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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酱肉丝菜

【文轩年夜饭】我们俩1.0


破镜重圆

海归老板(29)X前任员工(29)

请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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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哎呀哥,你就帮帮我吧,你弟弟在朋友面前真的要抬不起头了!”


看着面前不断向他哀求的男人,宋亚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才刚下班,就在家门口看到了不知已经等了多久的表弟,对方一来就是求他假扮男朋友去参加聚会。


“可我真的不合适。”


先不说对方是自己表弟,就算是普通人也没有假扮男朋友这种说法吧。


“为什么不合适,很合适啊,你这么高这么帅...


破镜重圆

海归老板(29)X前任员工(29)

请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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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哎呀哥,你就帮帮我吧,你弟弟在朋友面前真的要抬不起头了!”


看着面前不断向他哀求的男人,宋亚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才刚下班,就在家门口看到了不知已经等了多久的表弟,对方一来就是求他假扮男朋友去参加聚会。


“可我真的不合适。”


先不说对方是自己表弟,就算是普通人也没有假扮男朋友这种说法吧。


“为什么不合适,很合适啊,你这么高这么帅性别男爱好男,我很拿的出手的。”


表弟有模有样地穿着一身高档西装,可在宋亚轩面前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达目的要就撒泼打滚。


“你要真缺对象,找一个不就是了,姑姑这几年不也一直为你操心这事?”


表弟今年二十七八,早该到了成家的年纪,更何况他家境不错,父亲那边三代从商,他毕业后就接手了家业,在外少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老板了。


“我对谈恋爱没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听找对象表弟免不了撇嘴,跟在宋亚轩身后进了家门,他是个不婚主义,对恋爱结婚没有兴趣,之所以跟宋亚轩关系好也是因为宋亚轩跟他一样,二十九了还没找对象。


“你们那种圈子不是有很多可以花钱雇来的人吗,你又不缺钱。”


虽然两人是表兄弟,但相比之下宋亚轩的家庭就普通很多,父母都在表弟家公司上班,收入虽然不少,但总归也是给别人打工。甚至为了维护家庭关系有时候受了气都没办法明说。


这也是为什么宋亚轩大学毕业后,表弟邀请他去公司实习被父母果断拒绝的原因。他们那一辈没有选择的权利,父母不想再让宋亚轩也受制于这一层亲属关系了。


“你也说是我们圈,我能找到的人,他们谁找不到。”


表弟忍不住撇嘴,要不是这次有人回国,大家都调侃他是单身汉,他也不用这么发愁。


“哎呀哥你就答应吧,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跟他们也没有交集,你假扮一下,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说咱俩分手,不会有人怀疑的。”


表弟的计划很详细,而且看上去真的很渴望得到帮助。宋亚轩纠结了一会还是点了头,毕竟这好像真不算什么大事。


答应表弟假扮男朋友的事过去几天没动静,正当宋亚轩以为对方想到了更好的对策时收到了一套高档西装。


表弟:哥,这是我专门跟你挑选的,今晚我们肯定帅翻全场!


表弟送来的西装一看就价格不菲,宋亚轩虽然无奈但换衣服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放轻手脚。


西装的尺寸有些太大了,表弟死脑筋买的是自己的尺码,宋亚轩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它看起来合身。


在赶往聚会的路上宋亚轩才得知这次要参加的是他们一位朋友的归国宴。


听表弟说,那个朋友跟自己一样大,却已经是国内外好多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了,前些年一直忙国外的生意,最近因为家里长辈身体问题才回来的。而且,那么优秀多金的人,至今还是单身。


“他不是也单身吗,年龄还比你大,为什么你还担心被别人笑话?”


“那不一样啊,我们可不敢笑话他,这人特别轴,之前在国外都住一个公寓了,愣是两年没跟我们说话,就我脾气好,他们肯定欺负我,到时候你得给我撑腰。”


表弟小时候学习成绩优异,高中没上完就被提前录取出国上学了,所以年龄上相比较那些朋友来说要小一点,免不了要成为那群“大哥”开玩笑的靶子。


宋亚轩没说话,任由表弟拽着自己的胳膊撒娇,连高档餐厅都没去过几次的他,好像真帮不上什么忙。


到地方的时候宋亚轩才意识到,连高档餐厅都算他脑洞小了,这简直就是豪门聚会。直接包了一整个庄园,送来的祝贺鲜花都在庄园摆了一长溜。


“你别见怪,我朋友他家地位比较高,这些人都是奔着合作来的,咱今天不参与。”


表弟安抚性地拍了拍宋亚轩的肩膀,带着他左拐右拐直接走到了别墅后面的聚会厅。


“哟这是谁来了,男朋友呢?快让我看看。”


推开房间的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娱乐厅,围坐在沙发旁的几个人一人怀里搂着一个伴,有男有女。


“咳咳,跟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男朋友,宋亚轩。”


表弟为了卖关子,开门的时候特地把宋亚轩藏到了身后,感觉到大家都被他吸引之后才侧身把人露了出来。


宋亚轩第一次跟这个圈层的人见面,在心里预演了好久打招呼的方式,露出一个还算镇定的微笑,然而下一秒,跟坐在正中央的男人对上视线时,宋亚轩的笑容就凝固了。


“你小子可以啊,哪找了一个这么帅的对象啊。”


朋友们似乎都信了,表弟得意得不行,拉着宋亚轩到旁边坐下,丝毫不谦虚地接受了朋友们的夸奖。


唯独中间那个人。


宋亚轩怎么也没想到,假扮对象陪表弟朋友参加聚会,聚会的主角居然是自己的初恋前男友。


“文哥,恭喜你回国,以后咱终于可以经常一起玩了。”


表弟没注意到宋亚轩眼神里的慌乱,抬手对饮了一杯,中途还有几个朋友问了他一些找对象的问题,表弟有备而来,编的对答如流。


宋亚轩却始终不敢跟刘耀文对视。甚至连头都不敢轻易抬起。


他跟刘耀文是高中同学,两人的早恋从高一就开始了,度过了甜甜蜜蜜也躲躲藏藏的三年,在高考结束之后说了再见。


高考结束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过了很多年之后他才从曾经的高中同学那得知对方出国发展的消息。


他原以为两人已经成为彻底的平行线,现在的重逢就像是意料之外的惊吓。


整场聚会宋亚轩都没怎么说话,刘耀文说的话更是少之又少,全靠身边的朋友们在活跃气氛。


表弟的演技很成功,至少直到散场都没人怀疑两人的身份。


“没想到小辉还真有本事,他这个对象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


因为宋亚轩想早回去,表弟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自然也听不到朋友们在他们离开之后说的话。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跟他男朋友长得还挺像。”


“你懂什么,这叫夫妻相,亲嘴亲多了都这样。”


几个朋友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只是把这当作一个可供玩笑的话题。唯独刘耀文,捏着酒杯迟迟没有出声,尤其是在听到他们说的那句关于两人相像的问题时,冷静的表情都有些崩坏。


离开庄园的宋亚轩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松了口气,说到底,他和刘耀文的分开并非和谐也并非自愿。


他在刘耀文最爱他的年纪提了分手,哪怕是过去十多年,依旧没办法忘记的是分开那天自己决绝的话和刘耀文满眼的伤。


两人并不般配,不管从家庭条件还是眼界见识,他和刘耀文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初谈恋爱时的一腔热血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有了压力。


