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1SE】《心动的信号》本宣!本条继续抽奖(已加裸本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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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8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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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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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小屋设计图及抽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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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修后的全文已经18w字了,比之前多了3、4w字的剧情,然后加上四个番外,整个本子字数超过20w字…实体本应该会很厚吧哈哈哈
修改的过程中才发现之前的一些bug,先滑轨一波,我准备再修改校对几遍,对着电脑屏幕太久眼睛不太舒服,可能要慢慢来…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
呜呜呜大家好,又是我,大概是因为带了预售🔗,所以上一条本宣被pb,我删掉链接但是申请解除还是失败了,不知道怎么办好,答应大家的抽奖只能在这里继续进行了,因为我的失误导致大家的不便真的很抱歉,之前答应的两条抽奖在这里继续进行。
也加了裸本53r的选项,原因是因为这个 ,初衷只是想留个美好回忆,没想到这个会这么难…新的预售🔗在这里:
或者大家点击周边细节图 ,里面也有的,两种方式都可以购买~
真的很谢谢大家的支持~
以下是上一条本宣原文:
【225°立冬】初恋二番
水始冰 地始冻 雉入大水为蜃
0.
“原来你十七岁的时候就这傻样。”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你男朋友。”
这是第二句。
“未来的。”
他想想后又补充道。
然后我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有病后扬长而去。
他的声音在风里被割碎,模模糊糊地飘进我的耳朵。
“这暴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1.
我当然以为这只是个无聊的搭讪。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在我不算太长的人生履历里,这样在大街上拦住我,对我傻笑,问我要号码,诸如此类的,我经历的次数比我的岁数还要多一些。...
水始冰 地始冻 雉入大水为蜃
0.
“原来你十七岁的时候就这傻样。”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你男朋友。”
这是第二句。
“未来的。”
他想想后又补充道。
然后我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有病后扬长而去。
他的声音在风里被割碎,模模糊糊地飘进我的耳朵。
“这暴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1.
我当然以为这只是个无聊的搭讪。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在我不算太长的人生履历里,这样在大街上拦住我,对我傻笑,问我要号码,诸如此类的,我经历的次数比我的岁数还要多一些。
终于在某次放学路上婉拒了社团学姐一起吃饭的邀请之后,我忍不住问敖三,明明长了同样一张脸,为什么那些女生不对着我哥献殷勤。要知道他可比我如沐春风多了。
敖三头天晚上吃鸡到后半夜,数学课给老师叫起来上去解题,黑眼圈挂他脸上,他挂黑板上。题必然是不会的,数学老师刚毕业,年轻靓丽一女大学毕业生,脾气好,而且颜控,后面这条是我自己猜的,对上敖三那双下垂的狗狗眼心就软了半截儿,挥挥手让他下去,被敖三一句谢谢姐姐哄得剩下半截儿也化成了嘉陵江里的水。
这张抹了蜜的嘴这会儿正毫无形象地打着哈欠,张开的程度能让十根烤肠齐头并进。
敖三猫着眼睛,慢吞吞地说人都是贱骨头。我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模糊地抓住了些什么,细想下去,又觉得他在拐着弯骂我不要脸。
事实证明,我对各种隐喻的揣摩能力确实是值得一句负分滚粗。
敖三看我面色变幻莫测就知道我肯定又歪题到火星,他斜我一眼说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天天嫌阿大唠叨,哪天不被念又要心里发慌。
真是奇了怪了,我哥那个战五渣能说会道也算师出有名,敖三武力值这么强为什么也嘴炮技能max,句句我诛心。
我心虚说不过他,就在路边买了根烤肠堵住他的嘴。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的是平行线,一辈子都没交集,有的是相交线,注定只能渐行渐远。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成定局,凡事莫强求,否则只能线成死结,结无可解。
这个道理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不过那时候已经有个巧手织郎牵着柴犬跨越了时间的银河来跟我相会,他说他一手火柴一手胡子,硬是威胁月老把我们的红线打成了同心结。
但现下我还只是个母胎solo十七年的纯真少年,放学了和兄弟大摇大摆地从教学楼出来,商量着今晚是去他家还是我家。
诚然,敖三家的烧饭阿姨做菜能把舌头鲜掉,但回我家骚扰我哥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老实说,比起在走廊上装不小心撞掉教导主任的假发,看发福中年男子吹胡子瞪眼,给我哥做饭捣乱来得有意思多了,起码我哥长一张跟我一样帅气的脸。
而且听我哥数落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幸福的温馨感。
尤其是他一边数落我一边把香喷喷的炖排骨端上桌,我和敖三就像两个弱智儿童欢乐多似的坐在桌边敲碗舞筷子,然后被我哥一人一个爆栗,教训我们敲碗长大做乞丐。
我和敖三一致认为,我哥非常像布偶猫,永远在试图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从来没成功过。
承认吧,程以清,人就是贱骨头。
还没走到校门口,远远就看见一阵骚动。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般这种预感都准的不可思议,多半发生在恶作剧暴露后,下一秒班导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喊我去喝茶。
敖三翻烂一本词典,特地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程意罄,取自意料之中,罄竹难书,说是我的罪行罄竹难书,被班导叫去喝茶也在意料之中。我说你要是有一半心思放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被语文老师喊到办公室默了十遍滕王阁序。他立马蔫得像根冰箱里搁俩礼拜的黄瓜。
不过这会儿都放学了,想来人民教师也该有自己的夜生活,不至于为了我那点小打小闹牺牲休闲时间来堵我。
我甩甩头,想把一身的鸡皮疙瘩抖到地上,然而下一秒看见骚动中心,它们立刻迅速地顺着脚脖子爬回上来。
围观的男男女女,男生都在眼馋那辆KTM1290,而女生更多是在议论靠在KTM1290上的人。
人…
靠。
“认识?”敖三听见我低声咒骂。
“就我那天跟你说的,非说是我未来男友那个。”
我烦躁地掰着指骨,一时没注意骚乱中心正在向我们转移,这也就给了那个神经病机会,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冲我吹了声口哨。我的耳朵立马就被四周女生的尖叫声袭击。
操。这傻逼玩意儿
傻逼穿了件橘色的卫衣,跟他那辆KTM是一脉相承的骚包。
敖三最讨厌别人装逼,所以他虽然大有装逼的资本,但从来乐于扮演一个爱吃爱睡数学苦手的废柴学渣形象。
但我一直觉得他是真的不会解数学题。
更何况装逼这哥们儿还用摩丝做了个炫酷的发型,要知道,敖三初中那会儿极度迷恋古惑仔的热血故事,奈何他发质细软,再多的啫喱水上头,不出半小时必然恢复成乖巧原状。于是敖家长子的大哥梦就和那十几瓶摩丝啫喱一起进了垃圾箱。
“我有没跟你说过我跟这菠萝头不对盘?”
