，但没有一个像黄子弘凡那样炙热的人，快把他的谦逊给烫化了。
一块沾着薄薄一层糖粉的白色棉花糖，被化成了带上光泽感的软糯糖心，甚至还有一点粘牙。
下午一点的日光贴在黄子弘凡特别精巧的侧脸上，饶有几分刚下飞机时尚未收整的狼狈，也因脸上那抹笑容显得格外明艳，这个男人像是生来不知道什么叫含蓄，稍稍整理了头发，笑意微敛，道：
“小羊儿，你的手有点冷，是不是我让你在机场等太久了？飞机延误了一会儿，再加上我今儿个运气不行，隐形眼镜还掉了，真是不好意思哈，这次跟我谈合作的卢卡斯时间观念就不怎么强，我听说维也纳人的时间观念都不重，所以没太放心上，你别生气呗。”
高杨啥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黄子弘凡疯了。
最少他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奥地利人。
下一秒，黄子弘凡就认错了，双手合十的那种：“好好好我道歉，我就是给自己找理由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应该的。”
然后高杨笑了，笑得像是多瑙河边温婉的风，越是柔软越是势不可挡，这种风能轻轻松松磨平尖锐的棱角，在这个城市的金色光辉里，温暖干燥，充满了活泼和生命的味道。
为什么他看得这么清楚？
因为商铺老板检查完之后说黄子弘凡的近视只有一百度，另一只眼睛还要更低。
高杨想到那个巴不得亲上去的观察距离，笑着让老板把所有东西的价格往贵了开。
当天晚餐过后，黄子弘凡便窝在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过，说好的牛奶也在桌上慢慢凉了，高杨从不主动打扰别人，摸着失去温度的杯壁，放开手，悄悄退了出去。
“喂？代玮，你给我介绍的这个活，接待对象你清楚吗？”
此时的代玮正在慢条斯理地剥橘子，刚剥出完成的橘肉，白色的丝连在饱满的果肉上，接到电话，他便开始无聊的一点点撕下那些连在一起的白丝。
“当然，我给你介绍的，能不清楚吗？黄子弘凡，我们公司里最年轻的董事，原先是两个元老一起带四个接班人的，只挑一个当总裁，没想到个个出挑，最后他们四个就一起包揽了公司，这几年云氏扩大成什么样子，你天天早起看财经新闻，总比我清楚吧？”
“那，黄子弘凡这个人，你了解吗？”
“废话，整个公司谁会不认识董事？怎么了嘛？我感觉他脾气不错的。”
高杨这个人也不喜欢卖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纹路格局华丽的酒店墙壁，边上就是黄子弘凡的房间，干干脆脆道：
“也没什么，我好像看上他了。”
整瓣橘酸得不能下嘴，代玮鼻子皱得不是鼻子，眼睛挤得不是眼睛，好半晌才管理好表情，嘟囔：“靠……这橘子真不是一般的酸。”
——你看外面的天儿，多适合小心心和评论啊！
【小凡高】羊肉片戒断中心
/ 六一节的联文，因为写得太菜被自己关起来了，有小朋友问到这篇所以修了修发出来
/ 写得有多烂呢，比我那天火锅里煮的羊肉片还烂（。
/ 全文几乎无感情线，全是弱智发言，希望大家看完不要骂我【土下座】
/ 全文8k
/ 绝对不会有后续，这个设定再写第二次我就是傻逼
黄子弘凡发现自己买的羊肉片消失了。
他从冰箱的冷藏层翻到冷冻层，甚至连蔬果保鲜层都仔细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他前两天刚买的那两盒羊肉片。
黄子弘凡迷茫地站在冰箱门前，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岔路上——羊肉片到底...
