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如果说我ooc，这次我是不认的。

本来是打算写章罗的cp文，写了一半觉得不然算是单箭头吧，写完，连单箭头都不能算了。是不是cp文，还是请各位读者自行定夺。

我学不来大刘的文风，最开始还想模仿试试，最后直接放弃。总之，食用愉快 ：）

00

当罗辑所乘的飞机飞越海岸时，在他一万米的下方，吴岳和章北海再次注视着建造中的“唐”号。在以前和以后的所有时间里，这是罗辑距这两位军人最近的一次。

Side A

“从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准备好了去任何地方。”章北海说着。他的动作虽有迟缓，但是依然毫无差错的进行着操作。

泪水从东方延绪的双眼中涌出，她喊道：“我们一起去好吗？让我进去，我们一起下地狱！”

章北海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操作。他设定了导弹的手动自毁功能，可以在飞行途中由母舰操纵自毁，完成这一步后他才说：“东方，你想想，我们以前可能做出这种选择吗？绝不可能，但现在我们做出了，太空使我们变成了新人类。”

章北海十分平静，但是内心一片凄凉。他不忍心对着几个新纪元的孩子说出来——太空使我们变成了非人。

新人类，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语罢了。

章北海知道，自己的一生，在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已经别无选择。只有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个既定的目标不停前进。在海军的时候如此，进入太空军之后更是如此。

早在那个下午，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和父亲的对话之中，一切都已经被决定。

“要多想。”

“想了以后呢？”

“北海，我只能告诉你那以前要多想。”

章北海知道，这已经到了“那时”了，这将是他为人类所能想到的终极。

他一边操作着，一边和外面的孩子们说着：“新的文明在诞生，新的道德也在形成。”

是的，新的道德在形成，而他不过是站在历史交叉路口的一个行人。多年之后，也许没人记得他今天的选择，也许他一直以来都错了，他会变成一个千夫所指的混蛋，也许一切在宇宙的尺度上，不过是平常。

但无论如何，就让他替这些孩子们再走一步吧，真的是最后一步了。从此之后，“章北海”会被钉在良心的十字架上无法超脱。无论他的行为是对是错——在人类延续的角度上——他本人都不再有存在的意义和可能性。

章北海不会祈求任何人的原谅，因为从这一刻起，“章北海”已经死了。

他竟然回忆起小时候，如果仔细算起来，那应该已经是200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他还没有被父亲训练成如今的样子，他的头脑中依然存在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记得父亲带他远游，在荒凉的大西北，他们两个人开着租来的越野车，不知不觉驶出了太远，把人类聚集的小镇远远抛在了身后。

章北海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和星空，所有的沙漠都在向上生长，所有的星空都在向下低垂。他和父亲两人一车，奔驰在天地之间，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章北海觉得世界之大，不知何处可以安身。

他们翻过了一个山头，山后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绿洲。章北海小小的惊呼了一下，父亲便驱车前去。那是一汪清泉，围着这汪泉水，四周生了一些胡杨和红柳，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形成了一个供人歇脚取水的地方。走进了，章北海才发现，这绿洲竟然还不小，怎么也要有数百平方米。

他和父亲在这里下车，章北海坐在胡杨的阴影里，久久地凝视着无边大漠里的唯一一个绿洲，和笼罩着这片绿洲的白惨惨的月光。他由此产生了出生以来的第一次疑惑，不是对于知识的好奇，而是对于前路的迷茫——这对于章北海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想，如果有着一种可能，他没有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他也许不会过早地知道自己必将走向的既定的命途。他将会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甚至努力一下，可以生活的很好，他将会有一个天使一般纯洁可爱的妻子，为他生一个同样可爱的孩子，若是他厌倦了俗尘，那么他就带着自己的家人隐居，就隐居在这样一个如画的山谷之中——有一泊湖水，抬头就是钻石一般的璀璨星空。

而他，在仰望天空的时候，想到的只是诗歌和艺术，而非一片漆黑的人类前途。

章北海笑了，此时此刻他竟然还在犹豫，他知道自己从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在父亲面前不能隐藏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孩子；如今他不得不作出事关生死的抉择，竟在此时此刻想起这些早就遗忘在岁月之中的无关紧要的迷梦。

他拆除了第二道保险锁。

他突然又想到，危机纪元初，人类在惊慌失措之下提出了许多可笑的应对危机的措施。其中最出名的、也是最有影响力的应该算是面壁计划了。他对这个计划略有耳闻，不过自己很快就冬眠了，对那两个世纪发生的事情实在是知之甚少，但是本质上说，自己在做的不就是一个面壁者在做的事情吗？

隐藏自己，欺骗他人，达到目的，拯救人类。

章北海再次假设，如果自己是一个面壁者呢？

如此危机的时刻，他竟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可以调动整个地球的资源，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他庆幸自己没有走到那个位置上。不过才是一个普通人，他已经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包袱，如果到了那个位置，他觉得自己会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中国军人，所擅长的，一直都是在艰难而非优越的条件下取胜。

章北海叹了口气，终于到了最后的发射界面了。

突然，警报声响彻飞船，如同来自黑暗太空的万鬼哭嚎，显示界面从半空中像雪片般疯狂地涌出，显示着已经突破“自然选择”号防御系统的来袭导弹的大量信息，但已经没有人来得及看了。

面对此情此景，章北海竟然松了口气。

自从和父亲心对心交流的那个下午，他就把自己的心灵深深藏在了身体的最深处，如同幽微的洞穴，再也见不得光亮。如今，他终于也可以变回一个孩子，不需要再为新纪元的孩子们操心了，因为他知道，太空真的让这些孩子们长大了。

