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园无此声(2)
*剧白穿书
*剧版三兄弟之间无cp,情深义重、彼此一片真心。
*本来只是个简短的脑洞,没打算开坑。看着居然有一些热度,没想到还是有些朋友喜欢的,那就写写吧!博主现实生活略忙,尽量每周更新。
——————————————————————————
意识回笼。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王小石那双天真可爱的大眼睛,对自己的关切快要从眼里溢出来,眸光闪动。鲜活的、生动的一双眼,白愁飞从那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混乱的,满是血污的自己。在那时白愁飞就确定了,自己确确实实身在现实,而非噬心丹的幻境。
他飞快梳理着自己刚才的经历: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苏梦枕、生机勃勃(还活着!)的......
*剧白穿书
*剧版三兄弟之间无cp,情深义重、彼此一片真心。
*本来只是个简短的脑洞,没打算开坑。看着居然有一些热度,没想到还是有些朋友喜欢的,那就写写吧!博主现实生活略忙,尽量每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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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笼。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王小石那双天真可爱的大眼睛,对自己的关切快要从眼里溢出来,眸光闪动。鲜活的、生动的一双眼,白愁飞从那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混乱的,满是血污的自己。在那时白愁飞就确定了,自己确确实实身在现实,而非噬心丹的幻境。
他飞快梳理着自己刚才的经历: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苏梦枕、生机勃勃(还活着!)的王小石。
这太荒诞了。无怪乎自己刚刚错觉身在幻境。
毕竟在自己的世界里,苏梦枕虽然病气已深但仍然生龙活虎地指点江山(妨碍着自己取得江湖第一人的位置!),而明灯似的青春可爱的王小石却早早的死了!自己也已经离经叛道,走上了一条布满鲜血与虚情假意的不归之路。
他猜测自己误入桃花源,亦或是佛家“三千世界”里的某一处小小世界,也可能只是黄粱一梦。温柔拿过来的话本里写过一些类似的故事,末路英雄一觉醒来发觉自己重回青春年少,妻儿绕膝,父母健在,那些旧日历走散的、背叛的、断义的知己好友前来与自己谈事舞剑、煮酒论诗。英雄在这里度过幸福的半生,一觉梦醒,又回到了原先的世界,百年已过。自己拖着残破的身躯,面对早已更迭的朝代,沧海桑田。他不确定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中: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桃花源境、还是相似相生的三千世界?他更期望这是黄粱美梦,梦醒之后,他可以凭借着这里美好的记忆,继续去面对自己疯狂的现实,而不是被抛掷入陌生的朝代再重头来过。
这里的白愁飞应当还没有背叛金风细雨楼,也没有和苏梦枕决裂,王小石也还没有死在逃亡路上。王小石活生生地抱着自己唤着“二哥”,苏梦枕对自己提刀犯上的姿态包容到近乎溺爱。一切都还停留在最美好的状态。这里的白愁飞和他的王小石是否也曾共贫贱共牢狱、在茶花婆婆的小院里抵足而眠?这里的白愁飞和他的苏梦枕是否也曾在画室里推心置腹、在楼主的密室里谈论家国大计?
白愁飞睁开眼睛,四下无人。
他心头一阵火起,好你个王小石、好你个苏梦枕!我此时还没有背叛,你们见我吐血昏迷,就把我仍在一个偏僻客房置之不理?
他摸上自己的脸颊,边缘触感粗糙,他心下一凉:人皮面具!
霎时冷汗涔涔。
白愁飞按住自己颤抖的手,飞速扫过自身和屋子:柔软的床铺(用得应该是楼里最好的料子);衣服已经换过,双刺仍在背后,但已经不是“白副楼主”的衣着;人皮面具上是一张没有攻击性的俊美的脸;门上有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这是一间密室。
上刑去地牢,这里则适合用来软禁。
白愁飞心底恶意泛起,恼恨、愤怒和疯狂在他的脸上显现。他一边摸索出口,一边在心里骂苏梦枕无情无义、骂王小石狼心狗肺:在这个世界,苏梦枕和王小石还是一样防着他白愁飞!他们在防自己,也在防备另一个白愁飞!
他了解自己。凭空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危险至极!他的第一反应是杀死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反正对方来路不明,没人记挂,没人会为他复仇(当然白愁飞不在乎这些)。现在来路不明的人是自己,这里的白愁飞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第一时间就会来取他项上人头,如何不防,如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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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比较忙,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比较短,下周争取多来点👉🏻👈🏻
王小石:白二哥你听我说!
白愁飞:要是真的当我是二哥,就叫“二哥”,如果加上姓氏,那只不过是说明有姓“白”的二哥,难保还有“蓝二哥”、“黄二哥”、“花二哥”……你果然还有别的二哥!
如果苏白被王小石烧成了剑灵 8
想不到吧我诈尸了(bushi)
杨过之后的阿泉大概拥有一个更加奇怪的脑子,总之跟开头的脑洞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呢(?)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健康平安一切顺利~
前方努力建设cp脑预警
这里的人一生只能看到一次日落。
王小石是被拨弄醒的,一个头顶双髻的小姑娘捏着一支狗尾草扫他的鼻孔,王小石痒得抖了一下紧接着惊醒。
“大白!大哥!”
小姑娘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你找这个?”
王小石方才还晕乎的脑子瞬间嗡鸣一声,挽留剑被对方拿在手里,数十斤的铁器在她手中轻巧地像花枝,小姑娘只让他看了一眼挽留就反手将剑背在身后:“现在是我的了!”......
想不到吧我诈尸了(bushi)
杨过之后的阿泉大概拥有一个更加奇怪的脑子,总之跟开头的脑洞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呢(?)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健康平安一切顺利~
前方努力建设cp脑预警
这里的人一生只能看到一次日落。
王小石是被拨弄醒的,一个头顶双髻的小姑娘捏着一支狗尾草扫他的鼻孔,王小石痒得抖了一下紧接着惊醒。
“大白!大哥!”
小姑娘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你找这个?”
王小石方才还晕乎的脑子瞬间嗡鸣一声,挽留剑被对方拿在手里,数十斤的铁器在她手中轻巧地像花枝,小姑娘只让他看了一眼挽留就反手将剑背在身后:“现在是我的了!”
王小石双目圆睁:“你怎么抢我东西啊?!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小姑娘撅嘴想了想:“我是这里的孩子。”
王小石看着这个头顶还没他胳膊肘高的小孩儿一时语塞,若是动了武倒像是他欺负孩子,对方好像也拿捏了他这一点,面上没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指着天空:“天亮了有一会儿了,大家都在等你。”
“老二……白愁飞!你看着我!”
苏梦枕吵得要死,白愁飞睁不开眼睛,身上疼得要命,吃蚀心丹也没这么疼,从金风细雨楼上跳下来都比不上的疼,他仿佛是真的要碎成灰烬,疼得一心想死,偏偏苏梦枕还在吊着他的命。
此刻两个剑灵都在挽留之内,白愁飞伤得重,苏梦枕叫不醒他,灵力也在枯竭边缘,他此前仔细经营的一方暖室此刻森冷一片,连一点烛光都燃不起来。
不该如此。
苏梦枕感受到挽留正在逐渐远离剑主,每远一步便冷一分,每冷一分他的力量也随之弱下一时。
外界定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可他不能离开白愁飞。
“……苏梦枕…………”
“我在。”
“……苏………”
“我在!”
“冷……”
白愁飞想说你这什么破地方,冷得跟刑部大牢的水坑一样,但是他说不出几句话,就只能捡些重要的。
苏梦枕不让他死,拿自己的本源灵力护着他,再这么下去只怕一个都活不成,白愁飞又想骂他,反正之前也骂了那许多,可他脑子里的鼓声挥之不去,那鼓声又像人言扎进他的耳朵,音调诡谲,扰得他心烦。
苏梦枕也听到了鼓声。
起初并不清晰,然而后来逐渐喧闹起来,像是千万记重锤打在鼓面上,夹杂着滚如沸水的人声,嘻笑吵骂浑作一场,渐渐人声又盖过鼓声,像身处摩肩接踵的集市,又像打入怨念千重的鬼城。
他的意识似乎也要在这些人声中溃散。
王小石从没想过一个小女娃竟然跑得这样快。
“把挽留剑给我!”
他提气纵身几个起落追出十余里,却依然只能看到前方一个飞快移动的黑影,他脚上疼得厉害,鞋袜都被血透,不知道之前着了什么道,要生生追出去这十余里的血脚印。
太阳移至天心,前方人影没再动了,王小石咬牙赶去,却看到一个妙龄少女。
少女背着挽留剑,站在一片荒林之中,此刻王小石回忆这一路的光景,猛地发觉此处绝非什么严寒苦地,却不曾见过一点鲜绿之色,更勿论其他,自己追出这些路途也只见过这一片荒林而已。
“你是王小石,我拿的是你的挽留剑,那就没错了。”那少女说道。
“什么没错,分明有错!你怎么随便抢别人的东西,快把挽留给我!”
“剑可以给你……”少女眼中流露出一片狠戾之色,“苏梦枕和白愁飞不行。”
少女将挽留高高一抛,便同王小石战至一处,挽留挂在一角枯枝之上,立时嗡鸣一声,紧接着枯枝回春,竟从枝头钻出一叶嫩芽来。
苏梦枕心口像被刺穿,瞬间失去了一大半的力气,白愁飞反倒被这一痛痛了个清醒,又被倒下的苏梦枕硬生生砸开了眼睛。
两个剑灵倒在一处,手指还扣在一起,苏梦枕虽脱力,脑子却还是醒着的,他爬不起来,却感觉到右手被浅浅回握了一下。
“老三大概出事了……”
“你还有闲心担心别人?”
苏梦枕被回怼了这一句反而笑了出来,他能感到力量被不断抽走,想必白愁飞也不好过,如此还能跟他讲话回嘴,想必是伤势好了许多。
“我不想坐以待毙。”
苏梦枕趴在他身上,动都动不了却还跟他讲这些,白愁飞想笑他一声。
“……再这样下去,我害怕又要失去你了。”
苏梦枕这样说道。
太阳好像坠得飞快,往日大概一刻的时间就已经落下了两个时辰的距离,直直朝向西方而落,眼前的少女也变成了老妪,身形干瘪双目塌陷,渐渐落入下风。
“太阳!”她嘶吼着,声音苍老有如鬼泣,“你还看得到天道吗?!”
老妪欲向前一步却跪倒,再站起时双腿上的血肉已经不见,只剩骨骼经脉收张战栗,她要杀王小石双腿却被死死钉在原地,骨头向下刺入大地之中,经脉散如根须枝叶,她双臂伸长抓向王小石,却在落日余晖中被烧尽了皮肤血肉。
白日黑夜只在须臾之间,最后一丝天光消散,王小石面前就只剩下一株向前的枯树。
此刻王小石才发觉,面前密密麻麻枯树残枝,原来净都是死人白骨。
不远处寒光一现,王小石向前伸手唤一声挽留,剑身入手,下一刻挽留出鞘,竟将整个树冠都斩下。
“便宜你了。”王小石冷然道。
“是我不好,让你们受苦了。”
王小石瘫在地上,左右两条胳膊各被一个剑灵抱着用来恢复自身,苏梦枕还算坦然,白愁飞只拉了他一根小指。
“你说日升日落之间就有女娃娃变成了老妪,日落之后就变成了这棵树?”苏梦枕指着半截树身,“既然已经变成了树,你为何还要砍她?”
“大哥,我脚疼……”王小石眼泪汪汪,又看向白愁飞,“我为了追回挽留,脚底都磨烂了,流了好多血……”
苏梦枕失笑,王小石看白愁飞仍不理他,就又展示身上挂彩,指着鼻骨上一道豁口嘟嘟囔囔:“大白,大白你看看我,我都破相了……”
王小石看着白愁飞扭头过来大喜过望,下一刻就被一指头戳到伤口:“疼疼疼疼疼,二哥手下留情!”
白愁飞见他喊疼于是想抽回手却被捉住,王小石看着他笑道:“倒也没那么疼。”
三兄弟并排躺在荒林之外,林中一叶嫩芽悄然长大,另一个王小石身处混沌之中,眼中无悲无喜。
TBC.
王小石:哥哥们甚至都不心疼我,哈特痛痛
苏梦枕:……
白愁飞:(戳)
王小石:二哥爱我(确信)
如果苏白被王小石烧成了剑灵 7
对,你们没看错,我诈尸了(bushi)
天地可鉴,我本来是想写沙雕文的,我真的是想写沙雕文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没关系,问题不大,我都可以编,大不了还可以坑
真的是每一章都跟上一章以及初设定没什么关系
前方团灭预警
王小石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他眼前的浓郁的黑暗,四周安静无声,便是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他徒劳无功地睁大眼睛,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遗留在眼中的那方景象。
那是金风细雨楼前白愁飞的死状。
他看不到其余许多人,闭上双目也徒劳无功,这张死不瞑目的脸仿佛刻进了他的瞳仁里,他的眼睛也刀刻一样的痛。......
对,你们没看错,我诈尸了(bushi)
天地可鉴,我本来是想写沙雕文的,我真的是想写沙雕文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没关系,问题不大,我都可以编,大不了还可以坑
真的是每一章都跟上一章以及初设定没什么关系
前方团灭预警
王小石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他眼前的浓郁的黑暗,四周安静无声,便是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他徒劳无功地睁大眼睛,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遗留在眼中的那方景象。
那是金风细雨楼前白愁飞的死状。
他看不到其余许多人,闭上双目也徒劳无功,这张死不瞑目的脸仿佛刻进了他的瞳仁里,他的眼睛也刀刻一样的痛。
“假的,”他说,“幻觉。”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发抖的掌心无用,面前的白愁飞冷冷注视着他。
“这太奇怪了。”苏梦枕说。
白愁飞站在柴房门口,眼前景色一片祥和——如果忽略天地颠倒的话。
白愁飞:“给我个东西。”
随后他抬手,接住抛过来的一根干柴,未经打量就朝门外丢了出去,木柴越过门口直直坠下,转瞬就看不见了。
苏梦枕从后方走过来,王小石尚且抱着白愁飞的大腿,抬头怒目而视,却被大手狠狠揉了一把透湿的头顶。
苏梦枕:“你说是外边奇怪,还是王小石奇怪?”
白愁飞冷笑一声应道:“外边奇怪,王小石更奇怪,连你这个大哥都不认了,他还是王小石吗?”
王小石:“我是……我怎么就不是了……”
白愁飞斜睨着他,王小石像是被这眼神吓到,却不肯松手,只抓着他衣衫缓缓站起来,他的腿仍痛着:“大白,你别这样看我……”
“先前来的不是温柔,眼前这个也不一定就是王小石,”白愁飞看向苏梦枕,“说不准也是假的。”
苏梦枕:“你要试试?”
王小石看向苏梦枕,又看向白愁飞,他的两个剑灵哥哥此时一左一右坐得板正,他这个剑主本尊却可怜巴巴站着受审。
苏梦枕:“我们兄弟三个在哪里结义?”
王小石:“苦水铺!”
白愁飞:“锄强扶弱?”
王小石:“苏梦枕!”
苏梦枕:“?”
苏梦枕:“我们三个第一次吵架是什么时候?”
白愁飞:“大哥只能想到这个了吗?”
王小石:“原因我忘了……”
白愁飞:“假的。”
王小石:“可那天大白受伤了!发了好大的脾气,我要给他看伤,他不许,我愁得一晚上睡不着,想偷偷去看他却听见他在哭……”
苏梦枕:“……二弟,我觉得……”
白愁飞:“不许提!”
苏梦枕被硬生生止住话语,看着白愁飞,面上神色难表,倒是白愁飞本人隐去眉目间的怒色,站起身来,朝着王小石走去。
王小石见二哥肯来找他,水汪汪的眼睛亮了又亮,白愁飞刚冲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被冲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二哥……我的好二哥……”王小石抱着怀中腰身,又将湿乎乎的脑袋往白愁飞胸口扎,“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凶我的。”
话未说完,堂堂挽留剑主被一把抓住衣领摔在桌子上,相思刀横在喉间,王小石吓傻了眼,一时竟忘了挣扎。
“你还要虚情假意到什么时候,”白愁飞一双眼睛血红,眼看着就要抹了王小石的脖子,“或者你根本不是王小石……”
“……那你杀了我吧……”王小石心里难过,难过到几乎说胡话,“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我还辜负了你一颗心,你若恨我,我的命你拿去,心也剜走,左右你恨透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愁飞气得想笑,他是恨不能把王小石脑壳撬开看看里边装了什么古怪东西,可相思刀不肯弑主,就连他动了杀心也跟着难过无比。
他气得将刀扔到一边,王小石立时坐起,又将白愁飞抱过来,沉默许久吻上他心口的刀伤:“……再也不会了。”
王小石抬起一双眼睛看他,白愁飞偏头躲开视线,正对上苏梦枕探究的眼神。
苏梦枕:“老三他……”
白愁飞:“脑子有病。”
苏梦枕:“……真的是本人吗?”
白愁飞:“这种随口就来的承诺除了他还有谁会说?”
苏梦枕:“……”
白愁飞:“哦,我忘了,你也会。”
苏梦枕:“……”
苏梦枕欲言又止。
苏梦枕:“二弟,大哥向你保证……小心!!”
话音未落白愁飞和王小石面前就立起一道柔红色的光幕,苏梦枕双目都泛起红光,起手将三人通通保护在这道光幕之后,而他们三人所处的柴房此刻半数化为齑粉,木门砖瓦通通崩散,不过须臾之间就只剩下一丈之地可以容身。
脚下太阳光华流转,晴空悠悠遥过万载,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之灾。
白愁飞抬眼望去,便是大地倾轧而下,他抬手勉力相抗,灵气却似泥牛入海毫无用处,白愁飞震惊之余突然听到头顶鼓声齐奏,如同奔雷,那鼓声从地底一路冲杀进他头脑,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反打进他灵府之中,白愁飞只觉好似瞬间被千万道光穿体而过,身形一滞便倒了下去。
“二哥——!!”
王小石接住白愁飞,剑灵轻飘飘像纸一般,王小石将他护在身下急声唤着。
白愁飞困在鼓声中听不见王小石的声音,苏梦枕分了神,光幕终于抵抗不住彻底崩碎,下一刻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一根花枝落下,枝头开了并蒂海棠,花开之时燃起一点绿火,火焰中脱生出一只雀儿,抖开灰烬轻灵灵飞远了。
黑暗中千般变化,便是面前死去的白愁飞也变换了千般面孔,脸上或喜或悲时笑时哭,王小石不得不看见,好似过了一万年,他再睁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浓郁的安静的黑暗。
悄无一物的黑暗中,他向前迈了一步便猛地顿住。
王小石听到千处脚步声。
TBC.
白愁飞:这是剑灵该打的本???
如果苏白被王小石烧成了剑灵 6
没错,是我,我良心发现过来更文了OTZ
这篇文码到现在已经不能再离谱了,总而言之,不要带脑子观看OTZ
很难讲在写什么东西,一切都是未知
前方sancheck预警
白愁飞只看向她的眼睛,那黑域中的雾气便缠缚上来,他手脚躯干受困动弹不得,黑雾所在处如剥皮拆骨般惨痛无比,竟是要将他生吃一般!
王小石拔剑向前:“放开我二哥!”
他刚前进一步那少女的头就生生拧向他,笑容可怖:“小石头,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吃啊?”
王小石怒道:“你是个什么鬼东西?!”
少女笑道:“吃了大白菜和师兄,他们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们了!”
白愁飞身上痛极,听她此番言......