/ 六一节的联文，因为写得太菜被自己关起来了，有小朋友问到这篇所以修了修发出来
/ 写得有多烂呢，比我那天火锅里煮的羊肉片还烂（。
/ 全文几乎无感情线，全是弱智发言，希望大家看完不要骂我【土下座】
/ 全文8k
/ 绝对不会有后续，这个设定再写第二次我就是傻逼
黄子弘凡发现自己买的羊肉片消失了。
他从冰箱的冷藏层翻到冷冻层，甚至连蔬果保鲜层都仔细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他前两天刚买的那两盒羊肉片。
黄子弘凡迷茫地站在冰箱门前，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岔路上——羊肉片到底去哪儿了？他转头问室友，室友正坐在餐桌前举着筷子，用眼睛给火锅意念升温，听到问题随口回了句：“啥羊肉片，是不是你吃忘记了，没关系我买了个特别好吃的牛肉卷，吃到就是赚到你赶紧的！”黄子弘凡闻着火锅传来的味道也有点着急，应了声就关上了门，也没太往心里去，将就着吃了顿没有羊肉片的火锅。
第二天出门，黄子弘凡路过超市时想起前一天没吃上的羊肉片，特地进去又带了四盒羊肉片，想着下次火锅一定要吃上。
他把羊肉片放进冷冻抽屉里，特地跟室友提了一嘴。室友盯着电脑敷衍地点点头，“晓得了。”
可能是那四盒羊肉片带来的执念太深，当晚黄子弘凡做了个带有草原清香的梦，他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周围是一群散漫的绵羊在摇头晃脑地吃草。远处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的，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的白色衬衫在风中轻轻晃动着，看起来寂寥又沉默。
黄子弘凡情不自禁地朝那个人走去，站在他身旁，想要开口打招呼，但又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太过美好，不敢轻易开口打破它。
“看到了吗？”那人先开了口，转头看向他。
黄子弘凡现在才看清他的长相，和这沉静的氛围不同，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脸上的五官像是最精细的工匠打磨出来的，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他是他等待了几辈几世的爱人。
黄子弘凡的心跳声都快把他吵醒了。
“看到了吗？”那人眨了下眼收回视线又重复了一遍。
黄子弘凡环视了一下，什么也没看到，“看什么？”
那人指了个方向，那里有三两只正在吃草的羊。
“我看到羊了。”黄子弘凡不明所以地回答。
“可爱吗？”
“？可爱可爱。”黄子弘凡一头雾水，只好先附和着。
那人收回手，转过身正对着黄子弘凡，漂亮的眉毛蹙起来，“羊那么可爱，那你为什么要吃羊肉呢？”
然后黄子弘凡就醒了。他捏了捏鼻梁，决定警告室友以后不准再带着他看什么撒娇男人最好命之类的电影。起床准备洗漱，却在经过厨房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想打开冰箱看看羊肉片是否健在。
黄子弘凡一边想着羊肉片肯定还在，一边心里又划过一点不详的预感。打开冰箱里的冷冻抽屉，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他揉揉眼睛，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比如一大早眼睛还没擦干净之类的，不然怎么会没看见抽屉里的羊肉片。
黄子在心里默念着一定是这样，疾步走进洗手间快速地刷牙洗脸，在冰凉的清水中感受大脑的新生，他觉得自己彻底清醒了，于是再次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里的冷冻抽屉。
抽屉里放着前些天买的巴沙鱼片、牛排、还有琳琅满目的冰淇淋，就是没有昨天才放进去的羊肉片。
“……”
黄子弘凡有点蒙圈，他说不出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羊肉片就这样消失了，整整四盒羊肉片！
此时室友刷着牙路过，他看了眼蹲在冰箱前的黄子弘凡，随口说道：“你昨晚是不是半夜起来偷偷煮火锅了？”
“啊？啥意思？”
“垃圾桶里的那个羊肉片包装盒不就是你昨天买的吗？”
“？！”
黄子弘凡一个箭步到垃圾桶旁，果然看见四个拆封了的包装盒，里面的羊肉片被薅得干干净净，连肉屑都没给剩下。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头对室友说：“我怀疑我的羊肉片成精了。”
“所以说，”室友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怀疑是你梦里出现的那个人把你的羊肉片收走了？”
黄子弘凡认真点头，“我知道你觉得很荒唐，但是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我昨天才买的羊肉片，你没吃我没吃，今天就在垃圾桶里了，而且你看，我们前两天吃火锅时我就找不到我之前买的羊肉片了，加上昨天的，六盒！我失去了六盒羊肉片！”
“好像还挺有道理……你大半夜吃四盒羊肉片还没叫我这件事也很不可思议，”室友出了个主意，“那你要不再买一盒，看看他今晚会不会出现，出现的话你就问问他到底为啥。”
黄子弘凡立刻采纳了这个想法，去超市又买了一盒，在外面套了一层保鲜袋并用胶布结结实实地裹了两三层才放进冰箱里。
晚上，黄子弘凡又梦见了那片大草原，梦到了那个人。他还是那一身白衬衫，还是双手背在身后站着，静静地凝望着不远处吃草的羊群。
黄子弘凡从草地上跳起来，顾不上拂去衣服上的草屑就一路小跑到那人身边。
“哎你……”
那人把手指放在嘴上让他噤声，指了指羊群，小声说：“仔细看。”