巨大的差距注定让人自卑,宋亚轩深知这个差距会带来什么,所以他选择在不耽误彼此前途的情况下分开。


分手的时候刘耀文说他自私,宋亚轩没有反驳,就当他是自私吧,或者就当他是为了那一点自尊心自卑吧。


往后的十多年里,宋亚轩不是没有积极寻找过下一段恋爱,只可惜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刘耀文留在他记忆里的影子实在太深了。


02


尘封的记忆因为一次碰面又被掀开,宋亚轩度过了一个泡在回忆里的周末。


所以当新的一周,宋亚轩在员工大会上看到刘耀文的身影时,内心是崩溃的。


两人在人群中对上了视线,宋亚轩躲闪不及,我握笔的手都有些僵硬。


那一天,他都不敢随意离开自己的工位,生怕不知在公司的哪个转角,会突然碰上刘耀文。


逃避可耻,但有用,至少在之后的一周里他都没有见到刘耀文。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莫名其妙,看到阴沉的天色时宋亚轩就知道自己或许在劫难逃。


宋亚轩:要下雨了,没带伞


表弟:啊?那咋办,要不我去接你?


宋亚轩:你不忙?


表弟:下班了还忙什么


下班了还在加班的宋亚轩感觉自己的心脏重了一枪,他无法共情这些可以给自己到点下班的资本家们,对于表弟的消息也没有再回。埋头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下班。


雨的确下得很大,打在玻璃上砰砰直响,宋亚轩站在窗前发了会呆,外面雾蒙蒙的,一团乱麻。


转身按电梯的时候还盘算着一会该如何回家,结果电梯门打开就看到了站在里面的刘耀文。


宋亚轩迈出去的脚一顿,随后缓慢收回,他还没有非要跟顶头上司兼前男友的人乘同一趟电梯。


可刘耀文像是故意的,在电梯即将关闭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意思很明显,邀他同乘。宋亚轩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对上刘耀文的视线时也只是礼貌性地点头笑笑。


“你在这里工作?”


刘耀文忽略了他颇有礼貌的问候,语气平淡得不像话,好像两人之前也只是陌生人。


“嗯。”


“为什么?你男朋友的公司不比这差。”


宋亚轩不知道刘耀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放着自己男朋友的公司不去,跑到别人那当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员工,的确让人不解。


“还是说你为了谁?”


“刘总,我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这里没有选择的权利,留在这也只是因为工作适合,您出现之前我也不知道这家公司归属于谁,我不是为了谁,如果早知道您会是老板……”


宋亚轩没把话说完,只是抬头看来刘耀文一眼,刚好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打开,宋亚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如果怎样?宋亚轩。”


刘耀文快步追出来抓住宋亚轩的手腕,强制性把人拉了回来,宋亚轩被扯得踉跄了一下,抬头看向刘耀文时,看到对方眼中的怒气竟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早知道你是老板,我压根不会来。”


“文哥?”


两人对峙得厉害,表弟却冒着雨冲进了大厅,看到刘耀文的时候还狠狠地惊讶了一番。


刘耀文听到动静侧目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松开了宋亚轩的手,他不想让对方误会什么。


“走吧。”


宋亚轩突然有些庆幸还好今天表弟来了,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哥,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在文哥这里上班啊。”


表弟把宋亚轩扯到伞下一步三回头地跟刘耀文告别,然后搂着人的肩膀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刘耀文放在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攥起拳头,这个场景,本不应该是属于他和宋亚轩的吗。


“啊?文哥是你前男友?!那……那我们……那我,那我岂不是成小丑了!”


表弟知道这件事之后大为震惊 ,他根本不知道宋亚轩和刘耀文还谈过恋爱,要是知道的话当初肯定不会用这种馊主意了。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那你俩为啥分手呀。”


表弟没谈过恋爱,不会懂其中的道理,宋亚轩没说话,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滑,留下一道弯曲扭折的痕迹。


“那我呢,你的未来里还有我吗?”


十八岁的刘耀文,在万人眼中有着最意气风发的形象,良好的家境,优异的成绩,广泛的交际圈,他有着大多数人羡慕的形象,却在宋亚轩提出分手时,红着眼眶问他未来。


“没有了。”


太绝情的话说不出口,但三个字足以给三年的感情做下了断。


刘耀文说得自私,像是鼓足勇气之后的狠话,而毫发未伤的人最狠心。


03


不管怎么说工作还得继续,只是宋亚轩现在觉得轻松了许多,反正已经得罪了刘耀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开除,工作方面也就没什么压力了。


“小宋啊,今晚跟我一起谈个合同。”


“不好意思周总,今晚我有事,得先回家。”


宋亚轩脾气好,总是被当作老好人抓去做各种各样明明与他无关的事,还是放在平常,说去也就去了,但今天不行,他得回家去给妈妈过生日。


“你看你小宋,咱这个部门就你熟悉这项业务干吗还推辞呀,好了好了,这次合同签下来给你一点分成,就这么定了。”


“周总,我……”


宋亚轩拒绝的话都没说完手里就被塞进来一张合同表,周总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亚轩也是有脾气的,可现在了脾气也只能是支持他无能狂怒,刚准备掏出手机给父母打电话说今晚回不去了,旁边突然出现的人却伸手抢走了那几张纸。


“回家,不用听他的。”


刘耀文面无表情地将那几张纸撕碎,虽然目光压根没看宋亚轩,但也确确实实是在跟他说话。


刘耀文原本只是下楼来找人,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发怒是难免的,在自己公司竟然有人敢欺负到他的人头上。


回到办公室秘书跟他说等的人到了,刘耀文摆摆手示意对方下班,随后推开办公室的门。


“文哥。”


“确实长得像。”


刘耀文身后掐住对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怪不得那天聚会的时候大家都说他跟宋亚轩像呢,有血缘关系的人怎么会不像。


“文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们了。”


宋亚轩和刘耀文是前任关系这事,表弟回去越想越心虚,忍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实话告诉了刘耀文,他可不想以后两人要是复合自己成为被别人笑话一辈子的小丑。


“你跟我道什么歉?这件事跟我也没关系吧,我跟你哥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我这不是怕你俩复合吗,这么多年你不结婚他不恋爱,我怕你俩心里还有对方。”


表弟虽然死脑筋,但总归还是会转弯的,宋亚轩既然能把这个秘密瞒那么久,肯定就是忘不掉。


“有对方?你哥这么绝情的人,他心里还能有谁?”


刘耀文自嘲地笑了笑,要是宋亚轩心里有他,他们就不会分开那么久,要是心里有他,他也不至于在阴暗角落里苦等那么多年。


“就冲他这些年没谈过恋爱,我觉得他心里还有你。”


表弟不知道是在安慰刘耀文还是在替宋亚轩申冤,反正把他自己先唬住了。


“那又如何?我非要上赶着找骂吗?他以为他是谁。”


刘耀文嘴上不饶人,放在办公桌下的手却悄悄攥起了拳头。


“谁在外面?怎么不进来?”


“哥?你怎么过来了?”


