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率宽】恋爱禁止玩球
11性转,青梅竹马边缘行为大赏
2性转有,98联文作品,全文2.8w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还没有机会遇到其他人,就在情窦初开的那刻把心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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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 带 钥 匙》,大家懂的吧
虽然是啵的视角,但希望能侧面写出一个勇敢的boo。比起完全的害羞和被动,夫胜宽在我心中是会努力争取的孩子,积极勇敢的特质是性转也不会变的,主动不该是男性的特权
参与联文的各位太太们实在都太厉害,想努力...
11性转,青梅竹马边缘行为大赏
2性转有,98联文作品,全文2.8w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还没有机会遇到其他人,就在情窦初开的那刻把心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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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 带 钥 匙》,大家懂的吧
虽然是啵的视角,但希望能侧面写出一个勇敢的boo。比起完全的害羞和被动,夫胜宽在我心中是会努力争取的孩子,积极勇敢的特质是性转也不会变的,主动不该是男性的特权
参与联文的各位太太们实在都太厉害,想努力配上大家的水准。近3w的单篇这辈子就没写过,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在赶文,醒来睡前都在赶文,横跨美洲的飞机来回也在赶文。还偏偏是这种大量暧昧的设定,写得我肾气亏空肩背酸痛,写得所有朋友都知道我有篇文没赶完,写得没有夜生活的我深谙未来将如何描写我的夜生活😅
总而言之,人生的第一篇性转,也是第一次联文活动,希望你们喜欢
下篇文见!
佑灰 | 你好,文俊辉
🌟心理医生圆x影帝俊
🌟4.8w一发完
🌟DID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多重人格 自避雷
🌟不上升正主!!!
🌟再一次预警:
精神心理疾病 一定是有原因的
自避雷!自避雷!自避雷!
不上升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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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全圆佑来说,文俊辉是非常特别的一位病人,初次见面,他就给了全圆佑一个重击:
他主张自己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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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圆佑接到师弟电话的时候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护士在和他核对接诊时间预约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解领带了,护士捂着嘴笑,说全医生每次到点...
🌟心理医生圆x影帝俊
🌟4.8w一发完
🌟DID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多重人格 自避雷
🌟不上升正主!!!
🌟再一次预警:
精神心理疾病 一定是有原因的
自避雷!自避雷!自避雷!
不上升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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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全圆佑来说,文俊辉是非常特别的一位病人,初次见面,他就给了全圆佑一个重击:
他主张自己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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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圆佑接到师弟电话的时候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护士在和他核对接诊时间预约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解领带了,护士捂着嘴笑,说全医生每次到点下班松领带就跟我回到家第一件事脱内衣似的。
他挂靠的心理诊所为了照顾病人情绪有时候他们甚至都可以不穿白大褂,白衬衫打领带是比较标准的上班装束,全圆佑并不喜欢衬衫领带这样略微有些约束性的穿搭,因此办公室里有准备好的休闲装,一下班他就要换,让他看上去显得像个精英实际上因为是金属框所以偏沉重的眼镜也要换成轻便一些的黑框眼镜,背着个双肩包出诊所的时候,路过的同事都要说一句“哪来的大学实习生资料整理完没就下班”来调侃他。
脱掉制服对于全圆佑来说就像脱下了一层社交皮肤一样,他穿上自己私服戴上耳机耷拉着眼皮象征着我今天营业完毕,这个时候接到一个一看就明晃晃是“来工作了”的电话,的确算不上一件太值得开心的事。
全圆佑犹豫了一下,实在是冷面心软,还是接了电话。
师弟在一家定位较高的心理咨询机构工作,是心理咨询师,他的主要业务是为有心理问题的人群提供服务与帮助,如果有实在是需要“治疗”的人,由于他没有处方权,这就是超出了他的执业范围了,还是需要转给心理医生介入。因此他把来访他们机构寻求帮助的人都称为客人而非病人。
全圆佑和师弟是同一位导师,读研的时候一起做过课题,后来师弟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入职了,而他出国继续攻读博士,同时在与博导合作的心理治疗项目上大放异彩。他算是行业内近年来比较有风头又实力强劲的年轻心理医生,因此后来开始在私人心理诊所工作,收费也比同年龄的心理医生高,平时师弟也不是没有想过给他推荐病人,奈何心理治疗是一个长期的治疗,从经济上考虑,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价位更合适一些的。
因此这次师弟打电话来请他和一位“客人”聊聊的时候,他还先开了一个玩笑,问师弟对方在诊疗费上有没有心理预期?
“放心吧,师哥,人真不差这点钱,就是……可能保密上得紧一些,规矩也多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嘛,都一个样,”因为全圆佑还没确定能不能接,因此师弟也没有把对方身份抖漏出来,只是说,“听起来麻烦一些,但是你要不接感觉你真的会后悔的哥。”
“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你的课题嘛,哥,症状和精神分裂有点像。”
初次诊疗约的时间是周日下午两点,一个不是正常工作时间的时间段。
全圆佑提早一个小时就来到了诊所,将室温调节到合适,换了鱼缸里的水,还浇了花。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两点的时候,护士敲了敲门探了个头进来,说预约人已经到了。
“嗯。”全圆佑只是回答知道了,没有说让人先进来。
护士往外看了一眼,她知道全圆佑的脾气和原则,因此踌躇了一下,还是咬咬牙说,预约方提出在见预约人之前,需要和他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不能泄露病情和私隐是一件有关于职业操守和道德的问题,全圆佑遇到过很多需要一遍又一遍和他确定他不会把自己的故事说出去的病人,这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这位要签署的保密协议,似乎和身份有关。
——那又怎么样呢?全圆佑看了一眼手表,说哦,知道了,两点再进来。
护士完成使命,关了门出去了。
每位心理医生的治疗方式是不一样的。全圆佑在工作的时候实在算不上一个软和的人,就好像永远带着平静的面具,有病人觉得他太冷漠不好亲近,但也有人信任他的专业和冷静,是否能和病人建立起信任是需要用到技巧的,而不是一味地顺着他来就行。反正对于全圆佑来说,在他的诊疗室里面,所有人都要按照他的指引、他的规矩来,这样他才能进行最好的治疗。
两点一到,护士开了门,引进一位穿着时尚却又职业的女性,她显然不是那位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在简短的寒暄握手问候之后,女士拿出了一份厚实的保密协议,全圆佑一边翻,她一边解释条款。全圆佑很有耐心地听完了——这点心性似乎是他们的职业素养了——然后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合上保密协议的时候,他抬头对那位能感觉出总是包办一切负责一切的女士说:“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不能有第三人在场,在门没打开之前,没有紧急情况也请不要打扰。”
女士微微颔首说这个还是知道的,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全圆佑再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看着他刚才拿到的患者的身份信息头也没抬,说了声请进,门开,门关,脚步声,全圆佑这才抬起头,看着那张比证件照还要明媚俊朗百倍的脸。
文俊辉。
“您好,文先生。”他站起身来,和文俊辉递过来的手握在一起,文俊辉的手比他的还要温暖一些,似乎是放在大衣口袋里捂热了。
“您好,全医生。”文俊辉开口说,声线清越,但是其中带着的紧张感也很明显。
“您的外套可以脱了挂在那边。”全圆佑松开手,朝旁边的木质树形衣架示意了一下。
文俊辉看了一眼衣架,咽了口口水,说没关系穿着吧,听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但全圆佑知道不是。但他也没有强迫文俊辉,只是从办公桌后走到沙发旁,对着沙发抬了抬手:“请坐。”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您不用紧张,我们先随便聊聊。”
“好啊。”
全圆佑是知道文俊辉的,冲击影帝的年轻演员,人生赢家,风头无两。
文俊辉的国民度实在是太高,他童星出道,几乎是在所有人的关注下长大。而他几乎又满足了大家所有的期待,小时候乖巧又机灵,充满孩子气的开心果,少年时风华正茂,朝气蓬勃,读书演戏两手抓,青年出落得愈发潇洒,风度翩翩,迷死人不偿命。大把资源砸到他身上,而他又不负所望,不到三十岁,代表作就有了几部。
这样的人,粉丝爱他,新闻爱他,流言蜚语也爱他。饶是全圆佑这样不关注娱乐圈八卦的人也经常会从别人的谈论中听到文俊辉的名字,有不喜欢他的把不知道从哪得知的黑料拿出来反复说,耍大牌啦,演技其实很差都是靠替身啦,玩得很野很龌龊啦,性向摇摆啦,也有粉丝一条一条反驳……
这些东西全圆佑就当听个热闹,原本娱乐圈的事情就是这样,网络这种地方向来不缺乏藏在屏幕后散播恶意的人,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外人去看不过只能看到他们以及资本让他们展现出来的那一面罢了,人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窥得全貌,更何况是距离自己远得很的明星呢?
全圆佑看过师弟与咨询方之间的一些聊天记录,这些东西当然是病人和患者之间的私隐,但当病患转移,记录自然而然也转移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咨询方是谁,这一部分是匿名的。但是现在,陈述这些情况的人,被这些事情所困扰的人,一下子就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在今年之前,文俊辉只是感觉到力不从心,时常会遗忘一些事情,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有,但没有那么严重,所以他开始进行了长期的心理咨询。
——这里需要画一个重点,全圆佑在记录上画了一条线,上面写着文俊辉在此之前是有过心理医生的,但是后来他没有再去过,而是转了心理咨询。这是不太常见的一种情况,需要看心理医生和只是需要心理咨询并不是统一程度的需求。
文俊辉本人在师弟一开始提出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治疗之后表现得比较抗拒。心理治疗很重要一点是信任感的搭建,全圆佑必须要尽可能地弄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抵触,这才好调整接下来之间的方式和应对的态度。因此在聊完一些阅历工作生活相关的话题之后,全圆佑进入了正题。
“除了心理咨询之外,您之前好像有进行过心理治疗?”全圆佑平和地问,文俊辉看了一眼他,确定他没有其他的意思,才点点头说是。
“不太喜欢?”全圆佑笑着问,文俊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手抱臂在胸前,一个防御性很强的动作。
全圆佑往资料上扫了一眼,开药是有记录的,药名一个个扫过去,都是抑郁症需要吃的药。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您接受了这一次的推介呢?”
文俊辉张了张口,又闭上,欲言又止。
全圆佑看着他目光逐渐深沉,似乎在进行什么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个坐姿,手臂松弛了一些,像是妥协了一般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容。
“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愿意,但是既然来了,也会好好配合的。”
这样的情况不少见。
有主动接受治疗的,也有不得不接受治疗的,文俊辉听起来像是被经纪人硬拉来的。但他既然说了配合,那真的就是配合,甚至于比那些主动接受治疗的人还配合。
这个承诺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给文俊辉加上了一个健谈buff,在和全圆佑聊天的全程,他几乎没有抵触回答任何问题,时不时还能开个玩笑,吐槽一下自己和工作。当全圆佑问起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师弟会让他来找自己的时候,他也很坦然地聊起了给他带来很大困扰的事情。
其实之前都还只是在考虑抑郁症导致的记忆力变差或者是压力下的双向失忆紊乱,全圆佑的师弟有建议过转移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但由于行程太满工作推不开的缘故文俊辉拒绝了,他也不想吃药,吃药似乎让他更难集中注意力,记忆力持续下降,会变得更加易怒冲动,所以他说只是需要有个人在他疲惫的时候帮忙纾解一下就好。
但后来,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
一开始,是莫名收到的快递,查看购买记录的确是自己下的单,但是完全没有印象是自己买的,衣柜里多出了一些不是自己日常穿着风格的衣服,经纪人也发现了,刚开始以为是哪个品牌的赞助但是自己忘记了后来发现衣服都是文俊辉自己买的,但很多衣服拿出来文俊辉还一脸茫然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样的衣服;
家里有写字的地方出现了不属于他本人的字迹,一些画作,两个极端,一部分颇具技巧,结构完整,线条流畅,色彩绚丽,一部分非常稚嫩,绿色的太阳,黑色的花,经纪人考虑了是不是有私生粉进入了房子,查看监控,发现文俊辉自己在画;
他经常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当他尝试对话的时候,旁人反而莫名其妙,因为看起来他就是在和空气说话,诡异得不得了;
他在工作的时候偶尔表现出非常尴尬而青涩的演技,实在与他多年历练的经验不符,在遭受指责和非议之后变得易怒而歇斯底里,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他有时候甚至会伤害自己,但是过一阵子,他就像是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了一样;
最后,他终于再也没有出现那样怒火冲天的样子了,他拉着经纪人说……
“我杀了人。”
计时器响,“滴滴”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尖锐,就像是一把刀直插入大脑。全圆佑笔尖一顿,在字的最后留下一个较粗大的墨点,他缓慢地抬头,看向如梦初醒一般的文俊辉。
“你……”
“这是时间到了的意思吗?”文俊辉看着计时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经常……说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抱歉。”
这是在否认刚才自己说的话了?
全圆佑沉默了,他们安静地对视,足足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全圆佑对一切可能做了预判,然后平复翻起惊涛骇浪的内心,保持了足够专业性的情绪管理,做出了决定。
“在这个房间里,应该所有的谈话内容都是绝对保密的,对吧?全医生?”终于,文俊辉开口说话了,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全圆佑,语气轻轻地,像是瘙痒一般,带着一些试探。
“当然,”全圆佑将本子合上,平静地回复,“在没有严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
然后他慢慢地站起来,向文俊辉伸出手:“下次见,文先生。”
文俊辉低头,静静地看着全圆佑伸出的那只白皙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半晌,然后才也伸出自己的手,柔柔地握住了全圆佑的手。
“下次见,全……”他顿了顿,突然弯了弯嘴角,“……圆佑。”
目送文俊辉一行人离开诊所,全圆佑才返回自己的诊疗室,关上门,坐回桌前,翻阅之前的记录,复盘刚才的诊疗过程,陷入了沉思。
师弟将文俊辉推介过来时只是说“疑似精神分裂”,症状与他此前接触的精神分裂患者大同小异,幻听,幻觉,记忆消退,妄想……在此之前,无论是文俊辉本人在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又或者是她经纪人阐述的时候,都没有提过“杀人”这件事。
从任何角度上来说,如果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杀人”,从资本而非道德的角度出发,经纪人忙着掩饰还来不及,不会那么积极地帮他寻求心理帮助。
全圆佑叹了口气,太常见了,看着是以一种积极的心态在治疗,实际上又是讳疾忌医的矛盾心态,出于各种原因,想要去隐瞒一些事情以防让人看到自己不好的地方,对自己达到一种“保护”的效果,然而实际上这才是对自己最不利的做法。
全圆佑此前接触过一些有反社会倾向的患者,也算是对这一类人的行为表现有一定了解。要说是完全把握那是不可能的,人实在是一种复杂生物,心理医生也是人,又不是神。就算是再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心理医生也不可能说自己能够完全掌握一个人的动向了,他们只能说自己能够为人的行为动机作出解释。
有关于文俊辉的话……全圆佑又翻了几遍刚才谈话过程中自己做出的简短记录,总算明白了文俊辉给他带来的那种违和感是什么。
正常,太正常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的症状有多么正常或者是他说的话有多么正常。全圆佑的笔在自己记录的“差异”这个词上打了个圈。
文俊辉表现的差异在一个节点有一个很明显的转变,就在于他问了有关于之前心理治疗的事情之后,在之前的表述原本语调还算是活泼的文俊辉,在这个节点之后变得沉静下来,并不像是之前刻意伪装出的轻松被揭穿后破罐子破摔的恢复“本性”,更像是——
窗外天色黑了,全圆佑站在窗前,透过窗台上绿植枝叶间的缝隙往外看,车水马龙,灯影重重。
太有逻辑性了,太,聪明了。文俊辉几乎避开了所有他引导他谈论自己不对劲地方的话题,逻辑性很强,也没有颠三倒四的语序。如果说他是一个猎人,那文俊辉简直是一个狡猾的猎物,跳过了所有他设下的“陷阱”,然后看着他,眼神如此的真挚又无辜。
在他的面前,自己简直就像——
行人通行灯亮起,斑马线上踩过无数只脚,就像是黑色音符根据自己的速度在移动位置,年轻人看着手机也脚步匆匆,老年人拄着拐杖……
!!!
全圆佑猛地抠住窗框,皱紧了眉头紧盯那位慢慢移动着步伐的老年人,他身边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打着电话绕过他。
——简直就像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年龄改变,从一开始对于同年龄人交谈的语气,变成了一位年龄稍长的前辈在陈述。
只是细微的感觉,却让全圆佑出了一身冷汗,他转身又回到桌前,开始重复阅读文俊辉对于自己经历的“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描述,越读,越是心跳加快,手指似乎失去温度了,或者是麻痹了,因为他感觉不到了,只是拿着纸张的手在颤抖。
医生会有感到兴奋的时候吗?说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但是的确是有的。
全圆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并不是精神分裂,而是极为罕见的一种,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第二次见面。
文俊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全圆佑正在浇花,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和文俊辉对视。
文俊辉礼貌性地、非常有职业素养地扬起一个微笑:“全医生,您好。”
全圆佑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看得他都有些发毛,然后才放下浇水壶,洗了手,擦干手,向他走来,和他握手:“您好,文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刚洗了手的原因,全圆佑的手有些凉丝丝的。这话文俊辉当然只在脑子里想想,随后便根据全圆佑的指引,走到一个躺椅旁边。
“啊?”文俊辉有一些迟疑,“可以不躺在这个上面吗?”
全圆佑走向工作桌的脚步一顿,回头来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文俊辉挠挠脖子,有些不自在地说:“啊,也没有,就……怪怪的,我不太习惯。”
全圆佑沉吟了一下,刚准备开口说什么,文俊辉突然一咬牙,就躺上去了,盯着天花板说:“好吧我克服一下。”
转变太快,全圆佑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文俊辉见他没动静还纳闷呢,半躺着转过头问他:“呃,不是这么躺的?”
“是这么躺的没错……”全圆佑被他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打蒙了,失笑道,“就是,你比上次活泼太多了,我有点不太习惯。”
上次?其实文俊辉不太记得了,他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下,就来了一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真的是,啧。表面上倒是非常平静地哦哦几声,手放在小腹上,闭上眼睛,非常标准的睡姿。
然后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碰到了他的肩膀。
文俊辉猛地睁眼弹坐起来,全圆佑的手将将从他的肩膀上移开。其实他只是用手指头点了点而已,文俊辉这么大的反应,略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很快在文俊辉惊惶的眼神中冷静下来,温和地提醒:“穿着大衣躺不难受吗?”
文俊辉像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穿着大衣躺下的,其实不太舒服,硌得慌,但是他还是又躺下来,说没关系。
全圆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到了工作桌旁坐下。
“那我们开始吧?”
“好的。”
今天的话题聊得更细致了一些,文俊辉觉得全圆佑对于他的工作非常地感兴趣。其实也可以理解,很多人对于娱乐圈生活都有好奇心,再加上全圆佑是心理医生,也许需要通过了解他的工作来对他进行进一步的判断,因此文俊辉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片场好玩吗?”
“就那样呗,揣摩角色,导演讲戏,拍戏,对戏,拍戏环境不同可以玩的东西也不同,我还挺会自己找乐子的,所以就还好。”
“很会自己找乐子?比如说呢?”
“打游戏,看书,打牌,和剧组的人一起,嗯,还有吃烧烤啊,唱k啊,主要是看能玩什么吧。”
“这么看来您和剧组的人总是能相处得不错?”
“算是吧,我还挺喜欢交朋友的,不太喜欢让气氛变得尴尬,不过这个圈子是这样的啦,认识的人多,但玩得好的朋友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您小时候,做童星的时候,在片场,也总能交到很多朋友吗?”
“……说实话,那个时候很少,因为旁边的都是大人嘛,就我一个小朋友,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很偶尔会有一个两个小朋友一起玩吧,他们现在……呃,他们……他……”
全圆佑看了一眼文俊辉变得不对劲的神色,快速打断他。
“不会觉得孤单吗?”
文俊辉很久没有回话,他就好像是盯着天花板发呆,全圆佑看到他躺在那里,整个人被白色的大一包裹住,侧颜线条凌厉,却在眼睛处被柔化,他的眼神渐渐失去神采,就像沉浸到了什么遥远的过去。
是时候了。
“压力很大吧?做万人瞩目的明星,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还……好。”
“会有流言蜚语中伤但是很难辩解,从小就体会到挣扎在泥沼里的艰辛,被高高捧起也被重重摔下。”
“这种事不……”
“没有工作,被人遗忘,说你做得不够好,说你做得不够多,你是演员,却总感觉像是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子。”
“这种事……”
“焦虑,身心疲惫,情绪波动,容易暴躁,精神恍惚,伤害自己然后……”
“这种事……”
“你伤害过别人吗?”
“什……”
“你伤害过别人吗?文俊辉?”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漫长的沉默,基于文俊辉的“妄想”,全圆佑提问完毕,他没有出声打扰文俊辉,在瞥到旁边的计时器数字倒数快要归零鸣叫之前,他伸手关掉了电源。
“全医生,”文俊辉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我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你伤害了谁吗?”全圆佑顺着他的话平静地问。
“……”他咽了口口水,低下了头。
寂静。
他右手手指颤动起来,全圆佑垂下视线,他立刻用左手压住右手。
“我……”他整个人紧绷着,咬着牙,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抑制住颤抖的欲望。
“上次你说到,你杀了人?”全圆佑问。
“我……”
全圆佑看着他,再一次,轻声问:“你杀人了?”他顿了顿,“俊辉?”
文俊辉猛地抬起头来,勉强地,挤出一个笑。
“我好像……”
“你杀了谁?”
“……”
“文俊辉,你杀了谁”
“我自己。”
-你杀了你自己?
-对,我自己。
-文俊辉,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说,我杀了人。
-那个人是你自己?
-对,我自己。
-你现在就这么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呢。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全医生,但是是真的。刀握在我右手里,我身上在我看得见的地方都是血,整个房间里都是,我就死在床上——
-等会,您拿着刀,然后您死在——
-我死在床上,我看到脸了,就是我自己的脸。床单都被血浸透了,我的脸对着我,眼睛瞪得很大,一动不动了,也没有呼吸了,还有血在往外冒,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文先生。
-是真的!我看到了!我很害怕,我找不到手机,我想救他的,我找不到手机,我真的找不到手机,我手上都是血,都是,我想打电话救他……不对,救我的,我找不到手机,找不到……
-文先生……
-有没有可能是灵魂出窍,我知道那是我,我救不了他,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死了,是我死了,我死在床上,脸对着我,血在我手上……
-文俊辉!
文俊辉倒抽了一口气,就像是惊醒,眼睛瞪得很大,血丝密布,他的双手张开握爪,手指用力过度都在抽搐,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全圆佑,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盯着那个死在床上的“他”一样。
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瞳孔恢复到正常大小,表情松弛下来,慢慢看向自己过度紧张已经僵直住的手指,眼里的血丝像是映着手上的鲜血一般,良久,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然后他抬起手来。拨开了全圆佑为了稳住他按在他脸颊上的手。
他的表情平静,疏离。
“他说出来了?”
全圆佑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他虚握了一把空气,然后慢慢放下。
“文俊辉?”
“在。”文俊辉坐起身来,眼里闪过了什么情绪,被全圆佑捕捉到了。
“我们上次见过,是吗?”全圆佑了然。
文俊辉客气地笑笑:“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俊辉,是一名大学教授。”
-
文俊辉确诊了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说得更大众化一点,多重人格。
脑部检查,神经系统检查,一沓一沓的量表,问卷,一次又一次的谈话,由于他身份的特殊性不得不谨慎有限地选取了几位知名心理专家和精神科医生进行会诊……
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下这个诊断的,有了方向以后,针对性的诊断检查也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文俊辉是特意空出了一段时间,以出国学习的名义切断工作,偶尔发一两张照片证明自己还不算是销声匿迹。
全圆佑作为主治尽职尽责,跟了全程,得出最后结论的时候,他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文俊辉拿着报告,安静地、认真地阅读,全圆佑也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完了,把报告对折,抬眼看全圆佑,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尴尬地笑。
“呐,我就说吧。”
“说什么?”
“我就说,我这个人,是有点问题在身上的。”
全圆佑知道文俊辉是觉得尴尬所以说玩笑话缓解气氛。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他平和地说,示意文俊辉到躺椅上躺下来,自己将带着轮子的椅子勾过来,坐在文俊辉身边。
“是在今年变得严重的,之前没有,去做心理咨询,只是单纯地为了日常纾解压力而已。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有些这方面的问题。”文俊辉仰躺着,看着天花板,食指点了点心脏。
一开始他对于躺椅比较抗拒,人躺下来的时候身体就是会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的,但是他很难做到,整个人绷得很紧,讲话磕磕绊绊,比他坐着的时候紧张多了。这个时候全圆佑会引导他,就像是这样,坐在他身边说话,记录东西,让他就看着天花板就行。
他问,文俊辉就答,他问,文俊辉就答,一来二去,他渐渐也缓和下来,这甚至都不是催眠,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适应。
全圆佑会带着他去回忆一些东西,有时候他问得很紧,就像是强硬地去撬开贝壳,他在这个时候就像是贝壳里那团软滑的蚌肉,紧紧地缩成一团,雪白的天花板被灰暗覆盖,他整个人陷入一种迷蒙之中。然后全圆佑的语气又会变得温柔起来,他说没事了,没事了,俊辉,没事了。
他从灰暗之中挣脱而出,看到全圆佑牵着他的手,他如同被电到一般把手抽回来。
“抱歉。”他的动作太突然,让全圆佑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他感到很抱歉,他知道是全圆佑将他从迷离的幻境里“扯”回现实的。
但通常,全圆佑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来,说没关系,我们继续。
文俊辉的情况与全圆佑所认知到的其他相关病例是有差异的。
就如同大家所熟知的那样,这一疾病有个更为大众化的名字,多重人格,更直白一些的解释是:一具身体里有多个灵魂。
虽然医学上会把这些“灵魂”称为“人格”,但对于每一个人格自己本身而言,他们有独立的自我意识和自我历史,同一具身体里的不同人格他们的名字、性别、年龄甚至种族认知都是不同的,他们能够自己思考,能够保存记忆。
人格之间并不一定知晓其他人格的存在,在他们看来自己才是主人格,拥有身体的绝对控制权,不分享记忆,因此常常会出现“失落时间”的现象,就像是有一段时间凭空消失了,那一段时间自己做了什么完全不得而知。当然,也有知道其他人格存在的情况,这说明这些人个之间有较好的并存意识,他们关系紧密,可以互相沟通,共享记忆。
文俊辉就属于主人格完全不知晓其他人格存在的类型,但是,他的其他人格是知道主人格的存在的。他特殊的地方第一点在于,他的其他人格有着和他相同的名字。
最早和全圆佑认识的“文俊辉”,46岁,是一位英国某大学哲学系的教授,逻辑思维能力非常强,很聪明,他几乎了解文俊辉本人的全部,包括他的其他人格。
全圆佑第一次向文俊辉介绍这位副人格的时候,文俊辉还感慨,说这位听起来比他还像是主人格。当时全圆佑只是笑笑,没有接他的话。
当全圆佑说到“他的丈夫”时刻意停顿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文俊辉僵了一僵,但是他装作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他们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登记结婚了,他的丈夫和你一样,也是一位演员,知名演员……”
“谁啊?”文俊辉当时就八卦兮兮地问,问完才觉得有点傻,应该不可能真实存在这么个人的吧?
全圆佑笑了笑,接着说:“他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个,转移话题了。他说他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出现了,你那个时候经历过什么事吗?”他需要确定副人格出现的原因,文俊辉想了很久,又翻了新闻,做名人在这种事情上面好像有优势,总有人帮他记着他这一年都做了什么,他从中勾画出几点对于自己来说意义比较重大也算是有影响的事情给全圆佑进行参考。
第二个副人格出现得非常突然,离开得也非常突然,一来一去让全圆佑都有点猝不及。
其实全圆佑本来是有准备的,因为和他进行着谈话的文俊辉在一个不应该停止说话的节点突然就静默了,怔怔地看着全圆佑,全圆佑叫他他也不回应,然后猛然一扯全圆佑的手——在其他时候文俊辉几乎对于全圆佑的肢体接触都会有一个颤抖和下意识回避的动作,在非社交礼仪需求的情况下少有那么主动的——问他借笔,放开手就开始在诊疗室里找纸,说自己要画画。
全圆佑想起那个花着高昂诊疗费却蹲在他诊疗室里画画的文俊辉就想笑,他提醒了,但那位文俊辉压根不在意,想必是完全没意识到这钱花的也是他自己的。
“他22岁,刚刚大学毕业的男生,是个精力旺盛充满野心的纹身师。”
“酷!”文俊辉当时听完就由衷赞叹了一声。
全圆佑挑挑眉,看着就像是在听不关己故事的文俊辉说:“你知道他最酷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好不容易抓住他跟他聊了一次,他挺活泼的,对未来有很多想象,似乎觉得以后也许有可能会和他的男朋友有一个孩子的。”
很明显地,文俊辉又静止了,他的呼吸都顿住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说:“哦,是吗,怎么他们都是……那啥,他是说领养?”