没错,是我,我良心发现过来更文了OTZ
这篇文码到现在已经不能再离谱了,总而言之,不要带脑子观看OTZ
很难讲在写什么东西,一切都是未知
前方sancheck预警
白愁飞只看向她的眼睛,那黑域中的雾气便缠缚上来,他手脚躯干受困动弹不得,黑雾所在处如剥皮拆骨般惨痛无比,竟是要将他生吃一般!
王小石拔剑向前:“放开我二哥!”
他刚前进一步那少女的头就生生拧向他,笑容可怖:“小石头,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吃啊?”
王小石怒道:“你是个什么鬼东西?!”
少女笑道:“吃了大白菜和师兄,他们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们了!”
白愁飞身上痛极,听她此番言语却还冷笑一声:“要吃我?你也配?!”
王小石心知此物绝非温柔,挽留立刻斩下她头颅,创口处瞬间涌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王小石大惊,腰间被一提一带躲了过去,苏梦枕放下王小石,却依旧难以斩断那缠缚住白愁飞的黑雾,白愁飞痛也痛到他的身上,他眼中隐隐透出红光,咬牙扑了上去抱住白愁飞,那黑雾就也缠在他的身上。
白愁飞看了想笑:“你来找死?”
苏梦枕疼得厉害,却也笑笑:“早就是已死的人了,不怕这一遭,你怎样,痛不痛?”
白愁飞虽然求死,却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东西手中,于是问苏梦枕:“我不信你是个没脑子的人,说吧,要我怎么做?”
王小石肉身凡胎不曾见过这诡异场面,那甲虫如潮水般涌上来,甲虫所过之处皆如烂泥塌落,桌椅板凳灶台锅炉无一幸免,王小石躲闪不及,那虫子就咬穿他的鞋袜钻进皮肉里,那被他砍掉头的怪物又生出一颗头,却是黑雾做的脸与虫子拼成的五官,颠倒混乱做出无数表情,或喜或丧再也不像温柔,正在吃他的两位哥哥。
王小石惊极怒极,身体也仿若不受控制,那虫子钻进他的骨头里也感受不到疼痛,他抽出一捆干柴又淋上火油,挽留斩过便生了火,他举起火把冲了过去,踏出一路鲜血将火束捅进那怪物的头脸中。
“听到没有,放开我哥哥!!”
甲虫被烧得吱吱乱响,竟拼凑出女子笑声,王小石被这笑声扰乱心神,眼前变成燃烧的牢笼,火焰之中跳跃人脸,铺天盖地冲他袭来。
王小石倒在地上,挽留剑嗡鸣作响,苏梦枕与白愁飞同时出手,只见寒光一闪,挽留就已跃到他二人面前。
苏梦枕:“你看,若要用剑,便要你我同心。”
白愁飞:“你不用这苦肉计,我也不会放任我自己和你死在一处。”
苏梦枕听了便笑,此刻剑光大盛,直直斩断那处黑雾,苏梦枕得以活动便执剑杀到那物面前:“你连伤我两个弟弟,我不会容你!”
话音未落那怪物身上已多三处剑伤,有光自创口处泻出,又转瞬恢复,黑雾自四面八方涌来,攀上挽留又缠上苏梦枕手臂,下一刻相思刀脱离剑身落入白愁飞手中,白衣突现,那怪物又中十数刀,最后一刀捅进那被烧得焦黑的头脸,白愁飞眼中一片狠戾之色。
“你这东西也想吃了我?休想!”
相思刀白芒青辉闪过,白愁飞一刀斩断祂整个身躯,刹那间怪物四分五裂,连同那一切的诡异景象尽数消散。
柴房内一切如常,只有被王小石点燃的柴火还在燃烧,而王小石此刻仍昏迷着,身上衣物完好无损,却从鞋袜中透出血色。
苏梦枕:“怪事。”
白愁飞背对着他,没有接他的话,苏梦枕叹了一口气将挽留剑放在一边:“你看这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什么都发生了,是不是怪事?”
白愁飞应道:“你知道的向来比我多,何必要来问我?”
苏梦枕失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会事事都清楚明白,这天下的事自然有我不知道的,也有我做不到的,我不知道,所以要问你,我做不到,所以要拜托你。”
苏梦枕拉过他的手,柔和的红光自掌心涌出:“你救了我,谢谢。”
红光消失,白愁飞手臂上的伤痕已经消去。
苏梦枕又道:“你肯救我,我很开心。”
白愁飞移开眼神:“我只是想宰了祂。”
苏梦枕笑道:“嗯,我知道。”
苏梦枕:“你身上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大哥帮你——”
白愁飞:“不用。”
苏梦枕:“那就是有了。”
白愁飞:“?”
白愁飞躲闪不及,又被抱在怀里,温暖的轻柔的红光再次将他包裹住,周身密密麻麻丝丝缕缕的疼痛渐渐消散而去,他要挣,却被温柔坚定地抱着,他一时失语,原本空虚无力的躯壳也仿佛被注入了力量。
他知道那是苏梦枕的力量。
白愁飞:“你总是当迟来的好人。”
苏梦枕:“现在还不迟,一切还来得及。”
白愁飞:“你再不去看王小石就来不及了。”
苏梦枕:“……”
王小石躺在柴房门口,掌心有燎泡,腿上皮肉溃烂,苏梦枕看了,又说腿骨也可能裂开了。
白愁飞:“能治?”
苏梦枕抬头看他:“你很担心他?”
白愁飞:“我管他死不死。”
说罢他自己拉了条板凳拂了下灰坐下,一眼不曾看向这边。
苏梦枕浅浅替他治了下皮肉伤,王小石昏得结实,拍脸也拍不醒,于是苏梦枕起身去缸里舀了一瓢水。
尚未来得及狠心泼下去,就听见王小石啊的一声叫。
“别跳!!”
苏梦枕:“……?”
王小石坐起来,看向苏梦枕,又扭头看到白愁飞,就手脚并用蹭过去,抱住白愁飞一条大腿开始哀嚎:“大白!我不能没有你啊!!”
白愁飞:“你有病?”
王小石眼泪汪汪,嚎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当大侠了,我也不偏心了,我就你一个好兄弟,大哥我也不要了,大白你别跳好不好?”
苏梦枕:“……”
苏梦枕没有说话,他一瓢水都泼了过去。
王小石被泼成了王大湿,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脸怨念地看向苏梦枕:“都怪你,非要拉我跟大白入伙,我们都说好了离开京城了,你还要拉我们回来,你没死也不说,就让我去杀人,你就没安好心,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大哥,我不认你了!!”
苏梦枕开始认真怀疑王小石是不是刚才磕坏了脑子。
白愁飞没有理会王小石在他大腿上蹭水的行为,他看着门外,神色凝重起来。
门外天上是黄土草木,头顶繁花似锦,空气中传来桂花与腊梅香,他目光自上而下扫过,脚下空荡无底,云彩流过太阳。
TBC.
白愁飞:这个世界有问题
苏梦枕:突然觉得王小石有点多余
王小石:(已混乱)
如果苏白被王小石烧成了剑灵 5
现生太忙了鸽这么久真的抱歉OTZ
感觉已经不会写cp文了怎会如此……人果然会鸽废……
放心不会坑的,就算地球炸了我也会赶在末日之前把结局码出来(?)
前方王小石没有指望的一生预警(?)
温柔说想回京城看师兄,苏梦枕听她心心念念说了好多次,终于还是愿意现身见她,小姑娘眼看着开心起来,一双含泪的眼睛亮晶晶,三年前的惨痛往事在她的记忆里展开,她却好像能避开这份疼痛。
如果失而复得,那过去的痛苦又算得上什么呢?
温柔重新见到了师兄,便想起了她的大白菜。
那个志在九霄凌云之上,白衣凛然,只愁不能飞的白愁飞。
“大白菜,我不想...
现生太忙了鸽这么久真的抱歉OTZ
感觉已经不会写cp文了怎会如此……人果然会鸽废……
放心不会坑的,就算地球炸了我也会赶在末日之前把结局码出来(?)
前方王小石没有指望的一生预警(?)
温柔说想回京城看师兄,苏梦枕听她心心念念说了好多次,终于还是愿意现身见她,小姑娘眼看着开心起来,一双含泪的眼睛亮晶晶,三年前的惨痛往事在她的记忆里展开,她却好像能避开这份疼痛。
如果失而复得,那过去的痛苦又算得上什么呢?
温柔重新见到了师兄,便想起了她的大白菜。
那个志在九霄凌云之上,白衣凛然,只愁不能飞的白愁飞。
“大白菜,我不想你走……”
温柔虚虚环抱住白愁飞的腰,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他:“你若走了,我会很难过的,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日以泪洗面,我会变丑的……你不忍心让我变丑的对吧……”
白愁飞移开眼神没有回答。
温柔又道:“你若走了,我必定要想你,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晴天会想,雨天会想,下雪天还要三倍地想,我看花会想到你,看云会想到你,看月亮也会想到你,我想起你就会打王小石一顿。”
王小石:?
温柔:“小石头要被打成肿石头了!”
王小石:“……”
温柔:“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你有意见啊?!”
王小石:“我没有,我活该。”
白愁飞看着这一出荒诞喜剧久久无言,温柔依旧恳切地看着他,见他久久不回应眼角划下一滴泪来:“你不要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你了……”
白愁飞眉目间似有动容,王小石见状推开苏梦枕冲上前去:“我也一样!”
白愁飞:“当初在白家人坟前你也是这么答应我的。”
王小石:“……”
白愁飞:“再信你一次我改姓黑。”
最终温柔拍着胸脯又对白愁飞承诺了许多,便欢欢喜喜地要去二十里外的雁翎楼打包酒菜。
温柔:“温女侠请客,我们好好吃一顿,吃饱了肚子就不许再赌气了!”
说完便提气纵身往东面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了苏白王一人双剑灵。
苏梦枕指了指王小石,又指了指自己的嘴,面带微笑,神色和蔼,王小石猛然惊醒,连忙给他大哥解了噤声令。
苏梦枕:“再有二次我就带着老二一起走。”
白愁飞:“然后被他一声令下原路返回。”
王小石含泪点头。
苏梦枕:“……”
白愁飞:“苏梦枕你也有今天。”
从清早蹉跎到了午前,镇上人看到一个粉色衣裳的女孩子风一样的来又急吼吼地提了两大盒的饭菜走,此处偏僻少有见到如此貌美女子,温柔被看得一阵恶寒,挑了小路走了。
此刻风声阵阵,眼前光怪陆离,小寒山燕身形轻快,不消时就没了影子。
王小石抱着怀中一坛腌好的萝卜干望眼欲穿,肚子很合时宜地连声悲鸣。
王小石:“我能不能……”
苏梦枕:“敢在温柔回来之前吃一口的话,后果你可要自己想清楚。”
王小石:“……你们一定要告诉她吗?”
苏梦枕:“我不会,老二也会。”
王小石泪眼朦胧:“大白……我饿……”
白愁飞:“那你吃啊。”
王小石:……
王小石不愿惹温柔生气,只得抱着腌菜坛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外边阳光正好,温柔走时未曾把门关紧,一线暖光打在王小石的脸上,眼睛在光下是温纯的琥珀色。他肚子咕咕叫着,却突然笑开来,他低头痴痴笑着,像是高兴极了。
苏梦枕觉得奇怪,于是问他:“我和老二联手拿温柔欺负你,你不生气不委屈,却在笑吗?”
王小石抬头看他,剑灵的身形若隐若现,透过苏梦枕能时不时看到后边的灶台和被烟气熏黑的土墙。
王小石:“这就是我想要的日子。”
苏梦枕的面色逐渐凝重下来。
王小石又道:“温柔能和我有来有回地吵嘴,大哥和大白能在同一屋檐下打趣我,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能坐下喝酒聊天,给我神仙日子也不换……”
白愁飞垂眼看他,王小石对上他的视线,整个人看上去高兴起来:“大白,大哥,你们都坐过来!”
于是王小石右手抱着苏梦枕,左手揽着白愁飞,通通坐在柴火灰上:“从今天开始,我们兄弟三个,坦诚相对,真心以待,谁都不要说违心话,赌气话!”
王小石:“从前有太多误会,但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是天意,我们兄弟就是要永远在一起!”
苏梦枕面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抬眼去看白愁飞,双生剑灵对彼此都有感知,对方神色淡淡,已然和昨夜心境不同。
他的爱与恨,哀与怨正在消散,苏梦枕曾如此,白愁飞也将如此。
王小石却不知,他揽着白愁飞,看他并不像昨夜那般抵触抗拒,也不再冷言冷语,好像认同了他此番想法,心中欢喜难表,于是开口说道:“大白,我知道你现在仍恨我怨我,过去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们不要再提过去不开心的事情了,好不好?”
王小石:“你现在不能违抗我,可我不想过多去强迫你,只要你想,我就还是你的小石头。”
白愁飞听完他这番言语,反问道:“可我若只当你是王小石呢?”
王小石的面色逐渐冷了下来。
白愁飞见他如此便笑道:“你让我放下,你自己怎么放不下,我又凭什么要为了你的执念留下?”
“你要听实话是不是?那我就讲给你听。”
苏梦枕心知不好,连忙出声:“老二!”
白愁飞又笑:“你怕什么,我说不成违心的话。”
白愁飞:“我是想过跟你做一辈子的兄弟,我们一起名扬天下建功立业,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从没有骗过你。”
白愁飞说着,突然看了苏梦枕一眼:“除了我当时确实没能一刀捅死苏梦枕这件事。”
苏梦枕:“……没关系,我不重要。”
白愁飞:“但是我现在不想了,王小石,你后悔了,我没有。”
白愁飞:“我不后悔跟你和苏梦枕结拜,我不后悔叛了金风细雨楼,我也不后悔去死。”
“我现在还不如死了。”
“你敢!”王小石双目猩红,挽留剑随之嗡鸣一声,他猛然回过神来,错愕地收回按在白愁飞身上的手,他匆忙解开了对苏梦枕和白愁飞的禁锢,看着苏梦枕几乎瞬间拦在白愁飞身前,无措地笑笑,“没关系,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大白说话总是这样的,我习惯了,没关系……”
王小石重新抱起地上的坛子看向门外:“再等等,温柔应该快回来了……”
苏梦枕惊魂未定,白愁飞躲开他搀扶的手,自己站回角落中。
如此一等就等到了午后,王小石抱着腌菜坛子已经睡了过去,脸皮在坛子上堆出一个饼,苏梦枕原本在闭目养神,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苏梦枕:“情况不对!老三别睡了!”
王小石额头猛磕了一下,一时清醒,却看见白愁飞已经推开了房门,此刻刚过午时,屋内干净明亮,白愁飞将房门一掌推开后眼前却是一片浓郁的黑,他皱眉向后退了一步,黑域中半点声息不可闻,却脱离出一个美貌少女。
眼前少女貌同温柔,却仿若黑雾画皮,轻飘飘没有实感,她漆黑的眼珠迟滞地转转,看向白愁飞时便笑了出来:“大白菜,我带吃的回来了。”
TBC.
苏梦枕:可不可以来个正常人,我想讨论一下我两兄弟和师妹的病情……
我文最大反派真的不是王小石吗(瑟瑟发抖)
如果苏白被王小石烧成了剑灵 4
是谁给我的胆子让我在ddl最后两天爬上来更文,可能是我那颗无畏的心吧🚬
前方继续泼狗血预警
王小石决定叫白愁飞出来好好谈谈,把心结说开,这一点得到了温柔温女侠拍着胸脯的大力支持,说是天塌下来有小寒山燕顶着。
于是王小石拔出相思刀:“二哥,你出来见见我。”
昨夜太过仓促,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将白愁飞收进相思刀内,以至于王小石再次看见白愁飞的时候苦涩滋味才猛烈地冲上心头。
时过三年,上一次好好看他是在火葬之时。
今日天气晴朗,白愁飞被门外阳光刺到眼睛,便缩身进柴房阴影之中,他身上还披着苏老大的披风。
白老二死前哭红了眼睛,...
是谁给我的胆子让我在ddl最后两天爬上来更文,可能是我那颗无畏的心吧🚬
前方继续泼狗血预警
王小石决定叫白愁飞出来好好谈谈,把心结说开,这一点得到了温柔温女侠拍着胸脯的大力支持,说是天塌下来有小寒山燕顶着。
于是王小石拔出相思刀:“二哥,你出来见见我。”
昨夜太过仓促,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将白愁飞收进相思刀内,以至于王小石再次看见白愁飞的时候苦涩滋味才猛烈地冲上心头。
时过三年,上一次好好看他是在火葬之时。
今日天气晴朗,白愁飞被门外阳光刺到眼睛,便缩身进柴房阴影之中,他身上还披着苏老大的披风。
白老二死前哭红了眼睛,锦绣白衣血污纵横,小脸苍白得跟纸片一样,此刻他站在柴房遍是灰尘草屑的一角,打量着眼前全新光景。
王小石穿着一身干净粗糙的麻衣,温柔像是刚洗过脸,红扑扑的脸蛋上还留着未干的水汽,就连苏梦枕身上的气息都平和许多。
没有鲜血,没有仇恨,没有刀光剑影与你死我活,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劫后重生。
白愁飞这才真切地感知到原来时间真的过去了这么久。
可他脸上还粘连着斑斑血迹。
王小石本想开口说话,却看见白愁飞将整个柴房扫视一遍,目光定在他们三个身上,眼神充满了陌生与敌视。
王小石干笑两声:“地方是小了些……”
温柔一愣,连忙跟腔:“往东二十里有个酒楼,不如我们去那儿说,那酒楼排场可大了!用来给大白菜接风洗尘正好!”
白愁飞:“让我走。”
温柔:“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她就要去拉白愁飞的手,却被躲了过去,苏梦枕看出白愁飞是要逃便动身去拦,反被自己的披风盖了一脸。温柔见状快步上前手臂一张要拦住他去路,剑灵的身体却直直穿过了她的掌心。
“站住。”
只此两个字,白愁飞好似全身被束缚,定在原地一步动不得,身后王小石垂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回来。”
仿佛有一道大力扯着他的身体,白愁飞脚下一空,旋即被拉回原地。
王小石用手背擦了擦眼下,眼中似有歉疚:“对不起啊,大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好好说话。”
白愁飞气极反笑:“我跟你没有什么话可说。”
王小石点点头:“那你就听我说吧。”
王小石:“大白,我好想你。”
“我想念你我温柔一同进京的日子,我也想念我们兄弟同心的日子,那幅画我后来找回来了,一直带在身边。”
“是这个世道把我们变成这样的,是这个吃人的江湖把我们分开的,我杀了蔡京,给你报了仇,他死了,没人能再欺辱你。”
“现在我不做什么英雄了,我就想和温柔,和大哥,和你,我们四个在一起过平淡美满的日子,这不好吗?”
“至于你跟大哥的事情——”
王小石突然被冲过来的苏老大捂了嘴。
白愁飞:“我跟苏梦枕什么事?”
苏梦枕百忙之中回身冲他疯狂摇头。
白愁飞看着这一场闹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温柔以为有戏,便走上前去,她知道她不能像王小石一样碰触到白愁飞,却还是抬起手去拉他的衣袖:“大白菜……你留下来吧……”
白愁飞又笑:“温柔,你真的以为,我能走得了吗?”
温柔大喜过望:“你愿意啦?”