表弟看到玻璃门后的人影,没想到拉开门看到的却是宋亚轩。


“没什么,帮我跟刘总说一声,今晚的活动我按时参加,不用他费心了。”


原本宋亚轩只是想过来跟刘耀文道谢,听到他那些话之后才意识到,原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决裂到了这种地步。


“啊?哥,你别走啊哥,我已经跟文哥解释清楚了。”


表弟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宋亚轩听到了多少,只是莫名感觉现在三个人好像都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彩蛋里是补充情节(关于高中生活)

木木祺

狼窝【番外】

   刘耀文你好,我是宋亚轩。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一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已经是个快满周岁的小朋友了。


    该说不说,我真的好想你,你离开的那一个月,我几乎流干了所有的眼泪,吃饭哭,睡觉哭,甚至有时候连走着路也逐渐迷了双眼,真是遗憾,我们竟然没有留下一张合照。


     昨晚我又做梦了,梦到了你,就感觉你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可每当我一睁眼,身旁空荡荡的冰冷又在无情的提醒着我,我再也感受...


   刘耀文你好,我是宋亚轩。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一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已经是个快满周岁的小朋友了。


    该说不说,我真的好想你,你离开的那一个月,我几乎流干了所有的眼泪,吃饭哭,睡觉哭,甚至有时候连走着路也逐渐迷了双眼,真是遗憾,我们竟然没有留下一张合照。


     昨晚我又做梦了,梦到了你,就感觉你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可每当我一睁眼,身旁空荡荡的冰冷又在无情的提醒着我,我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温度了。


     有时候总在想,如果我能一直沉睡就好了,起码这样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今年的冬天好漫长啊,似乎比前几年更冷了,初雪来得毫无征兆,洋洋洒洒就飘满了整个屋檐,幸好我看到了,我连忙拿起手机录了好几个视频,等来年春暖花开去给你扫墓的时候,也给你看看它有多美。


      初雪下了好久,一整天都没停,慢慢堆积到了脚踝处,我生平第一次不怕冷了,连围巾都不裹就跑出去玩雪。


     我知道,如果你看到了,肯定又会念叨着我不注意身体,却又舍不得骂我,只能贴心的给我裹上你的外套。


      雪真的好厚啊,堆得哪里都是,我挑了块平坦的地,怕你看到了会生气,很乖的戴着手套去玩,雪被我摊平了,软软白白的,我想了一会儿,认真的一笔一划写着字。


      “刘耀文要好好长大。”


      听老人说在初雪时许愿很灵验,我偷摸跑到一棵大树后面,透着层层挂满白雪的树枝去捕捉缝隙里洒下的光。


      希望下一辈子的你,别再手持刀枪,而是干净漂亮的双手捧满鲜艳浪漫的玫瑰花。


       这辈子的你太苦了,下辈子一定要长命百岁。


      愿望会实现的吧,一定会的。


      你送我的戒指我一直有在好好戴着,一次也没有脱下来过,它好像越来越亮了,他们总说你不在了,怎么会呢,你的爱,一直都在呀。


      我又哭了,看着窗外燃起绚丽的烟花,震耳的鞭炮声却一点儿也没让我感受到新年的喜庆,我窝在房间里,冷风丝丝往我裤腿里钻,冻得我打寒颤,自从身边没有了你之后,我的手脚好像再难变得暖和了。


      刘耀文,我又想你了。


      这是今天想你的不知道多少遍了。


       春节了,你在那边有没有好好的和阿渲,爷爷吃团圆饭,你觉得什么最好吃啊?来偷偷告诉我,我也去尝尝。


       今晚楼底下全是相拥着看烟花的恋人,他们好幸福,我就在想,如果我的爱人还在我身边,他应该也会亲//亲我,把我搂在他的身旁,告诉我他会陪我一年又一年。


       又或许,他会亲手为我放上一支烟花,在不远处朝我张开双臂,等我飞奔进他的怀抱时紧紧将我藏进他的黑色风衣,然后再也不撒手。


       这时候的你肯定又会问我。


     “考虑好了吗?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


       你知道吗?我好几次都靠着咸咸的泪水去滋润干涸的嘴唇,已经习惯在枕头上垫一层又一层的纸,不然又容易被我哭湿了。


      如果时光能倒回,我一定在你第一次寻求我的答案时就告诉你,我现在就想和你结婚,我们已经结婚了。


      是的,在我心里,我已经嫁给过你一次了。


      可是时光哪能倒流呢,每一天都在朝前走,我遗憾后悔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我想主动抱抱你,想和你静坐一晚上,想再感受一下你怀抱的温暖,又或者,哪怕只是远远的再看你一眼,也是好的。


      耀文啊,我是真的好爱你呀。


      你叫我怎么能够忘掉你已经彻底离开我了的事实呢。


      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那么爱我的人了,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没有人会再记得我喜欢软软的床,会傻兮兮的站在门口守护做噩梦的我一晚上,会手足无措的小心翼翼拥抱我,会心疼我的伤疤,会亲手为我抓住璀璨磊落的光明未来。


       你离开我半年后,寒冬渐渐入春了,光秃的枝丫都冒了几颗苗芽,不知道大院里仅剩的那几棵树是不是也一样,有了新的生机,又开始蓬勃生长。


      那么久了,我还没有去看过你,不知道你的坟墓前有没有长出一两朵小花,这样我们阿大下辈子也能长得高大帅气的。


      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天天都在问你这个问题,可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回答过我,我们阿大肯定不会受欺负的啦,就是会不会没有按时吃饭,没有按时休息,又或者不小心把自己弄受伤,又不好好处理伤口。


     你肩头的那道疤我一直都记得,在那边可不许再那么粗心大意了,不然我又该担心难过了。


     哎,怎么说着说着,眼泪又往下掉了。


     入春了,阳光可好了,我竟然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又等来了一个春暖花开。


     我今天来看你了,摘了几朵很好看的花,替你们清理了杂草,给你带了你爱喝的苦咖啡,和阿渲和爷爷也是好久不见啦,你们在那边都还好吗?


     我和你说了好多悄悄话,偷偷的把这些日子我对你的思念都告诉了你,本来说好的不哭,原谅我又一次在你面前哭到哽咽。


     从早上坐到了傍晚,我想我该走了,临走前,我亲吻了你的墓碑,如同当时的你,温柔眷恋的亲吻我一般。


     刘耀文你看,我真的有在好好生活。


    今天是你离开我的一年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领养了一个孩子,恭喜你,名义上当了父亲。


    他轮廓好像你,明明还没有一岁,却能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冲我笑,一瞬间我仿佛晃了神,我觉得我看到了你。


     我毫不犹豫的签了字,他成了我的儿子,我让他随了你的姓,我希望能在这美好的人世间,留下关于你仅存的一点痕迹。


     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岁岁,希望他健康长大,岁岁平安,岁岁真的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不喜欢小汽车和恐龙,反而喜欢摆弄玩具枪,一玩就是一下午。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他很爱闹,我时常说他,小小的人儿刚会说话,便开始不服我的管教,我总吓唬他,如果被你爸爸看到了,肯定会狠狠的打你一顿。


     神奇吧,每到这时候,他总会过来讨好似的抱着我,拿腔拿调的脱长了音。


     “不是吧老大,这也要骂我?”