敖三上下抛着钥匙,我攥紧手,生怕他一个冲动当场上演钥匙串人魔。
“这位大哥你们好像今天是第一次见吧。”
“ ♪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敖三冲我咧咧他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是一口气解决掉无厘头和傻逼,还是让他们俩互相伤害。
偏偏傻逼这位好似感觉不到气氛风云暗涌,挂着明晃晃的笑脸,开口喊我以清。
这次轮到敖三死死拉住想要上去给他一拐的我。
不过他很快正色,人都站直,我发现他比我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有点关于你哥的事情。”
“最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他环顾四周皱眉,“你们学生放学都不回家吗?”
我无语,这么吵是因为谁啊到底?
但总算提炼出一点有用信息:他不是学生。
他看起来很年轻,但说出“你们学生”四个字的语气,像是已经脱离这个身份很多年了。
也许他没在开玩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按了回去,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好青年,实在不应该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不过圣诞老人是真的。我严肃地想。
“唔。去菱蔓路上的水吧?”我倒不是很担心,假使他真是个神经病,起码我这边有两个人。
“ok.不过你的朋友可能要自己先回家了,我的车只载一个人。”
在我们出言反对之前他迅速附到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我的脸就迅速涨红了。
再然后我挥挥手叫敖三先回去,自己跨上那辆骚包机车。
以上是旁观者视角。
事实上看起来暧昧无比的咬耳朵情节,主人公只说了两个名字。
那是绝对不会有除了我未来伴侣外知道的,我打算给以后孩子取的名字。
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带着气声弄得我耳朵很痒,心里很羞耻。
坐在后座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他是我未来的男朋友,我们哪来的孩子。
这家水吧我经常来,店员小哥是个长相乖巧屁话巨多但内心文艺的妙人。敖三表面嫌弃人家闷骚,其实私底下被我抓包好几次借着各种名义偷拍人家。
嘁——
小哥看到我进门就准备下单,毕竟我对口味方面有种莫名的固执,就算偶尔尝试新品,最后还是会回归老相好的怀抱。
机车哥,呃,鉴于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暂时用标志性外号作替代。
他语速很快报出一串,“焦糖乌龙烤奶,加珍珠,微糖,做热的。”
我一面惊讶,“你也爱喝焦糖烤奶?”,一面在心里吐槽居然选微甜,简直是对焦糖的侮辱。
每次我都点全糖,棕褐色的奶茶里面珍珠摇摇晃晃,像团浓稠得化不开的糖浆,敖三从来只喝纯茶系,有次实在被我一副快乐升天的表情给迷惑,尝了一口就到处找白开水,连灌两杯后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少喝,免得哪天被黏住喉咙呛死。并且从此对所有带奶字的饮品敬而远之,更加宠爱他那块比我年纪还大的普洱茶饼,作态比太公还太公。
菠萝头,我觉得这个称呼比机车哥好听,机车哥听起来像染着七彩头,大半夜骑着放大悲咒的摩托车招摇过市的杀马特。
扫码器清脆地滴了一声,菠萝头收起手机,转头看我。
“给你点的。”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喝咖啡多一点。”
结局就是我给他点了杯蓝山,还他那杯奶茶,付款的时候我好心痛,一杯蓝山都够我喝好几杯奶茶了。
咖啡要现磨,我先拿到了奶茶,虽然已经五月份了,天气还没正式热起来,我捧着暖烘烘的纸杯往上吸珍珠,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
我在想原来我以后不爱吃甜的吗。
然后又惊讶于自己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未来男友”的设定。
多想无益,我干脆直接抛出问题给谜团本人。
他愣了一下,说,不,你很喜欢甜食,煮热可可还要放棉花糖。
噢。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想起购物车里那款猫咪形状的棉花糖,突然有些烦躁。
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认知。
那个人又笑起来。“不过那都是我们认识很久之后了,一开始你只喝清咖或者苦丁。我还以为你现在还是不喜欢甜味的时期。”
又来了,这种讨厌的熟稔,好像我们已经相识多年,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压着没由来的怒气,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他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又很快藏好,他不笑的时候完全没有之前轻佻的感觉,看起来正经又严肃。
他问我,你哥最近是不是经常摔倒。
我一惊想说你已经神到这种地步了吗连我哥摔倒都知道。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咖啡豆浓郁的香味熏得我头昏,那个瞬间我无比痛恨自己的迟钝,粗心,白痴,我就是个混蛋。
我把珍珠奶茶往吧台上一放,打电话给敖三叫他帮我查是谁最近在找我哥麻烦,一面冲到路边拦了的士报顺德中学。
后视镜积攒着雨水和灰尘干涸后的渍迹,我坐在副驾驶握紧了手机,倒影里模糊地看见那个人,他从店员小哥手里接过咖啡,没有喝,只安静地拿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如果还有机会见面,要问他的名字向他道谢,顺便告诉他他的发型真的很丑。
路上我想很多,我以前老觉得我哥这人傻不拉几的,每次我们联机打游戏总是他输,打牌也是脸上贴条最多的那个,他还以为我没看出来他故意让着我们。我有一次跟敖三吐槽,敖三摇着头,nonono,阿大是看着傻,其实有大智慧,不像你,看着挺机灵,其实就是一不会转弯的傻瓜。
结局是我俩打了一架,其实是我单方面殴他。好像所有人对上我都会无条件退让,敖三也是,我哥也是。
我曾经还因为这样的特殊待遇而沾沾自喜。现在看来我确实是个不懂变通的蠢货,只会跟人家头破血流地硬碰硬,还连带着伤到身边的人。
我才是傻逼。
2.
的士停在顺德门口的时候校园空空荡荡,我反应过来放学已经很久了,而我从意识到我哥被欺负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乱了阵脚,像头被囚禁的红眼狮子,恨不得把那些人撕成碎片。
他们怎么敢!
我手指颤抖地去播我哥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我一个人在顺德门口站到天黑,整个人像是被拖进深渊的无力感。回家路上突然下起雨,我没带伞,原本都是我哥不厌其烦地提醒我,今天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我懒得拿,他就帮我叠好放进我书包侧边的口袋。但最近他都很迟回家,一回家就躲进自己房间,早上又很早出门。我还跟敖三猜我哥是不是谈恋爱了才每天早出晚归。现在我只想把自己痛扁一顿。
我浑身湿透的回到家,撞上同样浑身湿透的我哥。我们站在玄关对视,他先笑起来,说难得健忘一次,被你发现了。
我想说你撒谎,你的伞在书包侧边好好装着,跟我是同款的,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下雨之前你就离开学校了。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我的喉咙好像被鱼刺梗住,他裤脚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地板上的水渍那么一小团,就快要把我淹没,无法呼吸。
我走过去抱住他,感觉到他一瞬间绷紧后慢慢放松下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主任训了。我讲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视线往下,他的白衬衫背后有凌乱的脚印。
指甲嵌进手心,我退后一步说晚上叫外卖吃吧,先洗个澡,不要感冒了。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很少反驳我的提议,拿出手机问我叫什么。我说你先去洗澡,我来看吧。
等浴室传来水声,我收到敖三的微信,说找到是谁了,问我怎么处理。
我回他两个字。
十倍。
言简意赅。那群混蛋让我哥吃多少苦,我程以清十倍奉还。
五秒后我就收到敖三的回复。
算我一个。
我笑起来。
睡前我热了一杯牛奶给我哥,我哥不疑有他,全部喝完,还打趣我说是不是今天雨淋多了脑子进水,突然变这么乖。
我端着空玻璃瓶笑笑,说晚安哥,祝你做个好梦。
从今往后你的生活都会像这杯牛奶一样香甜,让你每晚都做个安稳的美梦。我发誓,为了这我可以付出一切。
第二天我换上我哥的校服,让敖三帮我给老师请假,无视他“没义气居然都不带上我”的微信轰炸,直接关机。我哥的眼镜带得我发晕,头昏脑涨地进了教室,在晨读的声音停了一瞬,又纷杂起来,我眯眯眼睛,找到唯一的空位。
七零八落的教科书,桌子上的涂鸦,我深吸一口气忍住抄起凳子的冲动,坐下收拾好书桌开始盘算怎么找那群混蛋。
没想到他们倒是省心,午休的时候直接送上门来。
四五个人堵在班门口,为首那个肥头大耳一副猪样,胖的门都框不住他,开口比鸭叫还难听,拖着调子冲我挑眉。
“中午哥几个一起吃饭呗。”
我忍着胃里翻腾的呕吐感,顺从地站起来,班里人大多去吃饭了,剩下的人都低着脑袋装鹌鹑。
愤怒和兴奋交杂,我忍不住要发抖,那几个人还以为我害怕,发出恶心的笑声。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偏僻公园的公共厕所,我笑出声,他们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
“还挺会挑地方。”
“什么?”