白愁飞:“不愿意。”
温柔顿时像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白愁飞:“可这早就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情了。”
“王小石说想我?哈哈,他当然想我,谁会不想念一个已经对他没有威胁的故人呢?我已经死了,温柔,所以他才会记住我的好,忘了我做的恶。”
“如若我还活着,如若我还是那个兴风作浪的白愁飞,他只会像之前那样提剑来杀我……他要的是那个,记忆里对他千般好的二哥,没有跟他离心的二哥,不是我白愁飞。”
“我现在反抗他不得,你看,他不许,我连一步都走不了,这才是他想要的。”
温柔听他这么讲心痛得要哭,碰不到白愁飞她便更要急哭了:“可你不会再兴风作浪了啊,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的。”
白愁飞笑了:“我不愿意。”
温柔觉得天塌了,她这只小燕子撑不起来,泪珠子就扑棱棱往下掉。
白愁飞又说道:“你有星星刀,但你不曾用它来刺我,我才愿意和你讲这些话。”
“眼下没有可能,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走的。”
温柔觉得委屈,可她无法对白愁飞说什么,就扭头去踹王小石。
王小石:“?”
温柔:“瞧瞧你干的好事!”
王小石:……?
王小石委屈,王小石不敢说话。
变故生在两年前,那是一夜大雪,他与温柔躲避搜查的官兵潜入一处红梅林,夜晚不敢生明火,王小石从包袱里掏出毯子,就想招呼温柔一起来休息。
他小声叫了两次,却没听到回应,王小石扭头望去,却看见温柔对着一棵红梅树发呆。
王小石:“确实是好漂亮。”
温柔应道:“像师兄一样。”
王小石心中隐隐作痛,应了一声就将温柔拉来缩进毯子里一块休息。
来年春天的一日,王小石在河边饮马,听见温柔银铃般笑声,她穿着一身俏丽的粉裙子,两只小手合在一起冲他跑来。
“小石头!快来看!”
王小石知道她是有东西要给自己看,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是什么?”
温柔笑得更美:“大白菜!”
王小石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见温柔手掌打开,里边是一只白蝴蝶。可大概她太开心,用的力气大了些,蝴蝶断了一边翅膀,已经死了。
温柔的笑容也消失了,神情有些恍惚:“大白菜死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死掉的蝶尸被她甩开,温柔看着地上一小片白色翅膀,号啕大哭起来。
后来王小石隐姓埋名带她来这处村落暂时住下,听她念叨了很多次要回京城看望师兄,还说要去喝大白菜与纯姐姐的喜酒。
TBC.
王小石:我哪敢说话……
如果苏白被王小石烧成了剑灵 3
最近真的超忙的所以鸽了(迫真)
因为作者忙到有点精神失常所以文的走向大概不太正常各位多担待(?)
再次提醒所有角色全部我流,全部我流,全部经过我本人不负责任的二次加工所以ooc就可以理直气壮了
前方奇奇怪怪走向预警
夜风自窗外涌入,一室纸墨激荡,王小石被风迷了眼,迷茫的脑子也不见清醒多少,这里是他从没来过的,他缓缓踱步于重重叠叠高挂的画卷之中,如同跌入水墨幻境。
此刻他手中没有挽留剑,半束的头发还粘连着血迹,而他恍若不知,随手拂开一幅旭日孤鹰,纸上留下三点血指印,就看到前方灯下角落里红袍盖雪。
“大哥?”
苏梦枕闻声抬头,露出一双不耐的眼,......
最近真的超忙的所以鸽了(迫真)
因为作者忙到有点精神失常所以文的走向大概不太正常各位多担待(?)
再次提醒所有角色全部我流,全部我流,全部经过我本人不负责任的二次加工所以ooc就可以理直气壮了
前方奇奇怪怪走向预警
夜风自窗外涌入,一室纸墨激荡,王小石被风迷了眼,迷茫的脑子也不见清醒多少,这里是他从没来过的,他缓缓踱步于重重叠叠高挂的画卷之中,如同跌入水墨幻境。
此刻他手中没有挽留剑,半束的头发还粘连着血迹,而他恍若不知,随手拂开一幅旭日孤鹰,纸上留下三点血指印,就看到前方灯下角落里红袍盖雪。
“大哥?”
苏梦枕闻声抬头,露出一双不耐的眼,王小石被这眼神震慑得后退一步,苏梦枕仍盯着他。
红袍之下白愁飞扭头去看王小石,被苏梦枕欺身而上掐住下颌再次吻了上去。
王小石惊醒了。
“大哥亲了二哥,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王小石狠狠揉了两把脸,旁边温柔睡得正香甜,王小石抄起外衫拿上挽留蹑手蹑脚跳下床去,秋日天冷,他跑到屋外没两步就打了个响彻云霄的喷嚏。
于是他后脑勺被温柔从窗内狠狠丢了个枣子。
不过这不重要。
王小石摸到柴房,敲敲挽留剑:“大哥,你在不在?”
红衣现身,苏梦枕顶着个乌眼青一脸麻木:“……我在与不在你不清楚吗?”
王小石:……
王小石:“大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轻薄了二哥?”
苏梦枕:“……啊?”
王小石:“没关系的,我能接受,大哥你大胆讲出来,二哥不接受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王小石一对狗眼亮晶晶,热切地看着苏梦枕就等他点头。
苏梦枕:……什么毛病?
苏梦枕:“我昨夜,是与老二在一起。”
王小石一手平举止住苏梦枕接下来的话,一手按住自己起伏的胸口:“我明白了。”
苏梦枕:不,你不明白。
王小石:“大哥亲了人不打算负责吗?”
苏梦枕:?
王小石:“我们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既然大哥已经放下芥蒂,做兄弟的,唯有祝福。”
苏梦枕:???
王小石:“大哥一定要好好爱二哥!”
话音一落,苏梦枕心中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悸动。
王小石:“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苏梦枕:……杀弟弑主判几年?
昨夜苏梦枕确实与白愁飞在一起,但一开始并不是。
苏梦枕化身剑灵已有三年,剑灵初生之时只有一片虚无之地,他用了三年之间用灵力将所处虚无之地简简单单改造了一下。
昨夜他围着他的金丝绣线大红披风坐在书案之前,借着炉内燃香稍稍暖了一下手,又端起白玉盏抿了一口热茶,就听见隐隐约约有人在骂他。
挽留相思化为两境,相思刀藏于挽留剑柄之中,苏梦枕一闭眼就能听到白愁飞戳着脊梁骨英雄狗熊的将他一顿好骂。
“苏梦枕!你算什么英雄!你算什么天下英雄之冠!”
苏梦枕:……
“趁人之危!自以为是!丢你老子苏遮幕的脸!”
苏梦枕:听不见听不见。
“你拿我当狗还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了都不让我安生!”
“谁要你的假仁义假好心,有功夫救我不如去阴曹地府找雷纯!”
“活着的时候你明明跟雷纯王小石温柔合计好了来杀我!”
“谁要当你的狗屁兄弟!”
苏梦枕把手里的书一扔,手臂一挥直接破开了另一处空间。
相思刀内森冷无比,这世上本不该有如此森冷的相思,苏梦枕按下一口气,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寻找白愁飞。
方寸之间,这片黑暗连一点白都不得见。
白愁飞的骂声渐渐停了,苏梦枕皱了皱眉头,抬腕翻掌,生出了此间第一道明火。
掌上火光可照见三步之内,苏梦枕就靠着这三步之内的光源找到了白愁飞。
白愁飞伏在地上抱成一团,大概太冷已经没了骂人的力气,苏梦枕熄了掌上火在黑暗中将他抱起。
于是左眼上就挨了狠狠一拳。
白愁飞冷笑道:“苏梦枕,你竟然敢来?”
苏梦枕用披风将他裹起:“我自然敢来。”
白愁飞瑟瑟发抖还要将他推开,苏梦枕于是加了三分力气:“这里太冷,你去我那里住。”
苏梦枕一手抱着人,一手再次破开两处交界,明灯暖炉就在眼前,白愁飞却无法过去。
“王小石下了禁令,我除了相思刀无处可去,你死了这份心吧。”
苏梦枕叹了一口气:“可以叫他解开。”
苏梦枕未曾关闭两处交界的缺口,由着那边的灯光溢过来,慷慨又慈悲地落在他们身上。白愁飞身上寒气深重,苏梦枕便只能用自己暖着他,双生剑灵本就亲近,此刻白愁飞安静了许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梦枕:“有没有暖和一点?”
白愁飞:“你很可怜我吧……”
苏梦枕一怔,却不敢认下:“我没有。”
白愁飞:“你怎么不肯早些可怜我,刑部大牢比这里还要冷。”
苏梦枕一时间心中酸楚非常,此刻他没了金风细雨楼的顾虑,也没了一身伤病,在此处强大宛如神明,随手施加的一些照拂就是他曾经拼尽全力也无法做到的。
白愁飞:“你回去,我不用你。”
苏梦枕收紧手臂:“我不走,我需要你。”
“大哥需要你。”
于是下一刻苏梦枕就被王小石无情地敲了出来。
苏梦枕:此时有子不如无。
温柔也收拾好了出来寻王小石,看到苏梦枕的乌眼青顿时睁圆了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师兄,你教谁给揍了?”
苏梦枕: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揍?
王小石尴尬地咳了一声。
温柔不明所以:“是不是你打我师兄啊?”
王小石委屈:“人怎么能打剑灵啊……”
温柔:“……师兄你要和大白菜好好相处。”
苏梦枕:本来处得挺好的。
温柔:“大白菜他昨天才出生呢,现在就是个宝宝,师兄你已经是三岁的大孩子了,不可以欺负小婴儿!”
苏梦枕被王小石下了封口,只得指指自己的眼,又指指自己的嘴。
温柔:“骂他也不行!”
TBC.
苏梦枕:王小石你敢不敢把封口令解开?
融天派弟子日记(终章)
这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面沾着血和墨,被悉心保存下来。
它最初的主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融天派弟子。
喜欢的话请点点红心蓝手,或是在评论区同我聊聊天,大家的支持是我创作的动力。
可以收藏,但不能只是收藏,要点红心蓝手,不然我会拉黑。
剧情有修改。
【十二】
初六那天,我们在外面晒了半晌,犯起困来,在睡着的前一秒被掌门遣散回去歇着。我装困,故意拖拖拉拉走得很慢,看到院子里掌门正在磨墨写字,留给我一个藏蓝色的背影。
我没有出门的打算,也没有其他任务,便回了房间,拿出自己的行囊,从中翻出个小布袋。
黄醒进来时,我正在摆弄几块茯苓......
这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面沾着血和墨,被悉心保存下来。
它最初的主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融天派弟子。
喜欢的话请点点红心蓝手,或是在评论区同我聊聊天,大家的支持是我创作的动力。
可以收藏,但不能只是收藏,要点红心蓝手,不然我会拉黑。
剧情有修改。
【十二】
初六那天,我们在外面晒了半晌,犯起困来,在睡着的前一秒被掌门遣散回去歇着。我装困,故意拖拖拉拉走得很慢,看到院子里掌门正在磨墨写字,留给我一个藏蓝色的背影。
我没有出门的打算,也没有其他任务,便回了房间,拿出自己的行囊,从中翻出个小布袋。
黄醒进来时,我正在摆弄几块茯苓,一个没看住让他捞走一块,于是礼尚往来砸他一拳头。
“就是普通的茯苓嘛,山里一挖一把,这么宝贝做什么。”黄醒很夸张地呲牙咧嘴。
我没理他,自顾自把东西归位。“那也得动手去挖,想要你自己找。”
“所以,你在干嘛呢?”
“我在算数。”我叹了口气。“我在算,距离芒种还有几天。芒种以后不管结果怎样,秘藏的事情都会结束。到时候,我们就可以…”
“可以什么?你这人说话说一半,急死人了。”黄醒探出头来叽叽喳喳。
我原本想着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好像一夜之间就都变了,哪里还有我的家呢?
我深吸一口气,把茯苓都收起来扔进行囊。“黄醒,我中午走得迟了些,掌门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嘱咐我,今日般若传人不一定会现身,但一定会在泉州城。他与门三刀等人虽已结盟,但保不齐对方背地里有别的打算。所以掌门派你悄悄出城去,在城外蹲守,发现有可疑的踪迹立刻追上去,争取能找到般若传人的落脚点。这件事要秘密地做,途中谁的命令都别再听。”
这话当然都是我瞎编的,我只是觉得于焕杰已经联合几乎全部融天弟子反叛,而黄醒作为一个实心棒槌,届时必定会起冲突,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一起长大的兄弟死去,尽管我已经看到很多兄弟死去了。
黄醒定定盯了我半晌,最后说:“你不再跟掌门闹别扭了?”
我没回答,只把他踹出了门,快去执行任务吧你!
【十三】
于焕杰,我已经不愿再叫他大师兄了,于焕杰派人看着我,他并不相信我是诚心归顺,留着我可能只会为了剜卓不凡的心,尤其是黄醒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钟海潮时我被安排在门外,只听得里面一阵刀剑相击。门开时里面已没有了卓不凡和霍芩,于焕杰的剑上带着血。
我现在见不得血,便默默低下头。
他这一剑下去,融天剑派就再没有大师兄和掌门了。
兴许早就没有了。
于焕杰从牙缝中挤出个恶狠狠的“追”字来,其他人群情激愤,我跟在人群里,去追杀卓不凡。
我以前很少见到卓不凡这样狼狈,他在我记忆中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模样。融天弟子们在指责卓不凡时我一句话都没说,满脑子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想:我和掌门最后一次交流,会不会就是因为和王地保发生冲突那次,而且我还当着大家的面忤逆掌门。
如果我没有和捕快打架,那会不会…
算了,没有这个如果。因为那次阴差阳错,于焕杰认为我和掌门生了嫌隙,才会来拉拢我,不然只会直接把我宰了,黄醒也是一样。
也不知黄醒如今在何处,可千万别回来。
在那些思绪即将从泉州城飘到姑苏城的时候,于焕杰推我了一把,要我冲在前面去。我也这样做了,不然就等着被剑戳个对穿吧。
交锋的那一刻,我从他眼中读出哀痛。他受了很重的伤,胸口一直在流血。我张了张口,没喊“掌门”,喊的是“卓不凡”,还有两个字,只是无声的口型,是“快走”。
卓不凡的剑横扫过来,这个招式太熟悉了,我曾千万次练习过该如何应对,还是当初他教的。肌肉记忆比思绪更快,叮的一声,而后手腕翻转卸力,一切都如行云流水。我在此刻松了手,剑被挑飞,紧接着我就让踹出去了。
不得不说卓不凡一双长腿不踹人真是暴殄天物,真能给人踹出二里地去。
接下来的战局我就不参与了,因为我已经是伤患了。我眯起眼观察,看见卓不凡寡不敌众跪倒在地,于焕杰拔剑刺来时,我的右手握紧了腰间的小布袋。
在准备暴起的前一秒,门三刀来救场,我赶紧松开手继续装死。于焕杰恼怒得很,带着大部队去追,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我才爬起来,悄悄跟上去。
这场景可太眼熟了,都是对卓不凡穷追猛打,只是这次追杀的人变成了曾经的融天剑派。
【十四】
等我赶到时,小巷子里已经爆发了混战。门三刀还有他身边那个咋咋唬唬的古董商人估计也受了伤,招架得力不从心。我高不成低不就的,还带着点血哧呼啦的伤,第一时间去帮卓不凡。虽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门派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平,我至少能为他挡下一个人。
门三刀好像喊了句什么话,我没听清,但那杀猪的屠户听了很是激动,拎着杀猪刀就进了战局,砍得虎虎生风。转眼间人躺了一地,再转眼间一柄杀猪刀冲着我就来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哦吼完蛋。
刀没落下来。卓不凡拉着我躲过那记杀招,说手下留情,这不是敌人。我于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面对一地藏蓝色衣装的人,说实话我心情复杂,怎么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呢。卓不凡和霍芩站在另一端,我于是迈过那些横陈的尸首走过去,跪下来向卓不凡磕了个头。
他告诉我不必赔罪,他知道我未曾反叛,在对招时便知道了。
我接着磕了第二个头,拜谢掌门培养之恩。
而后是第三次,此后融天剑派已散,他不必再被掌门身份桎梏。愿天高水远,自在逍遥。
净坛秘藏不找了,少林秘籍也不要了,卓不凡决定与霍芩一同浪迹天涯。我坐在门口看他们相拥,这对蹉磨痛苦了多年的恋人终于得偿所愿,白首不离。
临走时卓不凡问我以后要去哪里。我摇摇头,不知道,没想过。他歪着头思考一会儿,说那要不要先跟我们去湄浔,那里有雀舌和香米。
门三刀在身后喊:“别走太快啊,到了泉州城门口我们再见一面,我有惊喜要给你。”
【十五】
走在路上,我一直都是恍惚的。心心念念忙活了许久的寻宝之旅戛然而止,生长了二十多年的融天剑派一夜倾塌。也没有了掌门与师娘,现在是卓不凡与霍芩。
那就这样吧,等安稳些,我便辞别他们,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
哦对了,也不知道门三刀当时说的惊喜是什么。
我正想着,忽然芦苇荡中冲出一群北洋兵,端着枪。大家的脚步猛的顿住,我心下一沉,这恐怕不是那个惊喜。
又一次见到那个捕快,他看起来不对劲,像是真的疯了。但就算是疯了,依旧念念不忘大沽血案。卓不凡和霍芩在辩解,他不听,霍芩甚至跪下求他,也没有用。我看着卓不凡和霍芩委顿在地的身影,右手伸向腰间,握紧了。
然后我疾走两步上前,还把身上的剑扔在地上示意。“王地保,大沽血案的指使者是于焕杰,卓不凡从最开始就没下杀令。你师父的死也是于焕杰逼的供,卓不凡当时想阻止他。这些我都可以作证。冤有头债有主,如今于焕杰已死,没了融天派,也没了掌门,你便放过卓不凡吧。”
王地保面上的肌肉抽动着,瞪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嘶吼道:“不行!”
等的就是这一刻,我弹出手中的药丸,直朝他面门去,正中右眼。与此同时枪响了,一颗子弹击中我的大腿,我被迫跪倒,卓不凡赶忙来扶。耳边是王地保痛苦的哀鸣,我忍着剧痛用力大喊:“我们融天以前可是用毒的,王地保,放过卓不凡和霍芩,我便给你解药,也任你处置。不然毒素入脑,你必死无疑!”