     老大,他唤我老大,耀文你听到了吗?即你之后,你的儿子又让我成为了小老大。


     岁岁不喜欢听睡前故事,他总爱问我关于爸爸的事情,可我却逃避了,我不知从何提前关于你的一切,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


     爸爸是个英雄,他在我心目中永远正直伟大。


     我想我该让你看看他了,我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带他坐上了长途的汽车。


     岁岁很乖,一路上不吵不闹,他开心的看着窗外在城市中从未见过的风景,好奇得左顾右盼,又侧头问我,明亮的双眼里积的仿佛是与你的同一汪清泉。


     他牵起我踏上这条路后就始终冰冷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塞入他暖和的口袋中。


     那一刻我就在想,刘耀文,是不是你又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红了眼眶,一下子让岁岁敛住了笑,他短短的手臂抱住我,脑袋从我怀里抬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认真的模样。


     他问我。


     “我们是去看爸爸吗?”


     是的,下车时天又还未亮,我打着手电筒,牵着岁岁走上那条山路,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了你的跟前。


     岁岁很懂事,反而是我忍不住先落了泪,他松开我的手,虔诚的依次鞠着躬。


     “叔叔好,爷爷好,还有…爸爸你好!我是岁岁!”


     耀文,看啊,他像你吗?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突然间晃了神。


     我哭得模糊了双眼,是岁岁,接替我那般,轻轻擦拭着你积灰的墓碑,他蹲起,小小的手去抚摸你的名字。


     “爸爸,岁岁会像你一样成为大英雄,去保护好爹地!”


     是的,他确实会成为大英雄,耀文,你现在是在笑吗?这下应该彻底了无牵挂了。


     我忙着和你说起心里话,竟不知身旁的岁岁何时跑开了,等我回过神时,才察觉一侧少了小身影,我着实吓到了,开口唤了几声,岁岁便从一旁的小道上又重新跑回我身边。


     指责的话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看见他袖口沾满了树枝叶,手里还摇晃着一根狗尾巴草,我轻叹口气,还是没舍得开口训诫。


     我俯身,替他拍去衣服上的碎粒,凑上前的那一瞬间,我僵在了原地。


     我嗅到了,确确实实的,熟悉得让我在无数个深夜想念得撕心裂肺又割舍不掉的檀木香。


     是你的气息,一定是。


     我急得嘴唇都打颤,失态的询问起岁岁刚刚去干了什么,小孩儿兴许被我吓到了,双眼瞪大,好半晌才堪堪回答。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叔叔,他抱了抱我。”


     后续的话都融入风中。


     “他还告诉我,他是无所不能的。”


     手里抓的都扑空,如流逝的岁月从指尖消散,我再一眨眼,一切恍如梦境。


      东方露出微光,远处的天…


      亮了。


     

END.

感谢两个月的支持与陪伴.


上贤.

【文轩】人间罪恶

严重ooc*


含私设


介意慎点


勿ky  勿上升


阿文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但是他很可怜。


娘知道我心软,于是从小就告诉我,不要跟那只狼崽子走得太近,他爹是杀人犯,他从小被山里的狼养大的,野性难改。


可是从我记事起,阿文就已经在村子里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和狼一起。


阿文没爹没娘,孤零零的在一个破旧的院子生活,整天穿着他那件已经洗的看不清颜色的破衫子。


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也不跟我们一样上学堂。


听娘说,他的家里特别破,在他小时候,父亲好赌,把家里输了个精光,最后因为还不起...

严重ooc*


含私设


介意慎点


勿ky  勿上升







阿文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但是他很可怜。



娘知道我心软,于是从小就告诉我,不要跟那只狼崽子走得太近,他爹是杀人犯,他从小被山里的狼养大的,野性难改。



可是从我记事起,阿文就已经在村子里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和狼一起。



阿文没爹没娘,孤零零的在一个破旧的院子生活,整天穿着他那件已经洗的看不清颜色的破衫子。



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也不跟我们一样上学堂。




听娘说,他的家里特别破,在他小时候,父亲好赌,把家里输了个精光,最后因为还不起债,他父亲把债主砍了就跑了,至今未归,他娘也在家里自尽,就在他眼前。



小小的阿文不知生死,一直守在他娘身边,摸到他娘已经凉透了,以为是她冷,于是把厚被子都给她盖上,自己穿着薄薄的衫子坐在一边冻的发抖。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待了几天。



大概到了第三天,才被来找他父亲讨债的人发现。



在阿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他们把他娘抬走了。



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




债主们嚷嚷着“父债子偿”,于是理所当然地把他家里能搬走的东西搬了个精光,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搬不走,还有一床晦气的被子没有带走。



债主们把他丢到后山上喂狼,想让他替他父亲偿命。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好像罪大恶极。



可怜的孩子就这么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那年他约莫十岁。



大概过了一年多,在所有人都以为阿文已经被狼吃了之后,他居然回来了。



回到了他破破烂烂的家。



此时他的家,长期没有人住,已然荒废,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子塌了一半,潮湿的墙面上长满了青苔,活脱脱像一座“凶宅”。



阿文默默地收拾了好久,依然住了进去。



他比我小一岁,今年十三岁了。





我见过他几次。



第一次见他是他爹娘还没出事的时候,我们十来个大孩子在河里抓蝌蚪。



他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没有大孩子愿意带他一起玩,我看他可怜,于是把自己抓的小蝌蚪分了一半给他。



他睁着大眼睛看我,似乎很意外,小孩子笨拙只会说一句“谢谢”,便拎着装蝌蚪的罐子撒丫子往家跑。



而我最近一次见他,是在前几天。



他穿着破破烂烂洗的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衫子,坐在石台上看贺儿他们玩斗蛐蛐儿。



看到贺儿的蛐蛐儿很猛的攻击了小六的蛐蛐儿,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阿文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无非是因为贺儿给过他半块饼子,他想让贺儿赢。



小六见是他在旁边,皱着眉一脚踹在他身上,语气里满是嫌弃:“去去去,滚开,脏死了。”



阿文坐在地上看着他,大概是被欺负惯了,他也不恼,而是一边用手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喃喃自语:“我才不脏呢,不脏…”



的确,阿文衣服破是破,但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他站起身,在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竹编的小笼子,笼子里关着一直蛐蛐儿。



我惊讶于那个精致小巧又可爱的笼子,眼神一直不曾从他手里边儿挪开。



阿文的手真巧。



他的笼子比在场所有人的笼子都好看,我凑到贺儿耳边说了一句:“真好看。”



小六却斜着眼睛看他,讥讽道:“你这蛐蛐儿要是赢了我的小七,我今晚给你拿大馒头!”