黄子弘凡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悠闲吃草的羊什么也没看见。他小声问他：“看啥呀到底？”
那人看了眼黄子弘凡，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问他：“你找我？”
黄子弘凡还在想着这群羊到底有啥好看的，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自己今晚的目的，“哎对，我就想问问你，我冰箱里的羊肉片都是你给我薅没的吗？”
“嗯。”那人承认得也很干脆。
“为啥薅我的羊肉片啊？”黄子弘凡忍不住回忆起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侮辱羊族的事。
没想到对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直到黄子弘凡不自在地又问了一遍才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草地说：“就……抽到你了。”
“？”黄子弘凡被这个答案砸得没反应过来，他寻思着自己遵纪守法尊老爱幼尊敬师长尊重同学，唯一的爱好就是唱唱歌吃吃火锅，怎么突然就被下了羊肉片禁令。而且这人看上去长得漂漂亮亮的，肩宽腿长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哎你说你偷我羊肉片干啥啊？我本来期待了好久的火锅因为少了两盒羊肉片都失去了色彩，你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这样啊？”他原本也不是非要吃羊肉片，只是这个理由太过荒唐他忍不住来了脾气，最后硬是把自己给气醒了。
黄子弘凡茫然地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房间。他抓抓头发，打着哈欠往厨房走去。拉开冰箱的冷冻抽屉，果然那盒羊肉片已经消失了，关上冰箱走到垃圾桶旁，一个空荡荡的包装盒和包在外面的保鲜袋一起凌乱地躺在垃圾桶里。
“……”
黄子弘凡彻底无语了，七盒羊肉片！整整七盒！他收回准备去洗漱的脚，掉了个头往房间走去——他打算再睡一觉，好好问问那个人到底要干啥！
门铃在这时候急促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门外的人又按了一遍，也不敲门，只是站在外面以一个缓慢的节奏按着门铃。黄子弘凡站在玄关处看着门板凭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冲外面喊了一句：“谁呀？”
没有人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凑到猫眼上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的疼痛感表示他确实是清醒着的。
黄子弘凡蹲在门口抱住了头。
所以为什么半个小时前出现在他梦里的人会站在他家门口啊？！七盒羊肉片召唤来的吗？
“只有开水可以吗？”
黄子弘凡把杯子放在那人面前，然后坐在了他对面，踌躇着开口，“呃……我叫黄子弘凡，一名学生。那你……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好，我是高杨。”对方还是穿着梦里的那件白衬衫——只是这白衬衫上沾着些草屑，透出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他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看起来一副冷静自若的样子，视线却总是蜻蜓点水般从黄子弘凡脸上掠过，又回来。声音清透又好听，看着黄子弘凡惊疑的表情解释道：“不是那个羔羊，高矮的高，杨树的杨。”
“啊行，那个高杨，我以为你……。”黄子弘凡伸手胡乱比划着，脑子因为过载的信息量有点卡顿，最后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你是人吗？”
高杨看起来确实挺奔波劳顿的，一杯子的水喝得干干净净，还要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推，示意续杯。听到这个问题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准备了很久一般神秘一笑，“是你梦里的那个人。”
黄子弘凡满脸问号地给他又倒了一杯水，然后换了个问题：“那你是从哪里来的？看着挺累的。”
高杨吨吨吨一杯水又喝完了，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然后神秘又一笑，“从你梦里来。”
“……呃，行，”黄子弘凡不想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破坏他温文尔雅的人设，于是耐着性子把梦里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那你为什么要偷我羊肉片呢？”
这次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因为你吃羊肉片啊。”
“？”黄子弘凡愣住了，他没想到理由这么单薄又理直气壮，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劝说高杨，“哎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有点不太人性，这我买的羊肉片都是已经加工好的，就算我不买别人也会买，你看是这个道理吧？这羊肉片都已经生产出来了，我就是不买它难道还能回去吧吗？既然羊已经安息了，那不如就让我好好享用这个羊肉片不好吗？我觉得火锅就是它最好的归宿。”