其实我当年只学过两年草药,用毒远不及师娘厉害,那颗药丸是我先前在山中采药时捕了条毒蛇,用它的毒囊做的,具体什么效用我不知道,什么顷刻毙命是我编的,解药我也没有,现在全凭一张嘴唬人。
王地保松开手,露出通红的右眼,估计是保不住了,得瞎。他就那么阴测测看着我,而我还在努力游说,希冀着能为卓不凡争取一点活命的时间和机会。我攒出力气又要说话,只觉得胸口一痛,那点儿力气就顺着弹孔流走了。
果然跟疯子讲不通道理也谈不了判,王地保居然不要解药,他只要融天死。
我瘫软在卓不凡怀里,血顺着喉咙往上涌,一张口便吐出血来。
一般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做遗言,但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本是个孤儿,一无所有,后来进了融天,融天便是我的家。原想着过完芒种便回融天,回去摘果子烤兔子,可是融天没了,我又没有家了。卓不凡说可以带我去湄浔,那里兴许能成为我的家,可现在看来,我应当是到不了湄浔了。所以我也不能说像“掌门,我想回家”这样的话。
血正在飞快离开我的身体,我呛咳起来,用尽全力推了一下卓不凡,可也只在他衣襟上捏出一片小小的褶皱。我说:“师兄,快走。”
北洋军缓缓逼近,卓不凡不得不放下我,护住霍芩。
在我渐渐黯淡下去的视野里,卓不凡绝望地护着他的爱人,退进了芦苇荡。
要逃出去啊。
这是我最后的想法。
【尾声】
我是白鹭湾上的艄公,做个渡客的营生,也打渔补贴家用。这日我正在水面上撒网,忽然看到岸边多了许多北洋兵。担心他们收了我的船,于是匆忙把船靠岸一盖,然后躲进茂密的芦苇荡里。
但他们不是来抓我的,他们要抓的是小道上走的那三个人。透过缝隙,我看到他们衣着不像本地人,还带着伤,唯一一个有兵器的也把兵器扔了。但即便是这样,北洋依旧没有放过他们。那个年轻人最先被打死,余下的应该是一对恋人,他们被逼进芦苇荡,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便看不见了。但是又听见两声枪响。我想他们应该也活不成了。
等北洋收了兵,我才哆哆嗦嗦跑出来,想了一想,还是顺着踪迹进了芦苇荡,看见那两个人并排躺在一片被压倒的芦苇上,血染红了白色的芦苇杆。他们手握着手,面对着面,是一对恩爱至极的夫妻,只是早已断了气。
世道难呐。
我把他们两个,连同外面那个年轻人都拉到一起,想着挖个坑葬了,别叫他们曝尸荒野。坑挖了一小半,又有三个年轻人找过来。其中一个衣着和死去的人相仿的扑过来便哭,哭得撕心裂肺。我不知这是怎么了,往后退了些。另一个人说自己是内务府的大臣,哦,原是朝廷的大人,我赶忙下拜。大人将我托住了,扶起来,问我方才的情形,我一五一十说了。他听后只是沉默。半晌后去和那个哭泣的年轻人说话。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大概得知了一些事情。
当时林泓只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把黄醒支走,没想到还真误打误撞让他找到了城外的乌兰珊格格,当然,被林浩瀚制服了。不过他们跟黄醒讲了些如今的情况,也讲了些他们的思想。说不会杀黄醒,等初六过了就放他回去。至于说过的那些话,可以让黄醒好好想想。
结果谁都没想到晚上会出这档子事儿,更没想到融天派会集体反叛。门三刀在救下卓不凡后,本想着在城门口让黄醒同他们相见。
满心欢喜的黄醒有一肚子新奇见闻要同他们讲,结果他等来的是卓不凡、霍芩还有林泓的尸首。
黄醒一边痛哭一边骂林泓不讲道义,在他身上翻出个本子。打开了,是他写的日记,上面的墨迹被血染得斑驳。
为三人立好碑后,黄醒亲手刻下他们的名字。上面没挂融天派的名头,只是简简单单的卓不凡、霍芩、林泓。
做完这些,黄醒枯坐了一会儿,而后追上门三刀和林浩瀚,说:“我也要跟着你们干!”
以后的事啊,我就不知道了。但黄醒那孩子每年都会来这里洒扫祭拜,讲今年他做了什么事,去了哪些地方,认识了哪些人。而后会拿着粮食和钱来探望我。我的儿子死于乱匪刀下,黄醒便说他来当我们的义子,照顾我和妻子,让我们得以颐养天年。
他如今剪短了头发,换上了军装,眼神很亮,和城里那些常常游行呐喊的学生们一样亮。又是一年,他说总是打仗,以后许是不能年年准时来,要我不必担忧挂怀。他来这里的时候会多带一套衣服,在去看那三人时换上。我看着他的样子,那不相熟的蓝色衣装,颈间挂着的银锁,耳边垂着的耳坠。便问:“军营里能戴耳坠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能,所以我只在这时候偷偷戴。”
黄醒在做的事情老头子我不清楚,他便告诉我,说大家在齐心协力做一件改换天地的大事儿。等做成了以后,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再没有人会欺负我们,大官儿不能,洋人也不能!
这我听懂了。“那就是好事!好孩子,你便放手去做吧。”
他说城里游行的学生都是火种,每一个怀揣希望的人都是火种。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喃喃道:“我也是火种。”
那是我第二次见他大哭。他喝醉了,用棱西口音絮絮叨叨,我只勉强听懂几个词,好像是“融天剑派”、“掌门”之类的,还有一句“融天剑派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便安慰他,说:“但你还活着。融天派就还有人记得,卓不凡也有人记得。”
卓不凡,那个个子高高的人,是他们的掌门。我想,能让这孩子哭得如此伤心,卓不凡从前一定是个待他很好很好的人。
第二天黄醒便要走。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已经重新变回勇猛的战士,身量挺拔,军装板正,站在阳光里,笑着同我告别。我透过白花花的芦苇荡看他远去的身影,路的尽头前方旭日东升,光明灿烂。
融天派弟子日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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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略有修改
【十】
泉州的五月已经很热,大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烤得人睁不开眼。等终于到了仄泽居,掌门他们的统筹规划我是没一点儿力气听了,径直回屋子里瘫着。黄醒在旁边笑,说你眼睛方才眯得只剩条缝缝,真怕你看不清路摔脑壳。我懒得打他,说掌门叫你呢,还不快去。
在床上躺了会儿,难耐的热气才散了。我坐起来,认真环顾一圈这个叫做仄泽居的地方,净坛秘藏的第四位传人会在这里出现,而拿到宝图的人一定会是掌门。
这时候距离三十年之约还有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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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略有修改
【十】
泉州的五月已经很热,大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烤得人睁不开眼。等终于到了仄泽居,掌门他们的统筹规划我是没一点儿力气听了,径直回屋子里瘫着。黄醒在旁边笑,说你眼睛方才眯得只剩条缝缝,真怕你看不清路摔脑壳。我懒得打他,说掌门叫你呢,还不快去。
在床上躺了会儿,难耐的热气才散了。我坐起来,认真环顾一圈这个叫做仄泽居的地方,净坛秘藏的第四位传人会在这里出现,而拿到宝图的人一定会是掌门。
这时候距离三十年之约还有三天。
清廷和北洋的人也来了,都住在仄泽居附近,这种三方聚首的场景似乎分外熟悉,让我想起了上海麦琪路的咖啡馆。
掌门和门三刀,哦好吧,还有那个捕快,我很不愿意带上他其实。总之就是他们三人提前聊过一次,具体内容我不知晓,但出来时他们莫名其妙好上了,甚至有闲心推牌九下象棋。
不是,你们是准备这三天琴棋书画轮着来一圈顺便排一出舞蹈欢迎那神秘的般若传人吗?
要不是师娘的毒虫没有异动,我几乎要怀疑门三刀给掌门下了蛊。
掌门说这几日大家要和睦相处,不要起冲突,一切以拿到般若宝图为目的。这道理我都懂,掌门天天清闲悠哉地跟他们喝茶下棋我也不反对,因为我反对也没啥子用处。有时候大家会去添水送水果,我也去过一两回,在听到掌门叫那捕快“家洛”的时候,那两个字像是狼钩草带刺的草叶滚过我的耳朵,滚得我心里鬼火冒。
这点子怒气在傍晚爆发,小院里安安静静,我跟那捕快正好撞上。他知道我想一剑戳死他,我也知道他想一枪毙了我,于是在窄窄的廊道里我俩谁都没动。
短暂对峙后,他说:“如今我与卓掌门是合作关系,你作为他的弟子,理应让我。”
让你个锤子。我抱着剑抬眼看他:“那我若是不让呢,怎么,砍死我?”
“按照大清律例第三十五条,违…”
我烦得很,截断了那遭瘟的大清律例。“托你这烂透了的大清的福,世道艰难,我生下来就没人教养,不懂也不听你那破律例。杀人偿命,你杀了我师兄师弟,我必杀你!”
杀就杀,还用挑日子吗?我才不管他身上的什么封印传承,到时候去他住处搜一圈不就好了。我也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他,那也要打,不然心里乱窜的怒气能活活憋死我。
电光石火间过了十几招,剑让他别得脱了手,剩下的全是肉搏。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个小小捕快会是达摩派的传人?为什么他能得了北洋的枪?为什么他挨了掌门穿胸一剑还不死?
凭什么!
掌风已至,我没躲,迎上去也狠狠给了他一拳。胸口遭击,我被打出连廊,摔在院子里,胸腹传来的剧痛逼着我吐出口血来。
打斗的声音引来了人,三方都出来看,带着几个师兄弟的掌门、几个慌张拎着枪的北洋军、还有一个看戏的门三刀,聚在一起呜呜泱泱的。我刚让黄醒扶着站起来,就听见那个捕快正嗓音沉沉地质问掌门就是这般御下的吗?于是我甩开黄醒搀扶的手大步上前,硬邦邦顶一句:“别扯连坐的那一套。你们要合作找宝藏就找,我要杀你别人也管不着。反正我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有本事你就去掘了我家的祖坟。”
看见他被我攮了一拳的右眼迅速泛起红肿,我忍不住露出个血气森森的笑,转身领罚去了。
门规第七条,忤逆掌门令者,鞭十;事之所加,倍之。
掌门要我们和睦相处不起冲突,命令是下午下的,人是傍晚打的。我自认为这算忤逆,但只领了十鞭,因为我并不认为那个捕快的份量称得上是严重后果,所以加倍的刑罚我可不认。而且不知是因为什么,我心里堵得慌,并在听了掌门一句“王捕头”后达到顶峰,直接跪在大师兄面前,双手呈上鞭子,朗声道:“请大师兄执鞭!”
大家愣了一下,大师兄也惊讶得瞪圆了眼睛,气氛安静得诡异。掌门似是想说什么,但忍在嘴中,只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默许了大师兄举鞭。后院里便只剩下鞭子落下时裹挟的呼啸风声,还有我挨打时身体震颤带起耳边坠子晃悠碰撞的轻响。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做的真是混账事儿。别的都先不提,就我接连两次触犯门规挨打这事儿。我一个小小弟子,几次三番冒犯掌门权威,碰上严苛些的,直接赶出门派都不为过。但掌门当时只小惩大诫,还送了药膏,结果呢,我第二次惹的事儿更大,还让清廷的人看了笑话。更混账的是,我居然把鞭子直接呈给了大师兄。行鞭者是掌门定的,罚多罚少也是掌门定的,结果我当着众人直接拂了掌门的面。天爷啊,我当时哪里来的胆子?
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个毛病,老掌门和师兄师姐都说过,说我这一犟起来就什么都不顾的脾气,每次闹完一定会后悔。我也确实后悔了,但下一次遇见事儿了还是这般。可能是改不了的。
挨罚时我死咬着牙一声不吭,也不叫人扶,撑着回屋。大家知道我的倔驴脾性,各自散了。我真的觉得恼火,那捕快杀了那么多师兄弟,掌门现在却和他结盟,结便结,为何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喝茶。你们是一笑泯恩仇了,那秦沱师兄怎么办啊?唐雨怎么办?我恨死了王地保,甚至连带着对掌门心生怨怼,在屋里烦躁地转了两个圈,最后翻窗出去。空气太闷,闷得我喘不上气。
出发前掌门和淇亲王谈判时多拿到了一笔银子,给门派弟子们发了,说是这段时间都辛苦了。我平日里不花什么钱,这一次寻了个酒馆买酒。我从前没喝过酒,试探性咽了一口,感觉有团火顺着喉咙滚下去,落袋胃里后又弹上去,热气直接怼进脑袋里。
这种辛辣刺激的玩意儿到底是谁在喜欢喝?
我晃了晃酒瓶,得亏刚才只买了一小坛,不然还得臊着脸去找掌柜退。拎着那坛酒,我在城外溜达了一圈,可算是勉强喝完,毕竟不能浪费。
天阴沉沉的,空气里丰沛的水汽让人难以呼吸,衣服湿乎乎黏在身上。头晕,我想八成是喝醉了。那就醉呗,不然回去看他们下棋吗?
酒瓶叫我随手扔了,没碎,顺着土坡滚到水里,咕咚一声。借着酒劲儿我在小树林里发了通大疯。我想不明白,怎么这一路这么难,比哪一次走镖都难。他们要么是清廷的官,要么有北洋的枪,出行必有人接待,食宿必有人安排,他们既然享受了那么多的便利,为什么偏偏都追着我们一个江湖门派打。你们这个传人那个传人的,只我们什么都没有,靠着窝窝头和干辣椒一步一步寻找宝藏,还要被你们看轻奚落,说是不被正派认可的融天岭。
凭什么?
凭什么都来欺负我们!
我那一瞬间几乎要怨恨上掌门,怨他为什么要接下这活儿,为什么要带我们去找那影子都没有的秘藏。一脚踏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沼便再难脱身,只能越陷越深,还一直在死人。
酒烧得五脏俱燥,我抽出剑乱砍发泄,长剑砍在树干上,木屑四溅,震得手腕发麻。空气湿润得快要凝成实质,剑柄湿滑得握不住,在一次大力劈砍中脱手而出。金铁落地的声音冰冷锋利,我那快被蒸发干净的神智忽然清醒,冥冥中有一层厚重帷幕被划破了角,露出其下掩盖着的残忍真相。
是为了我们。
掌门的剑术独步天下,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把这个破落门派扔了不管,反正他一个人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或者再大胆一些,在师父成亲那晚把霍芩师妹也抢走,他们一剑一鞭浪迹天涯去,自由自在。
可是他都没有。他一肩扛起融天的牌子,说要振兴门派,说要让融天剑出天下皆惊,说要把我们都照顾好。如果不是因为门派撑不下去了,他那么傲的人,怎会为淇亲王做事?
我们原来是掌门的牵累。
不止。
连掌门这两个字都是他卓不凡的牵累。
天边轰隆一声巨响,云层里翻滚着雷鸣。我愣愣抬头,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下来,第一滴正中我的眉心。
后来的事儿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醒时身体很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睁开眼,黄醒正好推门进来,刺眼的阳光跟在他身后洒进房间。
“哟,这都没死,命真大。”
我喝完水,没好气地把空碗往黄醒手里一塞。“有话说没话说?”我的声音哑得像是深山老林里那种皱纹满脸还爱吃人的恐怖祭司。
黄醒说昨日下了很大一场雨,回来后发现我没在屋子里,便出来找了一圈,最后是在小树林子里找到的。那时候我已经喝断片儿了,又哭又喊的。他去拉我,还让我揪着衣领子吼了几句,什么“你走不好吗?”“你当初留下来做什么啊?”之类的,最后让敲晕了带回来。
酒醉不可怕,可怕的是酒醒后有人帮你回忆。
我重新趴回床上,不趴不行,背上鞭伤疼得慌,声音透过床铺闷闷传出来。“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快滚吧。”
黄醒还在喋喋不休:“林泓,说真的,你这次做的着实有些过分了,掌门也是为了找净坛秘藏才跟他们合作的。昨天我一个人找你不知道要找到啥子时候,是掌门带了一队师弟去找的,不然你真在雨里淋一宿,就不止是发热这么简单了。当时树林里掌门也在,他…”
“滚!!!”
我抄起枕头砸在黄醒身上,把人赶了出去。
高热未退,背上的伤口有些发炎,连带着耳朵上的耳洞也开始红肿。我在前往江南之前郑重地给自己又打了一次耳洞,依旧一直不好,动辄发炎流血。可能我天生就戴不得耳坠。但还是那句话,我犟,所以我硬是把秦沱师兄的耳坠戴上了。
此时这些伤口都让布条细细缠了,旁边放着那个熟悉的药罐。
【十一】
因为要养病,我这几天不用干活儿,什么活儿都不用干,门都不用出。也好,这样眼不见心不烦,免得再跟那捕快干仗。师兄弟们轮岗去盯梢,吃完饭后会聚在一起闲聊,跟以往不同,他们似乎总是在小声抱怨,言语间对掌门多有不敬。我坐在旁边慢慢喝蒲公英煮的水,也不言语,喝完了便回屋里去。
无事的时候,我就写日记,顺便读一读前面的内容,深感自己怎么那么爱哭,五篇日记里有三篇都要掉眼泪。可是再一细想,好像自从开始找净坛秘藏,内容就总是沉重悲伤的,把以往三年五年的泪都一并流了。
当晚睡觉时,我罕见的做了个梦。梦见我们都回到了棱西,回到了小时候。那段日子平淡又温馨,每天最大的事儿就是琢磨怎么溜出去玩,或者是央求二师兄先别练剑了,帮我们烤只野兔吃。梦的最后是夜晚,木柴噼啪的烧,架在上面的兔子滋滋啦啦冒着油花,师弟唐雨正卖力地捣干辣椒面,捣好了给二师兄。二师兄在给烤肉调味,握剑的手指捻着把红色的辣椒面,跳跃的火苗映在他脸上,暖融融的。然后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扭过头,秦沱师兄笑着把一块烤肉塞进我嘴里,说呆着干什么,快吃啊。
烤肉刚从火上拿下来,我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烤肉掉在地上,赶紧捡起来,吹吹还能吃。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再抬头时,面前的秦沱师兄脖子上突兀现出道狰狞的伤口,血迹在他身后绵延了很远。不远处的唐雨伏在火堆旁,血灌满了石臼。我尖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撞到个人,应当是二师兄。
“二师兄!”
“二师…”
我的声音梗在喉咙里。
二师兄靠着古树,闭着眼,神色恬淡,像是睡着。
如果他胸口没有一大片骇人的血色的话。
我从无边噩梦中挣扎出来,冷汗湿透后背,伤口像针扎似的疼。
缓了一盏茶的时间,冷汗还没退,门就嘎吱一下被推开了。我一个激灵,提剑要砍,砍到一半时看到来人的脸,是大师兄。大师兄身后跟着十几个师兄弟。我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让他们进屋来。
黄醒今晚值夜岗,屋子里只我一人。最后一个师弟进来后关上了门,他们把我围在最里面。
“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试探性发问。
大师兄已剃短了发,换成满人的装扮,他说:“卓不凡和霍芩苟且,他们背叛了师门,要送门派去死。如今我身为融天大师兄,要铲除叛逆,带着大家投靠北洋,夺得秘藏,此后前途无量。林泓,你可愿一起?”
烛光打在他脸上,明灭闪烁,情景与方才的噩梦重叠,无端生出股寒意来。我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却在此刻变得陌生无比。记忆中美好的的门派生活被一击即碎,却没有想象中该有的痛彻心扉。
包围圈很密,如若高声示警,下一秒就会被当场诛杀,门被锁住,跑也是绝对跑不了的。
但我那两样都没打算做,只长身拜下。
我听见自己说:“林泓在此立誓,我不愿卓不凡再做融天派的掌门。”
融天派弟子日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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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属于小不的戏份寥寥,故而林泓的日记没什么好写的。
不过无妨,后续的如何如何我早已盘算了。
【八】
我讨厌浮土寺。我讨厌扫地的老和尚和北洋的枪。
山林是融天弟子亲密的伙伴,我们撤退撤得轻车熟路,北洋追不上,然后那帮玩不起的龟孙就开了枪。
几十声枪响把林子里的鸟雀惊飞了个干净,身后的师兄竭力护了我一下,随后有两枚子弹楔进了他的胸口,血溅在我脸上,几乎滚烫。我脑子嗡得震了一下,感觉三魂七魄起码有一半都跟着那群鸟雀飞走了,直到回去先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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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属于小不的戏份寥寥,故而林泓的日记没什么好写的。
不过无妨,后续的如何如何我早已盘算了。
【八】
我讨厌浮土寺。我讨厌扫地的老和尚和北洋的枪。
山林是融天弟子亲密的伙伴,我们撤退撤得轻车熟路,北洋追不上,然后那帮玩不起的龟孙就开了枪。
几十声枪响把林子里的鸟雀惊飞了个干净,身后的师兄竭力护了我一下,随后有两枚子弹楔进了他的胸口,血溅在我脸上,几乎滚烫。我脑子嗡得震了一下,感觉三魂七魄起码有一半都跟着那群鸟雀飞走了,直到回去先前落脚的院子,它们才重新收拢进躯壳里。
大家疲于奔命了一路,此刻全都横七竖八躺在院子里休息,我抖着手拿瓢舀水往嘴里灌,没喝两口让呛住,弯腰咳了个撕心裂肺。
有只手在背后帮忙顺气,我以为是哪个师兄弟,结果抬头看见是掌门。他让大家伙儿都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启程去京城。我有些担心掌门,他当时吐了血,只拿手背草草一擦,现在嘴边上还残存着红印。
他会不会痛?会不会难过?