周围的五六个小孩儿开始瞎起哄。



小六是孩子王,所有小孩子都很听他的话,以他为尊。



他平时欺负阿文习惯了,所有人都习惯了。



阿文低着头攥着手里的笼子,一声不吭,听着周围的嘲讽声音。



我知道,如果此时他答应了,不管赢没赢,小六不会给他任何东西。



我忍不住从贺儿身后走出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回去吧,他骗你的。”



阿文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抬头看我。



也是我第一次这么看他。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



他认出了我。



他说:“赢了我能吃大馒头。”



他太饿了,每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我听的心里有些发酸,把早晨娘给我的馒头掏出来,偷偷掰了一半塞在他兜里:“别说是我给你的。”



“喂!阿轩,没你事儿!”小六朝我摆摆手,不准我和阿文说话,他过于强势,我也有点怕他。



我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贺儿拉走。



“你拉我干什么?”我被他拽着走,没来得及反应,只好连忙扭过头去看已经开始斗蛐蛐儿的阿文和小六。



贺儿一把将我的头强行掰过来,拽着我继续走着:“一会儿小六输了得打起来,我们先走。”



我有点不明白,输了就输了,为什么要打起来。但碍于我也不想被连累,还是跟着贺儿一起回去了。




娘夸我今天回来的早,奖励了我几个野果子,让我明天去学堂的路上吃。



可半夜我却躺在床上失眠了。



我满脑子都是阿文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可思议又满是感激。



明明我只是顺便提了一嘴,于他而言却是弥足珍贵。



我在想那场斗蛐蛐儿到底谁赢了,我在想阿文到底有没有得到他心心念念的大馒头。



次日清晨,娘把大馒头装进我的包里,叮嘱我早些回家。



我嘴里嚼着昨晚娘给我的野果,含糊不清的应和着踏出小院儿。



南方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掺着花香拍打在我脸上,我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瞟,只来得及抓到一抹一闪而过的灰色。



我奇怪是谁这么早来我们家,东张西望了半天,只看到门前石头上放了一个绿油油精致的竹编蛐蛐儿笼,和阿文昨天那个一模一样。



阿文其实是个好孩子。




我在学堂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没钱上学,只能躲在窗外偷偷摸摸地竖起耳朵听。



小六一把将他拽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把他踹倒,嘴上倒是一点儿也不饶人:“你又来?穷鬼!脏死了!”



阿文低着头,在学生们的嘲笑之下落荒而逃。



有一个小孩儿趁机吹了声口哨:


“小六哥,昨天你俩斗蛐蛐儿结果如何啊?”




我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此时才竖起耳朵开始听。



小六嗤笑一声不讲话,旁边一个小孩儿替他回答了:“这狼崽子输了还不认账,小六哥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



我才不相信阿文是输不起的人,并不是我多了解他,而是我知道小六是什么样的人。



贺儿偷偷告诉我,昨天小六输了,阿文真以为会得到大馒头,兴高采烈地跑去小六家门口等着。



小六他爹嫌晦气,拿棍子赶他,他也不走,捧着蛐蛐儿笼挨了小六爹好几棍子。



小六见他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直接夺过他的蛐蛐儿笼扔在地上踩碎,笼子里的蛐蛐儿在他脚底挣扎了两下不动了,竹编小笼子也被踩的稀巴烂。



孤单了这么多年的小孩,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陪伴自己的小蛐蛐儿,却被人无情地毁灭。



阿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之后尖叫着一把将小六推倒,骑在他身上死命咬他。



他好像一匹野性未脱的狼,吓得小六大哭,隔了好久才被人拉开。



阿文最后差点被小六他爹打死,是贺儿娘看不下去了才拦住了不让继续打。



我惊讶的听完贺儿绘声绘色的描述,有点难以置信。



阿文明明赢了,可他的小蛐蛐儿被小六踩死了,小笼子也被踩扁了,大馒头也没有得到,还被小六他爹拳打脚踢。



他真可怜。



我以前一直觉得阿文很可怜,可是娘不让我说,只让我离他远一点,不要跟他有任何关系。



我捏了捏包里的蛐蛐儿笼,违背了娘的话,我想把这个笼子留下来。




阿文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贺儿今天家里有事,回去得早,下了学堂就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我想起娘说阿文是狼养大的会咬人,我想起贺儿说昨天阿文咬了小六。



心里突然有点慌,我怕他咬我,虽然我觉得他可能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我胆子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我开始闭着眼睛撒丫子往家里跑,心里默念着:“不要追上我,不要追上我。”



可是阿文见我跑起来,他也在后面追。



这让我更肯定了娘的说法,于是一步也不敢停下,我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见到一群狼朝我龇牙咧嘴。



我的腿有些发软,就快要跑不动了,可是他在后面追得很紧。



于是我没有停下。



在跑过一条小河时,我脚底打滑,就要摔进去。



正值雨季,河水混浊且湍急,我要是掉进去,一定被冲走。



正当我以为死定了的时候,感觉有人拎着我的领子往后拽了一把。



那人力气很大,我几乎被他拎起来。



我没有掉进去,惊魂未定的我正准备转过身表示感谢。



“你没事吧?”



是阿文。



我猛地回头看着他,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踩稳又掉进去。



我没想到是他救了我。



阿文急忙摆摆手,一边在衣服上擦手一边往后退,吞吞吐吐地解释:“我不过去,你别退了。”



他脸上都是淤青和擦伤,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没有处理过,应该就是昨天被小六他爹打的。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努力组织语言:“我…我只是想谢谢你,昨天…昨天…”



昨天?


哦!昨天我给了他半个馒头。



那今天早上给我送蛐蛐儿笼的就是他了。



我从包里掏出蛐蛐儿笼伸到他眼前:“这个是你编的吗?”



他愣愣地盯了半晌,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半天才开口,语气中的试探让我有些心软:“我…我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了,我只会做这个。”



我歪着头看他,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有些窘迫,突然伸手来抢:“你要是不喜欢,我,我重新…”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伸手,于是连忙将笼子收回来:“给了我就是我的!”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手腕上有一条触目惊心刚结痂的疤。



我从包里掏出两个娘昨晚给我的野果放在他手里,算是也对他表示感谢,我很喜欢他编的蛐蛐儿笼。



他见我塞东西给他,好像很慌张,急忙将果子还给我,解释道:“我不是想找你要吃的,我…我真的是想谢谢你。”



我举着果子有些尴尬,阿文却转过身撒丫子跑了。





娘说得不对。


阿文是个好孩子。





今天回家得早。



听见贺儿娘在跟一群婶子坐在大树下讲着小话。



贺儿娘率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挺惨的,现在屋子也没了…”



联想起阿文被打那件事,我的脚步瞬间停住,跑过去拉住贺儿娘,问她:“婶子,什么屋子没了?”



贺儿娘见是我,连忙给我让了个位子:“是阿轩啊,来坐坐坐。”



我哪有心思坐,脑子里都是阿文家的破院子,心里猜测又不敢确认,只能祈祷不是我想的那种情况。



“婶子,什么屋子没了?”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又问了一遍。



“还能是谁啊,那狼崽儿呗,今早小六他爹带着人去把他屋子拆了,估摸着只剩下三成是好的了,要我说这狼崽儿也是,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咬了小六…唉阿轩!你去哪儿?”



我脑子嗡地炸开,头也不回地朝阿文家跑。



我不知道阿文与小六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与阿文的关系也并非有多好,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去看看。



我一路奔跑着,穿过一座座冒着热气的烟囱,耳边是大人们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菜香四溢,闻得人直流口水。



离后山最近的地方有一座塌了一半的房子,就是阿文的家。



我看着眼前剩下的一半房子又被拆了一半,有些懵。



阿文抱着地上的碎砖小心翼翼地想要重新搭起来,他的胳膊蹭破了皮,疼得一激灵。



阿文平时被小六打从来不吭声,我原以为他不怕疼。



如此小的伤口,只是蹭破一点皮,也许换做是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他却疼得浑身一抖。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怕疼。



我站在院子外面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很久才开口喊他:“阿文。”



他猛地转过头,见到是我,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么的,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几步跑过来,跟我隔着两尺的距离,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怎么来了?怪脏的…你赶紧走吧。”



我忽然有点心疼他,小六他爹因为他咬了小六一口,专门找人来把他原本就破烂的家又拆了一半。



可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永远没有人为他出头,甚至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




别人家炊烟袅袅阖家欢乐,而他却要忍受无尽的孤独,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亮。



而他现在,连家也没有了。




我从包里把娘给我的馒头和野果全部掏出来递给他。



他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摆手拒绝:“我不要…不要!”