高杨不停地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抬头说出了他的职业使命：“你不买我不买，小羊还能多吃草。你不吃我不吃，草原不再有杀害。”
“……什么鬼？”黄子弘凡的长篇大论被对方毫无波澜的声音给浇了个干净，脸上的问号都快具象化地砸在高杨脸上。
“我们公司的企业使命。”
黄子弘凡自己又倒了一杯水，他觉得现在有点冷静了，“你们什么公司？”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的家里有个草原小羊保护有限公司。”
“……”如果不是高杨的表情太过正经，黄子弘凡实在是怀疑现在家里是不是被偷装了监控，高杨是哪个人类观察节目组派来的嘉宾。他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一遍，“你们公司的全称叫啥？”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的家里有个草原小羊保护有限公司，”高杨保持着平整不变的音调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黄子弘凡，“一时忘了，这是我的名片。”
黄子弘凡接过名片一看，公司名还真叫“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的家里有个草原小羊保护有限公司”，上面写着高杨的名字，联系方式，职位是“羊肉片回收工程师”。
？
“这个……‘羊肉片回收工程师’是个啥？”黄子弘凡觉得一个上午的信息接收量远超过他这二十年所接触的东西，他向来灵活并引以为傲的小脑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从哪里吐槽起，只好先按着眼下的发展先走着，“那你是怎么回收羊肉片的……打个响指吗？”
高杨听到问题后，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标准的职业化微笑，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表情严肃又凌厉，像是一枚雕着花的刀片。黄子弘凡感觉到空气中突如其来的杀气，忍不住把两条腿收在身前，把自己缩成了一个骨骼匀称的球。
高杨把身子往前倾，压低了声音问黄子弘凡：“你怎么知道？你看到我的操作过程了？”
“……？”黄子弘凡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两下，跳出一张灭霸的图，放在高杨眼前，“我猜你们公司的形象吉祥物应该长这样吧？”
高杨皱起了漂亮的眉毛，“你见过我们公司？”
“没见过，我猜的。”黄子弘凡面无表情地低头打开了“漫威影业”的官方微博私信，快速地打了一行字发送，“你好，在吗？我实名举报有人抄袭你们，公司名叫‘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的家里有个草原小羊保护有限公司’，我举报这家公司抄袭灭霸做他们的形象吉祥物，麻烦处理一下，天气凉了让他们早点破产吧。”发送之后，黄子弘凡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他又能重新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了，他抬起头，心平气和地问高杨：“你们的操作过程不能被人看到吗？”
高杨没想到公司的处理方式随随便便就被一个普通人类给套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职业道路可能到这儿就要画上句号了，一时间也没办法保持住脸上的职业化笑容，他又喝了一口水，叹气道：“因为操作过程不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以属于行业机密，被看到的话我可能就要被炒鱿鱼了。”
黄子弘凡觉得这家公司的老板脑子实在有点好笑，“那你们把羊肉片凭空给整消失了，还把包装盒扔在人垃圾桶里，这个难道就够社会主义了吗？”
高杨看着黄子弘凡眨了眨眼，脸上浮起了一丝无奈，“这是公司的规定，”他左右看了看，降低了音量，“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但是公司说这样可以假装是你们自己吃完的。”
“……行。”黄子弘凡彻底说不出话了，他觉得再挖下去自己又要失去乐观积极的生活了，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被我猜出来了你怎么办？要被辞职吗？而且我有个问题问一下哈，你们这个公司这个名字到底是谁起的？”
高杨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两下，又收回了口袋，“是老板取的，他是内蒙人，最不缺的就是草原，”高杨站起身，向黄子弘凡道别，“谢谢你的水，我刚刚向上级稍微说了一下你的情况，现在我得去做个汇报看看是消灭你还是辞掉我。”
黄子弘凡眨了眨眼睛，往后退了两步，“杀人是违法的！我是有室友的人虽然他现在不在家，但是我如果消失了他一定会报警的！”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的心里非常没底，毕竟这个什么头衔老长的公司就不是什么正常存在的东西，可能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人间的法律。
“嗯，我……我会保护你的，”高杨看着黄子弘凡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就往外走，打开门冲外头吹了声口哨正色道，“那我先走了。”