“我说这地方挺好,你们就是趴在地上惨叫,也不会有人听见。”我慢吞吞地说,一边把我哥的眼睛摘下来放好。
“我操你妈!”那肥猪抄起拖把就要往我头上惯,被我单手接住,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踩断了拖把当武器。
我收拾完这群瘪三,开机收到敖三最新那条微信。
[我在顺德门口等你。]
我在心里骂这小子事儿逼,竭力控制自己不笑得像个傻子。我走到躺在地上的肥猪身边,蹲下来替他整了整衣领。
“你要是再敢动我哥,哪怕一根头发,我都会让你比今天惨一万倍。”
敖三倚在校门口的柱子上,活脱脱一个来滋事的不良青年,保安翘着二郎腿在门卫室里坐着,我估摸着敖三现在就是把顺德高中四个烫金大字敲一个下来他都不会抬一下眼皮。
回去路上敖三给我吐槽说你哥这学校也太破了,学生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出事儿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想起我哥班里那几个鹌鹑,无比赞同敖三的说法。
人经不起念叨,说着我哥就立马收到他的夺命连环call
要怎么说双胞胎心有灵犀,我哥开口第一句就问我是不是去找朱飞了。我充楞,问他朱飞是谁。他说你别跟我装傻。敖三在旁边笑得东倒西歪,我斜他一眼,接着跟我哥打太极,我说哦,那瘪…不是,那小子叫朱飞啊,挺好的,他爸妈挺会起名的,确实胖的跟肥猪一样。
我哥在那头噎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笑,但兴师问罪这项目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他只能带着打了折扣的气势汹汹问我有没有受伤。我说哪能啊,谁能动你弟啊,我这就回去让您验验,保证一根头发都没少。
打脸来的太快,我话音还没落,眼前一黑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敖三已经跟他们打上了。这群傻逼,一个我都搞不过,还想跟我们两个人对刚。跑之前还丢下一句让我们等着。
我伸着脖子喊,谁不来谁孙子。
敖三说差不多得了瞧给你嘚瑟的,我看你回去怎么跟你家阿大交代。
我嗤笑一声。
“你认为我会怕我哥?”
“程!以!清!”
好吧。我会
接到敖三家管家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跟我哥据理力争,试图说服他弟弟我就是以暴制暴的奉骏最强王者。
我没命跑到他家,管家说我走之后敖三一时没防备,被肥猪他们叫来的人给打个措手不及。
敖三头上绑着绷带,输液管连着他青色的血管,这臭小子,睡着了还抿嘴摆一副别人欠他五百万的样子。我心里骂他傻逼,打不过就跑啊,眼睛又酸的厉害,他偷偷睁开一条缝,说我就知道你要哭,哭屁,丢人。
我说去你妈的谁哭了,你等着,哥给你把场子找回来。
我约了朱飞,在江边打架,他好歹在顺德也是能说上话的人物,做人没一点诚信可言,说好两个人私下解决,他妈的居然阴我,带了一帮小弟,一对七,还他妈全副武装,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眼见着嘴里开始冒腥味儿,我开始在心里考虑逃跑被追上和拼了被群殴两种可行性,哪种会死的比较不难看一些。
“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人家一个高中生,也太不要脸了吧。”
声音熟悉的很,沉着嗓子也没压住欠揍,透亮得好像飞扬的白鸽翅膀。
我眨眨眼,啐出一口血水,朱飞那帮人四处张望,喊着谁啊谁啊,有本事出来别他妈躲着。我无语,心里骂白痴蠢货sb,能想到的文明攻击性语言都数了个遍,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然后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脑子突然就响起大话西游里的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这位至尊宝……不是。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自称是我未来男朋友的人。
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卫衣,头发依旧像个乱蓬蓬的鸡窝。他大摇大摆从天桥上走下来,朱飞其中一个小弟拉拉朱飞,说老大这瘪三说你老。
朱飞横眉怒喝:靠!干他。
我腿一软,差点给跪了,原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是随便说说的,现实给我上了生动一课。
很快我又感慨上天的不公正,有的人就是头脑发达四肢也发达,比如我,呃..比如我面前迅速放倒三个人的这位。
朱飞这人不仅下三滥,还没创意,跑的时候还是那句,让我等着。
我手在嘴边做成喇叭形状,冲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喊,哎孙子,爷爷我等着呢。然后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揉我的头,下意识往旁边一偏。
手的主人也不尴尬,笑眯眯手插回卫衣口袋。
“原来这时候就不让人碰头了。”
我懒得理他,浑身的伤隐隐作痛,卸掉警戒后疲倦感很快涌上来,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玩解密游戏,我径直穿过一片膝盖高的杂草,直挺挺地往后倒。
不是想象中有点扎的草地的触感,我跌进一个稳稳的怀抱,接住我的那个人轻手轻脚地把我放在地上,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然后自己也在我旁边躺下来。
很安静,只有江水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蠢透了,我想。可是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好像蛮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没有理由的,白痴的,跟被撒了爆笑药粉似的,一茬还没结束,下一茬就接上来了。
差不多有三分钟,我笑到腹部肌肉都开始隐隐酸痛,才堪堪止住。我看天,今天的天空是紫色的,有一朵菠萝形状的云从头顶飘过,我想戳戳那个人说你看那朵云好像你的头,不过只是想想。
对岸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仿佛有个调皮的小女孩用她肉肉的小手指挥着魔法棒撒下簌簌闪光。
我突然觉得很温馨,整个人像被抱在那朵云里,有种软乎乎的松弛感,我好像隐约闻到了菠萝的清甜味儿,属于热带水果特有的欢快。
菠萝头突然曲起手肘支着脑袋侧向我这边,我瞪着眼睛看他,他也瞪着眼睛看我,这场景有点滑稽,我又忍不住想笑,我发誓,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笑点会这么低。
后来他告诉我,我一边憋笑一边瞪他的时候完全像一只虚张声势的耳廓狐,无敌可爱。
他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改成手掌撑地的姿势,然后迅速俯下身亲了我一口。
这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嘴唇贴嘴唇的动作,但又确确实实是我的初吻。
我还没反应过来,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伸进我的校服下摆,我一句操涌到嘴边还没来得及骂,一阵剧痛就从肋骨上传来。我猛地推开他,手肘已经准备往他身上招呼了。
“看样子伤得不轻。”
他笑起来,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我靠,你就算是把我衣服撩起来看看青了没也比直接伸手验伤好啊,起码前者只会被误会耍流氓,后者不仅耍流氓,还造成了二次伤害。
我白眼都要翻到江对岸,说我看你病的不轻。
他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很开心地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还给我拍干净背后的草。
“走吧,去吃晚饭。”
我觉得这个人不可思议,而且不可理喻。
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跟在他后头,好像理所应当,我已经做了无数遍,跟在这个人的背后,等他带我去吃饭,好吃的不好吃的,高级餐厅或者路边摊。
这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他把我从一场对决的劣势中拉了出来,虽然没踩着七色云彩,不过他那双限量版AJ也还凑合。
都说戏如人生,我看了几十遍大话西游,拉着我哥和敖三又各看了五遍,搞得敖三后来一听见周星驰的声音条件反射撒腿就跑。
可就是这样,我把台词倒背如流,真到了这时候,我还是猜不着前头,也猜不出结局。
不该这样的。
我数着脚步。
三
二
一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停下来,我差点撞上他的背。
“你有病啊,干嘛突然不走了。”
“简亓。”
“啊?”