“你不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我也强硬,硬是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接下,我才放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这样才对,以后我给你的东西你不可以不要。”



阿文手里捧着馒头和野果,突然眼眶就红了,他咬着唇,愣是没掉眼泪,只是可怜兮兮的低着头,真的像一只小狼崽一样,他说:“谢谢你,阿轩。”



我有点心疼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却往后退了两步,朝我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脏。”



不脏,阿文一点都不脏。




我下学堂的时辰很晚,有时候近黄昏才走。



阿文就偷偷跟在我身后不到两丈的距离陪着我,他以为我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送一个手编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小帽子,有时候是小蜻蜓,我很喜欢。



阿文的手真巧。



他老是把小玩意儿偷偷放在我家门口,在不远处看到我拿了才会放心的走。



我知道他是觉得跟我走的太近会连累我被小六欺负。



因为他每天都会被小六欺负,他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有好完全过。



往往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我从家里给他拿药去,细细的帮他处理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我们保持着这样微妙的联系,我每天都会偷偷把娘给我的馒头分一半给他。



我十五岁生辰的时候,阿文偷偷在我的窗户边放了一只蛐蛐儿。



他什么也没有,却已经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了我。



我笑着把蛐蛐儿放进笼子里。






半夜外面下起了大雨,雷声一阵比一阵大,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么大的雨,阿文自己在家怎么办?



想得烦了,就有一种冲动立马跑出去找他。



“阿轩…”



是阿文在叫我!



我以为我在做梦,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窗户虚掩着,雨水顺着窗户飘进来,我叹了口气,下床去关窗户。



“阿轩…”



这次我确定不是幻听,就是虚掩着的窗户传来的。



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雨,阿文怎么会来?我瞬间担心起他破破烂烂的房子。



我带着满肚子疑惑又拉开窗户。



阿文蹲在窗户下面的墙根处,抱着腿可怜兮兮地努力挤在屋檐下。



可是雨水不会心疼他,依旧不要命的往他身上砸。



他的胳膊好像受伤了,在雨水的冲刷下往外汩汩的冒着血,伤口已经泡得有点发白。



我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文,快进来。”



他抬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爬进来。



我看着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阿文全身已经淋湿了,锁骨有个口子往外淌着血,衣服已经被血浸了一半,头发湿答答垂在额头上,胳膊上的擦伤应该又流血了,他发着抖站在原地捂着胳膊的伤口不吱声,像极了一只可怜的狼崽儿。



我心疼坏了,赶紧拿我的衣服给他换上,他却摆摆手,指着锁骨正在流血的伤口,倔犟地摇头:“脏。”



我哪管的了那么多,立马把他拽过来,逼他穿上我的衣服,不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总喜欢拿这个来威胁他,百试百灵。



果然,他一脸的难为情,纠结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衣服换上。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我悄悄地去厨房给他熬了一碗姜汤。



顺便提着家里的药箱又回房间去找他。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蹲在窗口抱着腿,用一只手捂着锁骨的伤口,以免血流下来弄脏我的衣服。



他的旧衣服我在征求他同意之后扔掉了,实在是又小又破,现在还都是血,没法儿穿了。



我连哄带骗了半天,才把他哄的到床上坐着。



他喝着姜汤,我小心翼翼的给他的锁骨上药。



他明明很怕疼,我每碰一下,他都要不由自主的抖一下,可就是一声不吭。



我心里有些发酸,轻轻地对他说:“阿文,其实痛呢,你可以叫出来的,没必要忍着。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他才十几岁,是如何做到这么能忍的?也许是因为哭的越狠被揍得越惨。



我把他的伤口包扎好,小心翼翼地把他搂在怀里。



我感觉到他在颤抖,他靠在我的肩膀上,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他说,阿轩,我没有家了。



我没有家了。




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淋塌了他可怜的家,房梁掉下来砸在他锁骨上。



他无助的在大暴雨中被淋湿,砸伤,挣扎着逃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我家来求我收留他一晚上。



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从废墟中逃出来的,又如何在暴雨中走了这么久来找我的,不敢想,越想越难受。




他说,阿轩,你不要赶我,我明天就走。



娘说我心软,看来是真的。



我心疼的无法呼吸,他这个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像极了有人拿刀子捅进我心里。



可是我没法做别的,只能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睡吧,我会保护你的。”



我十五岁了,我一定能够保护好十四岁的阿文。






早晨是娘把我叫醒的,问我昨晚为什么熬姜汤,是不是生病了,还给我端了一碗药来。



阿文已经走了。



我着急去找他,于是找了个水袋将药倒进去。



娘给我塞了两张饼,问我去哪儿,我把一张饼揣进怀里,另一张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边跑边说去找贺儿。



我不知道阿文什么时候走的,能走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他那么怕疼,一定忍得很辛苦。



一想到昨晚他的样子,我就越发不安,心乱如麻,只想要快点见到阿文。



隔老远我就看见阿文的家那边支起来一个小小的草棚子。



他站在草棚子前,背对着我。



“阿文。”



他转过身,见是我来了,朝我笑。



“阿轩。”



我从未发现过阿文如此好看。



他以前的衣服不合身又破破烂烂,不敢正视别人,整天唯唯诺诺的,淹没了他好看的眉眼。



他此时穿着我的衣服,非常合身,站在前面转过身笑着看我,以前他总是低着头,我居然没有发现他比我还要高。



我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灿烂,毫不夸张的说,我从没有见过一个比阿文更好看的人。



我们就这么互相对望了许久,久到我几乎忘了给他饼子和药。


心里似乎有什么种子开始发芽了。





小六自从知道我跟阿文走的近之后,就开始带着别人不跟我玩,只有贺儿愿意搭理我。



小六指着我的鼻子说:“阿轩!你哪天被那只狼崽子咬死了你娘都没地儿哭去!”



他在污蔑阿文,我气急,冲上去将他按倒在地,对他吼道:“阿文才不是这样!”




他们根本都不了解阿文,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贺儿赶紧过来把我拉开,拉开了还在给小六道歉,说不好意思啊,阿轩不是故意的。



我惊讶于贺儿居然给小六道歉。



于是我赌气一般抓起我的包就走,并没有等他。



阿文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根本就是在胡说。




贺儿追上来拉住我,我气他刚刚的行为,并没有理会他。



贺儿也不恼,跟在我后边儿说:“你越反驳他,他回头把阿文揍得更惨。”



我停下脚,觉得贺儿说得有道理。



阿文不知道反抗,又那么怕疼,小六下手狠,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呢。



我看着贺儿的眼睛,问他:“那你觉得阿文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贺儿永远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很开心,有人跟我一样相信阿文。






阿文的草棚子很结实,能遮风,但避不了雨。




于是每到雨季,阿文晚上都会从我家的窗子爬进来,在我家躲雨。



我的窗户也永远为他敞开着,不论是不是雨季。



我想让阿文有一个家。





今天是我十六岁生辰。



贺儿送了我一个很精致的弹弓,我开心之余难免有些失落,因为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阿文。