“诶你刚刚说什……”黄子弘凡的问句还没问出口，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从远方跑来，他眯起眼，看见视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匹白色的骏马正往这里奔驰而来。
？
？？
黄子弘凡一阵恍惚，他把头转成了一只拨浪鼓四处看着，确认了三十遍他所站的位置确实是他家。
“为什么会有马啊我靠！”黄子弘凡觉得头有点痛，他忍不住又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熬夜熬过头产生幻觉了。
高杨看着几乎崩溃的黄子弘凡，好笑地伸手摸了摸白马的鬃毛，“这匹马送我来当然也要送我回去。”说罢长腿一迈坐在了马鞍上，低头冲黄子弘凡点了下头，“回见。你最近几天不要再吃羊肉片了，等我回来找你好吗？”
黄子弘凡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见清晨的阳光穿过高杨的发梢，轻轻柔柔地给他的白色衬衫镶了一层漂亮的金边，高杨低头冲他笑了一下——跟标准的职业微笑不同——那双眼尾蜿蜒向上的漂亮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实在太过温柔，有什么东西藏在这双眼下发酵了太久，此时此刻忍不住偷偷跑了一点出来。
黄子弘凡甚至忘了眨眼，直到马蹄下扬起的尘土糊了他一脸。
那天之后黄子弘凡就不再梦见那片大草原，但他依然会梦见高杨。高杨在他的梦里一直穿着那件白衬衫，出现在他光怪陆离梦境里的各个角落。比如说他在梦里智斗恶龙，高杨牵着一只羊从旁边经过；或者他被伏地魔追了一路，藏在一个阴暗角落里歇脚时，高杨突然就出现在他身边跟他说这有个地下通道；甚至是跟高中喜欢的女生在樱花树下甜蜜对视时，高杨都会似笑非笑地靠在树下看着他。
每个梦境都拥有着不一样的开头，和无一例外的结局——
高杨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始终用那双眼波流转的双眸凝望着他，像是物是人非的场景里唯一的永恒。他看着黄子弘凡，在他心动的前一秒跟他说：“千万别吃羊肉哦。”
然后黄子弘凡就醒了。
这个情况从高杨离开那天起已经持续快半个月了，像个阴魂不散的咒语缠绕在黄子弘凡的耳边，他一边刷牙一边叛逆地想今晚一定要吃个羊肉片。
收拾完便打算出门去超市买一盒羊肉片回来涮火锅，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高杨举着手正准备按门铃。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黄子弘凡眨了眨眼脱口而出：“你是来抓我的吗？”
“啊？为什么抓你啊？”
“因为我买羊肉片……？”
“你买了吗？”
“那倒也没有。”
两人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黄子弘凡换掉准备出门的运动鞋，重新穿上拖鞋，“进来坐会儿？”
高杨今天没再穿那件衬衫，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背着个黑色的书包，看起来像个普通大学生，柔软又干净。他又坐到上回坐的位置，接过黄子弘凡给他的水杯放在茶几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黄子，“这是保密协议，因为这次的泄露总的来说还是因为我太疏忽了，才让你猜中了，所以希望你可以对这件事保密。”
黄子弘凡警惕地接过文件，生怕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把他吞噬掉——但这只是一份普通的文件，普通的A4打印纸，普通的宋体字，连协议内容都是最普通的官方发言。抓着这两张纸在空中抖了半晌他才确认这确实是普通文件。
在乙方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黄子弘凡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没有什么惩罚吗？”
高杨抠抠额角，“有的，呃……扣了半个月工资。”
“我以为你会被辞掉呢，哦没有希望你被辞掉的意思。”
高杨收回文件放进书包里，“本来是要被辞退的，但是……”他顿了顿，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黄子弘凡，“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那你还挺敬业，”黄子弘凡心情复杂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逮着我不放呢，总不能全国只有我一个人在吃羊肉片吧？”
高杨的眼神闪了闪，不自在地舔了下嘴唇，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正要开口回答，黄子弘凡就自己又换了个话题，他指着高杨敞开的书包里露出的几本课本问道：“你还要上课吗？你还需要上课吗？”
“我还是学生啊。”高杨拿出课本晃了晃，白绿相间的封皮上写着《羔羊育肥技术》，最底下还标着出版社的社标。
“……行，牛逼。”黄子弘凡无话可说地竖了个大拇指。
“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个学校的？”高杨端着水杯喝水，眼睛不停地从杯沿上方偷瞟黄子。
“那你是哪个学校的？”
高杨看起来有点失望地眨了下眼，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一瞬不瞬地看着黄子弘凡说道：“我跟你是一个学校的。”