“我叫简亓。简单的简,两横一撇一竖那个亓。”
“两横,一撇,一竖。”我边嘟囔边用手在空气里比划,试了十几种排列方式,显然这不是个常用字,也没出现在高考形近字必考大全里。
可能是我蹙着眉头乱画的傻样取悦到他,他回过头,带着明显的笑意,掰过我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下两横,一撇,一竖。
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字,也在这之前不认识叫这个字的,这个奇怪的男人。
但是现在我认识了,这个字念qi,第二声,而叫这个名字的男人,现在正牵着我的手,写完之后就没有松开。
夏天傍晚的风是潮湿的,他的手心是干燥的,两者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手机铃声响了,我抽出手去接,是我哥,问我怎么还没回家,我说晚上跟朋友一起吃饭,他顿了一下,问我是不是又去打架了,我赶紧否认,然后嗯嗯嗯一通应付掉他的碎碎念。
挂掉电话我长出一口气。
“你哥?”
我想说关你屁事,又想起来他刚刚帮我打了一架,现在还带我去吃东西,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我又硬生生把关你屁事憋回去,闷声回了一句恩。
简亓带我去吃铁板烧,老板大概是他熟人,一进门就问我们累了吧。开胃小菜已经在吧台上摆好了,老板大半张脸都藏在口罩后面,架了副金丝眼镜一派斯文模样,处理起食材来倒是毫不手软,很有黑道打手砍人不眨眼的做派。
我和简亓坐在他正对面,铁板上牛仔骨滋滋作响,油花小声爆裂,肚子没骨气地投降,我往嘴里塞花生米,一边打量着这家店里的第四个人,他坐在吧台侧边,面前摆着炒饭和一条煎秋刀鱼,用那种我在电视里才会看到的巨型啤酒杯喝酒。
可能是我目光灼灼,他冲我晃了一下酒杯,简亓掰正我的脑袋,不顾我张牙舞爪地抗议,向那个男人礼貌道,不用了,他喝草莓牛奶就可以了。
那个男人点了一下头,继续喝他的冰啤酒。我很是眼馋,又突然想到,这是简亓第二次表现出对我喜好的了解。
校霸爱喝草莓牛奶,这实在是件说出去很让人没面子的事情。我毫不怀疑自己对草莓牛奶十年如一日的热爱,从喜欢草莓牛奶的小孩子,到喜欢草莓牛奶的高中生,那若干年后我必然也会是一个在家屯三箱草莓牛奶的大叔。
同时我也毫不怀疑自己对秘密的保守能力,毕竟这些年知道我少女口味的人一只手也数的过来,爸妈,我哥,敖三,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那天放学校门口的经历,惊异只持续到晚上,我躺在床上,想明白了知道我未来孩子的名字这事儿实在算不得什么证据,只要是从我已经结婚生子的时代穿越回来,谁都能知道我小孩叫什么。
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接受了穿越的大前提。
但现在他讲出我一直隐藏很好的小秘密,轻描淡写得仿佛一件再平常不过小事。
简亓是我穿越回来的未来男友,和我把自己喜欢草莓牛奶昭告天下,这两件事在天平两端摇摆不定。
我实在不想思考这两种目前都让我悚然的可能性,于是眼珠子提溜乱转,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那个喝啤酒的男人,他几乎没动几口炒饭,秋刀鱼也是完整地躺在那边,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举着杯子,用那对有欧式大双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望着老板发呆。
老板从榨汁机里倒一杯草莓牛奶给我,我有点羞耻地跟他说谢谢,简亓注意到我匆匆收回的视线,凑到我耳边说:“那个人要和老板表白了。”
“噗…咳,咳咳。”我被草莓牛奶呛到,瞪大眼睛看简亓。
他顺着我的背,一脸不信你就看着吧的表情。
老板手艺很好,但我食不知味,一颗心砰砰快跳出嗓子眼。我有种预感,有些事会在今晚之后发生变化。
终于在老板给我们上完最后一道火焰冰淇淋之后,我听见了Magic的前奏。
“跟我交往吧。”
在我把勺子捅进喉咙之前简亓拖起呆滞的我,笑盈盈地向老板告别, 谢谢他的招待,离开前我回头最后一眼,看见那个男人固执地举着什么东西,红蓝白配色,而老板在自顾自地收拾餐盆。
我走在路上心情复杂,忍不住问简亓,“你跟那个人认识?”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解释他为什么能预知告白。
“没啊,今天第一次见。”简亓好像心情很好,一蹦一跳地手背在身后哼着一首我从没听过的歌。
很久以后我才再次听到这首歌,一经发行便风靡全球,我拖着简亓去听那个歌手的演唱会,唱到那首歌的时候全场气氛高潮,我在他耳边喊,我说你记得吗?