娘给我煮了两个鸡蛋。



我踹在兜里,站在他的破棚子前等他回来。



他的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原来的院子空出来一小片地方,被他自己收拾干净建了一个小棚子。



阿文的手真巧。



我坐在他的小床上晃着腿,期待他早一点回来。






“阿轩。”



“阿轩,你怎么睡着了。”



是阿文在叫我。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阿文蹲在床前对我笑。



我感到无比窘迫,赶紧坐起来,随意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



阿文长大了不少,手长腿也长,五官端正又精致,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迷得人七荤八素。连小时候欺负过他的女孩子现在看到他都会红着脸不敢跟他对视。



娘说只有妖才会长得这么好看,啧,说不定他真的是一只狼妖。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我有些不满的抱怨,今天是我生辰,阿文是知道的。



他朝我笑笑,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摊开手给我看。



他的手里躺着一个小小的长命锁,银色的,还镶着小铃铛。



他捧着长命锁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我的样子,他说:“阿轩,生辰快乐。”



他给我戴上长命锁。



他说,希望阿轩长命百岁。



我从兜里掏出娘给的鸡蛋,分了一颗给他:“阿文也要长命百岁。”



我们坐在他小小的家里,吃着娘给的鸡蛋,躺在他的小床上。



阿文挖了很久的野菜,攒了很久的钱才攒够了买长命锁的钱。



后来贺儿告诉我,他徒步走了十多公里的路,打听了好久,才买到的这个长命锁。



我看着阿文睡得安稳,不忍吵醒他。



他太累了。



他睡得真好看,我忍不住闭着眼睛想要靠近。



突然后脑勺被一只手扣住,我措不及防与他亲上。



脑子里一瞬间的空白。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文仍旧闭着眼,双手却已经将我揽入怀里。



天已然黑了,月光撒在他的小床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趴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可我又何尝不是。



心乱如麻。






我忘记了怎么回的家,我只记得我走时他坐在床上,歪着头盯着我笑,他说:“阿轩,明天见。”



我心里一动,真的是着了魔了。



娘问我为何去贺儿家这么早就回来,我含糊着说困了。



我不知道阿文为什么突然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排斥他这么做。



或许我也是喜欢的。



我攥紧拳头使劲锤着胸口。



别跳了,别跳了。



慢一点,慢一点。





脑子里都是阿文的样子。



是我和阿文躺在我床上的无数个夜晚。



第二天见到阿文,他非常自然的跟我打招呼。



我却快步走在前面,羞得脸通红。



阿文跟在我身后笑,一遍又一遍叫我。



“阿轩。”



阿轩。



阿轩。



我的心里也在叫着。



阿文。



阿文。






阿文在我下学堂的时候已经不再偷偷跟着我,而是跟我并肩走着,我见他红着脸,双手不自然地揣在兜里,有些好笑。



我伸手牵过他的手,轻声对他说:“就牵一小会儿。”



阿文急忙点头,手心里都是汗,让我止不住的心动。






小六一直跟我不太对付。



我从他面前路过时,他伸出脚绊了我一下。



贺儿连忙扶住我。



“你干什么?”我转过身揪起他的领子,他没有我高,只是一脸的斯文败类样子,不免让人觉得不好惹。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我脑子瞬间炸开。



他说:


“你和那狼崽子那晚的事我全都看到了。”




我不知该怎么办,把事情全盘托出,告诉了贺儿。



贺儿恨铁不成钢骂我糊涂,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我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



阿文是个好孩子。





贺儿拉着我跟小六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在后山对峙。



小六拍了拍衣服上的露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我许久,言语里是无尽的讥讽:“啧啧啧,阿轩啊,你看看你,整天跟狼崽子混在一起干什么?”



“他克亲人克爱人,晦气。”



“我看他是破棚子住的舒坦了,前几天居然敢来我的地方挖野菜了,我得瞧瞧他是哪儿来的胆子!”



周围的小孩跟着瞎起哄。




我知道,小六干的出来,阿文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撞到了他,腿差点被他打折,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他疼得冷汗直流,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身体补回来。





我听不得他说阿文,眼里快要喷出火,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第一次骂人:“你他娘的动他试试!”



小六惊呆了,贺儿也惊呆了,所有人都惊讶于他们所认识的阿轩居然会说出如此不雅的话。



于是我不知怎的就和小六扭打在一块儿,五六个小孩儿全都在帮小六。贺儿没办法,冲上来帮我。



这是贺儿第一次打架。



小六躲过我的一拳,在我耳边继续说:


“你以为他们家房子为什么塌。”



“他爹是杀人犯,他也是个冷血的狼崽子,都不是啥好鸟!”



“你给我闭嘴!”我脑袋充血,已经打红了眼,我把他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脸上,他一个翻身爬起来把我推开。



我脑子里全都是阿文十二岁到十五岁被他欺负的模样。



阿文穿着破破烂烂的衫子,被他打从来不反抗。



我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掐他的脖子。



我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心里想着不能让他伤害阿文。






“阿轩!”



“阿轩你快放手!”



我打红了眼,小六的脸已经开始泛青色,所有人都过来拉我,可我的思绪却在这个声音上。



是阿文来了。




他把我拉起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关切地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叫:


“阿轩!”



阿轩!



我眼眶通红,见到阿文的那一刻仿佛卸下所有防备。



我迫切的想找一个依靠。



阿文捧着我流血的手,扯下他的衣服给我包扎。



我已经没了力气,却见到小六在阿文身后举起了石头,我来不及多想,一把将阿文推开。




疼痛只在一瞬间,我摸到有粘稠的液体流下来。

随即听到贺儿惊叫道:“阿轩!”



我看到阿文被我推倒在地,瞪大了眼睛冲过来接我。







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我梦见阿文像是一个恢复了狼性的野兽,梦见他第一次还手,六七个人按不住他,他把小六拎起来摔在地上…



我梦到山上突然冲下来好多狼,阿文一把将我抱起,对贺儿喊:“快跑!”



我梦到小六没跟上,阿文把我交到贺儿手中,又返回后山去…



脑袋很疼。







娘叫了我第七声我才醒过来。



贺儿站在我的床前。



娘见我醒了,哭着把我抱在怀里,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阿轩啊…阿轩你终于醒了…”



我脑子里很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娘问我饿不饿,想吃什么,她去给我做。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娘一边抹眼泪一边出去了,走之前叮嘱贺儿看着我。



待娘走后,我抓住贺儿的手,问他:“阿文呢?”



贺儿一脸为难,却还是告诉了我。






小六被狼咬死了。



但是没有人看见,只知道是阿文把他背出来的,他的腿已经被狼咬掉一只,浑身上下都是伤,触目惊心。



一起来的小孩子们都怕了,他们只看见阿文冲进后山,把小六背出来时已经死了。



小六他爹半夜带人砸了阿文的家,将他绑到祠堂,请族长做主,声称要“让他偿命”。





贺儿跪在族长面前,一遍又一遍解释,小六不是阿文杀的。



小六他爹也跪在族长面前,声泪涕下,声声泣血:“族长,您要为六儿做主啊,您从小就疼他,知道他有多乖。”



“这个狼崽子小时候就咬过我们家六儿,他爹是个杀人犯,他又是被狼养大的,谁知道是不是他指使狼干的?”