“不,”全圆佑好整以暇,“他,生。”
“什么???!!!”文俊辉大惊失色。
因为全圆佑没有机会再与这位纹身师进行更多的交流,所以他暂时先将他看作一位跨性别女性,“她”出现的时间甚至都是由文教授告知全圆佑的,大约是在文俊辉二十一岁的时候。
至今,全圆佑和其他专家所见过的也就是这么两位人格,但据文教授所说,不止。
“还有个小女孩。”
“啊?”文俊辉人麻了,做了二十几年快三十年的男性,似乎真的很难想象在自己的身体里——也许可以这么说吧——竟然还存在着跨性别女性或者女性的人格。
“她叫阿慧,据全教授说她是最早出现的,在你很小的时候,今年六岁了,在世界上最爱的人是她的姐姐。”
“啊那么早吗?我竟然完全没有感觉……”文俊辉有些发怔,但很快又哂然,“我也没有姐姐。”
全圆佑失笑,他们居于同一具身体里,居然能讲出不同的人生故事,想来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有点怪怪的吧。
“不过我还没有见过她,文教授说如果我想和她聊天,也许我还要做一些其他准备。”
“什么准备?”
全圆佑叹了口气,说,学个方言,阿慧只会讲那个方言,我已经四不像地学了一段时间了。
这是个事关于自己的严肃话题,但是文俊辉还是觉得很好笑,看到全圆佑脸上那种“虽然并不是很想但钱难赚屎难吃我还是学吧”的表情,他笑得东倒西歪,被全圆佑无奈地扶正来。
“这就是他们了吗?所有的?”文俊辉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腮帮子,问。
“还有。”全圆佑回答。
“还有?”文俊辉听了,终于把所有的笑意都收敛回去,撇撇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这似乎意味着治疗复杂性的提升,他或许还要被这个病搅和生活许久,这样想来的确是没什么好笑的了。
然后他就看着全圆佑平静地将电脑转向他,看到自己脸的轮廓模糊地映在黑屏的电脑屏幕上。文俊辉起先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下一刻立即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睁大,听得全圆佑的声音在自己耳朵旁响起。
“还有,被你杀死的,文俊辉。”
“他……”
“他是副人格之一吗?”
“我……”
“还是说……”
文俊辉愣愣地,像生了锈的齿轮一般地,一顿一顿,转头,和全圆佑四目相对。
“他才是主人格呢?”
-
“你大可不必这么吓他。”
文教授穿着家居服窝在沙发里,他似乎很喜欢这个位置,旁边堆起的抱枕就像他垒起的堡垒,但意不在防范谁,而是给自己玩手机一个搭胳膊的支撑,他身上那件双面短绒的睡袍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短毛猫。
“当然,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工作,想要弄清楚每个人出现的时间和原因,但是,”文教授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移开,看向坐在旁边看书的的全圆佑,叹了口气,“干嘛吓他?”
“也是有这种可能的不是吗?”全圆佑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
其实根本不存在杀死不杀死的说法,全圆佑在接手文俊辉的诊疗之后,也去跟进了一些相关病例,许多进行融合治疗的病人表述是说,感觉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消失了,至于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怎么消失的,他们说不清楚,但总归,没有像相关题材的电影里面一样,各种各样的方式一个个杀死,最后还来个惊天大逆转。
“没办法,你给我的信息太少了,我得谨慎一些。”全圆佑瞥了一眼文教授。
“哦——在抱怨我,”文教授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平静得不得了,根本就是没有被全圆佑的暗示责问到的意思,“我们的目的虽然是一样的,但方式却不一样,在这件事上面我向你妥协了的话,我不就无了吗。”
还有心开玩笑。全圆佑笑笑,也没反驳,因为文教授说的的确是对的,治疗方案是进行人格融合,他们要通过谈话,确定导致人格产生分裂的事情及原因,消除造成人格分裂的因素,使之成为一个整体,那么到时候文教授肯定是不存在了的。
“你知道我达成目的是为了帮助文俊辉吧?”
“当然。”
“那么,你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助文俊辉?”全圆佑把书啪地一声合上了,好整以暇地转头去看文教授,“你出现的原因也是为了帮助文俊辉?”
文教授看着全圆佑笑了,这句话是他说出来的,他自然能够预想到全圆佑会抓住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因此并不慌乱。
“你猜到了一些,对吗?”
十六岁,正在读高中的文俊辉被爆与同班同学恋爱,长枪大炮闪光灯追着跑,关于女方的“黑历史”被挖出来群嘲,话题榜高居不下,所有的舆论压力压在两个年轻的学生身上。首先崩溃的是只不过是勇于追求爱情成功了的女孩,原本自信的女孩被贬得一无是处,青春期自然而然的情愫被当作令人唾弃的“早恋”,在老师家长面前抹去眼泪和随着责骂而下的唾沫星子,在“不自量力”的嘲笑里抬不起头,心爱之人歇斯底里的哭泣、自己内心的愧疚以及各界施加的压力又一股脑倾泻到了文俊辉身上。
那一年,文教授出现了。
“当他承受太多舆论压力和痛苦的时候,或者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我有时候会帮帮忙。”
“因为他承受不住了?”
文教授笑着摇摇头:“他比你想象中要面对的恶心事情更多,也比大家想得要坚强很多。”
全圆佑了然,文教授这样的解释,是希望他不要看轻文俊辉的努力。有人会把产生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的人看作是懦夫,但全圆佑当然不会这么想,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见过了太多人在痛苦里哭吼,说“好想死”,但是他们又都还在泥沼中挣扎着寻找喘息的机会,向岸上伸出手,希望有人可以拉自己一把。
“所以,你出现是为了保护他。”全圆佑用的是陈述句。
“我们,”文教授纠正了他的用词,“是我们。”
全圆佑闭了闭眼,从文教授的话中提取出一个信息,这个信息像是麻醉针打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有些酸软的心痛感觉。
“那个女孩儿……”他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下去,“她才六岁。”
她也是为了承担什么出现的吗?她才六岁!
手机黑屏了,但文教授似乎毫无察觉,他发怔的眼神闪烁,渐渐带上一些难以言喻的沉重。
“有人在的话,她是不会出现的。”
全圆佑终于见到了阿慧,如他所愿的,令他心痛的。
为了进行治疗,他们必须得想办法和每一位人格面谈才行。
剧本是托经纪人拿来的,是文俊辉结束“学习”之后回归工作需要参演的一部电影,早就确定好的工作安排,剧本恰恰这几天发送了过来。全圆佑看着经纪人把剧本递给了文俊辉,让他看剧本,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可以提前适应一下角色,然后就留文俊辉一个人在房间里。
房间里安装的摄像头是经过文俊辉和经纪人同意之后安装的,就是为了能够实时观测到文俊辉的动向,包括他人格发生改变的瞬间。虽然这听起来让人不适,但心理治疗的确也说不上是什么特别舒服的事情。
阿慧在文俊辉沉浸式入戏两天后出现,在这两天里,没有人和文俊辉有过交谈,手机被经纪人拿走,文俊辉不过是每天取饭的时候会和经纪人或者助理说几句话,拿手机来看看消息。
孤独一人。
全圆佑从文教授给出的提示里抓取到这样的关键词。在文俊辉之前陈述的怪异现象时提到过那些幼稚的儿童画,但却从来没有被别人亲眼看到过他在画,是因为有别人在的时候阿慧不会出来,因此就不会被人看到。
全圆佑叹了口气。
六岁的孩子,承担了所有的排挤、孤独、冷眼和呵斥,然后乖乖地——
全圆佑看着视频里文俊辉满屋子找画笔,找到了之后开心得不得了,把纸铺在地上,然后趴在地上就开始涂鸦,脚翘起来一蹬一噔的,头随着脚丫摆动的频率还左晃晃右摆摆,看起来在哼歌。
——乖乖地、活泼地做着自己的事,但却在人来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消失。
全圆佑敲了敲文俊辉的门,先是听见里面一阵响动,然后归于平静,他又耐心敲了敲,里面又是碰到家具的声音,然后是文俊辉的痛呼。全圆佑皱了眉,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用备用钥匙来开门,手都还没伸进口袋,门“嘭”地一下就开了。
迎面而来一张纸,把全圆佑逼退两步,定睛一看,是一张涂鸦。
纸张往下放,露出后面文俊辉龇牙咧嘴的表情,他一边吸嗦凉气,一边像邀功一样给全圆佑汇报情况。
“好像是她!”
怎么这么兴奋?全圆佑往下看了一眼文俊辉金鸡独立的造型,拖鞋前露出来脚指头蜷缩着动动,一看就知道是刚才撞到哪里了正痛着呢,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地方磕着碰着了。
“小心一点。”全圆佑忍不住说他风风火火,文俊辉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他这才接过那张布满乱七八糟笔迹的纸。
其实说是涂鸦,也并不都是涂鸦,还有一些字,字形结构比较分散,看得出来是出自于小朋友之手,因为还没能理解写字的含义,因此字都是画出来的,还有写错的部分,全靠想象猜那是什么字。
首先布满画面的都是杂乱的线条,打着圈的,矩形的,然后还有很多花,一个圆做圆心旁边五朵瓣,中间是两个小人,手脚都是圆柱形,手牵在一起,裙子是梯形,上面还有蝴蝶结,头发都很长,是两个女孩子。
——想必就是阿慧和她的姐姐了。
然后还有一个小人在右下角,从画面排列上看离个子小一些的女孩更远一些,头上只画了几根头发,不知道是不会画,还是只是为了和女孩的长发作区分。这个小人旁边用黑笔涂了一根粗线,还打了个叉,上面写了字,全圆佑辨认了很久,勉强看出来是“金鱼佬”三个字。“鱼”字画了墨坨坨,是靠着上面标注的一条两个三角形画成的鱼看出来的。
全圆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情愈发沉重,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像是难以除尽的灰尘一样积攒压在他的心上。他的视线从那幅画上挪开,看向画后带着一丝茫然看着他表情变化的文俊辉。
他想起文俊辉对于自己小时候在片场通常交不到朋友,但是可以自己找乐子的轻松表述。
“你小时候在片场,那些大人们都对你好吗?”他总算能问出来。
“挺好的呀,为什么这么问?”文俊辉有些不解,但是看着全圆佑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突然明白了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拿着画的手慢慢垂下,他瞥到上面画的内容,手指捏在纸张边上,恰好就是“金鱼佬”所在的位置。
他感到喉咙干涩,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带着颤:“不会吧……她出现在……”他说不下去了,嗓子像是直接被什么酸涩的东西堵住了。
全圆佑慢慢地上前一步,然后抱住了他,手轻柔地在他的背上拍着,一下,两下。
-
一个人的一生中能被多少人爱呢?
全圆佑坐在街边花园的长椅上,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是非常澄澈的蓝色,偶尔有几朵云遮挡阳光,温度适宜,空气清新。
他看着文俊辉向他跑来,背着光,近了才看得清他的笑脸,冰淇淋车就在不远处,这个人从那边来,一手一个双球冰淇淋,问全圆佑想吃哪一个。
甜腻的奶油味在黏附在舌头上,全圆佑看了一眼与他隔了一些距离坐在长椅另一端的文俊辉。他咬了一口冰淇淋被冰得脸都团起来了,还打了个哆嗦,估计是甜味四散,他脸上又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文俊辉是该庆祝最近难得的好心情——舆论纷扰,而就在不久前他们得知,他之前用来冲奖的电影提名了HANA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而他饰演的男主角获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
这是第二次,他能够有机会登上国际领奖台,触碰那尊奖杯。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山庄里待着,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被记者窥探,除了需要用到大型专业仪器的时候他们会去医院,其他时候都是医生们到山庄里来和文俊辉进行交谈。但就算是这样,这样的长期治疗,多多少少还是会走漏出一些风声,说文俊辉正在接受精神病的治疗。
新闻标题加粗放大,营销号积极转发,【疯了】这样的字眼让大家津津乐道,粉丝群体的反击,却抵不过黑粉深扒出文俊辉一些与常时不似的举动,在表演时因为太业余闹出的笑话,恼羞成怒大发雷霆,论坛上匿名说他的阴晴不定,小道消息流传他私底下买裙子穿……公司公关下场删帖,却被视作欲盖弥彰。
——想让一件事情发酵传播得更快的做法,就是禁止大家谈论它。这句话是这么说的。
【所以他提名的角色是本色出演了】
【那就不需要演技嘛】
【对其他人好不公平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网络上充斥着这样讥讽的言论,掩盖过粉丝的心疼。
虽然为了避免影响心情,经纪人对文俊辉能看到信息的方式有所拦截,但现在毕竟是个信息化的世界,文俊辉又是一个主观能动的人,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看着文俊辉手指滑动屏幕,一条一条地阅读那些恶评和猜测,他自己能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离谱的事情反而是真的,他对此无法反驳。大家窥探他的脸色,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基本上全圆佑这段时间都会陪在文俊辉旁边。
比起表面上能够看到的,全圆佑的情绪感知要细腻得多,并非自作多情,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文俊辉对他依恋感的上升。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作为文俊辉的心理医生,他不能让“和病人相爱”这样不专业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显然文俊辉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他的影响,因此文俊辉很明显在克制自己的感情。
“其实我真的蛮喜欢演戏的,”他略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说着说着,又忙舔了一口快要滴落的奶油,“说真的,如果说不让我演戏了,我可能还一下子想不出来我想去做什么。”
“毕竟你也是从小演到大,也可以说是,日久生情?”全圆佑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文俊辉接过纸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个理,工作这种事做久了竟然还有了点情怀。”
全圆佑没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听文俊辉说着他万众瞩目的人生,喊着他名字狂热尖叫的粉丝和从他们那里收到的情感,看着他长大的前辈和在他面前弯下腰的后辈,关爱与压制,说寂静或者人声鼎沸的片场,摄像机快怼到脸上的亲密戏,觥筹交错的酒局饭场,阿谀奉承,利益交换,高昂的收入,舆论的压力,恶心的现实和更恶心的造谣猜忌,台前台后的落差感,巨大的成就感……
“看,”他的语调上扬,“这就是我在做的事。”里面那些不足为人道的黑暗,他竟然都已经悲哀地适应了。
“你把你应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很好了。”全圆佑这时才开口说话,他转头看向文俊辉,文俊辉也在这个时候转头过来,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人可坐的距离,但他们都没有挪动一下,视线在空中连接碰撞,撞出的令人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头昏眼花的火星都掉进对方眼里。
文俊辉笑了,他点点头,也认可自己的坚持和努力:“可能也有原因是的确赚钱多吧。”
话说得直白又俗气,但却很真实,他们一起笑了。
“不过我真的算是很幸运吧,我并不讨厌这份工作,说实在的有时候还挺喜欢演戏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以爱谋生的机会和资格,日复一日不起惊波地活下去都已经是需要竭尽全力的事了,起码我在做我喜欢做的事,还收获了这么多来自于别人的爱,”文俊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对,好多好多爱,有时候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世界上有这么多需要爱的人孤独地活着,而我一个人竟然可以占有这么多爱吗?”
他说着说着,视线偏移,越过全圆佑的肩膀,投向洒在草坪上那一片金灿灿、又因为草的边缘形状而变得锐利的阳光上。
“然后发现,啊,原来是有人帮我承担了不好的那一部分啊。”
“好无耻啊,我。”
猥亵。
这是对于阿慧这个人格出现的原因,全圆佑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而文俊辉接下来说的,证实了他的想法,虽然文俊辉并不是直接受害者。
听这样的故事,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心理医生,只要有点良心的,都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全圆佑看着文俊辉越在他的引导下回忆起来往事就越少出现笑脸,愧疚感无以复加,但他必须强压下来,用非常专业、非常理性的态度去面对文俊辉的情绪失控。因为这个六岁的孩子,可能是文俊辉第一个分裂出来的副人格,他必须要确定导致分裂开始的事件和时间。只是那时文俊辉只是孩子,孩子总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情绪多变的,没有人会意识到突然变得不像自己的文俊辉有什么不对劲。然后他要在达成一定阶段性目标后,及时地将文俊辉稳定下来。
文俊辉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他叫那个孩子叫姐姐,只比那时的他大两岁的一个七岁的孩子。那时他们同拍一部电影,女孩是他在那个片场里唯一的玩伴。
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理由是“孩子们的午睡时间”,小屋子隔绝声响,窗帘拉上,乖巧的孩子不应该在被抱住的时候拳打脚踢大喊大叫,是因为喜欢你才抱你,你很可爱,你很漂亮,这是一个游戏,属于我们的秘密,给你一颗糖,不要告诉妈妈哦……
文俊辉躺在屋子里的另一张小床上,黑暗里他看见模糊的人影,听见不清晰的声音,他睁着眼睛,懵懂无知,所以呼吸绵长平稳,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想起了狼外婆的故事。他不敢呼吸急促,也不敢睁开眼睛看,只怕惹恼了“狼外婆”,他感受到一双粗糙的手摸在他身上,还有灼热的气息,从他的脖子开始燃烧。
那个人走了。
过了很久很久,文俊辉才听到声响,他睁开眼,看见那个姐姐坐起身,就坐在她的小床上,腿在床边一晃一晃的,她也看着文俊辉。然后她从床上下来,文俊辉睁着眼看她越走越近,最后站在他的床边,昏暗里明亮的眼睛俯视着她,然后她握着的手抬起来,轻轻的,在文俊辉的枕头边放下一颗糖。
全圆佑把温热的毛巾递给文俊辉,他就像是刚刚从水里出来,浑身因冷汗湿透。全圆佑就看着文俊辉把毛巾敷在脸上,遮盖住整张脸,手抵住毛巾,粗重的呼吸让潮湿的布片起伏。
在全圆佑离开之前,文俊辉才说出了治疗结束的第一句话。
“请……不要让我妈妈知道。”
和阿慧交流的方式是纹身师文老师给全圆佑的灵感。在一次他为了把乍现的灵感画出来所以突然在全圆佑和文俊辉聊天的时候出现,全圆佑硬生生转了个弯,调整了谈话内容,试图找到能够说服文老师和文俊辉主人格融合的理由。
文老师出现的时间节点,全圆佑在查阅了文俊辉21岁的“大事年表”之后有了初步定论,在这次谈话中得到了验证。那年文俊辉第一次提名HANA影帝,意气风发,然而那一年爆了冷门,影帝桂冠花落他人家,之前吹捧的风向一边倒,开始群嘲,他提名的角色被拿出来一帧一帧解读演技。
在与资历够深比拼时,人们似乎对于年少成名的演员们有一套苛刻的标准,童星的光辉时刻被烙在了他的小时候,长大后无论如何,评价演技都要拉儿时作伴,总归落得一个“没有以前的灵气了难怪不如人”的评价。
文老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受人轻视却野心勃勃,希望通过工作证明自己,愿意为了自己的目标竭尽全力。
说什么“你是他的努力型人格”显然是不专业的,想也不用想对方肯定会再一次强调自己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而非附加品。所以全圆佑笑了笑,说是,你们挺像的。
这也是为什么治疗团队把文老师设定为第一个人格融合的目标,在已知的文俊辉的现存分裂人格中,文老师是和文俊辉最像的。
人格融合是要这样进行的:人格之间需要彼此认识并且分享记忆,当记忆呈现完整的时候,分裂的人格产生的“裂缝”才算是被缝合,最终融合成一个完全的人格——最理想的当然是,文俊辉。
还丝毫不知道他们“阴谋”的文老师在白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很满意地把纸张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这才有闲心和全圆佑唠嗑:“对啊,我欣赏他。”
话说得很臭屁,顺带连自己一起夸了。
“就是他有时候接戏接太多,我就没时间画画了,有时候我就是想大概画一下而已,又要被叫去拍戏,拍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演?”
所以有时候文俊辉在片场表现出来的青涩……
“不过也还好啦,阿慧说就和她一个人玩过家家一样啦,演完爸爸演妈妈。”他说着哈哈大笑。
全圆佑抬眼看他:“你也和阿慧聊过天?”他在此之前只知道文教授和除了文俊辉主人格之外的所有人格有过交流,“所以你也会说粤语?”
“不算聊天吧,和小朋友说说话而已,一点点我还是可以说的,而且我们也可以——”他说着,用笔点了点画纸,“——画画交流。”
不难解释文俊辉在家里发现的大量风格迥异的画是从哪里来的了。由此可见除了文教授所说的那种不为人知的精神交流,人格之间还有一种交流方式是外显的。
趴在桌子上画儿童画画到第三幅的时候全圆佑觉得自己有一些好笑,当他把画摆在文俊辉面前的时候一副大作完成的样子,让文俊辉也忍俊不禁了。
“这是什么?”文俊辉一边抬高手机找角度拍照,一边哈哈大笑。
“钩。”还是空的。全圆佑坐下来,扶了扶眼镜。
他就像姜太公钓鱼,等愿者上钩。
据文老师说,阿慧并不是内向的小朋友,她话还挺多的,只是她姐姐嘱咐过她不可以和陌生人讲话,她很听她姐姐话,因此有别人在的时候,她通常不会出现。
比起他们,人格之间对于对方的人生故事似乎接受度更高一些,他们不同社会交往圈和经历是有什么冲突的,就比如说明明他们都存在于文俊辉这具身体里,但阿慧说自己有姐姐,文老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全圆佑打开对阿慧的分析文档,在“伤害”后输入一个问号,感觉之前梳理的方向发生了偏差,阿慧似乎不是文俊辉“伤痛”和“孤单”的承受者,又或者说——
全圆佑看着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的文俊辉,他用宽大的t恤把腿也罩起来,时不时还警惕地看他一眼,眼神透露出一种稚气,手里的蜡笔画出了纸也没注意,画面色彩饱和度极高。
——她只是一半?
在前几次的会面中,阿慧都坐得离全圆佑很远,自己玩自己的,偶尔抬头看一眼,确保全圆佑没有挨近自己,全圆佑也不着急,阿慧在的时候,他也只做自己的事情,只是默默观察阿慧的行动。
心理治疗的确是急不来的一件事情,因为对于防备心很重同时又很脆弱的患者来说,搭建信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全圆佑向来很有耐心,有时候他会先离开诊疗室,但是会留下一些可爱涂鸦或者小玩具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到在他离开后阿慧会去看他留下的东西那一天之后,下一次他会尝试将东西在阿慧防备的目光中拿到离她近一些的位置在离开,渐渐缩短两个人之间的戒备距离。
“我真的好像一个金鱼佬。”全圆佑自己忍不住和文俊辉吐槽,这个词他在阿慧的画上看到之后去查了一下,指的是怀有明显目的接近小孩或者女性的恋童pi男子,被这个词影响,他每次在反复去看他和阿慧一来一往小心翼翼的互动录像的时候,都不免想起来这个词。
文俊辉听他开自己玩笑也乐得不行,戳着他的腰哼哼:“变态!”
人格融合的治疗计划在停滞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突破了瓶颈有了新的进展,来自于阿慧的记忆在全圆佑艰难地交流下得以补全。
接触过其他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患者的心理医生在和全圆佑交流的时候还说他还算可以了,起码还算是一种人类说的语言,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之前有位医生接触过一个“人格”只会犬吠,只吃生肉,根本没有办法交流。本来学粤语学得头大的全圆佑听完这件事之后心态放平,至少无论他说得有多别扭,还经常需要用手比划用画画表述,阿慧都觉得他很有意思。
对,是很有意思。全圆佑看着坐在他对面眼睛亮闪闪脸上挂着一副天真趣味表情的文俊辉,觉得很可爱,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不是文俊辉,是阿慧,这个六岁的女孩把他当成一个亲近又有趣的哥哥。
“但是唔可以给家姐知我同你在一起玩,”有一次他们挨在一起画画的时候,阿慧语气很欢快地说,“家姐话唔可以同生面口嘅人讲话,亦都唔可以同生面口嘅人返屋企。”
“你家姐几多岁啊?”全圆佑在纸上帮阿慧画的小人添上头发,他正在装作不经意地问阿慧,同时勾勒出他还未见过的“家姐”的形象。
全圆佑在考虑一个可能,如果阿慧是承担孤独的“一半”,那么承担痛苦的“另一半”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位“家姐”。
“十三岁!”阿慧眼眸亮晶晶,“我家姐!好!靓!嘅!”
文俊辉抱着胳膊,在听完全圆佑讲述之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干笑。
“所以说,我的粉丝有时候叫我老婆,有可能真的是老婆。”
全圆佑觉得他的重点很好笑,但是秉持着一些专业素质,还是把这件事解释得清楚一些:“不一定,其实我还没能确定‘家姐’到底是阿慧的社会关系,还是你的另一个人格,阿慧说话太跳脱了,她所认知的时代背景似乎比我们现在所在的时间要古早很多,我很难从她那里获取太多的判断信息,也没办法确定她的诉求——如果你粉丝他们叫的老婆是阿慧的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文俊辉耸耸肩膀:“也是,我只是没想到我可能会有这么多……呃……女性人格,不是还有一个跨性别?”
“那位纹身师吗?”全圆佑轻轻摇摇头,“不是,他很认可自己的男性性别,只是在他的世界观下,男性也是有一种可能能够怀孕生子的,这就像有些分裂出来的人格是非人类的,在他们的世界观里,自己真的就是另外一个物种。”
“哇……好诡异,不是演的吧?”文俊辉说着吐了吐舌头,“如果不是这件事真真实实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真的会这么觉得。”
全圆佑很能理解他这种又觉得古怪又确信真实的矛盾感,作为医生他是有答疑解惑的义务:“他们都通过了测谎仪的,无论是文教授,还是文老师。”
文俊辉哦哦哦地点了点头,他们在诊疗室里相对而坐沉默半晌,文俊辉才又叹了口气。
“当时同意进行心理治疗,实在是因为这样的状况太古怪,以致于过于影响我的工作生活了,就想着赶紧调理好起码能够好好工作,毕竟我们这个工作那么多人看着,表现得一点不好就会被千倍百倍放大。我能感觉到我精神上也出了点问题,但是我没有想到是这种程度的问题,我还以为就是妄想什么的。刚开始还觉得有点不真实,但现在治疗了这么久了,我竟然也能够窥探到一些他们的生活和记忆,有时候我都会恍惚我到底是谁,更别说其他人了……”
“嗯?”
“……就是,别人也会分不清什么时候的我才是真的我,我是说作为我这个文俊辉存在的我,想想那么多人爱我,其实说不定他们爱的不是我……”文俊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又停下了话头沉默起来,全圆佑安静地看着他,等他笑笑,说,“哎呀,乱七八糟的,我只是想说,也有可能他们爱的是其他文俊辉,对吧?”
这是一个很容易混淆的问题,全圆佑斟酌词句,但还没开口,又被窥看他眼色的文俊辉笑着打断,就像是担心他因为这个问题为难而提前用自嘲解困一般,说我好像有点坏,本来就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他们才出现的,现在居然还在贪心他们获得的爱意。
听完文俊辉说的话,全圆佑挑了挑眉坐直身子,抿着唇看着文俊辉,开口说话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
“有一件事,我需要再和你明确一次,俊辉,不是因为你太弱了所以他们出现了,不是这个逻辑,你一定要记清楚了,”他说得非常认真,让文俊辉都不禁挺直背来就像是听老师训话,“是因为你很努力地想要好好生活,所以他们出现了,从我目前了解到、看到、听到、分析到的来说,无论是文教师还是文老师阿慧,即便是现实他们的出现给你带来了麻烦,但他们会出现的原因都是为了帮你承担什么,为了帮助你。你得到的爱意并不是分散了,甚至是你少算了几份,这几份爱意是来自于你自己内心世界的,你明白吗?”
在心理治疗中,“爱”的重要性是无可比拟的。它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抽象到没有形状,因此它可以填满任何空洞的角落,但它的表现是具象的,虽然形式不同,但是能够表达出来的。
“是吗,”文俊辉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被室内气流缠绕摇晃着卷到了半空,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那……那个,被我杀死的……可以这么说吗?他,他也爱我吗?”
他说的是浑身浴血,死不瞑目的那个人格。
全圆佑的手轻轻按在文俊辉撑着沙发软垫的手上,他的手心那点聊胜于无的温度,就像是火焰飘忽突然化成了温水,柔和地流泻覆盖于文俊辉的手背之上,又顺着血管向心脏流去。
“那就是接下来我们需要一起去解决的问题了,可能会有些难过,我们坚持一下?”
文俊辉“啊”了一声,看着他们叠在一起的手,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我们”。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抗拒全圆佑和他的肌肤接触了呢?
“对,我们。”全圆佑的语气很温和。
“因为你是我的心理医生。”
“因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在我没有放弃之前,你不会放弃我的,对吧?”
“对。”
文俊辉微微歪了下脑袋,突然笑着问:“‘爱’在心理治疗里很重要,但心理医生不能爱上他的患者,对不对?”这倒是把猝不及防的全圆佑噎了一下,“所以我没办法从你那里拿到‘爱’了,真可惜。”
按理来说,全圆佑还是要说“我当然爱你的”,然后要解释是医生对于患者的关爱,但文俊辉这一次竟然也学着他预判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抢断了他,说:“我说的是,文教授的丈夫对他那种爱,文老师的男朋友对他的那种爱,不是阿慧的姐姐对她的那种亲情的爱哦!”