他那时候好像眼睛里有星星在闪,声音很轻,却越过了喧嚣的欢呼,来到我面前。
他说。
“恩。比第一次好听。”
我的心瞬间一大块温柔塌陷。
尽管也许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第一次,第二次,还有以后的很多次,我们都会一起见证。
眼前的这一刻,天还未尽黑,蝉鸣和街上的熙攘人群,简亓在我旁边,拖着散掉的鞋带跳房子,像个十足幼稚的傻瓜。
我终于想起一件早就想做的事。
“喂。”
“你的发型真的好丑。”
他脚下一个踉跄,然后迅猛跳到我背上,像美芽揍小新一样用拳头顶我的头。我原地跳想把他甩下去,还不忘嘴硬,“真的很丑哎”。
天平开始往一边倾斜了。
3.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几个月,学校放了暑假,转眼又到某个我国古代重要节日。
七夕。
按照往年惯例,我和我哥敖三,单身三巨头,从14岁开始,每年都定一个不同的主题庆祝。
去年是“FFF烧烧烧”,我们通宵看了六部情侣团灭的恐怖片。
前年是“厨艺大比拼”,我哥蕙质兰心,做了巧果,我偷懒上街买回来现成的五子,敖三,我有时候觉得敖三真是脑回路清奇,你敢相信他烤了三串蜘蛛,美其名曰:梦回大唐。
大前年的时候,敖三还没长开,圆溜溜的小狗眼嘴又甜,我们出门卖了一晚上花,再加上双胞胎光环加持,换回来两台Switch和一只龙猫。
今年主题还未定,我和简亓也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自从放假后,他好像很忙,之前偶尔会突然出现在我学校门口,每回都开着不同牌子同样拉风的车,载我去吃各种小巷胡同里的人间美味。
我有一次听到他打电话,说的全是我听不懂的金融术语,他看见我后很快挂断电话,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最近家里有点事。”
一笔带过。
我发现关于他我知之甚少,心里略微有些不平衡。所以那天的晚餐我就着他的生平下饭。
其实真说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人生又不是演戏,哪来那么多起承转合,悲喜交加。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家境优渥,成绩优异,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唯一的叛逆是高考时填了音乐类专业,不过这学期辅修了金融,开始接触自家公司上的事。
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简亓看起来随和温柔,有时候还很傻屌,其实骨子里比我哥还轴,父母眼里浪子回头的转折,大概与他穿越前经历的那些有关。
不过比起虚无缥缈的前世论,我更关心眼前的生活。
“所以你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他好笑看我,“之前有个好感的学妹。”
“噢。”
我自以为语气平淡无奇,简亓又叫老板上一份饺子,我问你没吃饱么。
“闻见醋味,突然就很想吃饺子。”
我反应过来,噌一下脸烧起来。
“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观念不合,就没联系了。”
我听着不像是这么简单的事,不过我这人有一点好,想开了就不会再纠结。就像简亓穿越这事儿,我相信了,就不怀疑他说的话,也不会探究往事,揭他伤疤。
七夕前一天我收到他微信。
[我在你家楼下,第一个下来的小朋友有礼物拿。]
然后是一个柯基扭屁股的表情包。
我踩进鞋子里,连后跟都来不及扳上去就匆忙跑下楼,我哥问我去干嘛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拿个东西!”我吼回去。
心里有只小兽在欢欣雀跃,用头顶我胸腔,扑通扑通,快要冲出来了。
简亓看我撑着膝盖喘气,打趣说后头有怪兽吗。
有我哥。我简洁明了
噢——。他了然地点点头,然后飞快在我嘴上啄了一口。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仰头去看我哥有没有探出窗户看见这一幕。然后我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就像害怕被父母发现早恋的高中生。
我无力叹气,问简亓要礼物安慰受伤心灵。
他递给我四张长方形卡纸,我一看,七夕花灯展览门票,想也没想就要拒绝,他笑眯眯说有个七米高的钢铁侠……
去!我立马没骨气地把票揣进兜里。
我插着兜跟他没话找话,最后憋出心里一直想说的,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他说不啦,等会儿还有别的事。我唔了一声,心里的小兽无精打采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简亓揉揉我的脑袋说明晚见。
我一直目送他到看不见汽车尾巴,一回头,发现不远处目瞪口呆的敖三。我暗叫糟糕,忘了今晚敖三要过来吃饭的事。他慢慢走过来,我们在楼梯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他动作,说先上楼吧。
我跟在他后头,像个早恋被家长当场抓包的高中生。
进门正赶上我哥烧好最后一道菜,他看见面色不虞的敖三和表情尴尬的我,立马向我开炮。
“程以清,你是不是又招三儿了??”
不得不说,我哥察言观色的能力比我强的真不是一星半点,只是这次故事情节太过曲折,他怎么猜估计都没法周全。
敖三绷着脸说没事,吃饭吧。
我吐吐舌头,把票掏出来放在桌上,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单纯觉得票太硬了放在兜里很扎,但是做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敖三嘴角又开始抽动,我哥也好奇地伸头问我这是什么,他一字一句地读完,恍然大悟。
“原来三儿你想去看花灯啊,那就去呗,”说着还警告地看了我一眼,“大家一块儿去。”
完蛋,他肯定以为是敖三想去花灯节被我拒绝了才不开心的。
敖三这会儿脸都快发黑了,我哥又补了一刀。
“哎,不过这怎么有四张票啊,还有谁要来啊三儿?”
我赶紧解释补救,“不是,这票我朋友给我的,刚下去拿的时候刚好碰到三儿,就一起上来了。”
“噢…你哪个朋友啊,怎么也不叫人家上来一起吃饭。”
敖三嘴唇抖得厉害,我看他口型觉得男朋友三个字都已经冲到嘴边了,赶紧抢过话头。
“他一会儿还有事,我们吃饭吧,吃饭,我快饿晕了。”
这顿饭吃得难得沉默,饭后我和敖三两个没做饭的负责洗碗,我抹油,他冲水。
敖三这人我最清楚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我不先开头,他就是问题撑到肚破,也不会主动开口,于是我停下手上动作,深吸一口气。
“那什么,你相信穿越吗?”