“你胡说!小六欺负阿文谁不知道?”贺儿气急,指着身后的几个小孩,“你肯定知道,你也打过阿文!”



“我…我没有…六哥跟狼崽子没啥仇,谁知道那狼崽子怎么下的了手…”身后的小孩撒了谎,任贺儿再辩解也没有用。



六个人都在撒谎,只有贺儿说的是真话。



没有人信。



我问贺儿,处理结果呢?



贺儿说:“天命。”



我眼前一片眩晕。



天命。



族里最残忍的刑罚。



顾名思义,听天命。



把阿文绑在祠堂外的刑架上,族里每家派一个人上前捅他一刀,要是全族的人刺完他还活着。




这就是天让他活下来。



这就是“天命”。




绝对不可以!



阿文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我疯了一般冲出家门。



我在祠堂外跪下,请求族长见我一面。



小六爹当我是被狼崽子迷了心窍,让族长不要管我。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见他说



“我要让那狼崽子死在最后一刀,我要让他在承受了千百遍的痛苦之后,捅他最后一刀,挖他的心,让他看着他的心被我挖出来却无能为力,让他比我儿子更痛苦…”



小六他爹怨毒的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说他要把阿文的心挖出来祭奠小六。



光是听他这么说我已经感觉刀刺在我的心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挖我的心。



我在祠堂外磕头,族长不肯见我。



于是我偷偷翻墙跑进祠堂关押阿文的地方。



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他。



他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嘴角的血迹甚至都还没有干。



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染。



我颤抖着扶着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喊他:“阿文,阿文。”



他醒了过来,艰难的扭过头,见是我来看他,于是缓慢地爬过来,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我心疼到了极点,对他身上的伤仿佛感同身受。



他拉着我的手,小声地问我:“阿轩,你好点了吗?”



我已经哭的不能自已,握着他的手,轻轻地给他擦嘴角的血,我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发着抖。



“阿文,一定很疼吧…”



阿文怕疼,特别怕。



他现在一定很疼,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了又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决定试一试:“你等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救他出来?你怎么不进去陪他?”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小六他爹。






他拎着我的领子将我拖走,我的手紧紧的拉着阿文。



不要。



不要把我们分开。







小六他爹把我关在了祠堂里。



他告诉我有人送饭,直到行刑之后就放我出去。



我的心里很忐忑,行刑就在后天。



我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



送饭的人是贺儿娘。



贺儿娘悄悄地把钥匙藏在饭里递给我。



我哭着对她说谢谢婶子。



她告诉我,娘很挂念我,我自知对不起娘,等事情结束,我就去给娘赔罪。






我的心里在打鼓,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小六他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行刑当天守在我的门口。



我的计划泡汤了。



我眼睁睁看着阿文被两个人拖走却无能为力。



我怕极了,小六他爹现在在我眼里的模样就是一只恶鬼。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



我所度过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我听见外面阿文的声音,他第一次痛得喊出声。



眼泪已经爬满了我的脸,我想也没有想,直接给小六他爹跪下,一边给他磕着头,一边求他:“六叔,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



小六他爹看我现在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哈哈大笑起来:“放心,他还死不了,我还要等他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去刨他的心呢。”



他像一个恶魔,用手比划着心脏跳动的样子问我:“你说,像他这样的小狼崽子,心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呢?”



我抓着门框,耳朵里是阿文的惨叫声。



我哭的不成样子,像一条哈巴狗一样给他磕头:“六叔,我求求你,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小六他爹抽着烟,坐在旁边不急不缓:“还早呢,慌啥。”



我的头已经磕破了,可我不敢停下来,迟一步阿文就多一分危险。



我已经有些麻木,磕头也变成了机械动作。



不停的重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我磕头似乎就快要把他哄高兴时,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了,我已经全身脱力躺在地上,我看见有人跑过来不知对小六他爹说了什么,两个人慌忙跑出去。





我最后见到的是贺儿满手是血的跑过来放我出去。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娘每天都来叫我几次我都没有说过话。



我不知为什么动弹不得,只知道躺在床上流眼泪。



我的窗户一直开着,可是阿文没有来。



贺儿来了。



我躺在床上没有看他,而是哑着嗓子问他:“你动手了吗?”



“是我,最后一刀。”贺儿平静的可怕。



我猛地坐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心理防线瞬间崩塌,我哭得撕心裂肺,我问贺儿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阿文是冤枉的。



贺儿用力按下我的肩膀,看着我坐在床上哭得直咳嗽。



他说,阿轩,你听我说。



阿文他撑不了那么久的。




我一点也听不进去,哭喊声把娘招来了,娘把我抱在怀里,跟我一起哭着。



贺儿红着眼眶把娘叫了出去。



我像是失去理智一般让贺儿滚。



我把身边的枕头扔去砸他,我恨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恨过。



贺儿站在那里等我发泄完,一动也没动。



贺儿说:“阿轩,你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从未见过贺儿哭,可是他今天却哭得没了往日的样子。






“他说‘贺儿,杀了我’。”



“怎么可能?阿文他怎么可能!”我发了狠,一点也不相信阿文会愿意自己去死。




我已然哭到虚脱,耳朵里贺儿的声音进进出出,我听了个大概,贺儿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多听一个字,就多痛一分。






阿文腹部,手臂,腿,锁骨已经满是伤痕,可就是不致命。



那些已经动了手的人洋洋得意地挥着手里的刀,互相炫耀着自己技术高超,没有把他弄死。





阿文疼得发抖,他绝望的看着贺儿,满眼恳求。




贺儿握着刀颤巍巍的上了刑台。



阿文努力扯出一个笑,松了口气,声音很轻:“是你啊…”



“杀了我。”



他亮晶晶的眼里都是乞求:“好疼啊…贺儿。”



“不要让阿轩看见…”



贺儿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的耳朵里只听见阿文轻飘飘的声音



“好疼啊…”


“快动手啊贺儿…”


“动手啊…”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恳求贺儿给自己一个了断。



贺儿闭着眼睛,一刀刺进阿文的心脏。



“谢谢你…”



贺儿浑身都在抖,眼泪爬满了脸。







“阿轩。”贺儿抱着我,轻轻地拍我的背,“阿文说,‘阿轩要长命百岁,我就不了,太苦了’。”



我握紧了挂在胸口的长命锁,靠在贺儿的肩上,有点累。



我问贺儿:“他疼吗?”


贺儿说怎么不疼,那可是他的心。


那可是他的心。


怎么不疼?





我已经哭不出了,不知是不是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的阿文,没有了。






我知道贺儿是逼不得已的,他肯定也不好受。



他说:“阿轩,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



可是我不想在这里活下去。



我不知道阿文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不放过他。



这真是一场人间罪恶。







娘把东西收拾好,带着我离开了这里。



我坐在牛车上,眼里再也没有了光。



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命锁,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生活下去。



娘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吗?我的阿文还会再回来吗?



不会了。






我闭上眼睛全是阿文的脸。




我仿佛看到他浑身是伤的被绑在刑架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我看清了,他的心是红色的。



我冲过去捧起他的脸:“阿文,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无法释怀。



我握着长命锁进入梦里。



长命锁已经嵌入我的生命。



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娘天天抱着我哭。



我天天抱着长命锁哭。






我坐在河边,脑子里全都是那个十二岁的阿文。



穿得破破烂烂,却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阿轩。”



他在叫我。



阿文。




我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