伴随着他清瘦的背影隐没在屋里头,那些猜想便都无从知晓。
掌门和大师兄去跟淇亲王谈条件了,在等着王爷查新线索的日子里,我们难得清闲两天。得了掌门的许可,我们可以悄悄去周围放风,但不能跑远,不能暴露了踪迹,不然惹上门三刀又是麻烦。我在巷口一个点心摊前买了两盒驴打滚儿,卖点心的婆婆和蔼,多送我一份豌豆黄儿,但我坚持付了铜板。你对我好,我便也同样对你好。这是我为人处事的准则。
驴打滚儿我和师兄弟们一人一块的分了,豌豆黄儿没拆,拿去给了掌门。
掌门屋子里没点蜡,有点儿暗,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棂,在桌上印出一块又一块光斑。掌门正在磨剑,磨得一丝不苟,脸上也让笼上层淡淡的光影。我轻轻走过去,把豌豆黄儿搁在桌上。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看点心,又看看我。我赶忙补充一句:“很便宜的,没有乱花钱。”
掌门对我说:“我不吃,你拿去和师弟们分了吧。”
我摇摇头,固执地把油纸包往前推了推。掌门露出个轻软的笑,伸手捻起一块豌豆黄儿放进嘴里,嚼了嚼,黑色的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小星。他分明是喜欢吃甜食的。可他只吃了一块,便合起来放回我手里,他说,我如今也算得上是师兄了,要照顾好师弟师妹们。
我出了门,把豌豆黄儿分了一圈,末了还剩下一块,便直接坐在门口吃了,连同油纸包里剩下的一捧碎沫沫都倒进嘴里。
我从前没吃过这种点心,确实比棱西的叶儿耙精细得多。可是好甜,甜得齁嗓子,没有叶儿耙好吃。
融化的糊糊粘在上颚,我用力咽了几次口水,舌尖忽然尝到咸涩的液体,终于忍不住掩面哭起来。
我实力平平,脑子也算不上聪明,如何能称得上是融天的师兄啊。
还不是因为比我大的师兄都已经不在了吗。
【九】
兜兜转转又回到大沽,景色没变,只是少了许多人。我心里憋着股气,爬土坡翻草丛地找那个老疯子。找是找到了,但那个老疯子还挺能打。
被踹到廊柱上的我从后脑勺一路疼到尾巴骨,只来得及跟旁边的师弟说快去告诉掌门,而后就又提着剑冲上去。
我打不过你没关系,但我只需要等到掌门来。
大师兄和师娘去审那老疯子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感到疲倦,让师弟给灌了点儿镇痛的草药才勉强爬起来。庙里头大师兄好像在骂骂咧咧,声音挺大,掌门于心不忍要去劝,刚一抬脚,师娘的蛊虫就开始躁动不安。
有人来了,还不少。
门口出现了北洋,还有那个小捕快。
你问我什么心情?
我没有心情。
我已经麻了。
那小捕快的开场白我都快背下来了,不过今日有了不同,他管那老疯子叫师父。
师父??!!
合着你也是传人呗,那个啥子菩提派还是达摩派的,我分不清楚,我也不想分。我就说他区区一个捕快干嘛巴巴地千里缉凶,到头来还是惦记秘藏!
听见那捕快说要灭我们融天满门的时候,我浑身的血都疯狂往脑子里涌,一个箭步迈上来指着他就怼。
啊对对对,你不是先前一口一个大清律例吗,现在怎么就要灭我们满门了?我们杀人就十恶不赦天天被你追着撵,你杀人就不犯法还能杀个九族消消乐是吧?道德底线很灵活嘛。你们可真是一脉相传的师徒,那个老疯子脑子有病,你这个小捕快脑子也有病!”
那捕快看样子气得不轻,一时间还找不出什么犀利言辞回敬,所以拿枪对着我,后面十几条枪口哗啦一下也跟着转了方向。
我一点儿都不怕,还有满肚子棱西脏话要讲。
“林泓,回来。”掌门喝退了我,声音冷得像他的剑锋。
“我劝你最好放下枪,别忘了,你师父还在我们手上呢。”掌门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底下潜藏着杀意。他的剑都没出鞘,但威慑力已经大过上了膛的枪。
顺利脱身后,我去请罚。
融天剑派门规第三条:大不敬掌门者,鞭十五。
当时掌门还没说几句,我便冲出来叭叭一顿输出,不合规矩,该罚。
不过最后没有十五鞭子落在我的背上,掌门说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再有人受伤了。所以减作三记,小惩大诫。掌门亲自动的手。
黄醒给我上药时,皱着脸嘶嘶哈哈。我扭过脸怼他:“挨打的是我,你喘个啥子劲。”
其实不怪他,因为那三鞭子看起来确实鲜血淋漓,很是骇人。但我知道,掌门挥鞭时避开了所有背上重要的经络,不影响动武。我们都在山野里摔打惯了,只要及时涂药,就不会很痛。更何况那药是师娘偷偷给的,我知道里面也有掌门的意思。
黄醒还在背后絮絮叨叨,我顾不上疼,开始跟他斗嘴。
我和黄醒的关系很难说,他比我早入门十天,但我比他大了一旬半月,所以人前规规矩矩的叫师兄师弟,私下笑骂无忌。
俩人吵吵了一阵子,药也涂好了。黄醒把药罐仔细合上放妥当,剩下的布条随手一扔,差点儿扔我脸上。那人四仰八叉仰躺在我床上,堪称鸠占鹊巢,还伸了个乱七八糟的懒腰,嘴里念叨着什么又要赶路了,快把这辈子的路都赶完了。
我趴着,暂时动不了,但能腾出手来抽他,让他赶紧摸木头呸呸呸,莫说那不吉利话。黄醒鲤鱼打挺弹起来,说:“怕啥子嘛,反正我肯定能活得比你长!”
放平日里我该揍他一顿,碍于今日身体抱恙,于是先欠着,哪天连本带利地揍他两顿!
融天派弟子日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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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掌门把总坛租出去了。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议论纷纷,垂头丧气。
身处乱世,谋生谈何容易。连年打仗赔钱,又有天灾洪水,山里只长果子药草,不长稻子麦子,走镖的营生太少,如果不这样做,大半个门派的子弟都要饿死。
所以我能理解掌门,虽然心里也闷闷的,但也提起力气劝慰师门。
大家都不容易,掌门最不容易。
又过了段日子,掌门似乎找到了门路,带着我们所有弟子下了山。
下山那天,我绕着以前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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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掌门把总坛租出去了。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议论纷纷,垂头丧气。
身处乱世,谋生谈何容易。连年打仗赔钱,又有天灾洪水,山里只长果子药草,不长稻子麦子,走镖的营生太少,如果不这样做,大半个门派的子弟都要饿死。
所以我能理解掌门,虽然心里也闷闷的,但也提起力气劝慰师门。
大家都不容易,掌门最不容易。
又过了段日子,掌门似乎找到了门路,带着我们所有弟子下了山。
下山那天,我绕着以前总去的山坡走了一圈,记得小时候曾在这里和师兄师弟一起掏鸟蛋抓兔子。秋天最好了,赶上林间野果黄熟,还有吃得肥肥的野兔可以烤,那时候掌门还不是掌门,是二师兄。
嘿嘿,二师兄烤的兔子可好吃了。
小师弟唐雨在喊我,说要出发了。我应了声朝他走去。心中希望我们可以在秋天之前回来,就算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果子兔子,但我还是最喜欢秋天。
我们出了棱西,一路北上去中原。我不清楚我们要干什么,只模糊知道要去寻宝。
那就去,指哪打哪。
他是掌门,还能卖了我不成?
不过就算他真卖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五】
那段日子忙忙碌碌,大家总是在各个城市间跑来跑去,因为身后撵着一大堆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奶奶的,你们想要宝藏就自己去找,追着我们干啥子嘛!
掌门带我们去咖啡店抓谭先的时候,我一宿没睡。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兴奋。毕竟抓了谭先,我们就能拿到宝藏,融天剑派就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门派。
当三路人马集结在路口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怵,没人能打得过掌门,不管是清廷的官儿,还是日本人。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被一个人打破了。王地保窜出来,举着个木牌牌开始慷慨陈词。
当时我第一反应是:他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第二反应是:他有病吧?
总之场面一下子就乱了,你砍我我砍你的都打成一团。最后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拿到情报,说净坛密藏在山西汾州。
那就去山西,拿宝藏。
【六】
不停歇的赶路很累,而且每到一座新的城市,那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戒备和惊讶,因为我们独特的服饰和未曾剃短的头发。这让我有点儿恼火,但恼火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喜欢他们,只要跟着掌门,那就足够了。真正让我悲伤的是每一次分开,我们都会少几个师兄师弟。他们被杀了,被门三刀,或者王地保。
汾州府一大堆的野坟头,我们晚上聚在房间里开会,讨论着上哪找。
没来由的,我说掌门一定知道。卓不凡在我灼灼的目光中面露疑惑,他似乎莫名其妙,只说:“我如何会知道?”
我低下头,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我们掌门很会倒斗。
看到掌门抢到瓷罐子并把门三刀打趴下时,我长呼一口气,觉得这一路终于尘埃落定。呼到一半瞅见草丛里蹦出来个王地保,剩下的半口气就卡住了,差点儿把我憋死。
他不是被掌门一剑穿胸了吗?
怎么还!不!死!!!
在我几乎崩溃的目光控诉中,那个阴魂不散不知是人是鬼反正套着身北洋衣服的捕快再一次举起了他那杀千刀的木牌开始说话,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没听。
但是拉枪栓的声音我听见了。
跟着师兄撤退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掌门站在那里,一手抱着瓷罐,一手握着剑,被十几条枪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像毒蝎子的尾尖。我心中蓦地泛起阵苦涩,像啃了口山间未熟的野枣,涩得人直掉眼泪。
【七】
我们得跑。
北洋把汾州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我们得跑。
掌门在瓷罐上得了线索,山东有一片宝图。我站在院子里听师伯和掌门谈话,得知宝图原是好几块。我其实有点儿烦了,一堆宝图散落在天南海北,让我们跟点卯似的到处跑。
若是晚生一百年,我可能也会讨厌那没完没了的拼多多砍一刀。
为了骗过北洋和清廷,掌门决计以身为饵,在分配人员的时候,我举起手,要和掌门一路,骗死那群大傻蛋。
直到到了福建,大师兄和掌门大吵一架,我才反应过来,大傻蛋竟是我自己。掌门跟门三刀玩了好几重心眼子,为的就是彻底甩掉他们。没有谁是饵,只有师伯是自愿牺牲的祭品。
大师兄又怒又悲,咆哮的声音穿过屋子传得很远,以至于我能够听见他说秦沱死了。
我的三师兄,死在山西。他瞎了一只眼睛,脖颈被划开一道极长的口子,血淋漓流了一地。
还没来得及悲伤,掌门就召集我们即刻出发去浮土寺。赶路赶得很急,许是为了藏匿踪迹,直到深入山林,掌门才说原地休息。大家都疲乏得很,倒头就睡。但我睡不着,偷溜出来,挑了棵顺眼的大树爬上去,坐在枝桠中间,对着月亮发呆。
从前三师兄最喜欢看月亮。
我在树上默不作声待了很久,忽然听见树叶被人踩上时发出的轻响。我心中一惊,随即把自己蜷缩进树冠掩映中。
透过层层绿叶,我看到掌门慢慢走到小河边坐下。立在身旁的剑竖得笔直,他的脊背却塌了不少。他用力呼吸,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上气。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才从哗哗啦啦的流水声中分辨出他的哭泣。
哭得好轻。
掌门素来是融天的山,稳重可靠,天塌下来也有山顶着。可是山崩的时候,原是那样无声而悲怆的。
这种时候我应该跟死了一样,别打扰到他。但是我在树上坐了太久,腿麻得厉害。我尽可能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身体,拂过树干的声音还是让他听见了。
掌门的剑朝着面门飞过来的时候,真的很吓人。
我连滚带爬下树请罪,喉咙发肿,只说得出掌门两个字。我的声音听起来也要哭了。
掌门没怪罪我,他的眼眶里全是泪水。那目光在我右耳的耳坠上顿了一下,随后大颗大颗的泪漫出来,浸湿了他的鼻梁。
“快去休息吧,两个时辰后我们出发。”掌门的声音也很哑,他把一个东西放在我手里,然后拍拍肩膀,推我回去。
我远离了小河,回到篝火边,才摊开手。在火光掩映下,我只看清楚了一瞬间那东西的模样,而后眼前就笼上层水光潋滟的帘。
那是秦沱师兄的耳坠。他在改换汉人装扮时摘了,交给掌门,半开玩笑地说帮我拿着,等到了山东要还我。
只可惜,我们不去山东。
融天派弟子日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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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林泓,原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自我有记忆起,就是摸爬滚打颠沛流离。村口破庙里的老和尚拉扯了我两三年,然后死在一伙流民手下。我彻底变成乞儿,跟其他人一个样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蹭着在地上滚的泥灰。在许多个因为饥饿而难以入眠的深夜,我不是不曾怨恨过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他们为何要将我生下来,为何要把我带到这苦难的人世间。
天气将冷,寒冬是很难熬的,所幸我没打算熬。
我了无生趣躺在一座破烂的土地庙里,身下是扎手的稻草,想着下辈子可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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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林泓,原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自我有记忆起,就是摸爬滚打颠沛流离。村口破庙里的老和尚拉扯了我两三年,然后死在一伙流民手下。我彻底变成乞儿,跟其他人一个样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蹭着在地上滚的泥灰。在许多个因为饥饿而难以入眠的深夜,我不是不曾怨恨过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他们为何要将我生下来,为何要把我带到这苦难的人世间。
天气将冷,寒冬是很难熬的,所幸我没打算熬。
我了无生趣躺在一座破烂的土地庙里,身下是扎手的稻草,想着下辈子可再也不来了。
然后庙门开了,寒风冻得我一激灵。连同寒风一起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棱西的服饰。他蹲下来看着我的脸,要我叫他一句师父。
我叫了。
作为一个乞儿,我对称呼没什么在意的,对亲缘更是淡漠。只要给口吃的,我磕个头叫你爹都成。
但那个男人似乎对称呼很看重,他摸摸我的脸,说世道太难,孩子你受苦了。我当时因为这话很没出息的哭了一嗓子,跟着他上了山,成了门派的弟子。
师父,也是门派的掌门,他给我衣服穿,给我馒头吃,还给了我名字,叫林泓。
许是我们门派在山上,亲近自然,所以大家的名字里都有着自然五行的元素,比如大师兄叫于焕杰,三师兄叫秦沱,后来还有小师妹霍芩和小师弟唐雨。
我们的门派叫融天,五行相融,归化于天。
可能吧,这含义是我私下自己猜的。
我们是棱西的门派,长在山野里,擅用毒和蛊。这种刁钻古怪的杀人手法让旁人害怕,传言中我们都是一副青面獠牙的形象,兴许大晚上还会围着篝火跳舞然后生吃小孩儿。
掌门说这样不行,他要改换路数,振兴门派。所以我在学了两年草药后便改学了剑,是三师兄秦沱手把手教的。
秦沱师兄有一半苗族的血统,容貌算得上俊俏,耳朵上总是戴着个别致的耳坠子,练剑时一晃一晃的摇。
“盯着我干嘛?看你的剑!”
挨了训,我乖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练剑上,练完两套入门剑式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兄,我也想戴耳坠子。”
师兄在我脑袋上轻轻拍了一记:“小娃儿打耳洞爪子喃?好好练剑噻!”
但是我犟,悄摸偷了师姐的针,燎火消毒后给自己戳了两个耳洞。
嘶,真疼。
然后耳朵开始报复我,一个劲儿的发炎肿胀,怎么都不好。我半边脸都是麻的,但就是不摘,看谁能犟过谁。
几天后的一次练剑中,秦沱师兄盯了我半晌,忽然伸手面无表情拔了那硬戴上去的耳坠。我疼得一蹦,下意识捂耳朵,摸到一手干涸在耳后的血块。师兄瞄了一眼耳坠银针上暗红的血,骂我是瓜娃子。
然后他晚上带着包草药到屋里,捣碎了,给我敷耳朵。还带来一枚特制的耳环,没有针,能夹在耳朵上的那种。
我仔细翻看那个耳坠,是振翅欲飞的白鸟,爱不释手,当即要往耳朵上比划,又被打了脑壳。
“等你学会了落叶剑法的第七式再戴。”
我于是笑嘻嘻收起耳坠子。“谢谢师兄!”
一只碗重重落在桌上,里面的红辣椒都崩出两个来。师姐,就是让我偷了针的那个师姐,正抱臂看着我俩。“对嘛,啥子都是你师兄的好,我就不该给你采药,叫你痛死算咯。”
我赶紧捧起热乎乎的窝窝头大啃一口,把崩出来的辣椒也捡起来吹吹吃了,口齿不清地卖乖:“谢谢师姐!师姐最好了!”
我如今有师兄师姐和师弟师妹,有本事学,有事情做,这里就是我的家。
【二】
你问我前面讲了大师兄和三师兄,怎的不提二师兄,诶,别催,我正要讲嘛。
我们门派从融天岭变成融天剑派,花了六年,靠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莫堃师伯,一个是二师兄。
二师兄名为卓不凡,没有五行,但他担得起这个名字,独步天下,卓尔不凡。他是我们融天剑派自立派起最厉害的剑术天才,剑招出神入化,未有败绩。在我们众弟子还老老实实练基本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师父手底下走过五十招了。
走梅花桩时师父让他做示范,那人好像抬脚一迈就上了桩,动作轻捷地像只藏蓝色的燕子,衣袍勒出他的窄腰,飘飞的衣摆下露出一双长腿。
说实话师兄的示范我全没记住,满脑子都是他的腰和腿。
当然这想法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因为我有贼心没贼胆。
师兄下了桩,朝师父一行礼,便继续练剑去了,他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剑。
因为师兄很厉害,我们门派的名气渐渐大了起来,可在山外那些人眼中,我们好像还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台班子。
我十五岁那年,跟着师兄们下山采买盐巴和布料,途中溜出来玩,在街上遇见个游山玩水的纨绔。那个纨绔看着我棱西的衣服和融天的剑,洋洋自得地连炫耀带嘲讽了一通,我气急,猛地拔剑横扫,半点儿招呼都没打。我冲过去的动作很快,自信能一剑抹了他的脖子,哪怕自己会因此迎上对面的剑刃而身受重伤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剑锋撞在一根横插过来的木棍上。那木棍似乎别着我的剑扭了两下,不仅卸了力道,还调转方向把剑送回我的剑鞘里。一只手轻飘飘印在胸口,把我往后推得踉跄了好几步。等稳住身形再抬头时,看见卓不凡站在前面,他个子很高,垂下来的刘海儿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师兄…”我轻声道。
那个纨绔还在聒噪不休,大骂融天剑派,卓不凡倏地转过身,扔了手中木棍,拔出自己的剑,说要同他比试。这时我才看清师兄当时是用什么拦住了我的剑,是树枝,刚被折下来,茬口处泛着青绿。
当我把目光从树枝挪回比试现场时,那纨绔便已然落败,让他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宝剑被卓不凡碎成几段,镶嵌的宝石也滚在地上,灰扑扑的。师兄收了剑,揽着我的肩膀走了,把纨绔哭天抢地的声音扔在身后,不曾回头。
“你没有错,但不能为了赢而任由自己受伤。”卓不凡露出个笑来宽慰我。“总有一天,我会让融天剑派成为天下人尽皆知的门派,谁若是敢辱没我们,便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我看着他,心想这位师兄其实不骇人,挺和善的,尤其是他在谈论剑术时,脸上是飞扬的意气。于是我鬼使神差地说:“师兄,你能把刚才那一招教给我吗?”