他猛地看向我,表情精彩纷呈,水直直地冲在碗上,溅得到处都是。
我们站在厨房里对峙,他好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我哥路过看见一片狼藉的水槽把我们俩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和敖三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背着手站在厨房门口看我哥收拾残局。敖三沉默了很久,最后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相信我就相信。”
我鼻子一酸,差点又被敖三揪住机会骂我没出息。
敖三回家我送他下楼,走之前他拍拍我肩膀,说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但做兄弟的只希望你能快乐。
我给了他一拳说肉麻个屁,赶紧滚回家。
“傻逼。”
我轻声说。它随着敖三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一起,飘散进了风里。
第二天晚上我们在展览会门口碰头,敖三装作耐不住性子拖着我哥先进去了,临走前对我挑眉仿佛在说,兄弟我够义气吧。我冲他竖起大拇指,决定下次默写的时候偷偷给他传小抄。
我站在那儿,大老远就看到在人群里向我走来的简亓。他真的好出挑,明明大家都挤得毫无形象了,他还是那副不染纤尘的模样。
他走到我跟前,拿了根手链一样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看见上面挂了一只木雕的小狐狸,他蹲下来把链子系在我的脚脖子上,旁边路人都侧目,他好似感觉不到一样,系好后站起来跟我说七夕快乐。
我真是败给他。检票的时候工作人员是俩姑娘,盯着我们不停地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好在花灯够精彩,我很快就把这段小插曲丢到脑后。看到巨型钢铁侠的时候我非要抱着钢铁侠的腿合影,简亓也不嫌丢人,耐心等游客都差不多散开的那个时机帮我和钢铁侠来了张双人合影,虽然照片里我小的像一粒米,表情统统看不清。
但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像一朵烟花马上要绽放那样的开心,一颗流星划过天空那样的开心,一条小鱼不停在吐泡泡,这样子的开心。
傻乎乎的,手心麻麻的,我无师自通了的。
心动的感觉。
逛到一家摊子在卖孔明灯,我很小的时候跟爸妈和我哥,一家人一起放过,我和我哥用丑得要命的字在上面写[平安喜乐]和[阖家幸福],阖还写了错别字,写成了合。
我想着就忍不住笑,简亓问我要不要买一个,我连忙点头。付完钱走的时候老板翻出一支笔来送我们,说如果孔明灯飞的够高,写在上面的愿望就会被上天读到,他会实现你们的愿望。
我早就不是什么都信的孩童,也不是心思梦幻的少女,但还是谢过老板的好意,收下那只自来水毛笔。
我们找了一片空地,我问简亓要不要在孔明灯上写什么,他摇摇头说没有,我就自己蹲在地上往孔明灯上写字,简亓想看我写了什么,我挡着不给他看,他就很主动背过身去。
我边写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现在写的东西他看了会觉得幼稚还是怎样,但至少我付出了一腔真心。
简亓跟我站在两对面,撑起灯的支架,装蜡烛的时候我还是刻意把有字的一面对着自己,希望在放灯的那一刻能给他惊喜。
蜡烛点燃,火光映着米色灯罩上的金箔,像漫天星辰都被收在了这一盏灯上。
我松手的那个瞬间他扣住了我的手腕,我惊讶的脸藏在灯后面,几秒钟像长镜头,灯缓缓上升,露出他在烛光下表情柔和的脸,他把我拉进怀里,尖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他身上有股清冽的苦涩,我的背后知后觉地传来零星凉意。
他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我有些糊涂了。不过很快他带着汹涌情愫的声音在我后耳响起。
“第二次。”
那盏被我写了“简亓&程以清”的孔明灯越升越高,我工工整整的小学生字体慢慢变成几个小点,我伸出手环住简亓,整个人像被浸在桃子味的起泡酒里。
“原来不管几岁我都很浪漫。”
“恩。我爱你”
我任由傻笑爬上我的脸。
4.
我是没想到朱飞这孙子还没吃够教训,敖三一朋友给我们通气儿,说听见朱飞跟他小弟吹逼,开学要好好收拾我哥,让他在顺德呆不下去。
“别拖到开学了,叫那死肥猪出来,哥几个现在就把事儿了了。”
我挂断电话,久违地兴奋起来,浑身上下的危险因子都在叫嚣。
地方就约在那个公园,从哪儿开始,从哪儿结束。有些人,趴下后就不该给他机会,打到站不起来为止。
双方都带足了兄弟和家伙,敖三的“算我一个”总算得到满足。
至于简亓,这到底是我们兄弟间的事,我没打算拉他进这场漩涡。
我怕脏了他的手。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刻钟,我和敖三翘着腿在长椅上吃烤肠。这是我们俩的习惯,打架前吃根烤肠,既垫了肚子,又不妨碍后续接着吃晚饭。
其实主要原因是敖三爱吃烤肠,不然我早就把里脊羊肉串骨肉相连试个遍了。
我拿烤肠做签,求神拜佛。
“列祖列宗菩萨在上,保佑我哥别再招烂桃花了,凭什么他招的桃花,最后孽力全回馈在我身上。”
“我看你挺开心的,哪是孽啊,情债吧。”
敖三嚼着烤肠,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明里暗里都在怼我。
我听不得别人嘴里有东西还说话,但是我忍了敖三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一时。
“程以清,你真看上那小子了?”
敖三语气漫不经心,嘴里还有没吃完的烤肠,吧嗒吧嗒,但他叫我大名了,我就知道,他在认真。
他认真不是因为我喜欢上一个他看不太顺眼的人,甚至不是因为我喜欢上的是一个男人,他在意的是我走上这条也许会很艰难的道路前,是否听从了自己的心。
所以我捶了他一下。
“什么那小子,叫简哥。”
敖三没说话,仔仔细细地咽下最后一口烤肠,然后用力把我的脑袋往下按。
“想得美。”
十分钟后,混战开始。
朱飞叫来的人都不像学生,个个文身黄毛小脚裤,这孙子嘴里就没一句老实话。
只是我没想到那些人会动刀。
更没想到我哥和简亓会出现在这里。
我只看见一道银色闪光。
“以清!!”耳边传来我哥的呼喊
噗呲——
是利刃穿破血肉的声音。
血珠滚落,在白色衬衫上晕出一朵朵赤红的花。
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能笑到明年。”
“嘘——他好像要醒了。”
“一会儿谁都不准提那事儿啊听到没。”
我睁开眼,围上来三颗脑袋,活蹦乱跳的敖三,面露担忧的我哥,还有,一只手吊着绷带的简亓。我一时间摸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打完了?”
“……”
“噗哈哈哈哈哈!”敖三第一个忍不住笑起来,简亓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只有我哥看上去像个正常人,给懵逼的我补习错过剧情。
原来他和我哥早就知道我们要打群架,事先躲在灌木丛后(“喂你们这样很猥琐哎”敖三在那边抗议,被我哥一个爆栗),只要情况不对就立马报警,谁知道对面突然亮刀子,我哥赶忙出声想提醒我,而简亓比他动作更快,按敖三的形容(他非要来说这段,我听完后建议他立刻去德云社拜师),说时迟那时快,简亓空手接白刃,救下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气息奄奄的我(我已经白眼翻到头晕)。
“总之就是简亓替你挡了那一刀,朱飞那群人见血就怂了,跑得一个不剩,不过我们已经报警了。”
至于简亓用家里的关系动用合法手段最大限度地惩处了那些人,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我关心的另有他事。
“所以我为什么会昏倒。”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的场景又重复一次,这回连我哥脸上都能看出一言难尽,他犹豫了一下,“恩…医生说你,营养不良…”
“是晕血吧。”我平静地打断我哥,敖三已经在旁边笑到打嗝,我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噎死自己。
虽然我心里早就有这个猜测,大部分时候打架都只会造成擦伤和淤青,偶尔有几次伤到鼻子,出血量也不大,短暂性眩晕也被我用低血压搪塞过去。
现在猜想被证实,我坐在病床上,敖三一直喋喋不休地在讲屁话,说程以清你可太丢脸了以后在奉骏还怎么混啊打到一半见血就晕,我哥瞪他说你们以后再敢打架试试看。
然后那个为我受伤的男人,对,就是现在这个绑着巨丑无比的绷带,坐在我床边的人。
我要隆重地,再次向你们介绍的这个人。
他叫简亓,是我的初恋。
0.