全圆佑,说话啊。
全圆佑第一次对着文俊辉哑口无言。只是文俊辉,而不是任何突然出现打他个措手不及的人格。他知道他该说些什么,心理治疗中患者爱上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爱上患者,圈内屡见不鲜的故事,却是口碑和专业的大忌。他应该说些什么,他必须说些什么。
说话啊。
他看着文俊辉的眼睛,他很确定,面前的人是文俊辉。
怎么会认不出来喜欢的是谁呢?全圆佑闭上眼睛,深呼吸,在睁眼的时候,面前那双灿若夜星的眼眸里闪过了然的情绪,他甚至知道文俊辉接下来会说什么,大概就是那种文俊辉式开无趣的玩笑缓解尴尬的说辞吧。俊辉最擅长这个了,从小在片场里长大简直是看眼色第一名,绝对不会让他人陷入氛围困境中。
“你这是在和我告白吗?”
“哈哈哈我逗……”
“文俊辉。”
“啊?”
“如果我不是你心理医生的话……”
全圆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默的对视中,他似乎也听到了文俊辉的心跳声。
“你猜我会不会和你告白?”
不是你猜你会不会爱你,而是会不会告白。即是爱了,但是不能说出来。
-
“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做的是什么吗?”全圆佑问。
“知道呀。”文老师窝在沙发角落,抱着全圆佑买给他的画板,头也不抬地说。
全圆佑伸手去把画板往下按了一写写,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还盯着画板,并且在全圆佑向下压的时候用腿顶住了画板下边缘形成了一个阻力。
“说认真的呢。”
“就差一点就画完啦。”小纹身师嘟嘟囔囔,手中的动作一点都没停滞。
全圆佑松了手,画板又长上去了,挡住了文俊辉那张漂亮的脸蛋。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张画纸,上面画满了简单的黑色图案,线条流畅,风格独特,全圆佑曾经问过文老师为什么不上色,文老师很坦然地说因为可以留给阿慧来涂颜色啊,她会玩得很开心。
今天是进行人格融合的日子。这个过程通常分为几个阶段进行,一般来说超过两个以上的多重人格会首先让性格相近素质相通的副人格融合成一个新人格,然后再让新人格和主人格融合在一起,这样的风险性是最低的。但经过专家团的分析和判断,副人格之间相关差异性还是比较突出明显的,反而是文俊辉主人格和几位副人格分别有能够进行融合的基础,与其让文俊辉去面对新人格的不确定性,不如让文俊辉主人格直接与各个副人格进行融合。
全圆佑很早就和纹身师说了有关于人格融合的事情,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他也没指望能够一说副人格就立马同意,做了很多解释说明,花费了一定时间,最后还是把文老师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他不需要我了,对吧。”
文老师笑着问全圆佑,明媚的,阳光的,这样的笑容出现在文俊辉那张脸上,又是这样一个实际上算是告别的境况,对于全圆佑的冲击力太大了,他掩下心中的酸涩,摇摇头说不是。
“你们做纹身覆盖的时候,也是基于原先的图案的情况进行修改遮盖的吧?有时候并不是说之前的纹身不好了、不具备有意义了,只是说,可能需要赋予它新的意义了,通常来说应该是,重生?”
“让文俊辉重生吗?”文老师被全圆佑的比喻逗乐了。
“是让你们,”全圆佑将指代对象明确,“你们都值得有更多更完整的时间去完成你们想做的事。”
文老师眨了眨眼睛,问出了他同意进行人格融合之前最后一个问题。
“说真的,你说,他能复刻我在画画上面的才能吗?要是不行那也太可惜了!”
“那可能他需要花费和你同样的练习时间才行了。”
文老师在傍晚的时候完成了他最后的纹身图作品,比起全圆佑想的要小太多了,只是一个颇具设计感的字母“W”,两边像张开的翅膀一样。
全圆佑把他随手丢在地上的作品一张张捡起叠好,取出他之前出现的时候画的画,在他大功告成欢呼着“过瘾了”伸懒腰时,把这一沓作品交到他的手上,看着他带着满意或不满意的神情切换着看那些作品,时间仿佛过得很慢,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翻到了最后那张字母“W”。
“送给他的,”文老师用笔点了点画纸,装酷不到三秒就破功,靠着全圆佑碎碎念,“哎,不过做演员的是不是不好纹身啊?唉,真可惜……哎?纹脚底板上行不行?算了,又痒又痛的,为难纹身师又为难自己……不过,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啊?”
一连串地吐槽之后跟了个还算是严肃的话题,全圆佑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文老师。
“他一点都不好奇吗?我那么给你面子的理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文老师对于全圆佑保守秘密的行为表示抗议。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圆佑挑了挑眉,“你不是都没和我说吗,那个‘他’……”
“抱一下——”文老师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把抱住全圆佑,“拜拜啦,我要把记忆还给文大演员啦。”
全圆佑无奈地摇摇头,感觉到文俊辉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头发搔得他耳根痒痒的,他回抱了一下文老师,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喷的香水我很喜欢。”
“是吗?”
“橙花调的,很好闻,很适合你。”
“谢谢,”全圆佑顿了顿,又说了一遍,“谢谢。”
“但是你诊疗室里面的咖啡该换了,好难喝,换奶茶吧?”
“不换,是你喝不惯而已。”
“啧!”
“我不。”
文老师哼哼唧唧说了什么,大概是反正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喝黑咖的,绝对不可能。全圆佑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我会成为很厉害的纹身师的,圆佑,我一定会做到,你等等我。”
斯腾伯格提出爱情的三要素:亲密,激情,承诺。
文老师离开了,他在全圆佑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吻,克制的,炽热的,永恒的。
-
文俊辉看过有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书籍,里面说,“出现”就像是站到了一个光圈里。文俊辉想,这仿佛就像是舞台,被光照到的人才能被人看到,他是主角,而配角们都隐于黑暗之中默默无闻。
但其实他从来没见过什么光圈,很难描述他的所思所想中混沌的部分,但这一切在接受治疗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见到了那些他曾没有见过的人格背面,他们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屋子里有几张床,蒙着窗帘半透不透光的窗,一扇门,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很久之前,文俊辉看到那个总是在画画的“他”开门出去了。按理来说,只有“他”回来了,其他人才能够出去。但这次显然不一样,文俊辉能够出去,再回来时仍然不见那个纹身师。来来回回好几次,在他再次起身在门口徘徊时,有人先他一步按住了门把。那人在开门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开门离开了。
文俊辉又坐回了床上,他没睡着,他拥有了很多新的记忆,就像是突然充盈他脑海的一样,让他思绪紊乱。
他回忆起那些片场里嘲笑或失望的目光,因为他突然变得青涩而无所适从的尴尬演技,他的挣扎和失眠,他去画那些别人读不懂的线条,他自己施加给自己的压力,给自己的鼓励。
他知道,那个“他”不会回来了,以后的这一切,他需要自己消化和承担。
塑料纸摩擦的声音,手心轧轧地触感。
文俊辉懒懒撑着床边7爬上床晃着腿坐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儿,又看看躺在手心里花花绿绿的糖纸,没忍住,戳了戳女孩鼓鼓的脸颊。
“只得一张纸?糖瓜嘞?”
“我食咗啦!”阿慧笑起来,一派天真,含糊不清地说,笑着笑着就靠到了他的手臂上,很亲近,文俊辉也亲亲地揽住了她,“等阵我家姐返来,会给我带多一颗糖瓜,我再分给你食啦。”
文珺慧的家姐,是全世界最漂亮最聪明的姐姐。阿妈通常会扔一些零用在家,吃穿用度全靠家姐盘算,她从小和家姐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家姐的怀抱温暖过缝缝补补的被絮,只是很偶尔很偶尔,家姐会抱她睡到柜子里,听外面阿妈和不认识的叔叔淅淅索索,家姐会说,嘘,唔可以出声。
阿慧向来好听家姐的话,因为她知道家姐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家姐永远会为她盘算,她不可以失去家姐,所以她会好乖好乖。
家姐话不可以让阿妈带回来的叔叔看见她,阿慧讲好;
家姐话不可以同陌生的叔叔讲话,不可以同他们玩,阿慧讲好;
家姐话不可以别人给一颗糖就跟人走,我的妹妹不可以这么蠢,阿慧讲好。
她很乖,家姐离开家去读书之前会承诺给她带回来好吃的,她在衣柜里,甩着总是没墨的彩笔,借着衣柜缝透进来的光,在衣柜板上涂鸦。一直等到她听不见阿妈同不认识的叔叔讲话声,又听得门开门关,她会在心里从一念到一百,然后才爬出衣柜,等家姐落学回来带给她一颗糖。
小朋友们都不和她玩,因为他们爹地妈咪不让他们和她玩。他们会叫她小野仔,她才不会哭,因为她哭了小朋友会围着她拍手转圈,说小野仔哭咯小野仔哭咯。
她才不在意!对,她才不在乎呢!她也不要和他们玩!反正,她也有朋友的!
“多谢你,以前陪我玩。”文俊辉轻轻拍着阿慧的手臂,柔声说。
他不再去睡午觉,片场里大家都忙,没有人注意孩子的小情绪。父母不在,带着他们拍戏的童星经纪人被文俊辉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搞得也发了脾气,说那你就别睡了,自己去那边玩吧。
他获得了一个角落,塑料板搭建起来的临时空间划分阻挡,他可以拿着笔在上面随便乱画,但是他只有黑笔,有一天,他被蹲在她旁边看他画画的小女孩批评了,说他画的黑麻麻,点解一点漂亮的颜色都没有?
他问你是谁?她说她叫文珺慧,她数着手指算年龄,说自己比他大一岁,很开心,说她终于可以做姐姐了。
她就是阿慧,文俊辉而是孤单时的玩伴。
“唔使客气啦~”阿慧很有礼貌,家姐教的,有人同她讲多谢,她要说不客气。
“我孤独的时候,总是你帮我承担,我好对不住你。”文俊辉嗓子哑了,他觉得酸涩感堵在了他的咽喉,呛得他眼睛都开始发酸。
“不是呀不是呀,”阿慧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有家姐啊~”
所以孤独的时候她不觉得那是孤独,只是一种等待,等待爱自己的人来找寻自己。
“你都有人伴你玩啦,那个哥哥话他会陪你嘅,”阿慧仰起头,又扯扯文俊辉的衣服,文俊辉微微弯腰,把耳朵凑到阿慧嘴边,明明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但阿慧还是用软乎乎的小手作成小喇叭的样子,连接在她的嘴巴和文俊辉的耳朵之间,来自于小女孩带着点撒娇和天真味道的声音声线通过小喇叭传递到文俊辉耳里,“我好开心呀,你交到好朋友啦~佢人好好,亦都好靓仔啊!”
她说得真心诚意,因为孤独创造出来的玩伴,任务该结束了——她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也陪文俊辉等到了。
“辉仔,你大个仔啦~要加油啊!”她学着大人们说话的语气,小手拍拍文俊辉的腿,估计是觉得自己学起来很滑稽,因此又笑了起来。
她就像她画的话一样,毫无章法,古灵精怪,但色彩斑斓。
她就这样笑着,欢呼着“家姐返屋企啦”,从文俊辉的床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一用力,门开了,她一溜烟跑了出去,突然又回来,探了个头进来,小手握拳,手肘向下打气。
“要加油啊!”
要加油啊。
文俊辉感觉到眼上温暖而湿润,温度从他眼睛开始散开,让他麻痹的四肢慢慢恢复知觉,先是冷得打颤,有人在轻轻按摩他的肌肉,使他的血液活络,他从迷雾中跌跌撞撞走出来,撞上全圆佑闪过惊喜的眼眸。
“我意识失控了吗?”文俊辉张口问,这时才觉得嗓音嘶哑,全圆佑适时地递过来一杯水,他喝下,感觉人活过来了。
“还好,后半段有一些外显行为,之前只是很安静地坐着而已,”全圆佑将手里的热毛巾放下,转身又把文俊辉一直紧握床边的手掰开,捏一捏揉一揉,让他僵硬的手指能够活动起来,“好好和阿慧道别了么?”
因为阿慧即便亲近全圆佑,但却只是当玩伴一般亲近罢了,再多的什么心思她不懂也不会说,再加上她深受“家姐”影响,秘密不会告诉外人知。
那如果不是外人呢?
人格融合的治疗形式是要根据实际情况、针对特定角色进行改变的。像是文老师这样和全圆佑见得较多的,聊天又给面子的,让全圆佑循循善诱也能达成目的。但阿慧不一样,全圆佑想了很久,在猜测到阿慧有可能是承受痛苦这个大类中的一个部分,又通过简短的交流相处以及文俊辉的自述来推断,阿慧极有可能是因为片场没有同龄人而创造出来分担孤独情绪的。查看文俊辉之前的谈话记录,里面在提及小时候片场玩伴时明显出现了记忆裂缝,那这就意味着文俊辉小时候应该是和这个人格接触到的,只是他也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清楚。
因此在全圆佑提出了让文俊辉尝试也去与副人格产生交流,倾听他们的心声,增强了解,以给到医生们治疗上更多的可能性,文俊辉这才有意识地开始找寻,而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就看见了阿慧,她蹲在床边,转身看见他就笑了,站起来对着他挥手。她穿着干净的旧t恤,衣服长到她的膝盖,她穿起来像是裙子,露出两条纤弱白净的小腿,就如同他们第一次遇见那样。
她好开心,说辉仔好耐唔见呀,但文俊辉只想哭,他儿时的玩伴,被他无视快二十年,但她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只是他忘了,他不知道,他还要对她说请离开我吧,他说,比其他人来说,成功率更大,他长大了,阿慧没有,但他们是朋友,不是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
“她离开我了,”文俊辉咬了一下嘴唇,用痛感把喉咙里的涩感和眼里的酸意憋回去,对全圆佑露出一个笑,像是在宣告计划的成功,但也像在展示自己的失败,“她走了。”
“她没有离开,她只是和文老师一样,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归了你。”全圆佑将文俊辉的手放在热毛巾上,脚轻轻蹭了一下地板,带着轮子的椅子微微往后挪动,他双手交叠,和文俊辉并不刻意地保持了一定距离。
文俊辉做了个深呼吸,眨了眨眼睛,突然说:“治疗结束之后,我应该也不算是,一直以来的文俊辉了吧?”
所有人格互融,记忆在完整,裂缝被贴合,一切都在变化,感受是真实的,冲击是给自己的,文俊辉迷茫了。
他好像重回了自我,却又好像失去了自我。
门突然被打开,门板与墙面碰撞,发出巨大声响,他们朝着门口看去,站在最前面表情冷肃的是文俊辉的经纪人,后面站着医生团队和几位保安,看起来黑压压一片。
全圆佑皱起眉头,他说过的,在他打开门之前,治疗都没有结束,不允许来打扰。
“全医生,”经纪人开口,语气冷硬,“请您出来一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发生什么事了?一定要现在说吗?”文俊辉坐起身来,敏感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下意识想要护住全圆佑。但肩膀上轻盈的触感,他的视线跟着站起身的全圆佑往上。
“你吓到他了。人格刚开始进行融合的时候是有不稳定期的,这样容易造成人格的再次分裂,无论是什么事情让你惊慌成这样,你必须要清楚你不应该这样做,”全圆佑的语气也很不客气,他不可能在这样的事上进行让步,他有他的权威,看到经济人扯出一个还不如不笑的表情,全圆佑才就当给文俊辉这个面子,铺了一个台阶,“下不为例。”
说完拍了拍文俊辉的肩膀,门外的众人让出一条路,他在众人的注视中往外走,另一位医生在门口与他擦肩而过,在他后脚离开诊疗室的时候,那位医生关上了门。全圆佑在门关上的时候回头,目光越过那位医生的肩膀,看到了坐起身扒拉着躺椅半转身睁大眼睛看他的文俊辉。
他笑了笑,用嘴型和文俊辉说“一会儿见”,文俊辉应该是看明白了,他也笑了,点了点头。
门关上了。
全圆佑跟随着一行人穿梭在悬着一盏一盏白色灯光的走廊,最后进入到一个诊室。他看了一圈进入诊室的人,心下了然,这简直就是医疗问责的阵势。
全圆佑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略微紧张,但并不惊慌。因为所有的治疗方案都不是他一言堂出来的,而是经过专家组讨论,他也在按照计划走,并没有做错什么,因此他并不担心是在这方面被问责。但心理医生还有一项情感支持需要运用在治疗中,他心里大概有个猜测,或许是他对文俊辉的感情被人察觉,因此要对他进行责问。
原则上不能与患者有肢体接触的心理医生,在必要给予情感支持时准许破戒,他之前可以坦然无比地和文俊辉握手拥抱,但在他察觉自己心意之后,开始连为文俊辉放松手指肌肉都在克制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是啊,他爱上了自己的患者,真不专业,真没职业道德。他总归是个人,没办法控制激素分泌,神经放电,他能做的只是,不表现,隐藏,但扪心自问他的确没办法很快决定离开,因为他实在是想让文俊辉的生活变得更好,比起其他人,似乎他这个一直跟随的心理医生能提供更多帮助。
“全医生。”经纪人最先开口了。
“嗯。”
经纪人看了一眼旁边的医生,那位医生清了清嗓子,站出来俯视着全圆佑,说。
“我们怀疑你在私下里对文俊辉患者进行了催眠和暗示。”
全圆佑猛地握紧椅子把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带着审视目光看着他的一行人。
“我们怀疑,您在向文俊辉患者的副人格暗示他们的爱人叫做全圆佑这个意识。
“然后,您提出了让主人格逐步融合副人格的方法,让文俊辉患者潜移默化中将您和他有亲密关系这样的观念深植于心。
“虽然还并不知道您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那位医生停下来,对着旁边的经济人点点头。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微微昂起头,视线向下,以一种压迫的语气对全圆佑说。
“我想,我们应该有权利要求更换心理医生。”
“请您收拾东西,今天离开山庄。”
“很抱歉,全医生,感谢您一直以来的付出,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
-
屈辱。
这是全圆佑最直接的感受。
换医生,可以,没问题,这是常见的事情,他以前的患者也有治疗中途更换医生的。但他妈的他真的从来没有过,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以这种羞辱专业素养的理由被顶替掉。
疯了吧?
全圆佑在那间会谈室,其实是有在四方压力下据理力争过,但是最后文俊辉经纪人拿出了一份谈话记录,里面详细记载着一位心理医生和文教授、文老师之间的交谈,里面明明白白问出了这两位副人格爱人的大致信息。
全圆佑,演员,46岁。
全圆佑,金融从业者,22岁。
“原本副人格有不同身份及人生经历但是名字和主人格保持一致就已经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了,居然连爱人的名字都和他的心理医生一样,这就太不可思议了吧?”那位站出来的心理医生语气加重。
是啊,岂止是不可思议,简直到了离谱的地步,说出去谁会信?全圆佑冷笑一声,他的重点却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在主治医生不知道的情况下,是谁对我的患者进行了催眠?”他把那份纸质谈话记录砸到了桌上,发出了骇人的巨大声响,但他声音沉静,目光锁定了那位站出来的心理医生,“是你吗?”
第一,他不相信文教授和文老师会主动说出去这件事,他们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太过于离奇难以理解,不会主动去找这样的麻烦:第二,他不认为文俊辉会同意催眠却没有来和他说,就像完全不知情一样,而在本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对他进行催眠那是违法行为。
“很理解您现在堂皇的心情,但请不要污蔑我,所有的诊疗都有录像,您可以去看。”这位心理医生倒是不慌不忙,说话里带着点挑衅的意思。
全圆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要求看录像,录像拿来,他看了几遍,似乎是没有任何问题,这位心理医生作为团队内的辅助,的确是有义务在全圆佑处理其他事情时为文俊辉提供心理服务。
“他们所说的确是事实,您却在您提供的诊疗记录里隐去了这一部分,我们有理由怀疑您动机不纯。”
“为了将事情的影响降至最小,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加之您的确为了俊辉恢复健康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因此我们这边不会再去追究您的责任,但是我们也将不再允许您和俊辉有进一步的接触。”
“再一次感谢您所提供的帮助。”
操他妈的。
全圆佑住进酒店房间,把行李箱随手丢到一边,大步走向窗边,狠狠一扯将窗帘拉开,变得白茫茫的阳光从落地窗涌入室内,就像开启了异世界的大门。全圆佑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看向有一些距离到还是能看到一些轮廓的度假山庄。
隐瞒有关于副人格爱人的情报这件事他认,但他也坚定认为录像可以作假,那位医生肯定是使用了类似于催眠的手段才能问出这样的信息。
他很害怕。
全圆佑坐回沙发上,拿出了自己的平板,开始翻阅之前的诊疗记录,从一开始他就在这件事上划了重点——
“在进行心理咨询之前,还曾进行过心理治疗”;
“抗拒心理治疗”;
“因为压力和抑郁进行心理治疗”;
“抗拒吃药”;
“抗拒躺椅”。
他一开始就在这件事上画了重点。在他第一次追问到曾经进行过心理治疗这件事的时候,副人格文教授第一次出现在全圆佑面前,这代表着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使得文俊辉的主人格产生了情绪波动,但他似乎只是下意识在忽视逃避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产生了伤痛的记忆留存,他不记得就意味着这段记忆由另外的人格存档了。
全圆佑将页面拉到对于每个副人格情况简介部分。
承担痛苦的文教授;
彰显野心的文老师:
承受孤独的玩伴阿慧;
还有,被“杀”死的“他”,他是情绪最外显的,最直观能够被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文俊辉对他的描述中充斥血腥犯罪色彩……
全圆佑将平板合上,往后靠,头枕在沙发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文教授只是承担痛苦,而“他”是表现痛苦的人格,所有的痛苦,出现时间点不明朗,出现的原因不明朗,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文俊辉上一任心理医生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所以“他”出现了,文俊辉这个时候多重人格的转变开始变得明显而混乱,渐渐暴露于人前。
心痛。
全圆佑觉得有人那些一把刀在他的心脏上磨。
具体诊疗他查不到,那位医生做了什么也无从得知,但是他最起码能根据日期查到那位医生来了什么药:大量的得普利麻。
这个药常见用于催眠中,在面对性格坚毅、暗示性帝、不容易导入催眠状态的人群——巧不巧,这个描述似乎是为文俊辉量身打造——会使用得普利麻作为辅助药物,使受催眠者进入半睡眠状态,从而导入催眠治疗。
催眠,但是原本的治疗失眠和抑郁的目的没有达到,文俊辉还有记忆断层,文教授的缄口不提……
催眠作用在了文俊辉身上,却没作用到作为副人格的文教授,他却清醒地看到了全程,只是承担痛苦的他感受到文俊辉的抗拒,只是沉默是没有用的,所以他要喊出来,要挣扎,要逃脱……
——表现痛苦和反抗的人格,那个人。
所以为什么说心理治疗中信任是很重要的,全圆佑现在甚至无法让自己的调查结果得到文俊辉方的信任。
这也是让他开始有些焦躁不安地地方——在被辞之后,全圆佑没有和文俊辉见面解释的机会,所有的联系方式被切断,而文俊辉也没有主动来联系自己,他无法确定是文俊辉是不能联系他,还是文俊辉是不愿意联系他。
无论是哪一个,似乎都不是特别好的反应。
在隐瞒“副人格的亲密对象叫全圆佑”这件事的确是全圆佑经过深思熟虑下的决断。
第一个向他透露这件事情的是文老师,那段时间他似乎出现得比较频繁,为了和这位风风火火活力四射的纹身师产生交流,全圆佑及时抓住了他请他帮自己设计一个纹身图案,这个要求果然正中文老师下怀,信心十足地问他想要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的要求,这不过是全圆佑的谈话策略罢了,因此他也就随便说就跟我名字相关就行,我叫全圆佑,是位心理医生,您看着帮我设计吧。
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文老师足足愣了有一分钟,他似乎觉得全圆佑在逗他玩,还很认真地说就算你和我男朋友名字一样我也不会给你打折的哦。
这就轮到全圆佑震惊了,他在反复确认了两三遍之后,又开始询问那位“全圆佑”的长相作为佐证。
文老师觉得这件事情很巧合也很有趣,说干脆画一个自家男朋友的画像,但提起笔来却怎么都画不出,但他可以描述出一个大概,全圆佑总觉得这是照着自己在描述,但文老师一口咬定他们不一样。全圆佑意识到副人格对于自己人生故事中一些具体人物和食物的印象其实有模糊的部分,他们显然不这么觉得,只觉得自己记得清楚无比,但当让他们进行人物素描的时候他们只能画出个轮廓。
因为那时还无法确定文老师所说的真实性,全圆佑并没有把这样带这些杜撰感觉的话语添加进诊疗记录中,但特别记在了自己的笔记中。
通过这件事联想到文教授对于自己丈夫的事情含糊带过或只字不提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可否认文教授逻辑思维能力强因此不容易落入他的套话圈套,但他向来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文教授透露过他的另一半是演员,那他就似真似假地演戏试探,在文教授眼里发现了那种恍惚的色彩,最后出其不意地说一句您的丈夫全先生如何如何,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文教授自然而然地将话接了下去,全圆佑笑了,文教授顿了顿也笑了,说你和他是挺像的,但是还是他演技比较好,全圆佑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将复杂的情绪压在心底,也笑着说那肯定比不上。
他能看出来文教师是真心诚意地为自己丈夫所获得的成就感到骄傲。
“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全圆佑说,还强调了一下,“婚姻关系。”
“我们相爱,有自己的事业,经济自由,还没有孩子,你说呢?”文教授哈哈大笑。
最后一点倒是和文老师不太一样,全圆佑将笔记本合了起来,看着文俊辉的笑脸,他知道现在面前的不是文俊辉,他在寻找一些影子,在畅快乐观和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上,他似乎找到了。
他还找到了一个共性,所有来自文俊辉副人格的共性,也是在文俊辉主人格上从不缺少的特征:他们有爱的人,也感受得到被爱。
语言是具有暗示性的,由于全圆佑的身份是文俊辉的心理医生,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说不上来但是有些棘手的情况,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不和文俊辉说这件事,以免在治疗初期就给文俊辉留下诸如“你应该和面前这个人有亲密进展”这样的暗示,从而导致文俊辉并非是发自内心地信任他而是被“灌输”应该信任他,到最后产生依赖心理产生感情都不太好。
全圆佑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忽视了,语言的暗示向来是双向的,当他产生应该要注意这一点这个意识的时候,他也在一遍一遍在自己潜意识里强调“全圆佑”和“文俊辉”有亲密关系这件事情。
他对文俊辉产生了感情,无论是心理暗示还是自然而然感情变化,反正现实就是,全圆佑爱上了文俊辉,他甚至能分得很清楚,他爱上的不是文教授,不是文老师,就是文俊辉本人。
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文俊辉坦白这一件事,这是他的失误,但他没想到会有人通过不齿的方式查探到蛛丝马脚,并以此事为要挟,污蔑他的职业素养,取代他的位置。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除去什么作为心理医生的良知之外,自然也有许多其他因素作辅。心理医生也有很多流派,原本就是一个需要口碑的职业,如果能成功在一个名人跟前长脸,那么客源自然会打开,登上一层新的台阶,更别说还有高昂的诊疗费作为诱惑。
人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
全圆佑坐在飞机靠窗位,他盯着窗外一望无际泛白的蓝色半晌,将遮光板按下,洒在他笔记本上的光瞬间消失,和文俊辉相识的记忆清零,重新构筑逻辑框架,牵引出无数思绪……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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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典礼在三天后。
这几天HANA的颁奖礼是网上讨论度最高的事情,颁奖礼临近,又到了举办HANA的城市,很明显感觉到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对各个提名作品和角色的感想,对获奖人选的猜测。
全圆佑听到、也看到了很多文俊辉的名字,有褒有贬,人们对于“一个疑似神经病演了一个疯子竟然得到了提名”有着莫大的兴趣。
全圆佑在落地后收到了师弟给自己发的信息,也许是长期合作有点情感基础,师弟使尽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在文俊辉经纪人那边说上了话,半真半假地以“全医生还有一些可以促进治疗的信息交接”为筹码,在听说文俊辉经纪人的回复是需要再考虑考虑的时候,全圆佑又加了码,愿意在自己的规矩上适当让步,如果经纪人不放心,她可以在他与文俊辉面谈的时候在旁边监督。
不久后师弟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文俊辉经纪人算是同意了全圆佑的请求,但又有将他加的码往上提一个要求,给出了“在有主治医生以及经纪人在的前提下可以允许全医生和文俊辉面谈”的答复。
全圆佑怎么听那个“主治医生”怎么不得劲,但是为了可以见到文俊辉,他可以忍一忍。
最起码,他要见到文俊辉。
室外温度是十二度,酒店内温度维持在舒适的二十六度。
全圆佑跟在一个穿着栗色薄风衣、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士后面,靠着她的助理工作牌通过了几位安保人员,在他们的虎视眈眈中进了电梯。给明星住的酒店真的是从楼下到楼上的安保都做得到位,电梯要刷卡才能按楼层键,不像全圆佑住的酒店那样谁都能上上下下。等着全圆佑不紧不慢地走进电梯站定,那位女助理才刷卡按键,电梯门缓缓关上。
电梯上升开始,音乐声从头顶的音响里播放,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全圆佑站在助理的侧后方,盯着她脖颈位置一小撮翘起来的发尾发了一会呆,听着开场钢琴A大调低沉转悠扬的旋律,总觉得有点想笑。
这首始于战争的乐曲此时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bgm,他现在可不像是去见患者,这个缓缓上升的超重感搭配上这个背景音,让他觉得自己是去见上帝。
电梯门开,他们穿过一条不长的走廊,在一扇乍看简洁实际上通过细致的纹路和门板材质可看出其奢华的门前停住脚步。
女士抬手敲了三下门,就把手垂在身前握着,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全圆佑将薄毛呢外套脱下来挂在屈起的臂弯上,抬头平视着房门,没听到脚步声——全圆佑低头,连只是他踩着的走廊都铺着厚实的地毯——不一会儿就有锁扣转动的声音。
开门的是文俊辉的经纪人,她今天将头发盘了起来,简洁的装束凸显了她凌厉的气势,但精致的妆容却没有遮掩住她疲惫的神态。
“全医生。”女人对着全圆佑微微昂起了头,一种气场上的压制。
“您好。”全圆佑却只是无所谓笑笑,话说得很客气,却也没有畏缩的意思。
那位穿风衣的助理知道接下来的话她不应该听了,于是微微鞠了个躬,在经纪人的点头示意下转身又从刚才走过来的走廊离开了。
经纪人将门略微打开了些,示意全圆佑可以入内,她走在全圆佑前面,再一次提醒:“您只有十分钟,而且我们都会在场。”
全圆佑没有回应,走过玄关,他一下就看到了坐在会客厅里沙发上的文俊辉,这让他一瞬间心脏收缩,手狠狠抓了一下西装外套驳领交叠的地方,然后又快速松开来,不动声色地走进会客厅。
听到声响,文俊辉抬头看他,微微弯了弯嘴角,这让全圆佑脚步一顿,不再往前走了。他的目光下移,先看向了文俊辉的手腕,文俊辉动也没动,就让全圆佑看着他手上包裹着的纱布,全圆佑看了一会儿,才抬头和文俊辉隔着一个茶几对视。
良久,全圆佑低下头轻笑两声,然后在经纪人不解的神情中说。
“我以为我是来和文俊辉面谈的。”
另外一个沙发上坐着那位心理医生,就是当初站出来指责全圆佑隐瞒信息并怀疑他别有用心的同仁,全圆佑当然认识他,此时代替经纪人他开口说:“刚才女士已经和您解释过了,在您与文先生会面的时候,出于对文先生的保护,我们都会在场的。”
出于对文先生的保护。
这句话讽刺无比,像一把尖刃插进全圆佑心里,他心在滴血,但看着文俊辉脸上愈发明显的笑意,他觉得这个场面的确滑稽到应该放声大笑的地步。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全医生,我觉得您的态度……”
“算了,和他聊也行。”
全圆佑懒得和他说了,从沙发另一边绕过去坐下,拿出手机调了十分钟倒计时,举起来给经纪人看了一下,才把手机放到一边,抬头看着面前这位“文俊辉”。
他刚才在和文俊辉对视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不对劲,而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发觉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文俊辉,从他眼里的情绪就能看出来,这是文教授,那个白痴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或许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关于‘他’的信息了吗?”全圆佑看着文教授问,出乎意料的提问,让文教授都愣了一下,就在这停顿的一瞬,又让那位心理医生插进了话来。
“全医生,我必须要提醒您,您是为了交接诊疗信息来的,不应该向我的病人提——”
“得普利麻,”全圆佑出声打断了他,眼神冰冷扫射过去,把那位医生的言语都堵住了,他还微张着嘴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的情绪,全圆佑不等他说什么,又慢慢转过头看文教授,“是吗?”