我要学的便是他拿树枝拦我剑的路数,卓不凡答应了,随手折了根树枝。演练一阵后,他换了我们的位置,要实战一次。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横劈过来时,那树枝尖端带起了呼啸风声,凌厉森冷的划过我鼻尖。
天爷啊,拦师兄的剑?
就我?
结局不言而喻,我一个后仰就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所幸师兄不嫌我愚笨,一遍遍教我手腕该怎样扭,力度该怎样收,过了三天,我第一次成功挡下师兄刺来的树枝,高兴得要哭。事实上我也确实哭了,因为手腕又酸又麻,吃饭都拿不起筷子,只能啃馒头。
在过后的十几年里,我又陆续学习了很多剑招,但只那一招拦剑的把式我记得最熟,像是已经融进了筋脉,顺着血液流过全身,永不消减。
【三】
二师兄下山去了,去把融天剑派发扬光大。他走的那日我们都去送他,吃的用的塞满了包。大师兄于焕杰嘴上说着什么“好了好了,别什么东西都往里塞,沉得要命,再给我们不凡压得不长个儿了”,但他手上又把好几个肉馒头见缝插针地塞进包里,馒头里夹的是咸辣口的腊肉,好吃又扛饿。卓不凡背着沉甸甸的包,一只手抓着我们送的那一堆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另一只手握拳高高举起。我们在门前欢呼相送。那场景真好。
而后我就不常见到二师兄了,倒是听到越来越多的人谈论起融天剑派,说那里面出了个剑术疯子,一把铁剑砍遍了各大门派,只胜不败。我路过时听到他们这样说,面上不显,实则尾巴都能摇到天上去。
满打满算,二师兄下山游历了五六年光景,中途只回来过两次。
第一次回来是师父成亲。
那时候师父生病总是不好,看了郎中没有用,吃了自己配的草药也没有用,最后寻了个算命的,说要找黄花大闺女冲喜。
山沟沟里上哪找黄花大闺女,我们又没钱买,挑来挑去,最后竟挑了我们的小师妹霍芩。
这是不对的,但没人敢反对。
因为他是我们的师父啊。
二师兄接到消息后赶了回来,在门派中待了大概半个月。
初三那天,师妹成了我们的师娘。
第二次回来是师父出殡。
那算命的果然是在胡说八道,冲喜也没能冲走师父的病,坚持三个月,师父还是走了。临终前他拉着二师兄的手,把融天剑派托付给他。卓不凡流着泪在床边磕了三个头,我们也都跪下来磕头。
那天好像是初九,师兄成了我们的掌门。
【宁少帅x卓不凡】惊鸿
宣统三年,那时候宁少帅14岁。
卓不凡在寻找秘藏的路上曾顺手救下过两个孩子,也称不上救,就是赶走了打他们的人,又给了些吃食。孩子中瘦高的那个脸脏脏的,眼睛却亮亮的,一直护着身后的女孩儿,说那是他的妹妹,拿了馒头也先给妹妹吃。他们的父母在战乱中死去,只留下二人相依为命,连名字都没有。
卓不凡还有要紧事,塞了一把馒头和干辣椒就走了。哥哥让蜀地的辣椒呛得直喘气,眼泪都要流出来。他记住了那个男人的样子,还有他手中紧握的剑。他想着,等我有一天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他今天的恩情。
他带着妹妹继续南下流浪,最后落脚在八家巷。他长得高,能打架,也不畏死,在宁家做保镖,后来被收作了义子,成了宁少帅。
当...
宣统三年,那时候宁少帅14岁。
卓不凡在寻找秘藏的路上曾顺手救下过两个孩子,也称不上救,就是赶走了打他们的人,又给了些吃食。孩子中瘦高的那个脸脏脏的,眼睛却亮亮的,一直护着身后的女孩儿,说那是他的妹妹,拿了馒头也先给妹妹吃。他们的父母在战乱中死去,只留下二人相依为命,连名字都没有。
卓不凡还有要紧事,塞了一把馒头和干辣椒就走了。哥哥让蜀地的辣椒呛得直喘气,眼泪都要流出来。他记住了那个男人的样子,还有他手中紧握的剑。他想着,等我有一天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他今天的恩情。
他带着妹妹继续南下流浪,最后落脚在八家巷。他长得高,能打架,也不畏死,在宁家做保镖,后来被收作了义子,成了宁少帅。
当他兴冲冲回去找那个记忆中的人时,才知晓那人早已死在了宣统三年的芒种,只留下一柄伤痕累累的剑,呛在胸口十几年的那股辣椒气似乎一下子散了。
宁少帅留了一小缕辫子,晃悠悠荡在脑后,身上披着半边长披风,跟古代大侠穿的袍子似的。他会用枪,但也会挽出极漂亮的剑花。家中挂有一把长剑,似乎是末代融天剑派掌门卓不凡曾用过的。
【康琚x燕子京】 同甘
本来正在按部就班搭建回家路的框架,但康琚对燕子京的情感实在太令人动容了,尤其是大漠里那哭喊的一嗓子。于是激情短打。
既已共苦,愿可同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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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康琚同燕子京相识,至今已有十年光景。
那时候他还是个浪迹天涯的江湖客,一人一马一长刀,山南海北的四处跑。初到西域,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大漠风光,就被一伙儿盗匪包了饺子。同行的商队死伤殆尽,货物被劫......
本来正在按部就班搭建回家路的框架,但康琚对燕子京的情感实在太令人动容了,尤其是大漠里那哭喊的一嗓子。于是激情短打。
既已共苦,愿可同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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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康琚同燕子京相识,至今已有十年光景。
那时候他还是个浪迹天涯的江湖客,一人一马一长刀,山南海北的四处跑。初到西域,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大漠风光,就被一伙儿盗匪包了饺子。同行的商队死伤殆尽,货物被劫掠一空。他抵抗到了最后,傍身的长刀被蒙面雳魁砍断,重伤力竭后被拖回匪巢,当成了斗兽场里的玩物。
进了骊龙洞的人是生不如死的。顺从的人还能多苟活些时日,而骨头硬的,稍有忤逆就会遭到虐打。康琚就属于被变着花样虐打折磨的那一批。在刑架上昏死过去的前一秒,他觉得那帮骊龙盗多少有点儿心理变态。
正常人在这里待不过三个月就得发疯,但康琚待了三年。他没疯也没死,原因在于和他关在同一处的人。
康琚被扔进洞穴时,那人就抱膝坐在角落,靠着石壁,年岁很小,至多不超过十四岁,遍布伤痕的皮囊裹着一把细瘦的骨头。他暗骂骊龙盗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之所以暗骂,是因为他没力气出声了。在日头下被高温和黄沙连番折磨了一天,他接近脱水,嗓子干涸到报废。
他以为自己这回估计会死,于是安静等着,但是没死成。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冰凉的水流进嘴里。水是苦的,掺有沙子,磨着喉咙,但那些跟活命相比都不值一提。康琚本能的大口吞咽,勉强睁开眼,看见那孩子正捧着个破碗,小心往他嘴里倒水。
“为什么救我?”他问。
那孩子没回答,又从身上破破烂烂的一堆布条里翻出半块儿饼,在水里泡软了,往他嘴里塞。直到塞完饼,喝尽水,那孩子才重新靠回石壁,将破烂布条往下拽,遮住胳膊上的血痕。
“我康琚欠你一条命,以后若有机会,定百倍报答。”康琚生出力气半坐起身,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许下承诺。
“要活下去。活着才能逃出去。”他忽然开口,说话时神色淡漠,但音调很高。
他连变声的年岁都还没到,却要被逼着过早长大。
自那次后康琚再没等死过,他和燕子京挣扎了三年,期间抓住一切机会逃跑。失败后被打个半死扔回洞穴,谁受的伤轻些,谁就爬去牢门口拿发霉的食物和泥水照顾另一个人。在伤口或断骨疼得睡不着的深夜,他们有时会低声聊自己以前的事,聊还能看见太阳时的事,但说的最多的永远都是一句话:不能死,要活下去。
不知为何,雳魁更喜欢折腾燕子京,玩厌了就给他喂毒。第一次毒发时燕子京痛得将胸口攥出淤青,康琚拍着笼门痛骂骊龙盗都是畜生,挨了一通鞭子。
中毒的人神志不清,吃不进东西,蜷成很小一团,控制不住的发抖。康琚别无他法,只能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不让他彻底昏死过去。毕竟对他而言,梦魇中的灾祸要比现实中的骊龙洞更加可怕。
燕子京。
燕子京。
康琚在心里头数了笔画五格,大吉,寓意尊贵聪明,吉祥安康。
这么好的名字,这么苦的人生。
【二】
大漠中肆虐的沙尘暴成了搭救二人逃出生天的浮木。康琚的脚踝被箭射穿,燕子京不敢拔,拔了血流的更多。他半架半扶着康琚走了很远,深一脚浅一脚,没敢停。
走了将近一天,终于遇到人烟,燕子京警惕地侦查了半晌,确定无害后才露面。当地的牧民游商同样饱受盗匪之苦,对他们心生怜惜,给了吃食和草药。燕子京同往常一样先喂给康琚,自己喝过几口水,馕饼只来得及咬下一块含在嘴里,没等嚼碎咽下,人就已经脱力倒地。
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燕子京帮牧民干杂活儿,挣个住所与食物。他将自己收拾干净,套上好心牧民送来的衣服,康琚才算是第一次看清燕子京的脸。以往在骊龙洞,所有人都脏兮兮的,脸上不是血就是沙子,头发要么乱蓬蓬,要么湿漉漉,总之都能挡住脸。现在用水洗过一遍,露出的眉目清秀,只能说不愧是扬州水乡里的孩子。
康琚因为脚伤,卧床不能动,闲来给燕子京梳头,权当打发时间。
打结的发尾被一点点梳通理顺,整齐的垂在身后,左右无事,康琚捋起其中一缕分成三股,扎出条细细长长的辫子。“这叫长生辫,我们那边有说法,能保佑小孩儿健康长寿。”
燕子京坐在床沿,背对着他,说:“我才不信。”
但他待着没动,康琚于是开始扎第二条,第三条。末了有些遗憾,说辫梢还要绑条红发绳,若是中间再有些发饰点缀,就更好了。
外伤痊愈容易,内伤和毒却难。
燕子京如今看不得脏污,无论有多累,多疲惫,都必须仔细梳洗干净才肯罢休,洗手太过频繁,外面又干燥,手背上起了一大片皮疹。他晚上睡不好,一点儿声响都能被惊醒。哪怕外面是寂静的夤夜,他也能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得不得安眠。
很难说这是心病还是毒伤,但康琚更希望是毒伤。毒有可解,心病难医。燕子京才十六岁,他不该被梦魇缠身着度过余生。
而康琚自己的脚踝在沙漠里拖得太久,感染溃脓,草药作用有限,血肉能长好,断裂的经脉却再修补不上,日后纵马逍遥只能存在于梦境幻影。虽说能从魔窟中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但说不消沉是假的。他死命捶了一下使不上力的腿,沉痛的哽咽堵在胸口。
一声叹息将出未出时,燕子京将门推开。那人砍了根树干削成拐杖,将康琚从床上拖下来,一直拖到外面的空地,一圈圈的行走复健。
“至少还活着。”他喘着粗气,紧紧扶住康琚的胳膊,有些吃力地大步往前走。
“你说得对,至少我们都还活着。”康琚忍着脚踝的疼,抓着拐杖,第二次学会走路。
【三】
他们伤好后跟着牧民迁移进聚居的城邦,在里面讨生活。一小一瘸,初到时受过不少欺侮与蒙骗,然后康琚会挨个揍回去,他已能将拐杖舞得虎虎生风,比长刀都好使。燕子京会说中原的汉文,也会西域当地的语言,在市场中做牙人,挣些佣金。有次机缘巧合下接了个大单,他低头盯着一匣子交相辉映的红雅菇与闹搜珠,用力回忆幼时跟随阿耶行商时学到的知识经验,啃秃了两个指甲。那次彩宝生意很顺利,他们凭此赚到第一桶金,在西域站稳了脚跟。
安排好后续的商品采购,谈好买卖,还有一点富余的资金,燕子京跑去工坊,打了副龙头柺送给康琚。杖身用的是上好的胡杨木,木质坚实,沁水后抗腐性更强,经久不坏。
“胡杨生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腐。”燕子京已经很有商人的样子,拿一套一套的推销话术忽悠康琚。康琚不吃忽悠,笑着说:“三个千年,你当我是活王八吗?”
“活得长还不好,非得当短命鬼才乐意吗?”燕子京作势转身要走,一脑袋的长生辫跟着晃。那辫子上加了许多装饰,都是康琚拿宝石边角料车的小珠子,头上戴满了就穿成手串,做成扳指,给燕子京一身都打扮得亮闪闪的。
“嗳,倒是给我啊。”康琚站在原地没动,叫燕子京。后者从善如流转回来,手指点着杖身上一处机括:“这里,拧一下试试看。”
康琚接过龙头柺,照着指示用力,从中抽出把利剑。
“防身用。”燕子京眉目间飞扬着一点得意。
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得了琅嬛坞坞主尉迟无意的赏识。康琚每月雷打不动地花一笔金银去寻医问药,不为自己的腿脚,为解燕子京身上的毒。旁人看燕子京是年少有为意气风发,只有他知道燕子京袍服下遍生的伤疤和愈发频繁的梦魇。康琚现在开始后悔当时是心病还是毒发的选择了,或者希冀着西域里忽然冒出个云游的神医,能治百病解百毒。
神医暂时没可能了,但他还真找到个巫医,能暂时延缓骊龙毒的侵蚀。诊病时燕子京情绪稳定得很,康琚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抱着拐杖笑。
服过药的人终于可以获得一夜无梦的安眠,但燕子京当晚没睡,在房间里拉响板胡,弦音低沉如泣,屋外月光黯淡,穿不过厚厚的云层。一曲终了,燕子京眼底似乎有泪,但没落下。康琚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干什么。黄沙埋葬了他的至亲,如今他谈的每一笔买卖,积攒的每一份力量,都是为了能布下复仇的杀局。
计划启动前燕子京开诚布公地同康琚谈了一次,将西域行商至今获得的所有资本都摆在桌子上,分成了均等的两堆。
“此行凶险,我们现有产业已足够安身立命。若你愿意,随时可以带着这些离开。”
那些东西康琚看都不看。“当时我说过,欠你一条命,所以无论你去哪里,要干什么,我都陪着。”
次日,燕子京以康国贵商的身份南下,离开这片待了十五年的大漠。康琚同行,跟在身后。
燕子京已经不是以前的半大孩子了,康琚又因为拄拐身子倾斜,如今两人相视而立,燕子已比他高出许多。
【四】
康琚对西域的感情很复杂。他在这里落下了终身的残疾,遇见了过命的兄弟。
但他过命的兄弟现在快没命了。
琅嬛坞被骊龙盗偷袭,他从火海里拼死抢出一个满身窟窿的燕子京。那人直到现在都还不醒,肩上有伤,胸口有伤,腰侧有伤,腿上有伤,再多了数不过来,总之一齐往外流血。康琚止不住血,按了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只恨自己不是个三头六臂的哪吒。
巫医说他如今惜命了,康琚看着是一点儿没有,惜命的人不会拔下自己身上的箭往敌人头上插。腿上那一箭只留个血肉模糊的创口,糊上层黄沙,康琚清创时心惊胆战,不祥的回忆按都按不住。
而燕子京一直昏迷。
以往毒发也是昏迷,但会梦魇、会说胡话。这次他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几乎像是死了。
康琚用力晃晃头,迫使自己不去想那种不吉利的事
“燕子京,别死啊,要活下去。”
白日里大漠暴晒,晚上又降温剧烈,康琚燃了个火盆,生怕燕子京起热。血流得太多,重伤的人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起皮,水喂进去又流出来,康琚只能用沾湿的布条一点点往下洇。
偏偏燕子京对自己的身体没一点儿爱惜,醒来就问端午下落。康琚只道天爷啊我真顾不上她。那人听后就要爬起来去找,这么一动,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重新崩裂,康琚摸到了一手温热,终于崩溃。
“你别动了,你身上全是伤!”
那是他在短短的三天里第二次为燕子京大哭。
【五】
康琚经此一役想通了许多事,不再拦燕子京,只要他开心,做什么都好。抱着这样的想法,康琚探听了端午的下落,散播了血珠的消息,又分别在不同的集市里采买到一大堆的草药,全都煮了灌给燕子京。燕子京腿伤未愈,康琚就将人按进马车,勒令不许乱动,他受不住第二个人拄拐。燕子京在这方面倒是不犟,歪靠在车里,乖乖养伤。
康琚会在守夜时借篝火的光亮一遍遍数仅存的解药,像个悭吝鬼。
悭吝鬼数的是他的财宝,康琚数的是燕子京一拃一拃的命。
解药数量不多,需得精打细算,燕子京能不吃就不吃,准备多留些在干正事儿时用,因此迅速消瘦下去。他愈发怕冷,受不住风,分明已经开春,肩上披的大氅却越来越厚。康琚备了三个手炉,轮换着用,固执地要焐热燕子京冰凉的手指,同样固执地要日日给他梳许多长生辫。哪怕唯一能救他的巫医已经死了。
等车驾驶入江南地界,燕子京推开手炉,周身的轮廓与气息重新变得锋利。他靠汤药推着自己痊愈,并将复仇的刀刃磨得更轻更锐。
扬州是燕子京的故乡,如今阔别近二十年再度回望,似乎变了许多,又似乎没变。这里有他幼时曾跑过的街角,曾跨过的拱桥,他曾在店铺前买过米糕,曾在元宵放过花灯,可现在陪他做那些事的人已都不在了。
开春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掀开一角的帷帘卷进来,激起燕子京几声咳嗽,旋即便有康琚如临大敌般的探进车厢。燕子京一手捂着嘴咳嗽,一手指前面,含混说:“别看我,看路。”
康琚把马勒停在路边,钻进来给他倒热水,忙忙活活将帷帘放下,又腾出手来拢紧燕子京身上的厚衣,毛领几乎要埋住他半张脸。
“一路奔忙,如今到了扬州,先歇息一日好不好?”他温声商量。
水很烫,暂时喝不进,燕子京捧着茶杯摇头。
这个回答在康琚的意料之内,他没再劝,说已通知了扬州的掌柜,不多时便到。
崔家倒台的那天扬州城下了很大一场雨,康琚知晓当年燕家那场雨夜中的灾祸,担忧燕子京触景生情再伤了身体,于是着急回去,青石板路沾了水,拐杖几次打滑。燕子说走慢些,自己没有远没到那般娇弱程度。
这话也是骗人的。
他在珍琅阁前同端午说不超过十句话,夺了匕首,淋了大雨,掉了眼泪。吸饱雨水的大氅压得人站不起身,手心横亘一道伤,发起炎症,大漠侥幸躲过的高热到底没放过他。
脸上烧出血色的人不肯休息,转身便张罗起琼花会的事宜。康琚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正燃烧着自己的生力。
烧久的炭外面会蒙上层苍白的灰质,被风一吹,或是被雨一淋,反而激起更加猛烈的火焰,绽放出耀眼的红光。
但如果可以,康琚想遮一把伞,少些风雨摧残,让那炭火能再多燃些时日。
我们既已共苦,愿未来可以同甘
【于舟唱晚】地狱道道主爆改金沙楼琴师(中)
好像上中下不够用了,可能要改1234……
依旧是无逻辑无内容纯粹为了自己xp爽的产物,不喜左上角就好
作为一名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鸽子我也不知道事件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摊手)
“所以他还教了你什么?”钱昭神色淡漠地问着,手下不急不缓地擦着昆吾刀。
“眼睛睁圆一点,眼角下压,对对对就是这样!”于十三抚掌赞叹,“不愧是老宁,学得真快,你要是想博取小娘子的怜惜,就要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宁远舟合上睁酸的眼皮,松松筋骨往后一靠:“那你怎么不教我学猫学老虎,偏偏教我学犬?”