“什么事儿啊非得拉我过来,还有你伤不是都快好了怎么还吊着个胳膊,演神雕侠侣呢你以为。”
那一刀扎得不轻,伤口愈合已经是秋天了。受伤后简亓的幼稚程度直线上升,都快能和敖三一决高下,我怀疑他伤的不是手,是脑子。
“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简亓在一个空喷泉池前停下来,“那天你也是穿了黄色的毛衣。”
“是你先搭话的吧。”
“恩,我说你很适合做个演员。”
“然后呢?”鉴于没有当时的心境,我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回他什么。
“然后你就揪住了我的衣领,超凶。”
我揪着简亓的衣领,“像这样吗”,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通往结局的道路有很多条,但不管重来几次,走哪条路,结局都是同一个。
达成彼此第二人生里的,初恋二番。
末.
马嘉祺1212生日快乐!
为枳
林彦俊的少年时代,衣锦夜行,春风得意。
一朝马失前蹄。
一、黑名单
“听说了吗?三班那男生跳楼了。”
“哪个?”
“还能哪个,厕所里把你吓一跳那个啊!”
好事者唯恐凑热闹的耳朵太少,手脚并用地模仿起死者生前音容,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咬下唇,扮无辜状:“我是男生,为什么不可以用男厕所呀?”
总算想起厕所奇遇的男生一阵恶寒,佯装后背冒汗,使劲搓了搓:“什么时候跳的啊?我怎么没听说?”
“上周五,领导下了死命令:严禁外传。三班那帮怂...
林彦俊的少年时代,衣锦夜行,春风得意。
一朝马失前蹄。
一、黑名单
“听说了吗?三班那男生跳楼了。”
“哪个?”
“还能哪个,厕所里把你吓一跳那个啊!”
好事者唯恐凑热闹的耳朵太少,手脚并用地模仿起死者生前音容,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咬下唇,扮无辜状:“我是男生,为什么不可以用男厕所呀?”
总算想起厕所奇遇的男生一阵恶寒,佯装后背冒汗,使劲搓了搓:“什么时候跳的啊?我怎么没听说?”
“上周五,领导下了死命令:严禁外传。三班那帮怂包,屁都不敢放一个。”
眼见围观人数达到预期效果,女生们捂着嘴露出弯弯月牙,小丑拭去油彩,将手搭在另一侧沉默的高个男生身上,刻意低沉嗓音对比戏剧效果:“演的像吧,橘哥?”
被拉入群聊的旁观者,站在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处,因这话步子顿了顿,课间操后回教室的大部队也相应顿了顿,这怂恿了偷窥者近乎明目张胆。
后脑勺球形标准,耳廓分明,下颌锋利,学校规定发型的示例就是他。身量很高,足够荫庇身后的两个娇小少女,第三个一边骂自己不争气跑太慢,一边暗中推搡前人。摩肩接踵,左手腕不慎磕在栏杆上,没顾上理会肇事者,也不查看伤口,直接揣进兜里。大约原本就有伤,深蓝护腕,遮得严严实实。
“别学同性恋,恶心。”
那人终于接茬,反射弧绕了整整绕了银河五圈,谁想一开口就陨石坠落,惊天泣地。
他们被人群簇拥着,和昨天前天大前天相似,目不斜视地经过三班,经过仅露出一条缝的窗户,经过刻着三角函数的空桌子。
那上面搁着个小小的橘子。
“小柚子,作业借我抄抄!”
体委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篮球朝讲台上一扔,借力弹入桌洞,三两步坐到尤长靖旁边,抽走对方的练习册。
不同往日,书悬在半空被拽住了。
“拜托拜托,下下节就是地中海的课了,你让我音乐课补一补。”卜凡双手合十。
尤长靖还是不说话,只冲他笑。
“哦对对对,你说不爱听别人叫你‘小柚子’,咱这不是都叫惯了嘛。”卜凡一拍脑袋,“长靖,救救哥,赶明哥送你块貂。”
“没事,以后就叫‘小柚子’吧,挺好听的。”
尤长靖松开手,定定地盯着大高个,以及他腕上的深蓝,忽然问:“你们篮球队训练,我能去看看吗?”
“为啥不能?随便来。”
“想来就来?”
“那当然,我是队长,我说了算。”卜凡嘴里跑火车,手上也没歇着,东翻西找又顺了张物理卷子。
上课铃响了,漫长得能遮住一切喧嚣的喧嚣里,尤长靖抬头看前桌的橘子。
枝叶簇立,干瘪发皱,哭丧着脸,应是丑柑。
林彦俊。
默念这个名字,直到老师放完一首《||.Adagio》,尤长靖也没揣摩出最暧昧的那种方式。
于澄是怎么叫他来着?
舌尖轻擦上颚,行过起伏的山峦丘陵,随即降B到下齿,抵住西风,嘴唇蚌式开合,最后收势成小笼包上的细褶,嘟嘴,像讨要一个吻。
于澄爱转过身,趴在尤长靖的《五三》上思春,用马克笔在手臂上写林彦俊的英文名:Evan,再附一两首情诗。时有胳膊拧成麻花也触不到的位置,他便用牛轧糖求尤长靖帮忙。
“写这个有什么用,他又不认识你。”
尤长靖叼着糖,提笔落下最后两句: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很多事都是‘信则灵’,我姥姥说,每天抄一首情诗在身上,长年累月,就会成为情种,谁都放不下我。”
尤长靖伸出得空的左手,点点历史书,新文化运动那章:“给我好好背。”
“我给你背点其他的。”
于澄拉过他的手,枕着,神神叨叨地,又开始每日一谈。
尤长靖就是这么熟知林彦俊的。
一班学委,物竞苗子,校篮球队得分后卫,古诗默写瞎编篡改,英语作文都能跑题,住在槐树街59号,养了一只布偶,微博大号吃喝玩乐,小号跟个文青似的,堆满了电影书籍的观后感。
“你怎么知道是他小号?”
尤长靖记得当时自己差点被水噎着,于澄暗恋林彦俊这件事,你知我知而已,但关于林彦俊,于澄竟扒得底裤都不剩。
“我把他大号的4721个粉丝挨个翻了翻,排除了4717个,剩下4个可疑账号,经过语言风格、审美喜好、私人行踪等二次筛查,锁定了这个账号。”
全班师生昏昏欲睡的音乐课,尤长靖异常清明地回忆起当时于澄给他看的账号,悄悄掏出手机搜索。观后感像白水豆腐一样,没滋没味,且大多狗屁不通。
嗯,是他了。
尤长靖不敢直接关注,又担心林彦俊某日心血来潮更改昵称,再也找不着。以防万一,他选择了拉黑EvanJU。
把你留在黑名单里,总跑不掉吧。
二、灯下黑
平心而论,林彦俊篮球打得不错。
外行人看不懂助攻篮板防守之类的,只能根据得分判定高下,显然,林彦俊是内外行都公认的拔尖。
卜凡正在掐尖。
这是场3V3,他穿一件红色的篮球服,凭借一米九二的身高在场上异常惹眼,他见墙角处立着的人,脑补成千万亲友团为自己应援助威,上篮更为迅猛。
卜凡虽为队长,球技却并非顶尖,往日里被王牌死死压着,心中似干柴遇水,总憋着口气。今天王牌没来,只有个实力相当的林彦俊,仿若炽热的阳光烘烤大地,助他一臂,烈火熊熊。
“56比49。”
差距拉大,林彦俊脑中的糨糊一晃荡,不留神再次被抢断。他神色稍凛,侧身虚晃一枪,直奔球而去。高一那控球学弟早已预料到他这番动作,八字步大迈,大鹏展翅,手肘不慎撞到林彦俊手腕。
彗星撞地球,冲击力过大,男生直直摔向地面。
“嘶——”
卜凡应声跑来扶起他,推了把呆立原地的高一学弟:“你干什么玩意?不想在球队待下去了?”