就仿佛他本来就是在问文教授一样。
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场面,文教授笑出了声来,他看了一眼被全圆佑震慑了的心理医生,然后才又看向全圆佑。
“你已经不是我的心理医生了,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呢?”
没否认。
“嗯,是。”全圆佑笑笑。
都是有所保留的情况下,因为身份不同,结果也有所不同。
“真的给我上了一课呢,文教授。”
全圆佑平静地说,余光瞥见经纪人在听到他的话后有一瞬的怔楞,然后茫然的视线投向了那位也略显惊讶的心理医生上。
“真的假的,没看出来?”问句是问句,但语气确是陈述句,带着些嘲讽的意思。甚至都没办法分辨主副人格,那要怎么有信心说自己能够做主治?
平时总是看起来懒懒地又很淡漠的全医生,开始展现攻击性的时候的确让人措手不及,那位心理医生才取得一小阶段的顺利,就在全圆佑几句话下陷入甲方怀疑目光的漩涡。
既然被揭穿,文教授也没再继续演戏,他端正坐姿笑笑:“你这样讲显得我很爱教育人诶,明明我不是。”
“你教育的方式比较前卫,不是照本宣科式的,是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逻辑分析一下的,”全圆佑微微俯身向前,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交握合十搓动,目光紧盯文教授,“暗示的套路被你玩得很明白。”
“全圆佑,你这是在颠倒黑白,明明是你——”那位心理医生似乎想强调这件事情证明全圆佑所说的话不可信,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可能。
但全圆佑无视了他,他时间有限,只想听文俊辉说话,眼里也只有文俊辉——不管现在是不是他本人,最起码是他的声音,他的样子,人格分裂,那说的也是储存在他海马体里的记忆。
“如果你是说我丈夫的事情……”文教授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
“然后你只需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情就可以了,那么巧合的事,只要是个会思考的人都不会那么轻易忘记的,在变得无法忘记之后,暗示就是自己给自己的了,你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教授眨眨眼睛,也并不否认。
全圆佑是在离开治疗的中心,清空了所有之前边诊疗边构建起来的逻辑体系后,重新进行的思考,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他意识到了在“暗示”这件事情上,有一种比他人暗示对人影响更深刻的暗示:自我暗示。
这实际上也是一种自我控制。人因为具有主观能动性,因此能够在思考后有所行动,就算是做很不想做的事情,那也会受到“再不去做就会发生某种后果”这样的自我驱动然后去做,一个人如果有很多种想法和声音让他的行为没有办法达成一致目标,那么他的行为和思想就会陷入混乱,使之没有办法进行社会生活。
文俊辉身上存在有这么多奇怪的、仿佛失控了的情况,但是他的生活实际上还是行走在既定的方向上没有发生太大偏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还有一个人格能够对他的行动有整体性的控制。
这个人格不会是文教授,因为文教授一开始就表现得不那么配合,但是那个人格,只要是全圆佑想知道的,和他说了的,他一定会绕开文教授,尽量让其他人格向他展示,比如说,“全圆佑”,比如说,“那个人”。
“我问的好像不太全面,或许我应该说,被你们玩得很明白。”
全圆佑捕捉到全教授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他慢慢开口一字一顿地问:“我说得对吗?你和,文,俊,辉?”
全圆佑一直不理解,催眠师不是谁都能当的,要是那位心理医生真的这么有本事,能挨个把主人格副人格催眠了套话,怎么说也该是享誉世界的大师了,就算有得普利麻作为辅助,按照文俊辉之前遭受过的状况,即便“那个人”不在,也应当是文教授出来顶场,文教授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将他们说好要保守的秘密和盘托出?
毕竟按照今天的状况来看,文教授铁定是没有很信任这位心理医生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要他说,如果不是要他说,那也是要文老师来说,或者要阿慧来说,都可以。
能完成这样的“控制”的人是谁呢?
手机铃响,失声于枪林弹雨中的经纪人和那位心理医生怔怔地看向文教授,全圆佑慢慢站起身,拿过手机按掉不知道为什么尤显得尖锐到刺耳的“滴滴”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经纪人,经纪人愣愣地伸手接过。
“有关于我所有诊疗结论的交接在我离开团队的时候就已经交接完毕,刚刚的是我新的结论,也都完整告知你们了,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那位心理医生,“是他拿取和使用得普利麻的一些记录,时间应该和他单独给患者提供心理服务的时候对得上,建议你们再去查一下监控是否有修改和剪辑的痕迹。使用得普利麻很有可能将具有伤害特性的人格再次分裂出来,给患者造成再一次伤害,如果查证属实,要怎么办看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整理好大衣领口,深深地看了一眼文俊辉的脸:“我自知失格,不可能再进入治疗团队,但希望你们在选用医生方面要更谨慎一些,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们能够给患者提供稳定的治疗环境——”
全圆佑突然停住了,他失神地看着文俊辉眸光抖动,像是在进行什么挣扎:“环境——”
文俊辉的嘴巴微微张开,不同于前的光彩逐渐出现在他的眼中,然后又慢慢黯淡下去。
“啊。”他有些愣愣地开口,发出一个单音。
“是你让他们说的,对吗?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我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也完全没有考虑过对你自己的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全圆佑的语气越说越冰冷,就和他的表情一样,冻得让人发寒。
文俊辉眨了眨眼睛,无可辩驳,小声说:“对不起。”
“我本来觉得我自己很了解你了,文俊辉,但是我才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
文俊辉对着想上前阻拦全圆佑讲话的经纪人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俯视他的全圆佑。
时空扭转,就像回到文俊辉第一次见到全圆佑的时候。明亮的礼堂,一层一层阶梯上放置的椅子,人挨着人坐得密密麻麻,听到演讲台上全圆佑说话的声音,轻声讨论他的演讲,他站起来,在最高的一层,俯视着仰头看他的全圆佑,话筒隔着口罩收录到他的问题。
现在,问问题的人变成了全圆佑。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我真的不理解,我今天来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答案。”
“不是我要放弃你,是你要放弃我,对吗?”
文俊辉呐呐地,挤出一个笑来。
“谁说你不了解我啊,圆佑,你这不是,一下就把我猜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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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星光璀璨的一生从2岁被星探挖掘拍摄了第一支广告开始了。
关于拍广告的记忆,文俊辉当然是已经没有了,他对影视圈最初最初的记忆,就是一群白净漂亮乖巧的小孩里,跟只享受自然日晒抓着树藤荡来荡去的猴子没太大差别的他,他淘得很,比起其他小朋友的怕生和拘谨,在很多摄影棚待过的他要放松多了,四处蹦跶,被导演盯上了——那个眼神像极了妈妈在菜市场鸡笼旁挑鸡做白斩,可谓是目光如炬,手一伸就把他拎起来了,说这小朋友也太神气了,眼睛跟刚洗干净的葡萄似的亮澄澄的,就他了!
文俊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参演了人生中第一部电影。
后来影视剧邀约越来越多,刚开始妈妈还能应付的过来,后来还是觉得可能找一位专业经纪人更有助于孩子的资源。经纪人负责是负责,但总不如母亲一样关怀至极,时常有照应不到的地方。
片场里通常除了他之外少有其他小朋友,大人们行色匆匆,他挠着脖子睁大眼睛看他们打光拍摄,大人的工作充满了趣味性,他也好想长大,可以和他们一起做工作,这样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还好他偶尔也会有玩伴,也许是经纪人带的别的小童星,他们经常见,女孩和他一般大,蹲在他旁边神色雀跃,他们会一起画画,一起说话,他谈论动画片,女孩会很羡慕说哇你家有电视机,她很沮丧说她们家没有,但是她在街道上橱柜里看电视,里面女明星好靓。
“不过我家姐靓过佢哋!”
哦对,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阿慧羡慕他有电视机,他羡慕阿慧有陪着她的姐姐。
但就像无数只是在片场走个过场的小朋友们一样,文俊辉也不记得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少见到她了,他上学了,有了很多同班同学做朋友,他是学校里的小明星,大家都喜欢和他玩,虽然因为一边演戏一边上学成绩一般,但似乎并没有任何人担心他的未来。
也有越长大越泯然众人的童星,但是他不一样,他就像原本就在这个行业里有好运气,签的公司合约一个比一个好,资本推荐,人们买账,虽然也总有恶评,但他总是性格开朗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开心一两天又一切如常,后来换的经纪人说,没见过那么适合演艺圈的性格。
“就自己的事踏踏实实做好,不好的事也不往心里去。”
真的是这样吗?
文俊辉听着别人的夸奖,红了耳朵,显得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但其实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是把情绪都深埋于心的人,只是尽力自己消化,只想给旁人表现出轻松快乐的样子。谁的圆滑明事理不是在察言观色中打磨出来的呀?入职场一年后都能叫老油条了,何况是他这样从小在一个欢乐场中挣人生的人呢?
文俊辉看着面前成熟淡定的中年男人,他笑起来和自己很像,却比他有更多的阅历,更擅长思考和决策。十六岁,小时候羡慕玩伴拥有一个时刻照顾她指引她的姐姐的文俊辉,终于也拥有了指引者,他经历过很多好的不好的事,能够更坦然有方法地去面对痛苦的事,他陪文俊辉度过了很艰难的一段时间,和文俊辉说睡吧,睡吧,然后他替文俊辉面对了痛苦的现实。
或许他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文俊辉一次一次这么告诉自己,他把这当做给自己减压的方式。两个人一起面对不好的事情,总比一个人孤苦无助要好吧?他幻想出来了一个人,每当现实的恶意痛苦来袭时,这个人就会拿走他一半的痛苦,这样他就好受一些。
啊真卑劣啊文俊辉,居然特地想象出来一个人来伤害他,好像个变态。文俊辉有时候也会这么吐槽自己,自己也在这个圈子里变成怪物了吧。
他当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难过几天又活力满满地去面对接下来的工作,他甚至兴奋于自己找到了一种自我疏解的好方法,通过这样的方法他会轻松的多。
毕竟是想象出来的人嘛,也不是真的人。
他有这样的想法,一直到,新的朋友出现了,他充满活力,野心勃勃大张旗鼓地宣示“自我”的存在,他是一个独立的“人”,并不是为了承担他的什么而出现,而是为了自己具体的理想而出现。
这不对。
事情就像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失控了,文俊辉这才猛然意识到,他也从来没有掌控过那个为他承担痛苦的人的想法。
“你是谁?”他在昏暗的屋子里,低声问。
很快,他听见了对方的回答,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冒出来:“我是文俊辉啊。”
“那他,是谁?”他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教授啊?他也叫文俊辉啊。”
“那我,是谁?”
“你?你不是文俊辉吗?”
他失去了自我,他百分之百知道,自己是文俊辉,这么多年人生记忆时断时续,但只要是他记得的,从小到大的,都是他自己经历的啊。
但他几乎没有力气去和他们争辩“真假文俊辉”这样的事情,他甚至开始自省,是不是就像是他曾经拍摄过的科幻电影一样,人类无法控制他们创造出来的AI,最终引发一场大战,是这样的剧情吗?
但是似乎他们的战争没有如此盛大,旁人只能看到他的闷闷不乐,却看不见发生在他身体里的这一场战争。
因为失眠和抑郁,时常忘事,文俊辉接受了心理治疗,医生是经纪人找的鼎鼎有名的心理医生,据说在催眠治疗这一块无人能望其项背,且效果极佳。
比起看起来的外向,文俊辉实际上是一个更为谨慎的人,前几次治疗只是简单的谈话,文俊辉除了没有将文教授和文老师的存在和盘托出之外,在其他方面都很配合,他也是在试探这位医生的水平,但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文俊辉的内心斗争与其他人不同,在进行催眠治疗时也收效甚微,因为文俊辉内心的抗拒。
并非是文俊辉在这里不想配合,只是在这样的时刻似乎文教授会出现掌控大局,让他无计可施,对此他也感到非常抱歉,小心翼翼地略微暗示了那位心理医生自己经常能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那位心理医生说,精神分裂的前兆,别担心,下一次治疗我会有针对性方案的。
什么针对性方案呢?文俊辉记不清了,但是他实实在在被催眠了,当时他也只是感慨心理医生能力好强。
但是几次治疗下来,既然已经到深度催眠的程度,但文俊辉试探询问时,他竟然还没有意识到那几个真实得不像只是幻想出来的人的存在。他给文俊辉开了很多药,吃起来昏昏沉沉,但记忆力会有所提高,他少了许多经纪人嘴里所说匪夷所思的行为,这让他又对医生的治疗成效有了犹豫,似乎他正在变好啊。
然后,他在屋子里看到了一个新的人,他靠在墙上,对着文俊辉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算是残忍而悲怆的笑,然后踉踉跄跄地冲出屋门去。
文俊辉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他的头上缠着纱布,母亲见他醒了号啕大哭,问他为什么呀怎么想不开啊为什么要做自残的举动啊。
他完全没有记忆,医生说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暂时性失忆。
多么小说的情节啊,文俊辉抱着母亲哄着她,心里却很茫然,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他知道他身处于一个怎样的漩涡,他孤身一人。
整个屋子里黑得可怕,那个新出现的人在睡觉,文老师也在睡觉,文教授不在,坐在他身边晃腿的是一个小女孩,他想起她了,他们曾一起玩过的。
“你都係文俊辉?”文俊辉问。
“我叫文珺慧,叫我阿慧就得啦~”小女孩摇头晃脑,将手里的糖果递给他,“请你呷糖啦~”
她是他分裂出来,陪伴他最久的人格,在他所有感到孤独的时刻她都会出现;
文教授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二个人格,他为他遮风挡雨,分担他的压力,同时也分担他的痛苦;
文老师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三个人格,使他保持高昂的自我证明的动力,他鼓励他认可自己的成就和价值;
而新的人格,也许也叫文俊辉吧,苏醒于得普力麻的作用下,挣扎于恶心的触碰感中,他尽力反抗着,阻止最后一步的进行,眼里和脸上泛起yuwang的hongchao,却激起丧失人性野兽更进一步的yuwang。
他会歇斯底里的大叫,他会易怒,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有极强的防备心,这是他对自己、对文俊辉的保护,但很多人以为他疯了。
他疯了吗?
或者说,他们是疯了吗?一个人的身体里,就像是住着无数个灵魂。
文俊辉一度觉得自己疯了,他从一开始的克制,到后来放任其他人出现,似乎觉得大家应该都有感知和触碰这个世界的机会,这个世界有多烂,大家都看看吧,他要搞砸一切事情,然后装作无辜的样子。
“真对不起啊,喜欢我的大家,文俊辉就这样啦。”
他在黑暗的屋子里这么说,阿慧抱住了他的胳膊,文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新的人格坐在他面前目光呆滞,文教授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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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知道他们的存在?”全圆佑坐在文俊辉对面,听着他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真的,我夸你是位好演员的时候,没有想到你在我面前也是演戏,把我耍得团团转很好玩?”
“我没有想作弄你的意思!”文俊辉立刻举起手指发誓解释,“也并非刻意想给你提高工作难度!我只是……只是……”
他在全圆佑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无奈地干笑两声:“我可能真的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保持自己一个不会被诘责的形象,就算是对着心理医生也是一样,我当然知道隐瞒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但是我……”
他已经习惯了尽可能对社会大众保持一个相对完美的形象,这样他就可以少受诘责,这是他从小到大自我保护的方式,住在铁壁高墙里的国王,刀枪伤不到他,唯一能伤害他的方式是他自己坠落。
“对不起。”文俊辉又说,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全圆佑的眼色。
他们坐在酒店露台,放眼望去是异国别致景色,文俊辉的经纪人和保镖与他们隔着阳台玻璃门,虽然并不能听见他们说话,但站在室内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全圆佑的视线落在远方被绚丽的夕阳染成金色的屋顶,沉默不语。
气氛太过于沉闷,文俊辉略微有些不知道手脚往哪放,他跟着全圆佑看那个屋顶,没看出什么来,开始陷入一些焦躁的漩涡,玩玩手指挠挠脖子,最终决定自己再说点什么打破尴尬的时候,全圆佑才开口问他。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嗯?”
“你看起来很抗拒心理治疗,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问你那你为什么会接受来找我做治疗,那个时候,文教授出现了,是吗?”
“……应该是,我们两个虽然不算是在互相抗衡,但是的确是各有各的主张。说实在的,有时候我失去掌控权的时候我记忆会变得很模糊,你可以根据我的转变来确定一个时间点,但是我自己做不到。”
“那让你来猜测的话,他为什么会出现呢?”
其实不用猜,文俊辉很轻易就能够明了文教授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我想做治疗,但是没想到我是想找你做治疗吧,那个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了,就想拦一下。”
这句话信息太多,一个是文俊辉原本是主动且目的明确地想找全圆佑做心理治疗的,第二个是,文教授是因为他是全圆佑,或者说,他叫全圆佑,因此想避开他进行治疗。
人格之间的思想有矛盾,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作为在所有人格中掌控力还是最大的文俊辉,通常还是以他的思想为主,因此他还是开始了跟随全圆佑进行治疗。
“但可能他觉得太残忍了吧,我这样的情况避免不了进行人格融合治疗吧,他要被你杀死诶,怎么想都很伤心啊。”文俊辉说起“别人”的事就变得振振有词起来,似乎只有他本人在面对全圆佑的时候有这样那样的抱歉情绪。
“人格融合,真的是被杀死的感觉吗?”这样的感觉太过于主观,任何人来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全圆佑也只是医生而已,实实在在在体验这种感觉的其实还是文俊辉本人。
文俊辉抿了抿嘴,谈论这个事情,才是让他最感觉不适应的。
“我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对于我来说的确是的。”
人格融合有许多方式,有平静的,有挣扎的,同样也有暴力的。
对于文俊辉来说,他并不是什么太狠心的人,甚至于他已经习惯了有这么多“朋友”陪着他,比起其他人,这些“朋友”似乎更亲密一些。他们从来不会觉得他奇怪,也从来不会讨厌他,人们觉得他思维跳跃的时候,其实是大家在一起交流,他们对他毫无隐藏。
包括“全圆佑”。
这实在是一种比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合更有趣的事情,文教授和文老师有时候会很幼稚地争论他们的“全圆佑”哪个更好——虽然表面上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自言自语碎碎念的奇怪星人罢了。这让文俊辉对于自己是否也能遇到一位“全圆佑”充满了期待。
是的,他的逻辑在这时倒置了,并非是遇到一个爱人,他正好叫全圆佑,而是他会遇到全圆佑,而全圆佑会是他的爱人。
他对自己的心理暗示长达几年之久,虽然他并没有刻意搜寻哪里有叫全圆佑的人,但他对于自己一定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深信不疑。
然后,真的让他遇见了。
“我在做心理咨询的医生那里,看见了你的名字,是一个讲座的邀请函,我问他你是谁,他说你是他师兄,很有名的心理医生。”
讲座?全圆佑回想了一下,他每年都会做一两次讲座,文俊辉进行心理咨询的时间很长,他没办法确定是哪一场。
“然后你去了?”
“去啦,我乔装打扮去了,哈哈哈,坐在最后一排,然后,哈哈,我还提问了,问得好蠢,会不会蠢到你都会记得的程度?”文俊辉说起这个还挺不好意思,那场讲座带着一些科普性,但是因为全圆佑的名气,还是有很多心理学学生去了,连最后给不太了解心理学的参与者提问环节都被那些学生占领,问的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深奥晦涩,文俊辉实在没听懂太多。
然后全圆佑在主持人说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无视了坐在前排一票学生举起来的手,特意往后搜寻,鬼使神差的,文俊辉隐藏于墨镜后的视线和全圆佑扫过来的视线接触那一瞬间,他就举起了手。
“啊,戴灰色帽子,墨镜,黑色口罩,米白色带拉链的毛衣?”全圆佑了然。
文俊辉一脸生无可恋:“是不是……果然问的太蠢了,所以被你记住了。”
全圆佑盯着文俊辉,迟缓地摇了摇头,他的内心也遭受着更大的冲击:“我,在那次讲座结束的时候再找你,但是你跑得比辛德瑞拉还快,甚至一点信息都没有给我留下。”
“找我?”文俊辉很惊讶,“为什么?”
“您好,全医生,我想问一下。”那个全副武装的人迟疑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下,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一个人心理有问题,但是他没有想伤害任何人,最多可能也就是伤害自己而已,那他有必要去接受治疗吗?
“你问的是这个问题吧?”
“啊,你真的还记得。”
“嗯,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那时的全圆佑是怎么回答文俊辉的呢?
文俊辉坐在最后一排,整个会场的最高位。他的视线从上而下,俯视着仰头看他的全圆佑,墨镜后的眼睛因为紧张因此很久没眨,将全圆佑的所有神色收入眼中。
全圆佑只是在听完他的问题后沉吟片刻,然后就俯下身来,双手撑着演讲台,嘴对上麦克风,极具吸引力和低沉迷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播,传进文俊辉的耳朵里。
“从法律的层面上说,每个人都是拥有选择的权利的,在不对社会和他人造成影响的情况下,选择治疗或者不治疗都是个人选择,他人无从干涉。但从一个医生的立场上出发,无论是谁如果检查出心理或者精神疾病,我都建议是尽早开始治疗。
“其实我也经常会被问到这样类似的问题,有些病人和我说她真的太痛苦了,能不能不治了,就这样吧,能活着就活着,想死也就死了,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到现在也还会手足无措,因为我既能看出她的生存欲望,看得出她的挣扎,但也看得到她的痛苦。但是我还是会求她,多坚持一下好吗?已经变好很多了不是吗?
真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被劝下来的,有些人在和我说了这些话之后就失去联系了,这样的情况能怎么办呢?
我们常常会说一句话,我们医生也是人,不是神,只是靠我们有限的知识在面对许许多多复杂的未知的问题,很多事情是不会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走的,就像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每一个病人都能好起来,但事实证明,再优秀的医生都做不到这一点。
在我看来,所有有治疗意愿的人,都是比起现在对自己的未来有更多美好期待的人,他们是想过上自己想象中更好的生活才来寻求帮助的。
所以对于您刚才的问题,我想我可以这样回答您。
治疗和不治疗,都可以,但是只要是选择进行心理治疗,心理医生一定是以完成期待而在努力的,只要寻求帮助的人不放弃,医生没有放弃的借口和理由。”
全圆佑在那天演讲后想让工作人员帮忙找一下那位最后提问的朋友,但是没有找到,据说他是第一个离开会场的。想找他是因为全圆佑看出来他在挣扎,就是悬崖边上的人,又想跳下去,但是又不想跳下去,干脆想着等一阵风,看是能把自己吹得退后几步,还是把自己吹下去,反正你站在那里已经是尽了全力了,无论是求生还是求死。
“所以你后来愿意来找我,是因为我回答的这个问题?”
“哈,其实,比起去找你,我先自己尝试了……”
“你……”
文俊辉笑了笑,眼睛怎么酸酸的,怎么会有人会把眼泪笑出来啊?
“他们都超级支持我的呢!”
人格融合有许多方式,有平静的,有挣扎的,同样也有暴力的。
他递给文俊辉一把刀,看着文俊辉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绝望而哀伤。
然后他说了他们之间第一句话:杀了我,好好生活,文俊辉。
痛苦要用痛苦终结,当他融合,以此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打碎完美的面具,让文俊辉能够将歇斯底里的痛苦尽数表现。他颤抖着接过那把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向那个人。
第一刀,是很艰难的,文俊辉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就在文俊辉想要起身逃离的那一刻,他握住了文俊辉的手,在自己身上深深刺入了一刀,然后哭着大笑。他吼叫着挣扎,却逃脱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刀一刀刺下去,最后他甚至开始麻木,眼前血红一片,只是机械地上下摆动自己的手,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消失了,又有什么在疯狂滋生,他醒过来,看到床上的自己,睁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解脱的笑,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被摇晃着,在血色震撼中慌乱地惊醒,看到经纪人的脸,她眼里充满着恐惧和害怕,只因为他在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她说一定要我去看心理医生了,这次我同意了,因为我好像,真的过不去那一关,我真的动不了手……”文俊辉握着玻璃杯的手都在颤抖,全圆佑看了半天,伸手按上去,将他的颤栗轻轻安抚下去。
玻璃门打开,经纪人走出来似乎是想呵斥,在全圆佑轻飘飘看了一眼后还是咬着牙按耐住了,只是扶着门边,没走过来。
“但是文老师和阿慧都是很平和地离开了,不是吗?”
“但他是不一样的,他真的不一样,他为什么又出现了……我原本已经罪大恶极了,为什么要我再做一次……”
全圆佑原本是该生气的,因为文俊辉先来招惹的他,但是又这样不计后果地要让他离开。但是他的心现在就像硬生生被掰下一块,痛得他想吐血。
“告诉我,为什么想用这种方式把我剔除出治疗团队?”他一定要问清楚。
文俊辉耸耸肩膀,吞进一口气让腮帮子左鼓右鼓,然后在肩膀沉下来的时候将气吐出来,像是下定决心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不会放弃我,我以为你离开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结束了,我真的不是想如果你不是我心理医生了就可以和我谈恋爱了,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我就是……后悔了。”
“后悔了?”
“对,可以说是因为一些执念所以我成为了你的病人,但是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感觉你好像也有一点点点点喜欢我,那天我们聊天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嗯……我刚刚跟你说过吧,其实无论外表上看上去多平静,对于我来说,一个副人格消失对于我来说都像是将他们杀死了,跟你们看到的不一样,他们对我来说太真实了。”
“所以,你觉得我在帮你杀人?”
“全医生,”文俊辉突然很认真地这样称呼全圆佑,“你觉得他们是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人吗?”
全圆佑感觉到文俊辉的手指在自己的手指之下正在升温:“从现实上来说,我们根据他们所描述的工作地点或者生活地点和年代进行过查询,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只是我虚构出来的,对吗?”
“……”
“那为什么他们所拥有的天赋,会在他们消失之后,也从我身上消失呢?我现在讲粤语磕磕巴巴的,也不会设计很精致好看的图案了,为什么呢?”
“……”
“人格融合,是不是抹杀掉了一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呢?”