“你今年二十有三,刚好属犬,天赋异禀。”
宁远舟捡......
好像上中下不够用了,可能要改1234……
依旧是无逻辑无内容纯粹为了自己xp爽的产物,不喜左上角就好
作为一名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鸽子我也不知道事件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摊手)
“所以他还教了你什么?”钱昭神色淡漠地问着,手下不急不缓地擦着昆吾刀。
“眼睛睁圆一点,眼角下压,对对对就是这样!”于十三抚掌赞叹,“不愧是老宁,学得真快,你要是想博取小娘子的怜惜,就要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宁远舟合上睁酸的眼皮,松松筋骨往后一靠:“那你怎么不教我学猫学老虎,偏偏教我学犬?”
“你今年二十有三,刚好属犬,天赋异禀。”
宁远舟捡起一颗葡萄冲对面扔过去,于十三偏头伸指,那颗圆润的葡萄被他夹在指间,又丢进嘴里:“扔得好,够甜。”
“我本以为琴师学琴就可以了,没想到还有这些许麻烦。”
“少来,你就是不愿意接受,多懂些又没坏处,”于十三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你若要讨好小娘子呢,态度上要恭顺,但行动上要热烈,这样,你把我当做小娘子,咱们试试。”
宁远舟抬眼看他,双目圆睁:“你哪里像个小娘子,我做不来!”
“公子说这话可真是伤了奴家的心啦~”于十三就势往宁远舟腿上一坐,娇滴滴的桃花眼转了一转,两条胳膊就攀上宁远舟的脖子,“是奴家不够美么?”
“美美美,就你美,全六道堂你最美。”
琴声渐起,面容俊秀的琴师抬腕抚琴,眉目低敛,金木之声悠然旷远,泠泠然如见高山静海,雅室内燃的松柏香,香雾逸散间,是梧桐斫的琴,玉雕的人。
此情此景,实在赏心悦目,如果琴师对面不是少女捧脸状的于十三的话。
“好听,你叫什么名字?”于十三问。
“奴,古兰。”
宁远舟虽自称为奴,神色也恭谨柔顺,但刚答完话便将一双眼睛抬起,不偏不倚正视对方的眼睛,瞳仁幽深不可窥探,眼下一枚小痣也显得乖觉。
“你的琴声我喜欢,你的人我也喜欢,”于十三起身走来,围着宁远舟踱过一圈,一只手就搭在他的肩上,“不如你就跟了我罢。”
“好。”
“好个鬼啊!”于十三气得以掌击扇,头上的步摇晃得叮当乱响,“你这就把自己卖了?!”
“我不跟你走,如何套取情报?”宁远舟不解。
“轻易得来的没人会珍惜,你这么容易就跟人走了,哪天人家玩腻了,不要你了,你难道还要回金沙楼重操旧业?”于十三觉得自己操碎了心,“欲擒故纵——多吊着几个嘛,合格的间客不能在一处情报源上吊死。”
琴声渐起,面容俊秀的琴师抬腕抚琴,眉目低敛,金木之声悠然旷远,泠泠然如见高山静海,雅室内燃的松柏香,香雾逸散间,是梧桐斫的琴,玉雕的人。
“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走?”于十三再问。
“奴不愿,”宁远舟垂下眼帘,泪痣上似有水色,“从来真心最难得,纵使奴真心倾慕夫人,可若有一日,夫人烦了,倦了,弃了奴去……”
宁远舟拉过于十三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上,于十三只觉得掌下心脏咚咚跳着,连着自己的也一并乱了章法。
“……山盟海誓不做数,比不上夫人这片刻的怜惜。”
于十三回望过去,就看见宁远舟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沁了一片薄红色,端得一副乖巧可怜。
狐媚子,天赋异禀。
“你亲我一口。”于十三道。
宁远舟:?
“光考验态度肯定不行,还要考验技术的嘛~”
于十三闭眼,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指了指自己俊俏的嘴巴,他闭目等着,等到脖子都挺酸了,突然颊上迎来一道温热吐息,下一刻唇角就被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完了?”于十三惊诧:我心理建设做了这么久的!
“完了。”宁远舟乖巧笑笑,眼睛眨呀眨。
“你演上瘾了是不是,指望萌混过关……也不是不行……”
于十三想了想,现在的小娘子也许还真吃这一套。
听到于十三红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他在攻略小娘子一关中勉强合格,宁远舟笑着收敛起一身柔弱可怜姿态,颇为得意地向他施了一礼:“多谢于大人赐教。”
于十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哪有什么赐教,宁大人天资聪慧,通了自己的窍门,只是嘛……”
宁远舟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什么?”
“只是这讨好小娘子是一套法门,讨好男人嘛,是另外一套。”
宁远舟再施一礼:“告辞。”
“哎呀~别一听男人就觉得是什么洪水猛兽嘛~”于十三揽着宁远舟双肩给他带回来,又安置在榻上,自己则在他身边落座,“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男人比小娘子好骗得多~”
“多灌两壶酒,奉承几句,给他哄得五迷三道的,你想要什么情报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说的只是凡夫草包,真正掌握秘密的人往往城府极深,不是这么好诓骗的,”宁远舟叹了口气,“哄哄单纯的夫人娘子,或许能套出些边缘消息,可若是位高权重的女人,只怕更难对付……这小孩子办家家酒一样的套路,也不知道会被人几眼看穿……”
“瞧瞧你,还没出发就考虑这么多,考虑什么,大胆上就完了,”于十三说着,就推了宁远舟在榻上,“你觉得是家家酒,那是因为你心怀鬼胎,你看看那些心思坦荡的妖童,一手交钱一手交色的明白账,人家就没你这么多担忧。”
“你越是瞻前顾后,才越容易露出破绽,”于十三笑着,拉上榻边的帷帐,光线昏暗间,他按下宁远舟几欲出手的杀招,“别怕,叫声哥哥,哥哥教你。”
更深露重,钱昭还在擦他的昆吾刀。
于十三刚刚当值回来,他和柴明换了几天班,之前和宁远舟在一起两天,今日当值,临他出发去安都就还剩两日,等之后从安都回来再补给柴明三天假,就算债消。
老宁啊老宁,你看看我为你付出多少。
于十三走着,突然感觉后颈一凉,下一刻身形急退,堪堪避过钱昭的大刀,他吓出一身冷汗,一出声差点破音:“老钱你干什么,当心我这俊美的头!”
“你都教了他什么?”钱昭手腕一抖,大刀插进地里,仿佛已经插进于十三的脑壳,“仔细跟我说说。”
于十三惊魂未定,听明白钱昭的问话,长呼一口气:“你就问这个?也没什么,就是教他亲小娘子时要专心,话要说软,装得乖一点,撒娇最好命……”
“还有!”
“……对上男子切记不要站直身子,跪坐的时候腰放软一点,衣服穿少一点,必要时候装装三贞九烈,不要随便被人摸大腿毕竟他大腿挺好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钱昭!钱昭你把刀放下会出人命的啊啊啊啊啊!老钱!钱大哥!钱昭哥哥!柴明救我——!!”
“柴明?!柴暗也救不得你!!于十三你休跑!!”
此时一般路过的小可爱柴明:?
十三哥和哥哥关系真好啊,他想。
TBC.
宁远舟:我总觉得于十三他图谋不轨
于十三:本公子潜心教学二十年……
钱昭:我看你是皮痒
柴明:(๑´∀`๑)
这个还没写完我想开六道堂新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爱cb向大乱炖来着(对手指)
【六道堂】十年雪
插播一个小公主视角,含六道堂全员,不刀,可入
下雪了。
安都很少下雪,上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还是十年前。
十年前,我失去了我的许多亲人。
十年前,我刚刚成为了国公夫人,锦衣凤冠加身,只是再稍早时候,我还是一个冷宫里无人问津的小公主,冷宫的冬天即使不下雪,也是冷的,冷的风钻进骨头里,刀割一样。下人克扣我的碳火和棉服,有时候我冷得受不了,就把四季所有的衣物都搬出来,一层层盖在被褥上,再缩在床里,努力汲取能感受到的所有暖意。
顾女傅在世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些,她总会偷偷带些衣物和吃食给我,避开宫人的耳目,替我藏进床头的小柜子里。...
插播一个小公主视角,含六道堂全员,不刀,可入
下雪了。
安都很少下雪,上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还是十年前。
十年前,我失去了我的许多亲人。
十年前,我刚刚成为了国公夫人,锦衣凤冠加身,只是再稍早时候,我还是一个冷宫里无人问津的小公主,冷宫的冬天即使不下雪,也是冷的,冷的风钻进骨头里,刀割一样。下人克扣我的碳火和棉服,有时候我冷得受不了,就把四季所有的衣物都搬出来,一层层盖在被褥上,再缩在床里,努力汲取能感受到的所有暖意。
顾女傅在世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些,她总会偷偷带些衣物和吃食给我,避开宫人的耳目,替我藏进床头的小柜子里。
她总和我说,是家里的孩子身量长得快,吃得多,多做了些,就会给我带些来。
“是远舟哥哥吗?”我问。
“还有个孩子,”顾女傅帮我穿着棉服,是件碎花袄子,针脚细密,穿着暖和,可一看就知道是给女娃娃做的衣裳,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我冻出疮的手涂上药膏,“小小年纪,本事不小,做出的木鸢能飞到天上去,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只是可惜……”
她的笑容黯淡下来一瞬,又看向我:“不过他和公主差不多大呢,若非身份悬殊,兴许能玩到一块去。”
“我有什么身份,没娘疼,皇兄也——”
我未说完,女傅就止住了我的言语:“公主慎言。”
后来我才知道,能做出飞上天的木鸢的人,叫元禄。
顾女傅很久没来过了,我等了好几个月也没等来暖和的冬衣和好吃的糕饼,我就将往年的冬衣找出来穿在身上,胳膊露出一节,腿脚也是,可总比冷着强许多,我安慰着自己,直到有人扣响了宫门。
我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一头就撞在了一个男孩身上。
他差点被我撞了个跟头,手里的木箱子也险些摔在地上,我则没有那么好运,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低头道歉,连说好几个对不起之后才想起来看我,“……你是盈公主吗?”
他朝我伸出手,我抓着他的衣袖站起来,也刚刚才能仔细打量他,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却已经高我一个头,眼睛圆圆的,亮亮的。
“我是。”我虽回答他,可宫里少有外来男子,我害怕,甚至有些想逃。
他大概看出我害怕,连忙说:“公主安,臣是六道堂饿鬼道的元禄,宁头儿托臣给公主带些东西。”
他说着,就打开他的木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厚衣裳,还有许多吃食,只是我稍一打量,就知道不是顾女傅的手艺。
“我不收,我不认识你。”
他看我这样,急得挠头发,手指却被帽子挡住不得如愿,只得眼巴巴看着我:“公主,你就收下吧,臣不是坏人……宁头儿现在伤着,是不能亲自为您送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远舟哥哥伤到了哪里,他却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连忙解开官服的护腕,扯出里边的棉衣给我看:“这是顾大娘给我做的,公主快看,你总该信我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吃糕饼的时候,元禄就坐在我身边,我问他:“饿鬼道是什么道,你是饿鬼道那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元禄眼巴巴盯着我手里的饼,咽咽口水,却摇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元禄。
而十年前,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他就那样突然地闯进来,突然地带来北磐进犯的消息。
我被这消息冲击得喘不上气,他又突然地吐了满手满脸的血,止不住的血,像是一个人能拥有的全身的血。
我救不回他,只能和他说,只要你不闭上眼睛,我就答应你。
我是真的想要答应他,他也真的没有闭上眼睛。
元禄死了,死在我眼前。
可我尚不知钱大哥和孙朗是如何就不在了。
后来我见到了十三哥,可我问不出口。
钱大哥不爱说话,总是板着脸,起初我也是有些怕他的。
然而那次,我下蒙汗药迷倒了整个使团的人,受罚挨了手板,自己在屋里给手心吹气,我疼得眼泪汪汪,就听见有人敲响了我的屋门。
“请进。”
我以为是远舟哥哥,然而却是钱大哥。
“他当你是妹妹,肯定心疼坏了。”
他将涂了药膏的药布一圈圈缠在我手上,我刚挨了训斥,便也害怕钱大哥也要怪我,只敢悄悄抬眼看他脸色,他始终神色如常,缠布的手那么稳,一点也没有弄痛我。
“不必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他说完就要走,然而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叫住了他,他转身,似乎在等我的下句话。
我想了许久,想说句谢谢,最后还是说了再一句对不起。
远舟哥哥说,如果我下的药量再多一点,他是有可能死在我手上的。
我盯着钱大哥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原谅的神色。
然而他冲我点点头,便走了。
那时候我就已经懂得,我是礼王,是使团真正的首领,我不可以怯懦,我要坚强,我每日给自己打十二分的气力,可背书好难,那么多的卷宗,我背不下来,眼泪就忍不住要掉下来,我不肯让它掉,就去拧自己的手臂。
“殿下,歇歇吧,这里有兔兔的,要不要摸摸它?”
我被叫得一愣,这时候手里就被塞进了一团毛绒绒软绵绵的东西。
是只小野兔,灰扑扑的毛,只有巴掌大,在我手里缩成一团。
“孙都尉……”
孙大哥在我身边坐下,怀里还抱着一窝小野兔:“累了就歇歇,摸摸暖乎乎的小动物才有力气接着拼下去。”
我听了这话,突然眼眶就热了起来,冷不丁,忍了好久的泪珠子就掉到了兔子身上:“这兔子好小啊……它这么小,这么软,会不会活不下去……”
“当然能!有我在,所有的毛绒绒都会好好的!”
孙大哥说着,就把脸深深埋进了兔子窝里,兔子受到惊吓四散而逃,他左抓一把右捞一下,却是一只也没有挽留回来,片刻之后,也就只有我手里尚存一只。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孙大哥,你抱着吧,你这么喜欢它。”
他看着兔子,良久,将我伸出的手推了回去。
最后那只小兔子陪着我睡了一晚上。
我不敢想,元禄,孙大哥,钱大哥都已经不在了。
彼时十三哥身上也带了伤,我突然那么害怕。
“十三哥……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好吗?”
十三哥听了潇洒一笑:“放心好啦,我于十三,不会让任何一个女子伤心的,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我一定会活下来,”十三哥依旧笑着,眼睛却红了一圈,“元禄他们都不在了,我要是再死了,老宁会活不下去,所以,我一定会活下来。”
可是他食言了。
十三哥在北磐的火石间被炸成了飞灰,尸骨无存。
我不敢信,我跌跌撞撞跑去找远舟哥哥,头上钗环叮当作响,我已经不是冷宫里的小公主了,可我害怕的时候,还是想去找远舟哥哥。
我怕他也不在了,我怕他会活不下去。
我找到了他,他就在伤兵的营帐里,我找到他的时候,他问守城的将士还有多少人,问城中的粮草和伤药够不够,他像这方天地最后的支撑,只要有他在,我们就可以守住合县,我们就不会输,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脸上的伤还在流血,混着沙砾和焦灰。
“阿盈……”
他这样叫我,我便不敢再向他要一个承诺。
我只想让他再想想我,想想这营帐里的兵,想想身后两国的百姓,可我说不出口,我说不出口。
最后我问他:“疼不疼啊……”
肯定会疼的,怎么会不疼。
十年后,我站在合县百姓给他立的忠烈祠里,祠堂里供奉的是堂堂梧国的靖远侯。我穿着锦绣的衣裳,站在布衣百姓之中给他献上香火。小小的我站在他前面,抬着头仰望着这座威严的彩绘泥像,就像多年前,小小的我,仰望着高高的他,等待着他从背后给我变出一块糖吃。
这泥像塑得用心,可是不像,不像远舟哥哥。
我的远舟哥哥,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我的远舟哥哥,不爱吃三牲饭菜、三茶五酒,他爱吃张记的一口酥,爱吃好多好多甜的东西。
我的远舟哥哥,怎么就变成这一座泥像了呢?
我踏着雪走出忠烈祠,乘着轿子回了安都。
值得吗?
我掀开轿帘,外面是形形色色万家灯火。
值得的。
我想。
END.
记录一下崩溃瞬间:突然发现彩蛋里有错别字,尝试修改,无果,手抖,把彩蛋删了,刚补上,不知道对之前的宝子有无影响,还好粮票就能换,不然真的(泪目)
【梧帝×宁远舟】狐裘
其实是all宁远舟向
宁远舟看吴迪的眼神真的很嫌弃谁懂啊,就很有种两看相厌的离婚夫妻感
好玩,搞点邪门饭吃吃
本文又名《宁远舟表示我无了个大语》
ooc预警,背景全部是我虚构,能接受往下看,看不了左上角不送
初见的时候,杨行远还不是大梧的皇帝,宁远舟也只是地狱道的一个察子。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秋猎,年轻气盛的皇子追着一只中箭的大雁,后边只有两个天道的缇骑保护。秋风烈烈,一行三人深入苍吾山深处,皇子如愿拾到死掉的雁,回身再看周边景象影影绰绰,黑夜将至。
冷箭急发,杨行远右侧的天道缇骑骤亡,钱昭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护住杨行远躲进密林之中。...
其实是all宁远舟向
宁远舟看吴迪的眼神真的很嫌弃谁懂啊,就很有种两看相厌的离婚夫妻感
好玩,搞点邪门饭吃吃
本文又名《宁远舟表示我无了个大语》
ooc预警,背景全部是我虚构,能接受往下看,看不了左上角不送
初见的时候,杨行远还不是大梧的皇帝,宁远舟也只是地狱道的一个察子。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秋猎,年轻气盛的皇子追着一只中箭的大雁,后边只有两个天道的缇骑保护。秋风烈烈,一行三人深入苍吾山深处,皇子如愿拾到死掉的雁,回身再看周边景象影影绰绰,黑夜将至。
冷箭急发,杨行远右侧的天道缇骑骤亡,钱昭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护住杨行远躲进密林之中。
“有人要害孤!”
钱昭此时年不过二十,听闻此言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还用再问?他二人此刻躲在一棵古树之后,不远处机括声稍动,钱昭提起杨行远,脚尖一点即刻遁身,此时黑暗中寒光一现,紧跟三两人倒地声。
“援兵到了。”钱昭欣慰到。
然而来的并不算什么援兵。
远处隐约有雷声,自天际始来,不多时大雨如注。
“宁远舟?你怎么来了?”
来人没摘下遮面的布巾,打量了一下地形,指了一个方向:“往东一里有山洞可以藏身,剩下的路上说。”
原来是六道堂截了杀人密报,飞鸽传书猎场周边所有上三道下三道保护皇子。
“我运气好,鼻子灵,闻到了血腥味,这才找了过来。”
杨行远此刻蹲在山洞里火堆旁烤着外衣,暴雨中逃命令他有些狼狈,本来是来围猎,却不想差点成了他人箭下亡魂:“定是我那好皇弟……”
钱昭松了口气,再看宁远舟却发现他面色苍白,伸手去探他脉搏,却摸到了一手血腥:“伤到了哪里?”
