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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水仙向，理解随意。

   向日葵正怒放着，潮湿的金黄色，紧贴在你的眼球上。葵花籽贴在你瞳仁中心，你感觉密密匝匝地刺痛，但你不能闭上眼。令人目眩的金黄色几乎要牵动你的肠胃，你好像快要呕吐了，有数以万计的蝴蝶在你胃袋里飞舞。金子做的蝴蝶。

这个世界都是向日葵的根系。你紧紧攥着拳头。于是这时候，她对你说话了。

“你要放弃的。”她漫不经心地绞着手指。你没能回头看向她，但你知道她就那样低头绞着手指，微微噘着嘴——每次她想掩盖自己对你的关心，就会这样。“你总归还是得放弃的……我们本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对吗？我和你。我保护你，你唱歌。”

啊啊。你心想。自己又搞砸了。

向日葵的茎好像祥子家别院里的竹林，节节高。你以前也曾眺望那深不见底的天井。天空的深处就像黑洞那样遥远，让人恐惧。向日葵攀援着你的眼眶。

“我们以前并没有在一起……”你喃喃。

她闻言爆发出一阵古怪的大笑。笑声撕破了向日葵的花瓣，你胃里的蝴蝶都变成了暗黄的蚕，争先恐后从断面里爬出来。它们都肥肥的，一股一股，顺着你的衬衫和裙摆，噼里啪啦掉到地上。别这样，墨提斯。你痛苦地闭着眼睛想，但你连对她说话都做不到了。别这样——

“我们没有在一起、一直都没有，你是依靠自己长大的，你想这样说吗？是吗？是吗？”她一下子就从你背后跳到了身前，好看的茶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恐怖地盯着你：“我们全部都是孤身一人长大的，你要看着我的眼睛这样说吗？”

你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逃避了。你被她逼到了悬崖边缘。悬崖下面满天繁星咆哮着涌起，你看到每一颗星星都有着和你一样的茶绿色，它们为你鼓掌——她们为你鼓掌。暗黄的蚕从悬崖边缘漫溢下去，形成一条肉做的瀑布。你背靠悬崖，坐在椅子上，但身体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分毫。你张了张嘴，结果她就这样贴了上来。她想要亲吻你。但不能。

“求求你……”你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如蚊蚋。

你不能、你不能把走到今日的功劳都据为己有啊。你在心里徒劳又不甘地想。纵然你真的很累了，难道就要让一切退回到零点之前？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你就更好了吗？

蚕们众星拱月般，背着你的椅子往前涌去。你感觉自己的后背一沉，就要这样坠下悬崖。她赤红的裙裾飞扬，站在向日葵花海里，好像太阳下一簇凄艳的火。她的笑容夺神摄魄，你一瞬间甚至觉得，哪怕你们生自同一套基因的组合，比起你来说，她真的太擅长运用这张美丽的脸。她向你伸出手。

“墨提斯——”

你绝望地闭上了眼。她要制裁你了。在这人生最后的几秒里，你想起的竟然还是祥子的琴声。对，不是她的声音或容貌，你其实不记得她长成什么样了。但是那座漆黑的钢琴在唱歌。你的吉他在唱歌。旋律缱绻交织，让你错觉你们的灵魂也如唇齿相依。你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可以栖身的场所。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然而墨提斯的声音来到了你耳边。好近的地方，你惊讶地吸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脸颊发烫。那声音宛如一条小蛇在低语：

“其实谁在乎呀。”她的笑声还是那样动听。你永远发不出这样的笑声。紧接着，她抱住你。犹如海洋抱住河流：

“你不要的，我也不要了。”

你感到身体变得很轻，天空骤然远去。她的拥抱、她的拥抱、她安全的拥抱。不像其他任何人会责备你。她直到最后都没有责备你。

多简单啊。我不要了。

你们都不要了。

她拥着你一直坠落，向日葵被黑洞搅碎。一群遮天蔽日的金蝴蝶轰然腾起，整个宇宙的光芒温柔地远去。

“我们都不用再成为人类了，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