事情是在变化的,和全圆佑在治疗期间朝夕相处的文俊辉,正在随着治疗成功,慢慢死掉。
“果然比起文教授,我还是太幼稚啦,那个时候只觉得缘分好奇妙我一定要抓住,我本来就是想到要做就一定要做的人,但是完全没有想到如果‘喜欢’的情绪真的产生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亲手杀掉喜欢的人,他怎么会让全圆佑陷入这样的境地啊。
全圆佑的手,慢慢从文俊辉的手上移开,然后放到他的脸颊上,拇指蹭掉他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
“糟糕透了。”
“我甚至不是喜欢你,是爱你。”
-
文俊辉出现在颁奖礼红毯的那一刻,记者们惊呼着按动快门,闪光灯连成一片,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话题——文俊辉的手心还缠着新的、现在还透着或是药水或是血水颜色的纱布绷带,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
网上讨论也炸了,就在颁奖礼前一天,有人在此爆出文俊辉被送进医院的视频,图片及其骇人,一脸一脖子的血,但是文俊辉在笑。
疯了。
文俊辉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猜测他是否还会出席今天的颁奖礼。
他参加了,甚至,他明晃晃地把伤口点明,将它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大家都想看戏,那就看啊,请看。
文俊辉当然知道他身上有这样那样的讨论,他坐在会场里,身边的演员是一位大前辈,他们之前有合作过一部电影,前辈很照顾他,今天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先看了他的手,然后痛心疾首地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啊,啊?
语气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然后还把他的手机按回口袋里,跟他说了一通网上的东西不爱看的别看,别关心。
这样摆在明面上的关心才是他需要在乎的,那些穿越整个会场来到他面前给他拥抱的朋友也是的,那些拍在他肩膀上的温暖的手给予的力量也是的。
此时此刻正在播放他提名角色的片段,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机会,在金碧辉煌的娱乐宫殿满怀豪情地看着台上播放自己的画面,然后殷切期待颁奖人叫出他的名字。
但是那次他落空了,然后,文老师出现了。
如果这次失败了,他还会回来吗?
不行,文俊辉,别想这个。
但是如果他回来也不错是吧?他的那些画,还有好多没画完呢……
不要继续想了!文俊辉!不要继续想了。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他和文老师,还有阿慧,他们在的话,自己……
没有受伤的手被握紧了,是身边的那位前辈,她因为紧张和激动握紧了文俊辉的手——
颁奖人说了个“是”字后拖长了尾音,大屏幕上四宫格放映着四位提名者优秀的演技,全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要被颁奖人的尾音拽上房顶——
放大了。
文俊辉看到自己的脸一瞬间占据整个屏幕。
“Junhui Wen!Congratulations! ”
先冲进耳朵的是颁奖人透过麦克风放大在全场回响的高昂祝贺声,然后是身边前辈的尖叫,随之而来的是身旁的欢呼,他整个人像是陷进了绚丽多彩的一场盛大狂欢,欢呼上像是软绵绵金灿灿的云彩一样接住被抛起来的他。他把受伤的手微微举起,让来祝贺的人能够拥抱他,但是又不会再次伤到手。
他在一边拥抱、握手中被一双双手轻轻推着往舞台上走,他经过侧边的屏幕,看到了摄像机拍摄的他的脸,充满着喜悦和一丝丝的懵然,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奖杯就在前面。
文俊辉!你证明了!这就该是你的,去拿下!
辉仔!好得意啊!!
俊辉。
电视直播,全圆佑坐在酒吧吧台旁,周围三三两两,都是来看颁奖礼直播的人,有相互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聊着电影和猜测中奖人选,竟然也聊到了一起。
镜头有几次闪过席位里的文俊辉,还有一次有意无意地给了他的手一张特写,全圆佑已经喝完了一杯酒,在颁“最佳男主角”奖的时候上了第二杯,他上一口酒似乎都还被那个颁奖人的卖关子钓嗓子眼,最终看到文俊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旁边的人们或遗憾猜错或欢呼猜对,也有人开始讨论起这几天在文俊辉身上的八卦,他被那口突然坠下嗓子的就呛到咳嗽,咳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有些狼狈。
他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嘴唇,抬头看到文俊辉那种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拿奖但又吃惊是自己的拿奖的复杂表情被半推着上台,觉得他俩现在一样的狼狈。
调酒师视线在他旁边桌上那杯点了很久的酒上瞟了一下,这么久过去了,只有搭讪的人过来,似乎原本约的人并没有来。他再看向全圆佑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些同情。
全圆佑的注意力却都只放在了大屏幕上,他看到文俊辉突然停住了脚步,摄像机还在拍摄他,全圆佑身子往前稍倾一些,皱着眉头,看大屏幕那张俊朗的脸上转变的眼神。
人格融合意味着,新人格的产生,这个新人格完整地拥有自我思考、自我行动的能力,他也将承受之前分散到各个副人格上所承担的痛苦、压力、孤独、悲伤、遗憾,也有开心、快乐、成就感、满足感,也就是一切记忆,一切感受。
全圆佑打开酒店门的时候,文俊辉的手从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到脖子滑落,留下了血糊糊的痕迹——他的手心里,模糊一片。
“差点就要被保安抓了!”他开口说,“幸好你们酒店乘电梯不用刷卡才能按楼层诶!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安全?”
当然不安全,看看你就知道了。全圆佑皱着眉看着文俊辉,大脑飞快运转判断,正想说些什么,电梯门开了,穿着警卫服和西装的人冲出来,看着文俊辉就指过来,大喊着别跑。
“啊要被抓了!”他惊讶。
废话,这一身血,不抓你抓谁?
“你怎么回事?”全圆佑干脆一把把文俊辉扯进房间,在走廊大呼小叫的制止声中关上了房门,很快他们说话的声音又被敲门喊门声掩盖,文俊辉不得不提高声音举起手对他说。
“我杀人啦,全圆佑!”
门外的声音一窒,随后就是更加大声的砸门声。
对一个人的了解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全圆佑看着文俊辉停下脚步,一瞬间有点没眼看,是真的有点害怕是昨天见到的那个“文俊辉”了,就跟打“怪”升级一样,文俊辉现在还是进阶版,活泼跳脱到全圆佑都有点控制不住,昨天好说歹说才把他从冲进来的警卫和经理侍应生中解救出来送医院,解释了半天最后还是靠医院出示的检查才证明了文俊辉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证明了他的清白。
谁知道如果这个文俊辉出现在颁奖台上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全球直播的啊。
但是摄像机拍摄出文俊辉的神情让全圆佑慢慢松弛下来了,这似乎是文教授,他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从颁奖人手上接过了那尊奖杯,拥抱亲吻颁奖人,然后站在了麦克风前。
他又微微低头,看向那尊奖杯,全场雷动的掌声在这时逐渐止息,他慢慢抬起头来盯着镜头,然后微微地、内敛的扬了扬嘴角——
全圆佑甚至觉得他是在看自己,就像是心满意足,然后,道别。
眸光闪动,全圆佑捏紧了鸡尾酒杯的杯柄。
文俊辉。
“谢谢。”
文俊辉笑着说,金碧辉煌的殿堂,璀璨的光洒下,所有人礼服和装扮上的饰品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在这里坐着的都是影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共同的称号是“明星”,因为他们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像是星辰一样遥不可及而又熠熠生辉。但是这真的是很残酷的圈子,只有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有姓名,被记住,就是这样的。
文俊辉和他们一样,在万众瞩目中长大、生活和成就,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有很多不能做的事,但是也有很多能做的事。
他把奖杯换成用那只受伤的手拿着。
“耶,疯子靠演疯子拿奖了诶!”
他先用网上出现得最多的言论开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玩笑,大家都笑起来。
“对,疯子靠演疯子拿奖了。”
文俊辉收敛笑容,在笑声过后,他语气沉静地又复述了一遍,有人开始面面相觑,都是察言观色的行家,意识到了他要说出什么并不在预期内的获奖感言。
“很感谢组委会将这个奖颁发给我,还要感谢剧组导演,编剧,各位演员和工作人员,谢谢,还有所有在我职业生涯中照顾到我的人,谢谢。
“我出道很早,过早地享受了追捧、崇拜,过上了不平凡的生活,但是这一年对于我来说是最不平凡的一年,因为我确诊了DID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多重人格。”
所有人在出乎意料的时候下意识发出的声响,惊呼声连成一片,然后他们捂起嘴互相看,一瞬间后闪光灯四起,没有记者会错过这样的新闻,负责场控的负责人都瞪大了眼睛,动作在台下僵住。
“我很早之前就很荣幸地获得过一次提名,那次发言稿我都准备好了,写了两大张,结果没用上,哈哈,今年没写,倒不是我觉得自己没有机会,而是因为我发现其实站在这里,好像应该说一些更有意义的话才对。
DID的确是一个比较罕见的病,在确诊之前我对自己的描述就是我疯了,我还不能让大家知道我疯了,我得装,装得特别正常,演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越是这样,我疯得越厉害,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长有很多脑袋的怪物,每个怪物都有不同的思想,让我去做不同的事。
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呢?因为在我们现在这个社会上,有心理疾病或者说是精神疾病的人们似乎是一个被歧视的弱势团体。就像身体生病身边人会嘘寒问暖,而当一个人说他心理或者精神很难受的时候,有可能会被说,啊,你怎么那么脆弱。
这让很多并非本意生病了的朋友们觉得生病是自己的错。
我演了一个疯子,到电影最后他都还是一个疯子,不是因为治不了,是因为就算是治好了,他这一生也都还是会戴着一顶叫做疯子的帽子,任何人谈论起他都会说‘那个疯子’,就算他只是一个对任何人没有伤害,只是伤害自己的人,所有人也都还是会对他敬而远之,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爱他,那他不如永远做疯子,那还快活些。
我比起他幸运多啦,虽然有很多影视剧作品里多重人格都有一个反社会人格用以制造剧情矛盾高潮转折,但是其实大多和我有一样困扰的朋友们的情况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被这个世界的棱角划开了一道裂口,还在努力地寻求愈合的方式。
有人告诉我说,我人格产生分裂,并不是因为我脆弱,而是因为我很努力地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所以爱我的人出现了,他们想要帮助我,我和他们,都很了不起的。
我现在正在进行积极地治疗,虽然大家看着新闻觉得我好像真的完蛋了,但是让我来告诉大家,我好像还能撑挺久的哈哈哈哈,就当我是文俊辉2.0吧,但也还是文俊辉。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还是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大家身边有朋友告诉你他好痛苦,他好像变成了怪物的话,倾听他说话,然后鼓励他去听取医生的意见,在他们伤害自己以及伤害别人之前。我不去美化这些病痛,我憎恶造成这些病痛的一切因素,希望能够有更多人关注到这个领域来,这样才能促使痛苦拥有更多疏解的方法。
这个世界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太差,祝愿大家一切都好,总是拥有爱和被爱的机会。
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和我打个招呼吧,就说——”
全圆佑手中的鸡尾酒杯轻轻撞了一下旁边那杯酒,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他的声音和电视里文俊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然后将酒一饮而尽,手腕上一个还微微发肿的纹身“W”两边像翅膀一样打开。
“你好,文俊辉。”
-
-你觉得他们是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人吗?
-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你是说,平行世界里也许真的会有做大学哲学教授的文教授?有做纹身师还能生小孩儿的文老师?还有阿慧?那阿慧以后也能遇见一个叫全圆佑的吗?
-谁说得定呢,她才六岁。
-可是她出生的年份都和我妈一个岁数了吧?
-……也是。
-那按照这么说,说不定还有平行时空里,有身心健康的演员文俊辉存在咯?酷!
-肯定有啊……你也不差的好吗?
-有一点羡慕吧,啊,有没有不做演员但又是明星的方法啊别做演员了……做爱豆怎么样?唉其实还是想做演员……那一定也有做演员做到一半然后跑去做爱豆然后再去做演员的文俊辉吧!
-你说有就有吧。
-那他会遇到怎么样的全圆佑呢?会不会也是个演员?或者也是个爱豆?反正不管怎么样好像都不错,啊——好希望他们都能幸福啊,所有的全圆佑,和所有的文俊辉。
-他们会的。
一定会的。
🦁
这个世界的全圆佑文俊辉会越来越好
希望平行世界里的你们也是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个世界里的
全圆佑文俊辉
这个世界有时候不太好 有时候也挺好
无论怎样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我写过的一些故事 也是在上一条大家提的比较多的
《谨以此吻献给我的爱人》全影帝&文教授
《今天天气真好》咖啡师全哥&纹身师文老师
《今夜我就要玉女出道》六哥&妹妹仔
原本因为俊尼说不做爱豆想做餐厅老板想把《四季予你》放进去的 但是实在是放不进了hhh
因为是20201116发的第一篇文
本来想20221116发的这篇 结果 我也不知道为啥越写越长了
并非恶意去写这类病痛 写的时候犹感觉到俊尼一路走来是多有毅力多有魄力 还有圆哥细腻的温柔
他们真的好强大 好厉害
真切希望大家都能快乐和幸福!如果现在没有很幸福,也希望是走在通往幸福的路上🥰
【95 line】苏子叶
现背小品文学,1.5w次人快乐群像,当友情向大概也可以的95line
别名《三角函数:从单向闭环论证双向等边》《旁观者迷:咸吃泡菜淡操心》
“你们不觉得95三个哥的关系很奇怪吗?”
=====================
01
洪知秀当着崔胜澈的面,帮尹净汉分开了两片粘连的苏子叶。
是克拉岛结束后的聚餐。注意到的几位成员全程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这么一来,本来没发现的也跟着往视线集中的方向看,最后所有人眼睛都瞪得老大。
大概是体力早已耗尽,尹净汉完...
现背小品文学,1.5w次人快乐群像,当友情向大概也可以的95line
别名《三角函数:从单向闭环论证双向等边》《旁观者迷:咸吃泡菜淡操心》
“你们不觉得95三个哥的关系很奇怪吗?”
=====================
01
洪知秀当着崔胜澈的面,帮尹净汉分开了两片粘连的苏子叶。
是克拉岛结束后的聚餐。注意到的几位成员全程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这么一来,本来没发现的也跟着往视线集中的方向看,最后所有人眼睛都瞪得老大。
大概是体力早已耗尽,尹净汉完全失去对筷头的微操能力,半天都挑不起片薄薄的叶子。正好洪知秀还举着筷子,饶有兴味地观赏亲故挣扎几秒,也就抬手帮他夹进盘子里。
多谢教堂哥哥的好心,在场众人——除开尹净汉和洪知秀——有幸目睹崔胜澈嘴角直直垮下来的瞬间。
好像要出事啊,眼色最快的几个瞳孔地震。夫胜宽抿紧嘴唇去瞟向来积极的光山金氏,而接收到信号的金珉奎无语至极地缓缓闭上眼睛,再张眼就去望李灿。忙内最大限度地往内收起下巴,指指正面无表情扶着下巴的全圆佑,后者慢半拍接收到信号,理解含义的瞬间满脸震惊。
“我?”满脸迷茫地做出个单字嘴型,全圆佑小幅度摆摆手,收起拳头竖起大拇指,指尖打横冲着同龄亲故的方向。在场除三位大佬外年纪最长的文俊辉火速缩住脖子,藏着手的衣袖在空中飘曳好几个来回表达拒绝,不小心就打到旁边的崔瀚率。
“Pass,”已经开始清空食物的崔瀚率往随机方向摊开手,对面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的徐明浩幸运中奖。觉得现场情况很难办,东北硬汉向后梳过头发,视线与李硕珉交汇,记起这人整天和2/3的大哥们玩耍,应该算是最佳人选。脑子转得飞快的李硕珉眼睛都不敢眨,僵着头深吸一口气,想都不想就摊开手掌往左盲拍,准确推开正噘着嘴凑过来的权顺荣。
“阿尼,”脸颊肉都快堆到鼻梁的权顺荣模模糊糊地辩解,“不是要啵啵啊。”
“知勋哥怎么看,”不顾充斥着暴力与误解的硕顺拆伙危机,李硕珉向在场练习生资历最深的vocal boss真诚求教。
不同于其他人的慌乱,李知勋正安定地舀起一大勺米饭,闻言眨眨眼睛,有点困惑他们怎么还在纠结的样子:“权hoshi不是已经要做行动队长了吗?”那团碳水赶着在话音刚落的档口塞进嘴里,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没有没有,”权顺荣急忙澄清,“我是觉得这种情况该借助团队的力量——我们不是Seventeen吗?从始至终都是一体的Seventeen啊!”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著名逻辑节目主持人全圆佑使用现场求助机会:“有没有人诊断一下?”
主动举手的夫胜宽凑过来一通乱摸,最后点点权顺荣额头顶端发迹线的位置:“醉到这了。”
“我懂Hoshi哥意思了!”李灿拍案而起,热血分享企业级理解,“是用拟人化的手法,把团队Seventeen比作能为我们排忧解难的角色,然后用心中的信念感去化解这个危机。”
“什么危机?”今晚还没怎么听见过的男低音加入对话。
热心市民金珉奎头也不回地解释:“就是95那群哥,啊啊啊啊——”在队友疯狂的眼色里,猛地注意到提问者是他大哥的金珉奎惨叫着,扑进身边人怀里做鸵鸟。
“觉得95哥们太辛苦的危机,”一把搂住亲故的李硕珉笑容明亮中透着尴尬,眼珠和大脑同频疯狂转动,“知道的吧哥,我们作为弟弟的真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都会觉得奇怪的情况,崔胜澈皱起眉头打量着他们,也就是尹净汉正好烤完肉喊人来吃,弟弟们才算逃过一劫。
“不是,我是很认真的。”重新得到发言机会的权顺荣瞪大眼睛,手指抹了把啤酒杯壁沁出的水珠,像安排舞蹈动线那样,在桌面画出三个深色的圆圈:“他们作为哥,要是吵架肯定会瞒着我们,私下找契机单独解决,可就像我们担心的那样,说不定就会出现难以调和的矛盾!”激情画出一圈凌乱的大叉表达情绪后,权顺荣又划出直直的三条线,被隔离开的圆圈们各自呆在一个区域,周围是零碎补齐的十个小点:“所以我们就趁回去的车程分开他们进行N对1谈话!赶在他们对峙前,提前调解好情绪不就没事了!”
话音刚落,权顺荣就被四面涌来的high five和称赞淹没:“呀权hoshi,很好!”“你小子难得计划挺像样啊。”“哇Hoshi哥,真人不露相。””super调解师。”
骄傲地向天空摊开双手,权顺荣满足地眯起眼睛,展现著名十点十分的幸福模样。二十多岁,正是沉醉于谍战商战宅斗宫斗孙子兵法攻心为上的中二年纪。
行动代号1795,正式展开。
02
“我就知道,肯定会把胜澈哥推给我们。”聚餐结束,一群人熙熙攘攘地移动到车库,落在人群最后的夫胜宽小声嘟囔。
同在忙内line的崔瀚率无所谓地耸耸肩,李灿甩过刘海,盯着前面的哥哥们努力乐观:“胜澈哥还好吧,感觉和净汉哥一辆车更难啊…”
“你这是刻板印象,”算是人情练达的夫胜宽叉着腰纠正,“就事论事的话,胜澈哥现在肯定火气很大,知秀哥那边立场也有点奇怪,只有净汉哥,感觉他在这件事里没什么要改正的,和他一辆车反而最简单吧?”
果然,前面已经为怎么分车吵闹起来。95年生的三位交换过眼神,本来已经默契地向同一辆车走去,半路突然蹦出个权顺荣,拉住公认最好攻略的那位就开始撒娇:“净汉哥跟我坐吧。”
“啊——”有点意外,尹净汉眉头微微蹙起来,微张着嘴环视一周,说话时身体依旧朝着亲故们的方向,“那要不Hoshi和我们——”
“俊也要一起。”深刻了解不能独自进入虎穴的权顺荣大力拉过身边发呆的文俊辉。
因为有经纪人请假,今晚只有三辆车。不是不能坐满5个人,总归没那么舒服,也不方便谈事。沐浴在两位双子座弟弟纯真的眼神中,尹净汉终于反应过来:“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啊,”一不做二不休,决定从根源上断绝95三位哥坐同辆车的权顺荣腰杆笔挺:“知勋有话要说!”
开始受不了这种神展开,尹净汉又望向李知勋,没有错过后者被点名时的诧异反应。刚想出言制止他们的胡闹,李知勋就果断扔下核弹。
“哥,”小孩遥遥地和他对视,眼神里隐隐带着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撒浪嘿。”
“呀,这是出什么事了…”备受震撼的尹净汉喃喃,“知勋不是随意说撒浪嘿的孩子啊。”
恍惚中,尹净汉已经被三位96年生的弟弟拉进车里,期间“呜哇嘿”“虎浪嘿”“我要说什么吗哦好的净汉哥爱你爱你俊浪嘿”不绝于耳。由于先前站位太过靠后,在场唯一剩下的96line全圆佑环视一周,果断大步迈向洪知秀:“那我跟shua哥。”
担心选座流程太过僵硬直白,李硕珉迅速朝夫胜宽递个眼色,伸手分别揽过全圆佑和洪知秀的肩膀:“哥,一起一起。”
“硕珉哥冲我们眨眼是什么意思?抽筋了?”读心失败的218兄弟崔瀚率皱起鼻子。
“叫我们也赶紧去拉Coups哥的意思,”猛推一把李灿,夫胜宽很快在忙内哀怨的控诉眼神中败下阵来,主动拉着两位同僚赶上去,“不然他又要生气。”
“那不如就按年龄坐吧,”李灿的灿是笑容灿烂的灿,说话也是放灿的放松专用播音腔,“Coups哥好久没和我们忙内line一起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旁观许久的徐明浩“噗”地笑出声来,不小心吸引到众人目光,很快掩饰起表情,憋着笑用权顺荣人格冲弟弟竖起大拇指:“좋아요,너무좋아(很好啊,很好)!好好借机会和胜澈哥聊聊啊,孩子们!”
“那我也不打扰你们,”金珉奎举起手,自觉坐进洪知秀那辆车的副驾驶。关门前,他在崔胜澈看不到的角度握起拳头,冲弟弟们做出“fighting”口型。
短暂摆出夸张的哭泣表情,夫胜宽跟着钻进车里,脑中重新过了一遍人物关系图——之前在饭桌上用手指沾着水画的那张。
他们可是认真做过预案的。
03
时间倒退一个小时,众人脑袋凑在一起,看权顺荣写出三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
“你们不觉得95三个哥的关系很奇怪吗?”已经不记得是谁提出的这个问题,但是无疑非常透过现象看本质,从而引发强烈的共感和激昂的探讨,甚至还有一些宛如高等几何的复杂图表。
“首先据我观察,”权顺荣竖着一根手指信誓旦旦,“胜澈哥肯定非常在意净汉哥。”话音刚落,一个箭头就从S的方向指向J。与此同时,远处喝得有点多的崔胜澈正好伸手去搂尹净汉。
“这件事我是认证的,”非常严谨的李知勋提醒,“但是我说,你这里写着两个J啊。”
“那就净汉哥的换成JH,知秀哥的换成HJ!”金珉奎很快就有主意。
“说到这个,”最近很认真在学中文的李灿挠挠头,“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俊哥的俊辉也是JH诶。”
“我?”不知道还有自己事的文俊辉探出头,神情非常疑惑。
“别管别管。” 夫胜宽捂住忙内打岔的嘴暴力静音,冲大家抬抬下巴示意继续。
“那尹净汉呢,”食指摩挲着下巴,全圆佑将流程cue回正题,“这哥不是也喜欢coups哥的?”
注意到招呼混血弟弟去吃肉的尹净汉,徐明浩撇撇嘴:“真要那么讲,净汉哥谁都喜欢吧——他对我们都挺好的。”
“那你们会不会觉得,”李硕珉谨慎地压低声音,示意周围人自觉凑过来,“净汉哥对shua哥挺特殊的。”他点点桌子另一端,一只胳膊被崔胜澈钳住的尹净汉低垂着眼睛,正默不作声地望着洪知秀出神。
“哇哦,很有故事感。”著名电影爱好者崔瀚率感叹。
响亮拍过两记手,权顺荣满脸都写着恍然大悟:“啊,净汉哥是不是埋怨过好多次,shua哥跳rock with you编舞不和他对视来着?”
“对对对,有这么回事,”记性很好的夫胜宽附和,“还撒娇让编舞老师教训教训shua哥呢。这哥那么随性,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们。是不是那种啊,只有对在意的人是特别的态度?”
“那JH的箭头可以指向HJ。”李知勋一锤定音,对着拥有两个单箭头的图样陷入沉思。
因为是很有默契的Seventeen,现场同时安静下来,连碳酸饮料细微的冒泡声都能听见。针眼大的气泡滋滋啦啦地涌向液面,撞到坚硬的冰块,“啪”得就消失不见了。
“不会吧?”终究是耐不住性子,金珉奎环视四周打破僵局。
“越想好像,”手机来回敲着肩膀,文俊辉嘴唇抿成充满负担的一条线,“就确实越是这样。”
全圆佑向后窝进椅子里,抱着手臂望向在场练习时间最长的两个人。察觉到他的意思,年纪更小的孩子们都跟着看过去。手指有节奏地击打着桌面,李知勋和权顺荣对视几秒,又同步瞥向洪知秀——这位美国哥哥正向前探着身体,手臂越过桌面,帮崔胜澈往空掉的杯子里重新添满烧酒。
随着几声叹息,又一个箭头出现在桌面,不过是由HJ指向S,正好完成一个漂亮的单向三角闭环。
“有点麻烦啊…”权顺荣苦恼地垮下脸,似乎又在什么情景剧里扮起老奶奶。
“啊!”崔瀚率伸手拍向额头:“所以shua哥给净汉哥夹苏子叶胜澈哥才会生气是吗?”
“不是,”惊讶地张开嘴,李灿由衷感叹,“怎么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啊这哥。”
认真盯着关系图的全圆佑划出重点:“还有一层问题,就是尹净汉或许会因为这个举动很开心?难道我们要泼他冷水吗?”
“开心也没什么,净汉哥不要误会就好…”总爱操心的恋爱忠实观众夫胜宽嘀咕,“知道的吧,以为shua哥对他示好,结果后来又要伤心那种。”
“所以行动目标是让coups哥不要生气,让净汉哥不要误会,还有让shua哥尽量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干脆别再那么做了?”老老实实地掰着手指,李硕珉眼里闪烁着使命必达的责任心。
“尹净汉那个还不一定,但coups和Joshua那边大概就是这样。”肆无忌惮说着平语的李知勋点点头,仿佛在宇宙工厂布置录音任务,当即收获一系列“明白”“got it”“没问题”的条件反射。
“有一件事啊,”沉默许久的徐明浩伸手申请暂停,“就是我们,会不会猜得不对啊?”
“那我们怎么知道,莫拉哟,”短暂将脸埋进手里两秒,宇宙最积极男人呢金珉奎提着头发再次振作起来,“但是实验出真知对吧?我们反正小心说话,然后保持联系?”
“那就做呗!Fighting!”行动队长权顺荣双手握拳大喊一声,不仅士气上涌526%,还成功引来三位大哥侧目。
“说到正规专太兴奋了,”出声救场的全圆佑态度真诚。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孩子,在哥哥们面前可信度非常高,计划再次幸运地免于暴露。
前排观赏到现在的崔瀚率消化完情节,往后调整过几番毛线帽的位置,依旧有点理解不能:“不是,你们有点太认真了,真的会以为是什么隐藏camera。”
把生活过成综艺,或许,这也是种敬业吧。
04
【最先出发的尹净汉车里】
“所以,有什么事要说吗?”从先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尹净汉很难不觉得奇怪。
皱着脸苦思冥想几分钟,权顺荣黏黏糊糊地撒娇:“其实净汉哥这边好像也没什么啦~”
“阿尼,”打量着三位96弟弟,尹净汉的视线几乎是透视X光,“你们是故意分开我们三个的对吧?”
“啊,那是怕胜澈哥生气来着。”南扬州的老实孩子脱口而出。态度过于认真,如果不是绑着安全带,他很可能还会在汇报前稍息立正敬礼。
“这是我们能说的吗?”全程都在摆弄手机的文俊辉抬起头,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
“说呗,”微笑着的尹净汉鼓励,“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套话都被套话了,那就摆烂咯。李知勋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揉起眼睛:“孩子们看到Joshua给你分苏子叶来着,然后就有点担心。”
“啊,是这样吗?所以会担心coups会生气啊。”迅速理解的聪明天使点点头,共感的模样自带圣光。
以为得到认可的权顺荣眼睛都亮起来:“对吧?和净汉哥吵起来就不好了。”
“可是好像猜错了呢,”笑容幅度加大,尹净汉轻轻摆头,“他不会和我吵架的啊。”
努力理解着这句话,文俊辉不忘低头,照着原句给新建的十人小群发送消息:
净汉哥说coups哥不会和他吵架,所以应该是知秀哥那边?
【还挺热闹的洪知秀车里】
本来只是在轻松闲聊,KKT消息提示响起的瞬间,金珉奎立刻危襟正坐,给另外三位僚机使起眼色。
“啊、啊…”接收到信号,徐明浩吞回本想说的话,背也挺得直了些,手指抵着下巴向两边瞥瞥,安静等待队友们开口。
“那个,”仅次于上帝般善良的李硕珉试图自然地望向天空——当然,目前只能看到车顶,“话说今天,shua哥给净汉哥分开苏子叶了呢~”
还因为上个话题笑着的洪知秀转转眼睛,表情没什么变化:“啊,是呢。”
即使有亿点点尴尬,李硕珉还是做着手势努力说明:“哥记得的吧,我们上次主唱队录balance game玩的苏子叶游戏?”