黄子弘凡有点无措地转了转眼睛，他想说学校的人那么多他哪能每个都记得，但是高杨眨的那一下眼像是用一根小羽毛在他心里轻轻扫了一下，这些事不关己的薄情话在嘴边转了两圈就自动消失了，他挠了下脖颈像是想到了什么，“呃……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啊？”
高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坐直了身子，“你记得我？”
“不记得，”黄子弘凡诚实地摇摇头，“你看起来像是认识我的样子，你……认识我吗？”
高杨看着黄子弘凡，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认真地点头，见对方还是一脸茫然，出声提醒，“去年音乐节。”
黄子弘凡皱紧了眉头，回忆了好久才终于有个影像在脑子里模糊地闪着，他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个志愿者？”
去年有一群小众歌手在他们学校的操场上举办了一个音乐节，黄子弘凡从室友那儿顺了张门票，快开场时才急赶慢赶地到达操场，志愿者小哥帮他找了个空位置坐在人群后。节目单不长，来的也大多是民谣歌手和地下摇滚乐队，黄子弘凡其实一个都不认识，但他是个比较称职的观众，该安静时安静，该欢呼时欢呼，听到感兴趣的歌曲时会站起来挥着手尖叫。
现下在演唱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算小的男歌手，身着一件绿色衬衫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台上，追光打在他身上时看起来实在算不上光鲜亮丽，配合着低沉又悠长的声音仿佛一幅落魄青年写意。黄子弘凡在他的声音里偷跑了点神，他转头打量着周围的同学，想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但是这天的夜实在暗得不像话，从舞台上反射出来的一点光芒抵达最后一排时只剩了个影影绰绰的灰调，每个人脸上的阴影都重得像是名侦探柯南里的凶手造型。
黄子弘凡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时看到站在他斜后方的志愿者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腰。为了感谢刚刚他帮自己找的空位，黄子弘凡冲志愿者招了招手，小哥很快走到他旁边，弯下腰问他：“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黄子弘凡拍了拍他旁边的空位，“你要不在这儿坐一会儿吧，老站着也怪累的。”
小哥愣了一下慌张地摆摆手，“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黄子弘凡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正要说话时舞台上传来最后一下拨弦声，然后人群尖叫着鼓起掌来，他伸长了脖子凑到小哥耳边笑道：“没关系你就坐着吧，我不跟别人打报告，大家都听歌呢没人注意到的。”
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像楼道里的触控灯损坏时漏出来的电流，迅速地从耳膜穿过四肢百骸，小哥没反应过来就被黄子弘凡拉着坐在了椅子上。他收回抓在袖子上的手，继续转头看舞台上的表演。这件事对他而言就跟走在街上接了一张传单一样稀松平常，他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正眼看上一眼，之后他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舞台上，丝毫不知道有人因为他扯的那一下袖子一晚上偷看他好几回。
可黄子弘凡根本想不起那天晚上的小哥长成什么样，只是把当时的人在脑子过滤一遍后除了歌手唯一算得上有记忆的就只有那个被他拉着坐下来的志愿小哥。他想不到对方竟然对他这么念念不忘，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只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讪讪地笑道：“好巧啊。”
只是没想到高杨摇了摇头说：“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啊？啥意思？”
高杨斟酌了一下词汇，觑着他的神情开口道：“其实这次羊肉片回收的对象本来不是你，是我跟上面申请来回收你的。”
“？”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看到我。”高杨的声音里仿佛藏着说也说不出的委屈，像是在无数个夜里追着月光奔跑，最后只收到一怀抱的潮湿空气。
无人知晓也无人诉说。
他这样直视着他，眼里装着一汪涟漪，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黄子弘凡在这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有点尴尬地抓抓头，不知道为什么故事的走向突然就从弱智科幻片变成了这种偶像剧画风。他对着高杨这张脸也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像是认输一般垮下肩，嘴里嘀咕着“羊肉片不吃就不吃吧”，走到高杨面前，迎着他困惑的眼神向他伸出手，清了清嗓子，“那重新认识一下，高杨你好，我是黄子弘凡。我……看到你了。”
高杨眨眨眼仿佛要哭出来，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起来，回握住他的月光，“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