他想，自己也许真的不是一个优秀的军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回忆定格在那个绿洲，定格在一望无际的星空和泊泊流淌的的清泉。如果他可以动用地球上所有的资源，章北海希望回去那里，在那里逃避，在那里长眠。

从传回的影像上看，在剩下的三秒钟时间里，章北海转向东方延绪，竟笑了一下。

Side    B

隧洞前的罗辑笑了笑，“我要是想走，刚才就跟你们走了，我这样岁数的人，已经不适合远航了。”

罗辑知道，曹彬让她们来冥王星，就是为了接上自己，但他恐怕要拂了曹彬的好意。他已经做了太多，实在是做不动了。自从和叶文洁在杨冬的墓前有了那场对话，他的命运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改变。而他事实上真的承担不了那样的职责。

所以他一直在逃避，而他的生性也确实如此。不知道是怎样的阴差阳错，才使他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是和叶文洁的对话吗？让他无意间窥见了宇宙黑暗的一角，领悟到了可以牵制三体文明的办法，继而被追杀，加入面壁计划，一时间成为了全球权力最大的人。

他知道不仅仅是这样的。

否则，在他卸任执剑人之后，为何还要加入抵抗组织，为何同星环城的残余一起致力于光速飞船的研究？

罗辑竟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是五个纪元前还要再往前一千年，一个宋朝的诗人写的。

但罗辑的心已经装下了太多，他记不得这句诗的题目作者和前后句。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无端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长恨此身非我有。

在最后的时刻，他竟感到遗憾，因了深深地共鸣，却无法回忆。

“孩子们，不要为我操心了，我说过的，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准备启动空间曲率驱动。”

说出这句话，罗辑的心里一阵放松。他终于做完了最后一件事，这已经是他可以为人类做的全部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的人生起起伏伏，数次拯救人类于千钧一发之时，早就承担了过多不属于他的责任。对此，他没有抱怨，也不希望他人对自己心存感激。因为他知道，他做这些，并不因为他是“罗辑”，独一无二无法取代，只是因为命运翻覆无常，他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不得不走下去。

但在庄颜和孩子离开他之后无数个寒冷漆黑的夜里，他曾设想过另一种可能。

如果叶文洁对话的对象不是他，是另一个人会怎么样呢？那个人优秀、坚毅、冷酷却又平和，有决心有手段也有与之相等的能力。这样一个人，得知了宇宙的秘密，他会作何选择呢？会不会第一时间领悟到其中真谛，与值得信赖的人沟通，让这个秘密成为少数人知道的事实，进而群策群力得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或者至少，不会拿无边的权利找寻自己的梦中情人，在北欧的世外桃源逃避责任供自己享乐。

想到了孩子和庄颜，罗辑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庄颜是根据他梦中情人的样子在万千女性中选出来的，见到她的一刹那，罗辑以为见到了梦里的爱人。但长久时日之后，罗辑的心里便隐藏着一个幽灵一样的疑问，他爱的人到底是庄颜，还是梦里的那个女孩？

这也许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罗辑最擅长的就是逃避，因此这个问题被他一再搁置，压在内心深处的角落。成为执剑人之后，他的肩上更是压着千斤的重担，那时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是那个发射装置。

如今他200多岁了，即使在掩体纪元也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更何况他的传奇人生，活过了五个纪元。走到最后临死的时刻，他终于可以恢复本性，再体谅一下那个善良而美丽的女孩。

对于程心，罗辑之前只把她当做一个失败的执剑人——虽然失败，却代表着那个时代的普世价值，对此，罗辑并无过多臧否，只道一切因果，自有注定。而两个纪元之后，他再次见到这个女孩，恍若回到了地下发射控制中心那个暗无天日的小屋，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却依然年轻而娇弱，如同一朵鲜花，即使历经风雨，依然拼命地绽放。

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身边有了庄颜之后，罗辑便不再幻想心爱的姑娘；庄颜离开之后则是没有时间幻想；直到掩体纪元，他作为代表来到冥王星，才重拾了青年时期最喜欢做的事情。而他虚构的对象，则是那个被他反复想起的，优秀、坚毅、冷酷而又平和的面壁者。

在冥王星昏暗的地洞里，罗辑回味自己的一生，如果是那个人，他会怎么做。时间太长，用不完，罗辑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最终，他拼凑出了那个人的肖像——

他的脸很模糊，但罗辑直觉他应该是一个中国军人。他的职位不能太高，但也不是太低。这个人最有特色的地方应该是他的眼睛，如果说好看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那么这位中国军人的眼睛一定是湖上的浓雾，谁也不能看透他的内心。他可以和自己的同事合作愉快，但是那并不等于成功的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灰色。罗辑一直在心底勾画他的样子，并且数次虚构情节让他拯救世界，直到最后，连罗辑也看不清他的内心。

罗辑知道，“他”是一个成功的面壁者了。

“他”陪伴着罗辑度过了在冥王星无数个寂寞的日日夜夜——其实只有黑夜，太阳的暖光到不了这里。罗辑想着“他”的时刻竟然远远多于想起庄颜。

“要再见了啊。”罗辑对着深不见底的太空笑笑，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把实情告诉那个美丽的姑娘吧。”

由此，罗辑不再犹豫，他看程心的目光不再慈爱，却像是最后审判日的火炬：宝贵的35年被这么耽误了。”

他已经无暇顾及程心的反应，事实上，如今冥王星已经收不到“星环”号上发来的图像，只能接收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随着天王星二维化的结束，罗辑知道，自己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终于要到此为止了。在他实际活着的200多年的岁月里，竟有一大半是为了全人类在操劳的。这对于游戏人生的他，不得不说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讽刺。漫漫长路，他一度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不是为了人类，只是为了自己。直到罗辑虚构出了“他”，才终于由内而外的坚定起来。

“要进画里了。”

罗辑终于不再孤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