“对,我们也有那个问题,亲故帮恋人分虾还是分苏子叶更讨厌对吧?”全圆佑好心帮着垫话。
“对,有呢。”好奇对话会往哪里发展,洪知秀耐心附和着。如果夫胜宽在场,大概率会指出这位哥现在表情是有点无语的意思。
“当时大家都选的剥虾吧?”是循序渐进的设问句,李硕珉继续旁敲侧击:“其实想想苏子叶那边也挺难受的呢。”
怎么说,这位朋友努力的样子太令人心疼。徐明浩清清嗓子,决定加入这场脚演技大赛:“之前coups哥不就很受不了这个,苏子叶的问题。”
“啊,”小幅度点过头,洪知秀挑起一边眉毛,美国式地单刀直入,“是想说我帮净汉分苏子叶,coups会生我和净汉的气对吧?”
好像对了,又好像哪里不对。逻辑完全绕成一团的李硕珉向全圆佑寻求帮助,后者联想到群里的线索,谨慎地选择起词语:“比起净汉哥,说不定可能更多生shua哥的气。毕竟是哥主动去夹的,对吧?”
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很有兴致的洪知秀跟进确认:“所以你们觉得他是因为净汉被我夹了苏子叶吃醋,然后在生我的气?”
敏锐察觉到洪知秀话里的笑意,徐明浩反问:“哥不这么觉得吗?”
“怎么说呢,”洪知秀的声音很温柔,像位认真纠正学生的老师,“结论是对的,可推导过程完全是错误的呢。”
怎么看都是值得传达的信息,金珉奎咬着嘴唇纠结再三,终于精炼出一行字:
知秀哥说coups哥绝对有生他的气,但好像不是因为净汉哥?
【非常安静的崔胜澈车里】
读完新消息的夫胜宽大力摁灭手机。金珉奎这家伙,什么叫好像啊,能不能给点准信啊?
从上车开始,崔胜澈就在闭目养神。最操心的李灿和夫胜宽大眼瞪小眼半天,唯一成就是在崔瀚率掏出耳机的那刻疯狂扒拉他手臂,有效阻止己方队友加入休息队伍。
既然另外两支队伍都已经发来情报,压力自然就来到他们身上。深深吸进口气,李灿尽力笑得很真诚:“好久没像今晚那么聚餐了,气氛真好。”
好僵硬的开场。98年的两位抿紧嘴唇,目光交集的同时赶紧闭住眼睛防止笑出声。迅速建设完心理防线的夫胜宽附和:“是啊,真好。”
你怎么不把话递给胜澈哥?李灿难以置信地瞪向他的哥哥。
你这样的开场我该怎么递?夫胜宽毫不留情地瞪回去。
感受到空气中即将实质化的火药味,和平主义者崔瀚率双手搭在膝盖上正坐着问:“coups哥吃得开心吗?”
“啊,”实权队长的眼睛微微睁开,注意到是谁在提问的那颗,他有些诧异地坐起身,“嗯,”他微微颔首,双手抱在胸前,等待难得在车里搭话的弟弟继续说下去。
“开心就好。”崔瀚率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再次望向窗外的风景。
眼见崔胜澈困惑得眉头几乎都快拧到一起,夫胜宽咽咽口水帮着亲故解释:“我们就是担心coups哥没有很享受到。”
“왜?(为什么?)”醉意叠加着疲惫,崔胜澈提问都是用单字。
“就是说,”李灿绞尽脑汁地措辞,“比如哥你现在啊,就没有一点点生气的情绪吗?”
“什么啊,”愈发觉得弟弟们难以理解的崔胜澈失笑出声,“为什么要生气?”
那边两个还在疯狂使眼色,态度积极的崔瀚率选择诚实回答哥哥问题:“因为shua哥给净汉哥夹了苏子叶。”
“哦,是在说这个呢。”手指骨节揉着太阳穴,崔胜澈了然。
既然哥哥没有追究他们想法奇怪,机灵鬼夫胜宽赶紧凑过去追问:“所以胜澈哥现在是什么想法?”
“当然生气啊,”崔胜澈右边的脸颊鼓起来,是熟悉的崔又气模样,“Joshua那家伙。”
“叮”的一声,新弹窗出现在崔瀚率和夫胜宽的手机页面:
coups哥确实在生shua哥的气
废话,三辆车里负责通讯的成员同时想,包括信息发出者李灿。
额,还是得挖出点有用的新线索才行啊。
05
【气氛凝重起来的崔胜澈车里】
“所以胜澈哥,对shua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算是冲动地,夫胜宽忍不住问。假如两位亲近的哥哥关系不好,他是没有办法不伤心的。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反正已经没什么困意,崔胜澈检查着明天的日程,说话间头都没有抬起来。
偶尔也会与冤家胜宽哥共感的李灿非常真挚:“应该不是真的在生气吧?”
“阿尼,”崔胜澈终于意识到弟弟们的反常,“就那么在意我生不生气吗?”
“不如说更在意的是,哥对shua哥到底是因为一个episode在短暂生气,还是长久积累下来的怨气吧…”前者是很可爱的、年长者收不住的小脾气,后者就是会影响队内关系的隐患了,还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别人这种狗血剧情。那么想着的李灿心有戚戚。
“而且之前在做练习生的地下室里,感觉哥你们还挺亲的不是吗?”夫胜宽抢着补充。如果长久以来都是冷淡的关系,那像今天这样也无可厚非。可正是因为见识过那时两位哥的亲昵,所以更好奇是什么导致的转变。
“因为那时shua很需要照顾吧,”崔胜澈耐着性子,几乎产生在做什么杂志采访的既视感,“比起亲故更像弟弟?但因为又是亲故,所以能说很多和其他人不会说的话,”
停顿的时间有点长,认真听着的崔瀚率随之跟进:“那现在呢?”
“或许偶尔会觉得,”崔胜澈舒出一口气,“Joshua不那么需要我了?是好的方面那种。”
车内一时没有声响,三位弟弟都在理解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正好卡在变成大人的临界点,哥哥平静的一句话背后似乎藏着很多会让人难过的事情。这些变化中,在练习生后期加入的净汉哥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久久没听见孩子们说话,崔胜澈声音也柔软起来:“那么担心我会生Joshua的气吗?”他揉揉夫胜宽的头发:“其实心情是没有变过的啊,或许只是你们看到的机会变少了。”
这是很正确的观点,崔瀚率想。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终日待在小绿屋里,开始有各自的宿舍、工作、甚至是生活,对彼此的观察自然有所偏颇。迟迟没等到另外两位动作,他决定掏出手机,替同是崔氏的哥哥解释道:
coups哥,其实还是很关心shua哥的
【变成竞猜游戏的洪知秀车里】
“所以胜澈哥是因为,”举着手的李硕珉重新思考过答案,“烤肉被吃掉生哥气的?”
“啊,”洪知秀瞪大眼睛,准备high five的手举到半路又迅速收回,“叮!很遗憾呢。”
“啊!!!!”真以为自己就差一点的李硕珉抱头悲鸣。
即使不知道遗憾的点在哪里,无论如何非常想捡漏的金珉奎正要喊出名字抢答,口袋里的手机正好震动了下。记起今晚的弘大蓝图,他赶紧拿出来解锁。
这是,什么意思?不太理解的金珉奎抬起头,发现同时检查完消息的全圆佑表情意味深长。
“Shua哥完全不担心胜澈哥生气的样子,”打断热火朝天的quiz game,全圆佑整理逻辑链的声线非常平静,“是知道胜澈哥生气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洪知秀仍然笑盈盈的:“是正确答案呢。虽然不是刚才问题的,但是可以算附加分?”
望着哥哥好整以暇的样子,徐明浩突然想再推进一点:“所以比起净汉哥,shua哥还是更愿意和胜澈哥更亲近吗?”
“你们是会那么想的吗?”明明是点着头认真倾听的样子,却巧妙地没给出任何信息。
“本来是觉得shua哥和净汉哥关系就会很好的样子,”想说的话太多,金珉奎语速飞快,“不过越是最近越能察觉出点,屏障?哎呀不知道了!就是觉得净汉哥对哥你不一样,还有shua哥你也偶尔不是会对净汉哥出乎意料的冷淡嘛?”
“原来一直有在好好关注着我们呢,是值得感谢的事情。”在场最年长的人很欣慰,看向弟弟的眼神满是温柔。
“比起关心,我们也是会担忧的,”想让哥哥正面回答问题,全圆佑选择动之以情,“会担忧你们之间产生矛盾,却因为年龄之类的顾虑不和我们讲。”
“不需要担心的——我很喜欢净汉啊,比你们想象的都要喜欢。”非常大方地承认完,洪知秀蓦地记起什么,“不过,确实有一点不太喜欢。”
听得太入神,李硕珉的眼睛跟着睁得很大:“是什么?”
“净汉啊,是个花心鬼,”轻快地评价完亲故,终于明白什么的洪知秀唇角上扬得更大,语气充满肯定,“就是这样你们才会奇怪吧。”
“为什么?”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徐明浩下意识趴上美国哥哥的座椅靠背。
洪知秀亲昵地拍拍弟弟的头:“因为这样很有趣不是吗?偶尔打破大家都喜欢净汉的固有模式,让他受到些冷淡的话。”
感觉是种不能深究的恶趣味,这哥肯定也不会分享更多。无奈地垮下肩膀,全圆佑今晚第无数次将对话拉回正题:“哥还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呢,所以在净汉哥和胜澈哥之间,会和哪方更亲近吗?”
“我们之间是不会比较的啊,”简单回答后,洪知秀指指金珉奎手里热得发烫的手机,“怎么样,有好好传达吗?”
脸“腾”得红起来,被看穿的金珉奎恨不得当即跳车,毕竟手机的群聊页面里,最新一条消息确实来自于刚没怎么说话的他:
所以Shua哥不在编舞里看净汉哥,会不会只是想获得更多关心啊?
【已经完全放弃的尹净汉车里】
注意到新的KKT提醒,尹净汉拾起落在座椅夹缝里的手机,行云流水地举到权顺荣面前。面对熟悉的老虎屏保,后者歪头困惑几秒,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成功面容解锁。等他扑过去想抢回手机,做哥哥的微微闪开,正好将十人小群的消息记录刷到底部。
“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觉非常不妙的权顺荣抱头惨叫。
这才注意到发生什么的文俊辉抓抓头发:“哇,完、蛋、啦…”
担任队内制作人的李知勋显得比另两位冷静很多。“既然净汉哥都看到了,”他双手交握,端正地摆在腿上进行交涉,“有什么想说的吗?”
“很伤心呢,”上划着重温几条在意的信息,尹净汉垂着眼睛,指甲清脆地敲打屏幕,“心爱的弟弟们竟然瞒着我建小群。”
“不是啊净汉哥,我们是因为担心才那么做的。”权顺荣急急解释,抱起哥哥的手臂来回摇晃。
“哦,这样啊——”尹净汉拉长声音,递回休眠状态的手机,“具体在担心什么呢?”是准备好聆听的状态,不过在寂静里注意到两位分队队长迟疑的眼神,尹净汉直接点名最薄弱的那环:“俊会告诉我的吧?”
“啊,”猛地坐直身体,文俊辉试图向人求助,只收获亲故们默哀式的同情,“就是,就是…”他支支吾吾几句,实在抵挡不住巨大的负担,竹筒倒豆子般大量输出韩文:“其实和哥没什么关系啊!약간,就是觉得shua哥不该给净汉哥夹苏子叶,而且胜澈哥当时的表情약간很吓人哇,약간,很生气那种知道吧!然后因为胜澈哥很在意净汉哥,就担心他们因为净汉哥的原因,약간,像小说里反目成仇那种!可是没有啊,他们否认了,所以真的和哥没有关系来着啊!”
一口气说完的文俊辉试图确认效果,而Hoshi和Woozi的组合正双双静坐,眼观鼻鼻观心,想躲进车底的心情几乎要实质化。不知道是哪里说错话,现场唯一的外国人非常苦恼:“不是,反正净汉哥也看到群记录了对吧?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啊,不解释清楚还会误会啊。”
“俊做得很好,”当事人拉过文俊辉的手,鼓励般地轻拍两记,声音隐约的兴致盎然,“那你们现在觉得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唔,”双手抱在胸前,权顺荣噘着嘴苦恼片刻,认真扳起手指,“首先是shua哥给净汉哥夹苏子叶,然后净汉哥觉得coups哥只是在生shua哥的气,可是shua哥说coups哥不是因为吃净汉哥的醋在生气,接着我们发现coups哥很照顾shua哥,还有shua哥喜欢和净汉哥推拉…啊!那净汉哥你是不是其实也挺喜欢胜澈哥的?”
窝进椅子里的尹净汉揉揉眼角:“如果我说是呢?”
“那方向就完全错误了,”魔法师李知勋严肃地在空中比划起三角图案,“我们本来是觉得shua哥因为喜欢coups哥所以故意去夹苏子叶制造矛盾,coups哥因为喜欢净汉哥所以生气,净汉哥因为喜欢shua哥所以高兴对吧?可今晚得到的信息完全是反过来的。”
本以为到这里就能结束推论,可两位亲故是完全没跟上的迷糊模样,李知勋只好重新画一遍箭头的方向:“意思是,真相大概是coups哥喜欢shua哥才经常照顾他,shua哥喜欢净汉哥才经常和他推拉,而净汉哥喜欢coups哥,这是他刚刚自己说的。”
“哦…”完全陷进韩文混乱主语宾语和无限“哥”地狱中的中国人僵硬地点点头,旁边的权顺荣也微张着嘴,不知道是真的理解了,还是在佩服李知勋能一口气说那么多绕口的话。
认真补课的尹同学举手:“教授nim,我有一个问题。”
“哥你说。”李老师耐心聆听。
当事人尹净汉眨眨眼:“箭头只能是单向的吗?”
啊,虽然不知道怎么用韩语说,文俊辉想,但是我们中国人管这个叫一针见血。
就这样,代号1795计划的理论高楼,轰隆隆地壮烈坍塌了。
06
等洪知秀推开房间的门,尹净汉已经盘腿坐在茶几边,懒懒地塌着肩膀,来回拨弄着收纳盒里的彩珠。
不打声招呼就随意闯进房间,其实算是侵犯私人空间的行为,在大洋彼岸可以正当拔枪自卫。不过犯人是尹净汉,房间主人又是洪知秀,相互试探那么多年,底线早已为彼此一退再退,因此什么都能平静揭过。
“哟”一声算打过招呼,洪知秀挂好刚脱下的外套,开口时正往头上套家居服:“很可爱吧,今天孩子们。”
“什么?”不同于在弟弟面前十几年如一日认真聆听的态度,尹净汉显得兴趣缺缺。
“嗯?”洪知秀扬起眉毛:“他们没在车里问你什么吗?”
歪着头眨眨眼睛,尹净汉视线落回桌面:“不知道Joshiji指的是什么。”
“这样啊,”回答的尾音微微飘起来,是不打算放过亲故谎言的意思,“那怎么会想到来我房间?”
“不可以吗?”完全不肯好好回答问题的尹净汉趴向桌面,侧脸压着手腕,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并没有戳穿对方,换好衣服的洪知秀抱着手站在门边。即使话里全是拒绝配合的强硬态度,疲倦的尹净汉总显得很柔软,让他忍不住微笑:“去胜澈房间?”
“你自己去,”尹净汉声音闷闷的。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他唯独对洪知秀没什么办法。他们各方面实在是势均力敌,只是他不拥有美国人天生的坦诚直白,总觉得坦诚分享心思就会输人一截,所以很难不说洪知秀天生克他。
“好啊,”洪知秀作势离开,特意虚掩着门,倒数五秒又回到房间,果然捉到正烦躁揉着头发的尹净汉。“我回来了。”他盘腿坐在尹净汉身边,眼睛弯弯的。
尹净汉,95年生人,曾经担心过他会不会直到70岁都在成员前幼稚得要命,对洪知秀尤其如此。不是那种学着小孩语气接电话的幼稚,也不是那种整天嘻嘻哈哈恶作剧的幼稚。对于洪知秀的那种幼稚算独一份,像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倔强小孩,一定要洪知秀来猜他想的是什么,反正别扭得要命。
十年下来,尹净汉能保持这份幼稚,洪知秀亦有贡献。他是不介意猜尹净汉心思,大概是从地下室相遇那时开始,洪知秀就发现他奇异地能读懂这位亲故的想法,直到现在理解起来都不废什么精力。不过理解是一回事,顺着对方心思任他拧巴是另一回事。洪知秀坚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随着年纪愈大,愈发不肯惯着,现在这种场合也就不开口,性子急的尹净汉受不得尴尬,总会说出来的。
你看,尹净汉和洪知秀之间似乎总在相互抗衡,又总在相互迁就。如果尹净汉真想让洪知秀猜个彻底,他不必特意来这个房间等人,还几乎浑身挂满“快来关心关心我吧”的告示板;如果洪知秀真想让尹净汉摒弃陋习,他也不必在身边陪着,眼底尽是“说出来就好”的温暖鼓励。就是因为太清楚做到哪步会让对方伤心,所以会特意避开危险区,总之是用拉锯的方式相爱着。
仰着头回想过明天的安排,洪知秀抛出诱饵:“不说说吗?”他是不怕寂寞的,就算不忙着做手工,也总有事情或是文学供他思考回味,再不济还能重翻几页圣经,倒是尹净汉,停不住的手快把几颗珠子的纹路磨平。
“本来有两件很伤心的事,”尹净汉甩出两根手指,又收回来撑在眼角,和平时向粉丝比的V很类似,“但是有一件我已经不想说了。”
是听起来有点奇怪的真心话,其实完全没有什么推拉或气人的想法,因为这些对洪知秀都无效。尹净汉很清楚,如果他不想说,那洪知秀只会尊重地给予空间,不像另外位95年生,绝对要紧迫盯人到说出来为止——很难说他更喜欢哪种,毕竟两边都有适宜的使用案例,所以应该是贪心地都想拥有。
他也确实不想说,毕竟偷看孩子们的消息记录并不光彩。最早瞥见那句关于洪知秀和他编舞的推测,比起伤心,更多是感到冲击,甚至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
某种意义上,尹净汉对洪知秀的爱永远抱有怀疑态度。他们聪明得相似,可又本质的不同。当一个来自异国、性格如此随和、精神世界还独立到令人羡慕的人表现出爱,情感自然是不假思索地想要相信,理智却只会提醒尹净汉别投入太深,毕竟洪知秀随时有能力收回这份爱。
由此一来,对于和洪知秀建立长久关系这点,尹净汉很难不缺失信任,却又忍不住总去索求些当下感情的证据。洪知秀在他身边还好,但凡感受到距离,那就要索求得更变本加厉些。感谢合约,现在的洪知秀无法离开,无论尹净汉闹得多厉害,他们依旧能做五年Seventeen。
这些都是曾经的想法,直到在孩子们的手机里发现种可能性:如果洪知秀的冷淡,还有那些刻意拉开的距离,也是他向尹净汉索求爱的方式呢?就像尹净汉总用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洪知秀猜测那样。
他总爱否认他和洪知秀的相似,却在那刻诡异地,几乎是瞬间理解了这份动机,并从中得到无限信心。或许他们本就是同类人。
像是在缠得凌乱的耳机线里意外扯到关键部位,一股脑就拉开环环相扣的死结,长久以来的别扭情绪猛地消散,堵塞的心脏血管重新搏动起来。就这样输掉了吗?尹净汉想,是有点不服气的,额头却贴向洪知秀的颈窝,绵长地呼吸着。
双手撑在身后的洪知秀依旧在耐心等待。即使不知道对方和孩子们到底聊过什么,他也能敏锐地察觉出亲故的情绪变动。二人紧贴的小片肌肤间,流动的情绪并不算负面消极,丁点儿毛躁都没有,这对于疲倦的尹净汉而言很难得。所以那件不会被分享的伤心事,多半不是什么讨要关心的把戏,或许更多是种释怀——这足以让洪知秀安心。
伸手覆住尹净汉的侧脸,洪知秀拨弄过眼前人长长的睫毛,紧闭的眼睛瞬间睁开,是不耐烦的瞪视,逗得他笑起来。他自觉崇尚平等,待人接物一视同仁,唯独对待尹净汉有种说不出的特别。也不能算捉弄,那是对待弟弟们的,或许更多是种挑衅。无视也好找茬也罢,总要引得尹净汉控制不住地和他争吵,再欣赏他归巢般回到他身边。
再也没有这样的人,洪知秀清楚地知道。或许世上有很多尹净汉,但是洪知秀的尹净汉独一无二。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公司允许你们住一间宿舍,”尹净汉声音闷闷响起,因为困意黏得模糊,“明明我跟适合和胜澈住吧?”
原来是在意这个。洪知秀拨开亲故的刘海,对视时眼睛亮晶晶的:“不要说谎啊。”
“所以你们其实私底下关系更好。”不想承认某种微妙的情绪,直接给假设定论的尹净汉坐直身体,再次蹂躏起可怜的塑料珠。
“不一定,”洪知秀故弄玄虚地停下,说完就沉默观察起对方的表情。估摸着急性子的尹净汉快到爆发边缘,才笑意更深地开口:“即使住在一起,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来我房间。”
百玩不厌的把戏,因为想吵架的尹净汉很可爱,被一句话哄好的时候更是。
洪知秀没有说谎。同样是95年生的两位朋友,崔胜澈是不同的。他是真的会生气,也是真的永远不会引咎于洪知秀,反而几乎是没有底线地纵容他。
即使相处十年有余,他仍然觉得这件事很神奇。他和崔胜澈认识得早,仅因为生日早了两天,彼此就处在同龄人间格外亲近的位置;也同样是因为生日再晚两天就要跨年,能得到崔胜澈几乎是对待弟弟般的照顾,或许可以说是两边都讨了好。
本以为这就是崔胜澈对待亲故的方式,尹净汉的到来则推翻了设想。或许他们两人更亲密些,洪知秀应该是那么想过的,直到意外察觉崔胜澈的处理方式因人而异。不是因为不那么喜欢洪知秀才不来他的房间,而是因为喜欢到理解他需要个人空间,于是用最合适的方式尊重守护,就像崔胜澈喜欢尹净汉到理解他不怎么需要个人空间那样。
洪知秀或许是尹净汉的港湾,因为他身后总站着崔胜澈,所以可以没有压力地往前走。洪知秀感激这种成熟的关系,恰当的距离反而最是熨帖。
可惜尹净汉似乎还没意识到这点,甚至因为太过善良,直接担忧得严肃起来。他这位亲故很聪明也很敏感,喜欢索求很多爱,明明可以做他拿手歌里那样的AquaMan,到头来却不愿意让任何人受伤。明明之前还在意自己是否被排除在外,现在却怕洪知秀受到冷落,握着拳头站起来,头也不回就要去找崔胜澈理论。
洪知秀气定神闲地跟着走进隔壁房间,顺路帮二人带上门,好遮挡房间里过于激烈的拥抱。或许用词不太准确,毕竟是崔胜澈单向搂着纤细的腰,而无法动弹的尹净汉双手高举在空中,正尴尬地往洪知秀方向眨眼睛。
“哦,知秀也来啦。”微微侧过头,崔胜澈顶着凌乱的头发打招呼。因为人是坐在床边的,脸还贴着尹净汉的小腹,挤出为数不多的珍贵脸颊肉。大概是生来的坦荡,他并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奇怪,反而在认真地开心。他们三个已经很久没私下聚在一起。
对于崔胜澈,也许两三天就算很久,恨不得每天都拉人去喝酒聚餐才好。尹净汉是不会拒绝他的,包括现在就是。他是有喝酒,不代表醉得糊涂,于是能敏锐察觉到那双手不像往常那般绕回他的脖颈,算是隐约的抗拒,可尹净汉终究是无法推开他。
很难说崔胜澈是不是经常在有心地利用这份心软,或者完全是依靠着直觉得寸进尺。他和洪知秀视线对接,从对方脸上读出玩味的深意,也就勾起嘴角,在尹净汉注意不到的角度单眨过左边的眼。喜欢控制事态发展的尹净汉,在他面前总会无意识交出主导权,被骗也只会小声抱怨着撒娇,反正全是能满足占有欲的样子。
当然,洪知秀是不一样的。他不喜欢聚餐,也会久久不回KKT,在弟弟们那里占不到便宜就来欺负崔胜澈出气。每件事都踩着雷区,却什么都没引爆过,平安无事地穿越火线做他自己。 背后原因出奇的简单:这是崔胜澈特许的。不同于和尹净汉那样的反复试探,他在崔胜澈那里从开始就是有特权的。
至于看起来受欺负的那边,怕不也是甘之如饴。该用什么样的比喻好呢,大概就是崔胜澈往宇宙中放射过颗名为Joshua的卫星,任它按着喜爱的轨迹自在漫游。因为仰天就能看到,他并不觉得寂寞,反正完成任务的卫星终究会回到他身边来。
因为难以理解另外两位亲故的相处方式,尹净汉向来认为他是这场三角关系的罪魁祸首。他喜欢和洪知秀之间模糊又朦胧的张力,也同样喜欢崔胜澈热烈而直白的爱。只要有崔胜澈在,再辛苦都仿佛是下班回家的职员,每天依旧有推开房门的那刻可以期待:只要他张开双臂,永远会有只可爱小狗蹦进怀里,是种肆意张扬的亲昵。而且,这只小狗是那么的需要照顾,如果没有尹净汉,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他会藏在哪个角落里孤单呢。
实在是喜欢付出,也喜欢付出后得到的回报,于是敞开大门允许小狗住进心里。想到这里,尹净汉的手指不禁埋入崔胜澈的头发,用指腹替他按摩着头部,试图帮助喝过酒的人好受点。既然两边都放不下,又担心旁边的洪知秀寂寞,干脆伸出手想拉人过来,又在对方故意的装傻里拧紧眉头催促。
另外两人又在暗流涌动,崔胜澈倒不甚在意。他对洪知秀那点恶趣味心知肚明,偶尔也会做沉默的帮凶。尹净汉很少对他露出如此不耐烦的一面,因此格外享受旁观的乐趣。人正抱着尹净汉,视线则投向洪知秀,感叹后者表情永远恰到好处,顶着天真小鹿的外皮在这里欺负森林里最聪明的小兔。
真要说起来,小兔在外并不是这副模样,唯独在他们面前柔软又好骗,真被背叛也只会瞪大眼睛慌张出神,不过那就算欺负得有点过头,让他伤心不说,还会被暗中惦记很久。崔胜澈不如洪知秀会掌握这种分寸,怕又惹急尹净汉,也跟着抬手想拉人过来。
其实按现在的距离,没人碰得到站在远处的洪知秀。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惜崔胜澈鼓起脸的样子最叫他心软,也就顺应地走上前,一边膝盖搁上床沿,随着重心的偏移陷进棉质床单,用不太舒服的姿势低头和气嘟嘟的人接吻。
很少如此被动,崔胜澈下意识单臂环住贴近的腰,再次记起洪知秀身材练得多好,背部肌肉线条全然不复记忆中少年的单薄——可洪知秀并没有变,他们都没有。
没有在意对方的走神,洪知秀扶着崔胜澈的肩膀稳住身形,侧头用舌尖拨开不设防的唇瓣,特意吸吮出啧啧水声,混杂着旁边亲故轻飘飘的抗议。“什么啊Joshuji…”话音未落,一只略凉的手便贴住后颈,不爽地玩起他刚蓄长的发尾。
没有在意尹净汉故意讨取关注的行为,洪知秀收回下巴,望进崔胜澈略带朦胧的双眼:“之前真的生气了?”
“嗯,”幼稚情绪早已消解,不过崔胜澈仍是谴责的语气,试图用撒娇多拉来点关心:“因为shua给净汉夹苏子叶却不给我夹。”
确实不是孩子们以为的那样,尹净汉回想那几行聊天记录,瞬间锐利的视线直直扫向洪知秀:“所以你早猜到了?”