“后肩,刚从褚国回来,被不良人摆了一道,没来得及包扎,”宁远舟这才来得及将面罩取下,冲钱昭笑笑,“有点痛,又要拜托你了。”
一年半没见,这小子高了,也瘦了,也越发不知死活。钱昭脸上看不出神情,伸手去拉他坐下,就要解他衣服看他伤口。
“你,你叫什么?”
宁远舟本来已经准备掐着大腿忍痛了,冷不丁被这尊贵又狼狈的皇子一问,卸了心神,就被钱昭揭创口的动作疼得一皱眉,却也不得不收拾表情回应道:“六道堂地狱道,宁远舟。”
“地狱道?……好,孤许你保卫孤的安全。”
历来能在天子皇亲身旁守卫的都是出身尊贵的天道,杨行远如此一说,自认为倒也算给了这个地狱道的察子一个恩典,只是看对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
“……那臣,多谢殿下。”
“不对。”
什么不对?杨行远一皱眉一瞪眼:“钱卿你?”
“伤口有毒!”钱昭立刻红了眼,“多久了?”
“大概四五个时辰……”宁远舟现在属实没什么力气,靠着山壁坐着,惨白着一张脸冲他笑笑,“这不是来找钱大哥救命了嘛……”
宁远舟发现中毒之后服了六道堂的预备的解毒丹,强行用内力镇压,方才出手杀人,一时间内息大乱,剧毒反攻,本就是百步穿肠的毒药,此刻便发作起来。
钱昭后槽牙咬紧,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你胡闹!”
“钱昭……”
“在这待着,我寻草药去。”
外面山雨不停,一道惊雷炸起,杨行远叫出声来:“你要留下保护孤——”
钱昭已经遁入雨中。
杨行远整个人都被雨水浇透了,身冷心更冷,外边群敌环伺大雨如注,保护他的天道近卫也不见了,身旁唯一的活人——也快死了。
这位尊贵的皇子并不比钱昭宁远舟大几岁,此刻心乱如麻,他想怨钱昭抛下他,可宁远舟方才又救了他的命,想到这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宁……远舟?你别死啊。”
出身皇家的人其实是见惯生死的,或者说,他们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若是郑重些就赐一纸诏书,若是随心些,一道口谕也就罢了,笔墨唇舌间定人生死,本是帝王家司空见惯的事。
然而那些终究是隔着名贵的锦帛或者传话的内侍,亲眼见证一条人命在眼前一点点死掉还是头一遭,杨行远是怕的,怕到紧盯着宁远舟,生怕他一不留意就断了气。
时间此刻无比煎熬,宁远舟脸上已经半点血色都没有了,杨行远只能看到他痛苦地蜷起来,同样湿透的头发和衣服贴紧他的身体,像夺取他性命的茧。
他蜷缩着,用力喘息,发着抖。
外边狂风骤雨不歇,洞中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宁远舟沉重费力的呼吸声。
又一道雷声炸起,山洞里最后一点干燥的枯枝败叶也烧尽了,他们失去了最后的热源。
宁远舟渐渐没了声音。
这是杨行远在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
他借着外边接连不断的雷光摸到宁远舟的位置,壮着胆子去摸他脉搏,刚一出手就被反扣住手腕,抓着他的这只手湿冷无比,杨行远却安心下来,他想到了什么,又摸回到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取了方才烤干的狐裘披风。
这件披风是他出行前特意换上的,由宫里最好的十几个绣娘一针一线绣出吉祥纹案,杀了百十只白狐狸挑出最蓬软白净的绒毛制成。
他把披风盖在宁远舟身上。
“你不死,这个就赏给你,孤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钱昭带着草药回来的时候看见杨行远靠在宁远舟身上冻得瑟瑟发抖,只睨了一眼,就把采来的草药掏出来在地面上砸碎,用刀柄捣出汁水,又一把揽过人,扒开衣服把草药铺在伤口上。
宁远舟白净的脊背上处处伤疤,新新旧旧,肩上的伤口皮肉外翻,黑的血水混着绿的草汁,看得杨行远手脚发软:“这……能救吗?”
“死马当活马医,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钱昭脱了身上淌水的外衫,好在天道的衣服结实耐用,中衣竟还没有彻底湿透,他把宁远舟的衣服穿好,看了眼那件披风,又看向杨行远。
杨行远心领神会:“这是孤赏给他的。”
钱昭神色莫名道了声谢,用披风把宁远舟裹起,昆吾刀放在手边,揽着他在洞口边睡下了。
再见宁远舟的时候,杨行远已经做了梧帝。
“你地狱道的人,来皇宫做什么,朕又没有传见你。”
宁远舟自然不能说是来给阿盈送衣服吃食的,他躬身向梧帝行礼,好在对方也没有为难他,摆摆手挥散身边人,待左右退去,他对恭敬的臣子说道:“随朕来吧。”
“宁卿,你知道的,虽然如今,朕已经即位,但朕的皇弟,丹阳王,他始终包藏祸心,朕,不得不防啊。”
虽说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但这事从当今圣上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宁远舟没有妄言,只等着对方继续说。
“六道堂是朕的左膀右臂,但宋堂主如今病重,章相势大,你们也不好过吧。”
“朕一向听闻你谋略过人,智计无双,你帮朕把皇位坐稳,朕许你下任堂主之位,如何?”
梧帝自饮一杯,却不曾想宁远舟却没遂他的意:“义……宋堂主在一日,臣绝不僭越。”
“这算哪门子僭越?”梧帝笑了一声,“生老病死,常有的事,人死了,自然要换新的顶上——”
他的话梗在喉头,宁远舟此刻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可杀人,梧帝面色微愠,随即又换上一副和善模样:“朕说笑的,宁卿认真了。”
梧帝失踪已一日有余。
皇后稳住了宫中大局,对外只说圣体抱恙,对内已经派下六道堂去寻,是以元宵佳节前日夜,宁远舟竟在一处河边找到了正在放河灯的当今圣上。
“宁卿你呀,还真是鼻子灵,朕又叫你找到啦。”
梧帝的衣袖沾了水,上好的锦缎湿了一片,可他却没什么在意:“你是不是要问,朕好端端的,跑出宫来这地方放河灯做什么?”
宁远舟忍下心中不耐,躬身行礼:“还望圣上回宫。”
“朕从来没有玩过这些平民百姓的玩意儿,明日就要回宫,披折子看奏章,宴请大臣耍心眼子……朕想看看这民间的花样儿,你说,放进河灯里愿望会成真吗?”
“……若是诚心,必会成真吧。”
“朕想守住这片天下的太平繁华,朕想让大梧的每个子民都安居乐业,就像今天这样,热热闹闹的,可如今安国觊觎我国疆土已久,北磐也虎视眈眈,朕忧心啊……”
宁远舟眉目间有些许动容:“六道堂愿为圣上分忧。”
“只怕你有心无力,”梧帝走上前去,搀起他的手臂,“近来六道堂的粮饷又被克扣了不少吧……章崧制不住你,自然不会让你们太好过。”
“若圣上真的体恤六道堂,弟兄们又怎会处处受制于区区一个权臣?”
梧帝听了,不但没有治他大不敬之罪,反而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知你等行事处处掣肘,你不愿任人鱼肉,朕也不想朕的左膀右臂苦着熬着,你若尽心尽力为朕做事,朕予你一些便宜行事之权,就像当年在苍吾山赐你万金之数的狐裘一般简单,你可想清楚。”
宁远舟还是答应了,梧帝宽慰了心,在带他看完一场烟花之后就回了宫,三月之后,丹阳王亲信官员或因贪饷,或因谋私,尽皆罢官投牢。
人人皆言这位六道堂新堂主手段毒辣,元禄听了却摇头:“杀杀朝堂上的蛀虫难道不是一等一的好事,偏偏这些人要把好事说得像坏事一样,讨厌得很。”
宁远舟不言,他深知这不过是替新帝铲除异己罢了,他清理丹阳王的党羽,却始终不动本尊。
“为什么啊,头儿,人人都说丹阳王包藏祸心,若是任由他藏下去岂不是要坏事了。”
“飞鸟尽,良弓藏……更何况当今这位圣上并不是个成大器的,有丹阳王在,即便肃清其党羽,他仍或可勤勉一二,否则,指不定搞出什么热闹来。”
元禄好似懂了,半大的孩子在没人的时候枕在宁远舟的膝头,如同小时候一样:“头儿你可真厉害!”
宁远舟苦笑不语。
“圣上,宁远舟,留不得。”
章崧再三拜伏,偌大的宫殿只余君臣二人。
“仔细说说。”
“宁远舟于六道堂,无异于虎骨之于虎身,六道堂道众人人对他唯命是从,可近日来,臣的线人缕缕来报,宁远舟对圣上您时常,语出不敬……”章崧奉上线报,再叩首,“六道堂是圣上的六道堂,万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还望圣上明鉴。”
“你监视他?”
“为圣上排忧解难,实乃臣分内之事。”
梧帝冷眼看着呈上来的密信,字字句句还真是他宁远舟的作风,他面色不改,将手中密信扔在龙椅前。
两日后,宁府被查,六道堂堂主宁远舟被以私结党羽,大不敬圣上之罪名,当场被除去官服,打入大牢。
“我当然知道……”宁远舟被铁蒺藜勒入肺腑吊在半空,看着来看望他的章相,“是他的属意,不然你怎么敢……”
章崧抖抖衣袖,有下人为他搬来金丝软垫的座椅,他坐在湿冷的牢房里,目光怜悯:“狡兔死,才会走狗烹。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成了弃子,宁远舟,你可怜。”
“我为大梧……奔走二十年……他要以何名义处死我?……叛贼?”
“六道堂呢……他要处置我一个,六道堂又如何?”
“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自然有六道堂的好去处,”章崧已经打算离开了,临走前摆了摆手,狱卒将宁远舟从空中解下来,又在他暴起之前将他制住,章崧看着他被迫双膝跪地,心里止不住的快意,“也有你的好去处。”
“告辞了,宁大人。”
END.
权谋苦手,写不了一点
昭宁好嗑(点赞)
【all宁】【送人文学】梦到内河 一
慎入。本文涵盖,背叛,药物,骨折,送人元素。
慎入。非现实向,含迷x,强迫,趁人之危元素,不喜勿入。
“很疼吧,你的声音都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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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宁已经低气压很久了。
自从腿受了伤,走不了多少路,已不怎么看到他的笑脸。倒也不是没笑过,只不过并不怎么开心罢了。
他自己在房间里摆弄东西的时候,也不怎么愿意让人来找他。他不想展示他很烦的状态,只是有时候藏不住,不见人更好一些。
有时候膝盖会传来疼痛,他明明受伤的是脚,可是屈膝反而也疼,他忍不住会暗暗生闷气,气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刻生病。
好在这种日子也不仅仅是他心情差,他的朋友听说他受了伤,来看过他,...
慎入。本文涵盖,背叛,药物,骨折,送人元素。
慎入。非现实向,含迷x,强迫,趁人之危元素,不喜勿入。
“很疼吧,你的声音都哑了。”
………………………………………………………………
刘宁已经低气压很久了。
自从腿受了伤,走不了多少路,已不怎么看到他的笑脸。倒也不是没笑过,只不过并不怎么开心罢了。
他自己在房间里摆弄东西的时候,也不怎么愿意让人来找他。他不想展示他很烦的状态,只是有时候藏不住,不见人更好一些。
有时候膝盖会传来疼痛,他明明受伤的是脚,可是屈膝反而也疼,他忍不住会暗暗生闷气,气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刻生病。
好在这种日子也不仅仅是他心情差,他的朋友听说他受了伤,来看过他,本来在拍戏,听说他有几小时空闲,打开房车看他,他勉强撑了个笑脸,说:稀客啊,你怎么来看我了。
人家和他熟了,笑着说:怎么了,揶揄我之前不来是吧,我之前来找过你,你不在,我回去了。
他正烦自己不知道怎么赶进度,觉得自己整个腿都疼,反而脚就不疼了,嘴上说:没诚意哈,你要是提前告诉我,高低蹭你一顿饭吧。
人家凑过来,看他瘦了那么多,揽住他肩膀,他果然身体一动,斯哈出来一声,腿疼了。
朋友还是有点心疼,问他,还这么疼啊?
他说:溪哥,里面骨头都好几截了,你还搂搂抱抱的,别折腾我了。
人家笑了笑,说:宁哥,小宁哥哥,你干嘛那么凶,我就轻轻碰下你都不行啊,我心疼不行啊。
刘宁被他这声小宁哥哥麻到了,想踢他,脚也不行,边笑边在那说:你闭嘴,你这是说什么鬼话呢。
朋友看他心情好了些,说:别难受了,受伤这种事都挺正常的,请几天假养养吧,太拼了吧你,听你哥说你晚上还得配音去?
刘宁蹙着眉,跟他说:行了弟弟,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都快到沙滩了,您就别劝我了。
朋友倒也不是不懂他,知道他这个人是绝对不听劝的,自己的身体非用到极限,不然让他停,他肯定不。
他给他送了点伤筋动骨的药啊,器械啊,让助理给搬过去,结果回来助理告诉他,宁哥什么都准备了,什么拐棍,轮椅,护具,加上他给送去的,都能搞个批发了。
反正人是没耽误,还拍着戏呢。
天天更见不着人。
本来朋友也没打算打扰他,结果过不了几天,这几个人都收到刘宁家的土特产了,他都乐死了,给刘宁发消息,说:雷打不动啊哥,这时候都没忘了我。
刘宁果然熬到半夜,又夜戏,等三更半宿才回:都发了,都发了,连我们保洁阿姨都有。
多气人啊,朋友早上想找他去,结果碰到他哥病了,正好换了几个新助理,见到他叫他溪哥,说宁哥连轴呢,这不过几天还得飞外地,人又瘦了。
这几个生面孔有点青涩,估计也是临时请的人,客气还有点生疏,不过也算热情。
刘宁飞外地时,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刘宁没接,在回着信息,说:在后台呢,怎么了。
朋友说:回来我也要走了,等着和你见面呢。
刘宁给他就回了个:等我。
结果回来当天又拍戏,拍了两天,才想起小溪来,这时候忽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主动问他:那个,走了吗?
朋友告诉他:走了,人在巴黎,咱们得明年见了。
刘宁有点愧疚,说:哎呀,怎么这么不巧啊,我还真不信。
朋友说:不信就对了,我等你三天了。
他太了解刘宁了,你追问他,他就含糊其辞,他不缠着他,他不好意思了,就得来找你。
果然刘宁真开着他的新轮椅来找他了,在他房间那个笑了笑,说:你人可真不行,我都病了,还让我千里迢迢来找你。
朋友开了门,他开进来,朋友嘴上说:这不是看看你这辆双驱F1的威风。可帅坏了吧。
刘宁真想踢他,他进了门才说:可别说了,老丢人了,让别人围观你坐轮椅,还得问你怎么样了,你还得说没事。
朋友笑着用东北话说:没事走两步。走两步。
刘宁是肯定不能走两步的,身体里的小品基因被激活了,嘴里说:双脚离地了,聪明的智商就占领高地了。
两个人都笑得不行了,两个人哈哈笑了半天,刘宁再说:感情你让我来陪你演小品是吧。
朋友从水瓶里给他倒了杯水,说:喝点水吧宁哥,这两天嗓子累哑了?
刘宁愣了愣,说:有吗?我怎么感觉不到啊。
朋友端详着他,发觉他最近瘦得太可以了,一张脸又秀气了一些,本来他就瘦了,现在看着还单薄了些。
刘宁接过水,他本来也不渴,但你说他嗓子不好吧,他就得喝,他忍不住保护他那嗓子,比什么都金贵。
他水放在嘴边,刚要喝上点,朋友打断他,忽然问他:唉?你还真喝啊。
刘宁反而一脸无语,问他:怎么了?难不成你让个水还是跟我客气呢吗?
朋友笑了,说:那哪儿能啊。我就是怕,这水凉了。
刘宁感觉他有点奇怪,好像盯着自己看,他说:意思我只能喝热水是吧?
朋友总是被他莫名其妙的逗笑,在那说:没有说哥哥只能喝热水的意思,哥哥!
刘宁最受不了这么麻,喝了一大口,还有点甜,在那说:你住口哈,我泼你。
朋友在那儿说:怎么你粉丝就能叫你哥哥,我就不行哈。
刘宁把水喝完,还滴到衣服上几滴,把水杯放下,跟他说:攀比是吧,你先加入我粉丝团,也行。
朋友说:欺人太甚了吧,哥哥。
刘宁在那儿说:我怎么欺负你了,咱们这不是探讨你合理的要求吗。
朋友凑过来,笑呵呵地问他:你和我不亲近吗?还得跟粉丝比啊。
刘宁觉得这话有点太亲近,推一下他肩膀,说:我开着轮椅八十迈来找你啊,溪仔,你还跟我闹呢。
朋友非靠着他轮椅,说:横店不可能有轮椅达到这个时速。
刘宁推一下他肩膀,问他: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还准备给我轮椅测速啊。
朋友笑了笑,才说:我其实有时候还挺生气的,感觉你都累成这样了,还能插科打诨呢。怪不得小女生喜欢你。
刘宁和他说着就有点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朋友要发火,他也一直没痛快,最近又连轴又累,本来也憋着一肚子不开心,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下子站起来,顿时头猛然一昏,眼睛一花,都快站不住了。
刘宁一下子歪了一下,手按着椅子,嘴里说:累成什么样了,你懂什么?你才几岁啊。
朋友转过身,看着刘宁好像有点上火,说:你就非得这么拼命?你就非得觉得你铁打的一样,怎么折腾都没事,别人都是小棍儿一折就断,你是钢铁怎样炼成的?
刘宁只觉得头晕的不得了,这么一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低血糖犯了,看着朋友都有点重影,他正在气头上,刚张了张嘴,话都要说不出,他眼睛睁了睁,想要反驳,嘴里却低声叫了声:小溪……
朋友看出他的不对,走过来,轻声问他:……宁哥,你怎么了?
刘宁头昏的站不住,他要跌到轮椅下,被朋友一下子揽住肩膀,他晕晕乎乎,要靠在他身上,刘宁低声说:快给我哥……打电话……我有点头晕……
朋友拥住他,看他已经站不住了,还说自己一点头晕呢,说:别急,我这就打……
刘宁懊恼死了,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连轴转累坏了,估计低血糖发作了,还好不是在组里,不然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让人家已经自己多脆一样,他蹙着眉,想要坐下。
朋友轻轻拥住他,打开他的微信,他不爱设置密码,这也能点开,随便给他新助理编辑了句:今晚我在小溪那,明天再回。
里面那新人立刻有了回复,说:收到,宁哥!
刘宁依着他,站也站不住,朋友轻轻把他手机关机,柔声说:哥,我抱你歇会儿,你别动,我已经告诉你哥来接你了。
刘宁意识越来越模糊,其实听不很清晰,他从来没这么严重过的头昏,嘴里呢喃着说:水……水……
朋友轻轻把他抱起来,没让他坐轮椅上,中间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眉头蹙紧一下,发出一声似痛的呼吸,朋友轻声安慰他:就好了,没事的。
他把他轻轻放在自己那张床上,刘宁刚挨上柔软的床垫,就呢喃一声,眉头很紧,想要用手臂摸了摸额头,可是天旋地转,一点力气也没了。
朋友轻声叫他:宁哥……哥哥?
刘宁好像低声应了他一声,一声含糊的“小溪……”,就没了声音。
朋友轻轻拨开他新剪的黑发,手指摸了摸他的鼻尖,最后碰到他微红的唇角。
他昏睡过去。
对不起。朋友看着他,不免也因愧疚和紧张,呼吸也重。
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来,拨通了电话。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