“嗯,净汉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很可爱。” 直起身子的洪知秀笑眼盈盈。很奇怪吧,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尹净汉并没有因为洪知秀和崔胜澈的亲昵举动生气,反而更在意他自己先前的错误判断——或许他才是最为他们的亲近而开心的人,只要他不被排除在外的话。
这么想来,似乎发现尹净汉之前没说出口的伤心事是什么了。算是好事吧,如果能减少尹净汉不安的话,洪知秀想。就是不知道尹净汉会怎么反击,那又是新的乐趣。
“在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平衡?”很快将先前种种线索串成线,崔胜澈了然地拉着尹净汉坐下,语气里是熟悉的自信:“我们三个难道会那样吗?”他是真的那么想,因此从开始就与患得患失四字无缘——算是奇异的天赋,坚定得令人嫉妒。
“谁知道呢,”尹净汉避开眼神,很快右脸就被嘬了一大口,是过于响亮的啵啵。
“放心,我很爱shua,也很爱你。”崔胜澈的声音很低,裹着实打实的真心。
“抱歉啊,”不太喜欢场面过于严肃,尹净汉无辜地眨眨眼,“我更喜欢Joshua呢。”
“不要撒谎,coups会伤心的,”洪知秀纠正。他再次俯身,安静地在尹净汉的左脸颊印下个吻。
“那你呢,”实在不愿放过他,尹净汉抓过洪知秀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骨节。
反握住尹净汉的手背,洪知秀领着他们二人的手覆住崔胜澈的。其实没有人再说话,但他们对答案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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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幅度打了个哈欠,隔壁遵循任务听完全程的徐明浩愁眉不展。
他盯着手里依旧空白的KKT输入框长叹一声,诚实地表达出困惑:
这个,我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反正他们都相爱就是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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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seventeen5月27日正规四回归 (这文是四月开始写的,以为会很快,结果看到当时写的这句话恍若隔世哈哈哈
刚写完忙内line那篇就想到的梗,卡卡卡到现在总算写出来
算是一点本人对95的理解吧,主要感觉自己的嗑法比较奇怪,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用同人文论证打架!(不是的没有打架的意思我只是在用夸张的说法显得我凶凶这样写文会热血一点(另外一个夸张的说法是拒绝垄断式理解嗑cp,但没有说我不嗑其他理解的意思,只是想按我自己一意孤行的理解写出来看看会是怎么样的嗯嗯
之前还在wb宣誓要“在产出同时,于回归期间认认真真搞事业。次国文化生活和经济基础两手抓,两手都会让大家硬起来”,后来的感觉就是脑子分成几瓣各自为政,想不到连后续活动都结束了我不禁失语
希望很快下篇文见!
[全圆佑×你]喵
医学内容 兽人内容都是我瞎编的,没有考究,婚礼词也是瞎写的,别当真
缅因猫兽人全圆佑,你值得拥有
“喵”有很多种不同的意思,但大多数情况下,全圆佑的专属意思是:
“喵”
“这只猫爱你”
--正文--
热,太热了
你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把围在你脖子上的大尾巴拿开,随后手掌落在了睡在你就颈窝处的猫咪身上。
大猫或许是压根就没睡,一双猫眼亮着,看到你终于醒了,伸着小舌舔*舔你的耳廓。
“圆圆别闹”
你的记忆还停留在做完被大猫抱着去洗澡,随即因为太累而睡过去。全圆佑熟练的很,你身上干干净净...
医学内容 兽人内容都是我瞎编的,没有考究,婚礼词也是瞎写的,别当真
缅因猫兽人全圆佑,你值得拥有
“喵”有很多种不同的意思,但大多数情况下,全圆佑的专属意思是:
“喵”
“这只猫爱你”
--正文--
热,太热了
你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把围在你脖子上的大尾巴拿开,随后手掌落在了睡在你就颈窝处的猫咪身上。
大猫或许是压根就没睡,一双猫眼亮着,看到你终于醒了,伸着小舌舔*舔你的耳廓。
“圆圆别闹”
你的记忆还停留在做完被大猫抱着去洗澡,随即因为太累而睡过去。全圆佑熟练的很,你身上干干净净连床单也换了新的。
大猫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从耳朵一路舔到脸颊,充满倒刺的舌头让你的侧脸红了一小片,你拍拍大猫的背,让他变回人形。
全圆佑呼噜了一会儿,化成人形把你抱在怀里。
已经睡了一小觉,你已经不太困了,盯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你奇异的进入了贤者模式,不禁想起这似乎已经是陪全圆佑度过的第四个年头了。
当初从兽人收容所领回来的小毛团如今早已成功度过化形期变成了一只大猫团,而自己也从一开始的监护人变成了大猫的伴侣...
严格来说,其实是准伴侣。
每一对兽人情侣必须要在兽人管理中心基因绑定才可以正式结为夫妻,而基因绑定一旦结成就不能反悔了。但这种技术主要是针对于兽人过于变态的能力而发明的,相当于在对方的身上做了一个标记。有了标记后兽人无法离开这个人类,但人类顶多无法再找一个兽人伴侣。
所以大多数的兽人都和人类保持饲主或者炮*友的关系,只有很少一部分选择基因绑定。
全圆佑预约了兽人观察员来家里,原本你并不打算与他绑定基因,毕竟这种方式对于兽人来说很吃亏,你有些舍不得让大猫受苦。要知道,基因绑定后的每一个发*情*期都必须和绑定的人类结合,若是有事耽误了,会对兽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可毕竟全圆佑说想要基因绑定,你也做好了要和这只大猫共度一生的准备,于是非常欢迎观察员来到家里。
观察员叫文俊辉,名片上写着他的身份是猫科兽人,你拿出了猫科兽人专用饼干来招待他,随后去房间里那自己的证件和全圆佑的兽人证,一回到客厅发现刚刚还显得十分冷漠的全圆佑,此刻变成了缅因猫,而那个看上去很好奇的大眼睛男孩则变成了一只布偶猫。
两只猫你一声我一声的喵喵叫着。
你的兽人语压根没过四六级,只能坐在凳子上用慈爱的目光盯着两只漂亮小猫咪“严肃”的谈论事情。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两只猫谈完了,文俊辉变回人形向你微笑点头:“如果考虑好了的话,请下个月就来办理手续吧”
你点点头,把文俊辉吃了一半的猫咪饼干装进袋子里,又往里塞了一些烘烤的小鱼干,让文俊辉带上。
“谢谢”他答道,随后把零食揣进兜里,鞠了个躬离开了。
全圆佑坐在沙发上舔爪子,等你坐在沙发上后娴熟的爬到你的腿上趴下。
他很少说话,不管是人形还是兽形都不太爱叫,大多数时候喜欢用猫咪的咕噜声来表达意思,因为家里大猫比较高冷的个性,你甚至去辅修了《猫科兽人肢体语言》这门课程。
你有些好奇全圆佑刚刚到底和文俊辉说了什么,但又出自对伴侣隐私的尊重,并没有多问。
坐了一会儿,全圆佑又照例爬到了整个屋子的最高处:柜子上面。
大猫刚来你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叼着小小的一团包裹,巡视了自己的未来领地一遍后就带着自己的小包裹爬上了柜子,然后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趴在上面盯着你看。
每次你想要欣赏小猫咪盛世美颜的时候也只能被迫仰着脖子,而等到全圆佑化形后,一米八几的身高同意也只能让你仰着脖子欣赏他的帅脸。
如果你盯的久了,那么大猫就会有些局促,两只手摁着你的肩膀,飞速的啵一下你的嘴唇,随后化身弹跳猫冲上柜子。
你总是这样逗他,但时间长了后,全圆佑便不像当初那么纯情,只会哄着你到床上,那么红红的耳朵也看不出来是害羞还是动情了。
人类是斗不过猫科动物的。
每次结束后,你都会忍不住这样想。
基因绑定前的准备工作有很多,春季猫咪犯困,全圆佑显得有些懵懵的,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变成猫咪扒在你身上,因为对流程不太熟悉,你只能邀请了那位很好心的观察员来家里指点一二。
同样饲养了一只猫咪兽人的朋友听闻后,也过来凑热闹,带着自己当做弟弟养的小猫兽人,说是以后也好在弟弟的婚礼上尽一份力。
你听了之后表示欢迎,做了很多猫咪饼干来招待他们。
朋友带过来的是一只小白猫,还没到化形的年纪,乖乖的窝在自己的人类姐姐怀里,闻到小饼干的味道直直扑上去,抱着饼干啃。
全圆佑本来是人形,但是自己的领地来了另一只不懂得收敛气息没有分寸的猫,他有些应激,变成了兽形趴柜子上假寐。
一盘饼干被吃的飞快,文俊辉一边吃一边讲注意事项实在是有些口渴,你拿着杯子去厨房里给他烧一杯水,突然感觉小腿有毛毛的触感。
你以为是全圆佑在撒娇,一手拿着杯子蹲下随意的摸了摸:“圆圆别闹啦,我先给客人接杯水”
小猫蹭了蹭就离开了,你没当回事。端着水杯出门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刺耳的猫叫。
你连忙把水放下看看客厅里的情况。
全圆佑趴在衣柜上,慢慢的的舔着自己的爪子,毛绒绒的大尾巴垂着一晃一晃的似乎在勾引底下的白猫。
白猫似乎很生气,不停的冲着全圆佑叫,而大猫看着很淡定,只喵了一声。
听不懂猫叫的你只能去问旁边同为猫咪的兽人文俊辉:“他在说什么?”
文俊辉眨眨眼睛:“他在骂这只白猫”
你又问道:“啊?骂了什么话?”
文俊辉顿了顿,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你,说道:“他在骂这只猫‘你这只蠢狗'”
“......”
那白猫毛都炸起来了,使劲儿的喵喵冲着全圆佑叫
“那他呢?他在说什么”
文俊辉翻译:“他在说'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全小区也是狗'”
你无奈的抚着眉头,你们猫科是对狗有什么偏见吗?
全圆佑没有搭理他,兀自的舔着毛,等到底下这只白猫骂累了,他才从衣柜上下来,钻进你的怀里,委委屈屈的蹭你的胳膊。
“.......”
要是文俊辉没给我翻译,我就真的信了你很委屈了.....
小白猫没想到这缅因是个还是个黑心绿茶,顿时气的毛都炸了,朋友见状赶紧拦住自家弟弟,道歉后抱着小猫离开了。
全圆佑就保持着“猫猫自闭”的姿势在你怀里抵着脑袋,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文俊辉,文俊辉瞬间就明白了,熟练的打包了桌子上的饼干,道谢后也飞快的离开你家。
这下全圆佑才化成人形,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你,脸颊贴住你的脸。
“那只猫讨厌”
全圆佑小声说道
“他是不是在厨房蹭你了”
你有些懵,后来想到好像确实被猫蹭了,但自己还以为是全圆佑。
你对于没有认出自家大猫这事有些心虚,主动的亲亲他,全圆佑却眯起眼睛,用鼻尖慢慢蹭你的脖颈,似乎在嗅。
“没关系,等我们基因绑定之后就好了”
“其他猫会闻到我的气味”
全圆佑这样说道。
基因绑定就像人类的婚礼,只不过是晚上多了一步基因融合罢了,这也是为了保障结婚后的夫妻不会因为生殖隔离而无法生出幼崽。
全圆佑换上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梳了个大背头,如果忽略因为过度紧张而露出来的猫耳朵话,确实很像小说中的冷面大佬。
一套繁琐的仪式走下来后,他牵着你的手站在台子上。
全圆佑很少出汗,但此刻手心湿乎乎的,紧紧攥着你的手,司仪暗示了很多遍后,他才把手拿开,从兜里掏出戒指。
“无论对方能否买得起猫粮、猫抓板、猫砂、小鱼干,能否只忠于你一只猫,你都愿意娶她吗?”
司仪念完这段词,又用猫语重复了一遍。
全圆佑心想我当然愿意,而且她当然只忠于我一只猫了 。
因为别的猫没有粉色的猫爪,没有漂亮的皮毛,没有碧蓝色的眼眸,没有毛绒绒的大尾巴,没有和你白色大衣相配的毛色,最重要的是
全圆佑把那些话都憋在心里,只用猫语说了这一句“因为他们没有像我一样爱你,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我更爱你的猫了”
“喵”
全圆佑说完后,司仪又转过身问你。
“无论他脱毛、熬夜、推水杯还是生气时用爪子抓你,你都愿意嫁给他吗?”
全圆佑眨眨眼睛。
你快速的说。
“我愿意”
随后调皮的跟了一句:“喵”
全圆佑把小猫爪戒指套到你的手上,捧住你的脸颊,重重的亲了下去...
仪结束后,兽人中心的工作人员带着医生过来,你和全圆佑躺在床上,此时两个人都穿着最简单的裤子和上衣。
医生拿出两管几天前就取好了拿去融合的血液混合物,解释道:“血液融合的很好,接下来就看你们体内的融合程度了,可能会比较痛,但只会持续一晚”
你们冲医生点点头,工作人员拿着针管同时给你和全圆佑注射,疼痛感几乎瞬间从手臂处传来,打完一针后医生们飞速撤离现场,只留你和全圆佑疼的抱做一团。
全圆佑的面色不算难看,只是眉头皱着,耳朵和尾巴都失控的露出来了,但到底兽人的体质比人类要好,还能用手制住你想要自*残的身体。
脑袋里几乎变得一片浆糊,在疼晕过去之前脑袋里竟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全圆佑的“喵”是什么意思?
……
经过一晚上的折磨,第二天医生过来检查说融合的很好,而文俊辉也来恭贺你们终于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你趁着全圆佑在阳台晒太阳的时间,拉着文俊辉悄悄问。
“你知道全圆佑的‘喵'是什么意思嘛?”
文俊辉愣了一下,解释:“每只猫都有不同的,专属于自己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啊”
你表示了解了,请文俊辉吃了喜糖和猫饼干后送走他。
全圆佑还在晒太阳。
今天的风很柔,太阳光很足,照在大猫的身上暖暖的,每一根毛毛似乎都在飘动,全圆佑扭过身子隔着玻璃,眼睛在太阳底下似琉璃一般,看到文俊辉不在疑惑的歪了歪头。
随即,立刻释然,然后变成人形,靠在玻璃上,眼睛笑着唇瓣轻启:
“我爱你哦”
“喵~”
正文完
附赠一张猫咪俯视图
番外(全圆佑视角,讲的是初见女主及猫咪跟女主回家的故事哦)
全圆佑自诩是整个猫科兽人中心最冷傲的猫
尽管老前辈们总是说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各种好处,但他仍然对此不屑一顾。
因为他是一只猫,一只天生不会被驯服,也不会驯服人类的猫。
但尽管他心中的理想如此伟大,却也不得不接受兽人管理中心的条约:满18岁还未化形的兽人需在展览区与人类接触(不强迫建立饲养关系,但必须出面)
全圆佑觉得是时候让人类看看这只高傲帅气的小猫咪,于是挑了一个靠近水边的大石头,看着玻璃外面的人类对于他美貌的吃惊表情
大猫正得意,突然旁边的一只橘猫兽人脚底一滑,扑腾一声掉进了水池里
“.......”
全圆佑的毛全都湿漉漉的粘上了水和一些仿生态泥,而他又注意到玻璃外面的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在玻璃外面看到大猫的惨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眼睛弯弯的盯着满脸写着生气的大猫
全圆佑看着外面的女生,圆圆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
她在嘲笑我吗?
她在嘲笑我诶!
全圆佑的毛毛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可是她是在对我笑啊
全圆佑没脾气了
原地踩了很久,最终还是通过展示通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清理自己的毛毛
之后,全圆佑总会进展厅趴在最高的石头上,默默地观察那个每天都会来看她的女孩子,外面大概很冷,所以她总是穿着白色毛呢大衣。
全圆佑看了很久,久到他已经能闭着眼睛把女孩的样貌和形体在脑中一丝不差的描绘出来
他想,如果这个女生下次过来会专门给他带小鱼干,那么,跟她在会客室见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全圆佑等了很久
第二天他第一个钻进展示区,趴到了最高的石头上等了一天,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全圆佑心想:女性人类当然要矜持一点了,说不定明天才会来
全圆佑要做一只大度的猫,所以第三天,他依然趴在了那个位置
但她还没有来
全圆佑心想:听说女性人类很喜欢对小猫咪欲擒故纵,他舔舔爪子就倔强的要和这个女孩耗下去
然后,大猫趴在那个最高的石头上等了整整半年
哦,可能是我那天的毛毛被弄湿了,不漂亮了吧
全圆佑气馁的想
大猫不开心但还是日复一日的趴在那里,这期间有很多人类试图和他交流把他领回家,全圆佑闭眼假寐,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只能向那些人说明,这个兽人并没有和他们回家的意愿。
大概又过了很久,全圆佑终于在一起在玻璃外面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依旧穿着那件毛呢风衣,白色一看就很和自己的毛毛很配,全圆佑站了起来看向她。
女孩似乎很兴奋,贴近玻璃,对着那个站在最高的缅因做口型
“大猫猫~我来啦”
“喵”
全圆佑跳了下来,站在地上看着女孩
好吧,如果你愿意带我回家的话,我会同意
全圆佑,第一次,对着人类女孩喵了一声
……
一天的访客结束后,全圆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一块白色方巾把自己珍爱的毛团和一些行李全部打包成了一个小包裹,然后趴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如果见面后,他第一声要说“喵呜”还是“喵嗷”?第一次接触就让她摸自己的毛是不是太轻浮了?
全圆佑拿不准主意,忽然房间的铃声提示他有访客要见他
全圆佑叼起自己的小包裹,顺着通道走进了访客室
沙发上坐着管理中心的主任,对面坐的是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类,桌子上有一摞很厚的纸。全圆佑听别人说过,这是饲养协议书。
大猫顿了一下,把小包裹放到桌子上,推给女生
“喵” 你先帮我拿着,我签完协议就可以跟你走了
主任确定了全圆佑的意愿后拿了一盒印泥,叫全圆佑摁爪印,大猫的速度很快,一摞纸几乎摁了几分钟就摁完了
当全圆佑脖子上的锁定器被解开前,主任再次问了一遍
“你确定要和这个人类一起生活?”
全圆佑看着那个抱着他的小包裹有些紧张的女孩,毛毛脸变得红红的,连心跳都变快了
“喵”
全圆佑说:“喵”
“这只猫愿意和他的人类生活在一起,直至相互驯服,相互依存”
....
“喵”有很多种不同的意思,但大多数情况下,全圆佑的专属意思是:
“喵”
“这只猫爱你”
SEVENTEEN:夺命倒计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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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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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榆,K市P大英语系大三的女学生,长相漂亮性格大方,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家中只有她跟她父母一起生活。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近,所以她不是住校生,平常都是打车回家。
[紧急新闻播报:连环杀人案凶手J疑似逃到K市,警方已介入调查,大家不要惊慌,请K市全体市民提高警惕,做好自我防范]
一天晚自习下课,宋榆像往常一样背着包往校外走,出了校门刚走几步,就隐约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她回头看了看,
(奇怪…是错觉吗?)
又一个猛回头,她跟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对视上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身材高大,衣服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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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榆,K市P大英语系大三的女学生,长相漂亮性格大方,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家中只有她跟她父母一起生活。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近,所以她不是住校生,平常都是打车回家。
[紧急新闻播报:连环杀人案凶手J疑似逃到K市,警方已介入调查,大家不要惊慌,请K市全体市民提高警惕,做好自我防范]
一天晚自习下课,宋榆像往常一样背着包往校外走,出了校门刚走几步,就隐约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她回头看了看,
(奇怪…是错觉吗?)
又一个猛回头,她跟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对视上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身材高大,衣服裹得严实,只露着一双眼睛。仅仅是对视了一下,压迫感油然而生,宋榆打了个寒颤,急忙扭过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连着拐了几个路口,绕了几条小路,再回头看终于不见了那个男人。
(呼…甩掉了)
她在路边等来一辆出租车,车上没有乘客,她便坐到了后座上。
“师傅,到景阳小区。”
车子发动,一路上灯红酒绿,夜景迷人。
宋榆看着窗外的景色,直到司机跟她搭话,
“你是P大的学生吗?”
宋榆被司机的问话拉回了神,
“是的”
“听说前段时间的那个消息了吗,你们这些女孩子可要小心坏人,保护好自己啊,那个凶手专挑女生下手知道吧”
宋榆被突然的关心微微吓到,这才开始打量起了司机的样貌——25岁左右的男生,有点小帅…身材高大?!
她看着这个司机的体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个男人…是刚刚跟踪她的人!
宋榆强做镇定地继续接着那个男人的话,车刚停稳到小区门口,她便付了钱马上下了车。
快步走进小区,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偶尔有居民经过,进到单元楼,宋榆不敢乘电梯,便去爬楼梯。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喘息声,大步地爬着楼梯,可安静的楼梯道里,明显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是那个人追上来了吗?)
来不及多想,虽然家住十七楼,但宋榆爬到九楼就跑进了楼道里。就在这时,电梯口有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那里等电梯,她就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那个瘦高的男人。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啊~”
被抱住的男人明显一愣,随后就温柔地揉着宋榆的头,把宋榆抱进了怀里。
“这不是来接你回家吗”
这个男人的声线很低,温柔的眉宇间透露着让人看不懂的神情。奇怪的是这个男人一直盯着楼梯口,像是在等着什么出现。
猛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楼梯口,大步走向他们,宋榆看到后慌了,抬头看她紧抱的这个男人,他跟那个高大的男人对视着,宋榆还没来得及松开抱着他的手,便被喷着迷药的毛巾捂住了鼻子,没挣扎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干得好,圆佑哥”
“走,珉奎,把她带回咱们公寓”
……
意识渐渐恢复,宋榆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着,躺在客厅的一角。门和阳台都锁着,肯定是没办法逃了。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应。
(难道他们出去了?)
绳子绑的实在太紧了,根本没办法动,只能这么躺着,耗过了一天时间。
又是晚上,两个男人回来了,手里拿着盒饭,坐在沙发上就吃起来。或许是看她饿得可怜,金珉奎走到宋榆面前蹲下,手里拿着一块儿鸡肉,打算硬塞给她。他伸手刚一靠近宋榆,女孩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好怕,她真的好怕。
金珉奎看到宋榆哭就心烦,揪起宋榆的头发,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正要下去第二巴掌的时候,全圆佑从一旁走过来说
“珉奎啊,别冲动,你过来我跟你说…”
两个人凑到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金珉奎便去抽屉里翻出一袋白色的药粉,冲进了一杯水里端到宋榆跟前。
“珉奎,第一次少喂点,别整死了。”
“我知道控制着量,哥”
宋榆猜到了这个药粉是什么,挣扎着把那杯药水打翻了。金珉奎气的俯身想强上她,全圆佑在一旁阻止了他,
“要玩女人就去卧室里,别在这儿”
金珉奎扛起宋榆把她扔到了卧室的床上,锁上了门。因为绳子碍事,金珉奎给宋榆松了绑,他压住了宋榆,闭着眼强吻着她。
宋榆悄悄从背后掏出那个喷着迷药的毛巾堵住了金珉奎的鼻子,很强的药性使他一下就晕了过去。
宋榆拉开卧室的窗户,从那儿爬出去后就拼命地跑,或许是迷药的后劲儿太大,她浑身无力。不一会儿全圆佑就追了上来,他把手中的小刀冲着宋榆的腿用力的扔去,幸好刀尖只是划破了宋榆的小腿,扎的不深,血沿着小腿肚流下。
跑得跌跌撞撞,拐角就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全圆佑看有人出现了,就落荒而逃。
“救我…救救我……有人绑架了我,想杀我”
宋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瘫倒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小姐您别怕,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伤口。”
她被这个男人带到了医院,包扎好后,警察赶来做笔录。
“哎?怎么是你?”
宋榆看着刚才那个男人穿着警服,来到病床前。
“您好,小姐,我是负责本次案件的警员文俊辉”
笔录结束,文俊辉向上级报告,因为这次绑架宋榆的绑架犯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说到这个连环杀人案,警方一直没调查清楚到底是团伙作案还是单人的行动。只不过作案凶手有个特点,警方发现的尸体上都有一个“J”的盖章字样。
宋榆的脖颈上果然印有“J”的字母,那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岂不是就确凿了?现在警方只需要逮捕金珉奎和全圆佑两个人就可以了。
笔录做完,文俊辉起身对宋榆说,
“宋小姐,我和警员崔瀚率负责的是侦查连环杀人案,在凶手被逮捕之前,我们两个会暗地保护你的安全的”
在这件事过了一周后,宋榆照常下晚自习回家,刚出17层的电梯,她就看到了自己父母热情地跟一个男人说着话,凑近一听,是自己父母在一个劲儿地夸那个男人,再看那人的表情,很温和很耐心地在听着她父母讲话,不时礼貌地回两句。她父母注意到了宋榆回来了,赶忙拉过她来,
“小榆快过来,这个是新搬来独居的邻居小澈,人家是开诊所的医生,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啊——”
“停停停,妈,你不用把所有夸他的话再跟我讲一遍了”
宋榆看向崔胜澈,虽然他在微笑着,但还是觉得他凶神恶煞的,好奇怪。崔胜澈的眼神也看过来,
(嘶…他好凶)
“你好,我是崔胜澈”
“嗯,你好,崔胜澈,我是宋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榆明显感觉到在她叫崔胜澈名字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皱,眼神更冰冷吓人了,宋榆小声嘀咕了一句,
“好凶…”
“嗯?什么?”
“啊,没事没事”
宋榆回到卧室洗完澡就一头扎到了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以后要经常跟这个怪人见面吗…)
第二天一大早,宋榆就被自己的好闺蜜顾湘楠的电话哄起来,
“小榆子,小榆子,快看新闻,又有女孩被杀害了”
[紧急新闻播报:景阳小区的一名女孩于昨晚失踪,经警方调查,该女孩被连环杀人凶手J杀害,市民们勿惊慌,警方已全力展开调查]
又是金珉奎和全圆佑作案的吗?
景阳小区…
千万不要再被他们绑架了
宋榆背上包刚出门,刚好崔胜澈也出了门,两个人在门口相遇,
“早上好啊,崔胜澈”
……
空气静止了五秒,崔胜澈眉头微皱,
“嗯,早”
他说完就先走了,留宋榆一个人在原地
(呀!什么吗,怪人!)
宋榆走向电梯,
“宋榆,快点进来”
崔胜澈在电梯里等着宋榆,帮忙按着。
“嗯?哦!来了”
两个人一块儿乘电梯间下了楼。
……
一天又过完了
[新闻播报:嫌疑人全圆佑、嫌疑人金珉奎已落网,连环杀人案即将结案]
人们都为凶手被逮捕而松了口气。
隔了三天的又一个晚上,
[紧急新闻播报:景阳小区的一名女孩于昨晚被杀害,尸块被散布在了小区各个花坛中]
崔瀚率给宋榆打来了电话,
“宋小姐,你要注意安全,这次被杀害的女孩的部分尸块上印着J的字样,我们怀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J并没有落网。”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全圆佑和金珉奎他们两个跟连环杀人案没关系?”
“是的,他们两个只是模仿J作案,而你是他们的唯一一次作案,所以你要小心了,稍有意外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
“好的,崔警官。”
挂掉电话后,宋榆出了一身冷汗,无力地靠在床头。
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凶手还没有找到…
她宋榆还有危险…
宋榆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半夜,她起来上厕所,隐约听到隔壁屋内叮当作响,细听,还有磨刀子和割东西的声音。但是宋榆也没当回事,毕竟崔胜澈那怪人是个医生,瞎鼓捣一些东西也没什么。
当时的宋榆以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J已经被捕了,但现在她知道真相后,回想起昨晚隔壁的怪声,宋榆不禁心里发毛
(莫非…崔胜澈就是那个杀人犯?)
“天呐!”
她想给崔瀚率打电话说这件事,可刚拿起手机就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崔胜澈本来就是个怪人,万一人家不是凶手J,那她现在报案岂不是很没面子。
算了,她还是不轻举妄动了。
叮铃铃,手机响起,看到来电备注后宋榆马上接了电话。
“小榆,你还好吗?”
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有点害怕,净汉学长,又有人出事了…”
宋榆说话带着哭腔,
“没事,从明天开始我继续陪你放学回家。”
尹净汉,P大数学系大四学生,因为人长得帅又温柔,在校内拥有着一大批迷妹,但他在一年前偏偏跟宋榆成为了好友。自宋榆上次经历过了绑架后,他便每天晚自习下课都陪宋榆回家,把她送到她家门口。
……
一周后,连环杀人案的案件仍然没有明显进展。宋榆的父母去出差了,大概会有半个多月才会回来。
一天晚上,尹净汉因为有事没有把宋榆送到家门口,只是陪她走到小区门口就分别了。
宋榆自己在小区里走着走着就感觉有人跟着她,她回头看到了那个穿着奇怪还戴着口罩的人,便加快了脚步,但在她上楼时又看不到了身后跟着她的人。她赶紧往家门前跑,楼道的声控灯坏了,她顾不上那么多,慌忙地按着密码锁。
她家的密码锁在五分钟内输错五次就会自动冻结十分钟。
宋榆因为太慌张,不小心输错了一个数导致密码错误,可她这才输错一次,密码锁就自动冻结了。这就意味着,在宋榆到家门前的五分钟内,有人按她家的密码锁,还按错了四次。宋榆感觉脑中闪过无数个恐怖画面,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那个按她家密码锁的人可能还没有走远,也可能藏在暗处,可能在观察着她。想到这儿她怕得快哭出来了。楼道这么黑,她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在门外站十分钟等待密码锁解冻。
安静的楼梯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上楼。宋榆害怕极了,心快提到了嗓子眼。这时隔壁的门开了,伸出了一双手把宋榆拉了进去,随后锁上了门。
宋榆被崔胜澈壁咚着,还被捂住了嘴。
“别出声,楼道里站着的人还没走。”
宋榆家门外,那个男人就那么僵地站在那里,一直站了三分钟才走,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宋榆这才松了口气。
“你今晚就住在我家里吧,叔叔阿姨不是都没在家吗,你一个人回去肯定害怕。”
确实,宋榆现在怕得快要哭出来了,但是碍于崔胜澈在又不敢哭。虽然她平时觉得崔胜澈很可怕,甚至怀疑他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J,但现在这个情形,在崔胜澈家里过一晚是最好的选择了。
“谢谢你,胜澈哥”
崔胜澈听了宋榆的道谢后,冰冷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
“别怕,这儿有我在。”
这一晚,崔胜澈把门、阳台和各个窗户都上了锁,宋榆睡在崔胜澈的床上,而崔胜澈睡的是客厅沙发。
……
这段时间,宋榆每天都睡在崔胜澈家,凶巴巴的崔胜澈看到小姑娘拿着书包敲开他家的门来找他的时候,脸上会多出一些笑意。
一周后,崔胜澈要去出差,宋榆不得以又回到了自己家一个人睡,父母仍然出差没回来。崔胜澈出差去的第二天,宋榆就遇到麻烦事了。
在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密码锁就会不停地“滴滴滴滴”地响,这种声音是有人在门外按密码锁,密码锁冻结后就会安静十分钟,随后又是不停的“滴滴”声,那个人会一直按密码按到凌晨三点。
(是有人喝醉了吧?还是在搞恶作剧?)
声音停后,宋榆才入睡,响着的时候她根本不敢睡。就这样持续了三天,都是凌晨两点多就开始有人按密码锁了。第四天,宋榆在学校课间时,趴在桌子跟身边的几个好朋友说起了这件事。
顾湘楠听完宋榆说的后建议道,
“遇到这种事还是报警吧…”
坐在前面的权顺荣反对地说,
“这点小事倒不至于报警啊,我看还是别大惊小怪了,大不了小榆叫上我,我去把那个人捉住。”
“也对,顺荣家离小榆家挺近的”李灿赞同权顺荣的话。
“我看你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小榆子独处吧?”顾湘楠吐槽道。
“我今天已经跟保安说过了,他们说会在凌晨两点多看监控的,到时候应该能把那个按密码锁的人抓住吧?”宋榆手托着脸,支在课桌上。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门外又响起了密码锁的按键声,宋榆抱着手机,一看,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
(怎么今天比平时晚呢?)
(保安不是说会看监控的吗…)
而保安那边在凌晨两点到三点确实都在盯着监控,只是监控里并没有人出现去按她家的门铃,所以保安在三点半就去睡觉了。
宋榆觉得不对劲,已经用手机给权顺荣发了消息,说那个人又来按密码锁来了,但是权顺荣迟迟没有回消息。就在她打算给权顺荣打电话的时候,阳台窗被敲响,随后是崔胜澈给她发的消息,告诉她让她从阳台那儿爬到他家阳台来。宋榆赶忙起身,果然崔胜澈在他家阳台那儿接着她,她顺利地来到了崔胜澈家。
“胜澈哥,你终于出差回来了”
“嗯,今天上午就回来了。刚刚听到你家门口的声音,觉得你有点不安全,就把你叫到我家来睡了”
崔胜澈锁紧了阳台窗,把屋内的灯都熄灭了。小声说道:“你去床上睡吧”
而宋榆家这边,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门外的人进到宋榆家来,权顺荣阴险地笑着说:“小榆啊,我终于打开你家的门了”他手里的刀子被窗户中撒进的月光照的发银光。权顺荣进来找了一圈才发现宋榆不见了,惹得他气急败坏。这时,警察来到她家,把权顺荣逮捕走了。
是崔胜澈报的警,他从权顺荣鬼鬼祟祟在宋榆家门前来回走动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果断报了警,又赶紧去联系宋榆,让她来自己家躲一躲。
(也就是说,权顺荣这段时间每天凌晨都在我家门前试密码…)
权顺荣…那可是她在大学交好了两年多的朋友啊……为什么要害她?哎…人心难测
权顺荣最后被判罪为入室杀人未遂,一场惊心的闹剧告一段落,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依然没有落入法网,市民们仍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活着。
……
为了放松消遣一下,顾湘楠带着宋榆来到了酒吧玩,宋榆看到前台的那个酒保后就离不开眼。
(那个酒保…嘶……看起来好眼熟)
“小榆子,你看上人家啦?”顾湘楠调侃说。
“没有”
“那个酒保在这儿干了快两年了,我每次来他都在,算是半个熟人了,真看上了我给你搭线啊”顾湘楠说着就把宋榆拉到了前台。
“顾小姐?你都多久没来这儿了”
“这不是最近那个杀人案闹得我们心神不宁吗,哪有心思来这儿啊”顾湘楠搭着话,还不忘给那个酒保介绍宋榆,“李硕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闺蜜宋榆。”
“宋小姐,祝你在这儿玩的愉快”李硕珉说道。
宋榆看着李硕珉,她现在养成了看人就不自觉关注人的体型的习惯,而李硕珉的体型,真的感觉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李硕珉,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宋小姐呢”李硕珉礼貌地回答道
第一次见面吗?真是不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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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我的成员们是亲亲鬼(1)
*All about The8-95line
1
结束完训练回来的徐明浩刚一推开宿舍门就被一个人影抱了满怀。
那人身上混杂着酒精味和洗衣皂味,徐明浩闻了后觉得脑袋有些发昏,“COUPS哥,怎么喝了这么多?不是前几天才说要节制一点吗?”
“我没有喝很多。”崔胜哲脸对脸贴住徐明浩的脸颊,抱起人转了一圈,身体贴着身体,一步一步往沙发走去,“怎么这么晚回来?”
“晚吗?”徐明浩被崔胜哲一说,看了一眼挂钟,时间显示凌晨三点,的确是挺晚了,“专心练习没有注意到时间,哥呢?怎么这个点还没睡觉啊?”
“睡不着。”崔胜哲搂着徐明浩倒向沙发,他让徐明浩落在自己的臂弯里,空出......
*All about The8-95line
1
结束完训练回来的徐明浩刚一推开宿舍门就被一个人影抱了满怀。
那人身上混杂着酒精味和洗衣皂味,徐明浩闻了后觉得脑袋有些发昏,“COUPS哥,怎么喝了这么多?不是前几天才说要节制一点吗?”
“我没有喝很多。”崔胜哲脸对脸贴住徐明浩的脸颊,抱起人转了一圈,身体贴着身体,一步一步往沙发走去,“怎么这么晚回来?”
“晚吗?”徐明浩被崔胜哲一说,看了一眼挂钟,时间显示凌晨三点,的确是挺晚了,“专心练习没有注意到时间,哥呢?怎么这个点还没睡觉啊?”
“睡不着。”崔胜哲搂着徐明浩倒向沙发,他让徐明浩落在自己的臂弯里,空出来的左手揉乱徐明浩的头发,又用手心贴着徐明浩的脸颊,抚摸着。
徐明浩觉得被崔胜哲抚摸的那半边脸似乎迅速发烫,不过的确是真的发烫了,因为崔胜哲又贴了过来,两个人的脸颊都热热的,挨在一块黏黏糊糊,热度从这头传到那头。
“明浩和我一起睡觉吧。”崔胜哲搂紧了徐明浩,眼睛注视着害羞的他,“两个睡不着的人一起入睡的话,说不定可以睡得很香。”
徐明浩推了一下崔胜哲,结果被抱得更紧,“哥是真的喝了很多吧,都开始说奇怪的话了。”
“想你了,明浩。”崔胜哲双手撑在徐明浩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徐明浩,“因为想你,所以才会喝酒。”
徐明浩没明白崔胜哲说的话,他的韩语本来就不太好,而崔胜哲喝了酒后,韩语的发音又粘连起来,暧昧不清,弄得徐明浩只能靠近崔胜哲去听他说的话,而在他靠近崔胜哲的瞬间,崔胜哲张口就咬了徐明浩的耳朵。
“哥!”徐明浩不得不开始怀疑崔胜哲是不是故意把话说得模模糊糊,就为了逗弄自己。
崔胜哲眯着眼睛笑,他又压在徐明浩的身上,脸颊不仅是单纯的贴着,像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接着,鼻子对着鼻子,崔胜哲歪了歪头,啄了一口徐明浩的嘴唇。
“哥!”徐明浩一下子羞红了脸,手抵在崔胜哲的胸口,试图推开他。
崔胜哲顺着徐明浩的力晃悠着起了身,他抓住徐明浩的手,笑眯眯地对徐明浩说:“明浩,和哥接吻吧。”
徐明浩没理会这个醉鬼说的话,他轻轻拍拍崔胜哲的脸,“好啦,哥,要给你倒蜂蜜水吗?”
“明浩啊,和我接吻吧。”崔胜哲又靠近了徐明浩,还不等徐明浩回复,他就凑上前去咬了徐明浩的上唇,露出委屈的神情,“别推开我。”
徐明浩脸红头晕,迷迷糊糊地顺着崔胜哲的动作,和他接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吻。
2
徐明浩觉得自己的脸蛋湿湿的,又痒痒的,只好睁开眼睛,结果对上了笑眯眯的尹净汉,“哥?”
“에잇이,睡得好吗?”尹净汉凑上前去亲了亲徐明浩的脸,又趁着徐明浩还未清醒,把细细碎碎的吻往弟弟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上随意乱放。
“嗯?哥不要弄我啦。”徐明浩想要躲开尹净汉的亲吻,但无奈于哥哥的力气比自己还是要大一些,自己的手腕被尹净汉握得紧紧的,只能乖乖承受着哥哥的亲吻。
尹净汉总算是结束了给徐明浩的早安吻,他抓着徐明浩的手腕把他拉起来,稳稳当当地搂住了弟弟,手戳了戳徐明浩的脸,“昨天怎么跟胜哲在沙发上睡着了?”
经尹净汉一提醒,徐明浩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被崔胜哲抱着,迷迷糊糊睡着了,接着又想起了自己和崔胜哲接了一个吻。
尹净汉注视着徐明浩的耳朵变红,再到脸蛋变红,一整个红透的小脸看得尹净汉心痒痒的。
但是自己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两个人会在沙发上一起睡着,徐明浩就脸红成这个样子,看来昨晚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尹净汉依旧用柔柔的声音说话,他的手似乎无意的点了点徐明浩的嘴巴,“에잇이,不能告诉哥吗?”
徐明浩想要起身,离开尹净汉的怀抱,“哥,我要洗漱了!”
“遇到问题可不能逃避啊。”尹净汉虽然这么说,还是放开让徐明浩躲进卫生间,他漫步走到卫生间的门口,双手抱臂靠在旁边的墙上,一副打算守着害羞鬼出来。
“哥!”徐明浩没想到尹净汉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在洗漱过程中好不容易把心情给平复下来,结果心跳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就不找你说了,到时候问问胜哲就行了。”尹净汉又拉住了徐明浩的手,捏了捏弟弟的手指,将脸凑上前去,“明浩啊,不打算给哥哥一个早安吻吗?我好歹喊你起床了呀。”
徐明浩不清楚尹净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他努力地移开视线,但尹净汉像是预判到徐明浩转移视线的想法,准确地捕捉到弟弟移开的视线,并且更加靠近徐明浩的脸,“快点给早安吻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堵着你了。”
徐明浩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在成员们面前总是对他们的无理要求而妥协,于是他快速凑上前去,在尹净汉的侧脸亲了一下。
“不是这里。”尹净汉捏住徐明浩的脖子,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准确的在徐明浩的嘴唇上并且坏心眼地吮吸了一下,“我也得有胜哲的待遇才行。”
果然猜到了。徐明浩摸摸嘴巴,跟笑眯眯的尹净汉对视着。
3
洪知秀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想要偷溜出门的徐明浩,而徐明浩正坐在地上穿着鞋子,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走来的洪知秀。
“明浩啊,要吃早餐才行啊。”洪知秀在徐明浩穿好鞋子后果断出手,从背后抱紧了徐明浩,说。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早晨,前后不过十五分钟,徐明浩依次被尹净汉和洪知秀给吓了两次。
“我吃过了,Joshua哥。”徐明浩心虚的不与洪知秀对视。
洪知秀挑眉,他的视线落在徐明浩的嘴唇上,“是吗?净汉刚刚才来跟我说记得让你吃早餐,所以我才来厨房的?”
“哥,我不想吃……”看来这顿早餐是躲不过去了,徐明浩只好眨巴眨巴眼睛,故意露出可爱的神情,把脑袋靠在洪知秀的肩膀上,扯着声音撒娇。
洪知秀的确吃这一套,他也靠上徐明浩的头,双手环抱住徐明浩的腰,轻轻摇晃着,“是吗?我可以喂明浩吃哦。”
逃不过了。徐明浩愤愤地想着,任由洪知秀蹲下来把自己刚穿好的鞋子给解开,带着自己来到餐桌旁边。
两人落座在同一边,洪知秀把早餐推到了徐明浩的面前,“要哥喂你吃吗?明浩。”
徐明浩疯狂摇头,“我自己可以。”接着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早餐,正好错过了洪知秀露出可惜的表情。
洪知秀只是简单的弄了个煎蛋三明治,非常西式的早餐,但是徐明浩吃得很香,细嚼慢咽的模样像是刚学会吃食的婴儿,脸颊鼓起又瘪下去,像一只小仓鼠。
他就这么撑着下巴注视着徐明浩进食,抿着唇笑。
“我吃饱了。”徐明浩只吃了三明治的一半,他为难地看向洪知秀,“吃不下了。”
“一个三明治也吃不下吗?”洪知秀蹙眉,“食量怎么变小了?”
“不是,我在管理我的体重啦。”徐明浩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注意到洪知秀越来越不好看的神色。
洪知秀叹了一口气,他捏了捏徐明浩的耳垂,“这样吧,不让你全部吃完,把夹着鸡蛋的三明治给吃完好吗?”
徐明浩看洪知秀退了一步,摆好了台阶,自己也就顺着台阶下,乖乖的把有鸡蛋部分的三明治给吃掉。
洪知秀捏起剩下的部分喂进自己的嘴里,“今天休息日也要去训练吗?要不和哥出去逛逛?”他思考了一下,“想去买点衣服,刚好明浩可以帮我参考一下,搭配出THE8版本的Joshua,怎么样?”
徐明浩明显心动了,他点点头,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可以!现在就出发吗?”
“嗯,我先收拾一下。”洪知秀把徐明浩翻起来的领口给按好,“今天跟明浩穿情侣装,怎么样?”
“哥的韩语水平怎么倒退了……”徐明浩又害羞了,佯装生气的模样瞪了一眼洪知秀,而洪知秀哈哈大笑,却毫无征兆的贴了上去,在徐明浩的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洪知秀看着瞪大双眼的徐明浩,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明浩太可爱了,所以不是我的错。”
徐明浩贴着冰凉的墙壁,试图让发烫的脸颊降下温度,内心控诉着洪知秀。
To be continued
关于SEVENTEEN官方应援色
【玫瑰石英粉和静谧蓝】
Rose quartz and serenity
【应援色 色值】
粉晶色 Rose Quartz Pantone 13-1520
【RGB值:247 202 201】
静谧蓝 Serenity Pantone 15-3919
【RBG值:145 168 208 】
暖和、柔软的玫瑰色调与沈静、平稳的蓝色调,很适合用来表现属于SEVENTEEN的【温暖......
关于SEVENTEEN官方应援色
【玫瑰石英粉和静谧蓝】
Rose quartz and serenity
【应援色 色值】
粉晶色 Rose Quartz Pantone 13-1520
【RGB值:247 202 201】
静谧蓝 Serenity Pantone 15-3919
【RBG值:145 168 208 】
暖和、柔软的玫瑰色调与沈静、平稳的蓝色调,很适合用来表现属于SEVENTEEN的【温暖与清凉感】,在未来的活动中,这两种颜色将会陪伴着SEVENTEEN与CARAT。
一位无名粉丝的死亡未遂
根据本人的梦改编
心理疾病警告,不喜勿入
OOC,非常OOC
非常规梦女
坚决禁止上升真人
———————————————————————————————
希望各位克拉妹都好好生活
———————————————————————————————
0.
临死的时候见到自己的爱豆是一件很扯的事——当你发现他也在试图自杀的时候,这事情就更扯了。
你们会隔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在他手机手电筒的强光下眯着眼睛面面相觑,身下是愤怒奔涌的海浪和深不见底的悬崖,海鸥在远处发出存在感很强的鸣叫。仅存的理智把你从一心求死的迷蒙里解救出来,你盯着他的脸,看到他明显也很不平静的表情。
“崔…......
根据本人的梦改编
心理疾病警告,不喜勿入
OOC,非常OOC
非常规梦女
坚决禁止上升真人
———————————————————————————————
希望各位克拉妹都好好生活
———————————————————————————————
0.
临死的时候见到自己的爱豆是一件很扯的事——当你发现他也在试图自杀的时候,这事情就更扯了。
你们会隔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在他手机手电筒的强光下眯着眼睛面面相觑,身下是愤怒奔涌的海浪和深不见底的悬崖,海鸥在远处发出存在感很强的鸣叫。仅存的理智把你从一心求死的迷蒙里解救出来,你盯着他的脸,看到他明显也很不平静的表情。
“崔……崔胜澈?”
“啊……你好。”
十分钟后,我坐在崔胜澈那辆传说中最适合车震的大G里,披着一条散发着昂贵香水味的毛毯,抱着一罐他买来的热咖啡陷入沉默。
1.
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但是真的面对那双曾经出现在我手机壁纸上的大眼睛时,什么话都突然说不出来了。总觉得太羞耻也太矫情,但刚刚想要跳下去的姿势大概是太决绝了,我说我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崔胜澈脸上全都是“我信你有鬼”的表情。
我有点堂皇,低头去唆咖啡,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崔胜澈皱着眉看我被纱布紧紧裹起来的手腕,他好像很是纠结了一番还是问出口,“有人欺负你?”
“啊,这个啊,”我把纱布揭开,露出几乎已经愈合的粉红色刀疤,“自己切的。”
“为什么,不痛吗?”他很不赞同,“这么长一道,你怎么下得了手的。”
“就是,很想死所以就这样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崔胜澈好像也被我的直白和沮丧噎住,一时之间也没有话讲。车厢里一片沉寂,我感觉到明显的沮丧。
在我的情绪让事情变坏之前我对崔胜澈开口,说:“虽然是在死之前才见到你,但好像也非常不错了……你跟我说说话吧,等会四五点钟天就要亮了,天亮起来之前我要去死的。”
“那……说什么呢?你有什么想听的吗?”
“啊……你现在想的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老是死啊死的,你不能说点别的吗?”
2.
崔胜澈真是很帅啊。
看着他因为找不到话题而认真调车载广播寻找歌曲的样子,我发自内心地悄悄感叹了。
原来长得这么帅的人竟然也会想死,这不是资源浪费吗?更何况成员们关系不是很好吗,粉丝也那么多,钱也应该赚了不少,那么……
“你应该什么都有了吧,为什么你这种人也会想死啊?”我问他。
“我?”他被我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但随即转为非常困惑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死啊?”
“嗯?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趴在岩石边上干什么啊,看风景吗?”
“啊这个啊,”他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和孩子么喝酒的时候打赌打输了,在地图上飞飞镖飞到这里,要自己半夜去拍认证照,看见你在那边站着很危险的样子,就过去看看你有没有事。”
因为意外的TMI,我感到冲击而思考了一会,随即很不赞同的发出了声音,“呀崔胜澈,太大胆了吧,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如果我拉着你一起跳下去了怎么办?你可是爱豆,大半夜的就这么拉着我上车,万一被人拍了照片又怎么解释呢?”
“‘呀’?”崔胜澈瞪大眼睛,敏锐的偏移了我话里的重点,“你多大啊你就跟我说平语,而且……你真的是粉丝吗,为什么要叫大名啊!”
“……不重要吧这个。”
“回答我的问题,你多大!”
“……04年生……”
“04年……”崔胜澈停下来想了想,随即把眼睛瞪得更大,“呀!04年生就跟我说平语还喊我大名?十八岁就想着要大半夜一个人从海边跳下去吗?哇竟然还有时间关心我会不会遇见坏人会不会被人拉着跳下去,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小丫头!”
“啊我是中国人我韩语不太好来着……”
“这一招徐明浩已经用的够多了我不信!再说我们聊了这么长时间我看你韩语很好!”
“……对不起。”
“加称呼!”
“……欧巴。”
3.
“所以,就是有人欺负你了,对吧?”崔胜澈认真地注视我,“明明都没成年呢,怎么说都不应该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
“都说了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点别扭的攥着毛毯边缘,对这种关切的语气非常不适应。
“所以确实是有问题呢,”他摸摸下巴,完全没有理会我的逃避,反而直接伸手把车子里的灯光调大,“说吧,我听着。”
其实在十四岁之前,我一直是个很幸福的小孩来着。跟着父母的工作调动来到韩国,适应得很快,家庭和睦,成绩也不太差。可惜就是有点倒霉亲眼见到老爸出轨,出轨对象还是我的班主任。
那好像是第一次知道失去爱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本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反而毁灭非常轻易,就像撕开一张纸一样简单。很快的速度,父母离婚,妈妈出国散心说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爸爸每个月只给我学费之外很少的生活费。我被送到寄宿学校,一个人生活,面对因为不想再学习而一滩烂泥的成绩。
“真的很难过来着,难过到seventeen都追不下去了。觉得好像我喜欢你们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是你们自己的幸福,你们又救不了我,我也没钱看演唱会,哈,连小卡我都买不起。”我看着崔胜澈崩起来的脸有点想笑,嘴角微微动了动,结果是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哪怕现在见到欧巴好像也没什么用呢,我已经从那种幸福里走出来不能再回去了。怎么说呢,长大了吗?不够天真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再相信了……反正是很糟糕的感觉。”
崔胜澈轻轻拍拍我的头顶作为安慰,后面几下被我躲了过去,“爱豆不能私联粉丝啊欧巴,你应该庆幸我今天没有带手机没办法偷偷录音,不然你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怎么,你会乱说吗?”崔胜澈笑了,“我可是见义勇为啊。”
“欧巴以后不要见义勇为了,”我想了想,还是认真对他点了点头,“真的想死的人被打扰会很生气的。”
“你呢,生我的气吗?”
“因为你是崔胜澈所以勉强原谅你了,而且反正……算了,不生你的气,你不要有负担啊。”
“可是我说啊,”崔胜澈再次把手放回我的头顶,“我宁愿你生我的气……不要总想着死了。”
他的语气非常郑重,车厢里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恍惚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
“不想你死掉……你死了我会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难过。”
4.
“欧巴是怎么确认自己是有价值的呢?我说的具体一点,是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很重要呢?”我问,“专辑卖得好的时候?还是在舞台上特别帅气的时候?”
“啊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时候……但确实是在团队里的时候那种确信的感觉最强。”
“欧巴和我一样,都是不够自信的人,”我从毛毯里伸出手,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嗅到新鲜的海浪的腥气,“我的心理老师告诉我,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根本不需要考虑是什么时候,剩下的那一部分人不考虑这个问题,所以也不为自我价值这种东西困惑,因为那样才能活得幸福吧。”
“你经常想这样的问题吗?”崔胜澈学着我的样子把车窗放下来,还很幼稚的统一了高度,“我十八岁的时候因为练习忙得昏天黑地,这种问题虽然也想过,但是好像没有你这么深入。”
“欧巴已经成功了,不用再回头看这种问题了,”我把眼光投向窗外模糊的海岸线,“是我这种一直以来依附着别人生活的人才会那么软弱。”
越长大越觉得,乖小孩不是太好来着。因为乖小孩的条条框框限制了太多生存的可能性,才会在和爸爸吵架的时候连生气都不会,挽留妈妈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父母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我就变成了累赘。忍受抗抑郁药的副作用非常辛苦,即使不吃饭也会胖得很凶。心里最难过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操场上一个人孤独的跑圈想把那些悲伤的肥肉甩掉,连学校的心理老师投来的关切眼神都会让我觉得愧疚:啊,我是不是在给老师添麻烦。
可时间长了之后,委屈的成分会大过愧疚,无力的感觉又会淹没了委屈——我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我还是这样了,而我什么都不能做。
不能叫醒装睡的人,不能熄灭画里的灯。我不能装作若无其事,泥沙俱下,蝇营狗苟。医生开的药片越来越多,我的失眠连富马酸喹硫平都抑制不住,找遍生活的每个角落,也找不到一个人有任何需要我的痕迹,未来漫长的生命好像一下子没有了存在的理由。所以我在这天半夜醒来的时候决定去死,我翻墙跑出学校,随便找了个海滩准备执行自己的死刑。
“如果欧巴今天早上不在的话,这个时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我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涌出来,连崔胜澈的脸都模糊不清,“……可是我真的没有特别感谢你,啊很没有良心吧说这种话……但真的,我不是特别感谢……”
活着太辛苦了,真的。
因为哽咽而艰难的呼吸里,崔胜澈非常温柔的拥抱了我:那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很轻的拥抱,像一个好梦。
5.
“你知道的吧,我之前……休息的事情。后来纪录片里也有说,真的很讨厌自己来着。责怪自己不够努力,觉得一定是不够努力所以才会让自己失去控制。明明是那么喜欢的事情,那么重要的成员们,因为我的问题,让演唱会变得不完整了。粉丝们也不是每天都能看演唱会啊……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特别自私,代入你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估计我们的感觉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们需要我,只是我自己觉得承担不了,自己感觉我好像没有那么重要。那时候我也很想逃跑来着,就什么都不做了,只想逃。”
崔胜澈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平静下来,他斜靠在座椅上,眼睛望着打开了的天窗,天空很黑,一颗星星也没有。“那时候白天都觉得天是黑的,”他用手直指着上面,“像现在这样——责任是不能逃避的,天也是不会塌的,不管黑白你都得那么走下去。你就好像在跟一个永恒的东西在做对抗,非常强的压迫感……那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我可能赢不了它。”
“所以欧巴克服了真的很厉害啊,”我小声说话,觉得自己当时当刻应该要给予一些鼓励。
“克服?我没有啊。只是想开了,共存了。”
崔胜澈把双手交叠垫在脖子后面,很是云淡风轻的回答。
我把没有说出口的那句“现在不是很好吗”咽了回去——好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呢。
“就算爱豆的生活里舞台占的比重再大,也不可能只有舞台。可是舞台上的失控却能够反过来影响整个生活,好像支撑你的东西突然塌陷了一角,那种时候就觉得——像你说的——影响了个人价值感。我受到的那么多训练好像是没有用的,我长久以来的坚持好像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责怪我,反而都在让我好好休息,那我就变成了唯一责怪自己的人。”崔胜澈喝干了那罐咖啡,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后才再次开口,“真的非常用力的在责怪自己,如果只是听着周围的好话,我会觉得自己有罪。那应该会变成更大的事情的,结果会更糟糕。”
“所以欧巴是怎么调节好的呢?”
“做事情。”崔胜澈还是那种非常坚定的语气,“好好休息之后,一切照旧。让潮水自己平息下去,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偏过头来看我,“你也是,给自己一点时间。不要急着放弃,先长大再去说以后的事情,你会慢慢懂得掌握主动权的永远只有自己。连试都不试就直接放弃,我为你觉得可惜了。”
我松开攥着毛毯的手,把褶皱弄平。
“……只要还活着的话一切都有转机,总能遇到开心的事情。”崔胜澈的语气突然快乐起来,“你看,我遇到你就是好事情。”
6.
太阳不是在那天升起来的。
那天是阴天,直到早自习的时间快要到了,天空完全亮起来我们也没看到任何太阳的影子。环卫工人换了两位,晨跑的人们陆陆续续跑过车边。我非常困,心里非常安静,手腕上的纱布被我的爱豆非常小心的再次包起来,好像给我的伤口穿上了衣服。
那之后我们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说话,各自沉默在自己的心事里。等快到上学时间了,他送我去公交车站牌,看我上车去学校。在路上他警告我,“不许半路下车,我会一直在后面开车跟着,直到你进校门了我才会走,不然我就去找你老师,把你干的这些蠢事全都说出去。”
我乖巧的点头说谢谢,也真的在心里感谢他。
两手空空走进校门,被班主任盯着扣在保卫处写检讨。虽然写得手很酸,但很久没有这么鲜明的感觉到自己在活着。我想崔胜澈说的对,在了解死亡是什么之前就贸然作出的选择并不理智。这种事是“蠢事”,是“绝对不能有第二次的事”。那样的夜晚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因为伤心而获得了意外的幸福,本身就值得感激。
这样,我一点一点长大了,像一棵终于伸展了枝桠的大树,碰到了自己的蓝天。这些年来我有认真学习,好好治病,即使非常困难也咬牙坚持为自己争取了学费,成功上了大学,念了研究生——就像从水里爬上来然后晾干了,我这么长大了——平凡的,曲折的,健康的,鲜活的。
我后来远远的见过崔胜澈几次,都在演唱会上,买了很靠后的位置防止他看到我。虽然他不一定记得,但我对他有点不能忽视的羞耻感,被爱豆撞到自己自杀未遂实在是有点丢脸,可没有力量的时候,我还是会想看看他那双坚定的眼睛,所以选择抓着应援棒遥远的仰望,像仰望太阳那样。想看向他也向自己证明,我有在好好生活。
那个记忆深处的黑夜以比拟太阳的同等温暖永恒的照耀着我,让我在后来无数个恍然感觉可能过不去了的时候坚持不懈的以“做事情”去对抗浮游的焦虑和恐慌。让我有勇气离开了糟糕的原生家庭,好好和自己相处,让我拥有了人的完整尊严。
让我知道,即使不被爱,我也该坚决地生存下来。
“我在直播里说过的每一次‘爱你’都是真的,”他这么跟我说过,“各位都是非常重要的人,你也不例外。也许现在不够好,可是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不要失去信心,不要放弃生命。不要对现实妥协,用才能改变现实就可以了。”
我一直这么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