“彦俊学长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没轻重。”
“没事。”林彦俊试着屈伸了一下膝盖,转了转脚踝,“不疼。”
“那我扶你起来。”
起身的瞬间,手腕上的伤痛愈演愈烈,几乎快要掩盖不住,林彦俊皱了皱眉。
“我说你,不行就别硬撑。”一米九二没那么多弯弯道道,脑子里想什么,四通八达,一望便知,他又问,“腿还疼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真没事,要不今天先散了,等两天就好了。”
林彦俊被众人搀着,一瘸一拐走向校门口。道别时他拍拍学弟的背,笑一笑,又是那个春风得意的林学长。
“学长真是个好人。”
“那可不,你撞伤的是我骑士团最好的武士。”
匿于背光处的男生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地嚼了嚼口香糖,吐掉,小步跟上林彦俊。
傍晚是一天之中最好的光景。
四月像婆婆锅里刚炸好的章鱼小丸子,赏味期有限,换零钱的功夫就难以下咽。桃花开了两三朵,结在粗壮的树枝上,出墙试探着人间水火。街道上种满了柳树,令人想起打打杀杀的少年时代,读古龙,《七杀手》里有个主人公,柳长街。
林彦俊慢慢踱步于黄昏里,装了好一会的瘸子,估摸着队友看不见自己了,这才恢复正常行走姿势,健步如飞。
他心半悬着,怕卜凡热情过了头,暗中尾随保护自己。索性一回身,视野中央,站着个小男生。
男生规规矩矩穿着校服,只解开了最顶端的扣子,露出一小截脖颈,藕段似的。胸前抱着本书,看封面不像教参。有些面熟,脑子滤了一遍,补习班的ABC?不是。篮球队的甲乙丙?也不是。
距离被无限缩短,瞥见男生书包旁侧的瓶装水,终于想起来,此人名姓。
这使得林彦俊警铃大作,他摸摸鼻子,打招呼。
“凡子的朋友吧?”
“你好,我叫尤长靖。”
男生在他身边站定,这次看清了他手里的书,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
“嗯,我知道。”林彦俊心中一阵发慌,他不擅长骗人,没料到这场转折,选择了最拙劣的善后方式,“那个……我不是刻意装腿伤的,今天状态不好,打得丢脸,就想早退了。”
他怕他跟卜凡讲,不惜抹黑自己,好让一切顺理成章。
“我知道,会替你保密的。”
尤长靖抬眼笑,如月低垂,打消了林彦俊全部的疑虑。男生正劫后余生,冷不丁听到一句——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方才真是掩耳盗铃了,林彦俊握着左手腕,仿佛置身滔天海浪,孤舟一叶,大难浇头,他几近站不稳。
“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有伤?”
林彦俊反客为主,背靠广告牌,在自乱阵脚之前,死也要逼对方先露马脚。
这么没脑子怎么当上竞赛生的?大不了强行拽掉他的护腕,便知究竟了。
尤长靖摇摇头,对简化版的薛定谔不感兴趣,轻飘飘地回应:“课间我们班有个女生撞到你了,回来后说撞得真值,一把磕进你怀里,惹得其他女生蠢蠢欲动。你明天可要小心点,别被撞傻了。”
“感谢你的忠告……”林彦俊不疑有他,换了个轻松话题,“你坐几路?”
“16路,到安平里。”
“那我比你早一站下,我住槐树街,话说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这学期刚搬家,再说你们篮球队训练,放学时间不同步。”
尤长靖又笑,比方才更深一些,像旱季裂开的地缝。
“那今天挺巧的。”
“对啊,好巧。”
尤长靖笑得露出牙,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笑,招招摇摇的,比桃花还能代表春天。
“你能借我两块钱吗?今早走得急,忘了带零钱。”
春天问话,不敢不应。
公交车到站,林彦俊走前面,投了四块钱进去,下巴点了点身后,说,“一起的。”
一起的。
尤长靖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
“还有空看卡尔维诺,不怕被没收罚抄全文?”
车内光线较之窗外偏于昏黄,不动声色融化掉了男生凛冽的眉眼,连调侃都稍显挑达。
“抄喜欢的书,难道不是一种奖励吗?”
一班和三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屡屡不及格的林彦俊和卜凡作为难兄难弟,想必时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流辛酸史。
果然,林彦俊边打开包翻书边说:“你倒是无所谓,凡子抄刘备抄得都要性冷淡了。”
“刘备?”
尤长靖脑子一转,大抵知道是什么意思,故作懵懂,支着下颌看他。
像个未开蒙的低龄儿童。
“小孩子家家不要问那么多!”林彦俊掏出书敲了下他的头,“这本看过吗?《通向蜘蛛巢的小径》。”
“我正打算周末去买!”
虽然不疼,尤长靖也配合地揉了揉脑袋,接过书,旁若无人似的翻到第一页。书枕在两条腿上,林彦俊的左腿,尤长靖的右腿。男生有些近视,朝前探了探。
凑这么近,快要突破安全距离了吧。林彦俊四肢僵直。这人,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但他任由尤长靖靠过来,凭借身高优势,余光打量着他。
小孩一样,脸上居然还有胎毛,面部轮廓稚气未脱。眼角处凹陷一块,约莫是童年留下的痕迹,顺藤摸瓜就能索骥。短发柔软,堪堪停留在规定线内,想来不是个叛逆的家伙。
“好看吗?”
沉默半晌的林彦俊,忍不住开口。
“好看。”
男生应着,眼睛依旧落在书页上。
“好看也不借你。”
故意气他。
“但是没你好看。”
尤长靖四两拨千斤,模棱两可抛出暧昧。他本人没放在心上,扔就扔了,林彦俊却当了真。无意接住绣球的少年郎,被楼上小公子定住,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
“诶,你这发型,丑死了。”
林彦俊揣好绣球,没话找话。
“没办法,照着你剪的。”
尤长靖终于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天边初升的月亮。
“照着我剪的……你什、什么意思?”
林彦俊舌头打结,大脑生生忘了发育。
作为一个语文成绩吊车尾的理科生,他在记叙文方面别无所长,偏偏那些画面具体而微,蔓延到地平面尽头,水天相接。
橱窗贴出男女正侧面发型示范的那一周,某个无人的清晨,尤长靖叼着面包,认真背下“禁止额发过长,不得超过耳上三寸”等条例,审视良久,直到默记于心。他这种乖学生,或许还拍了照片,指着自己对Tony老师说,就剪他这样的。
“就是剪你这样的啊。”
几个字轰轰烈烈,在林彦俊心里炸烟花,五指山都压不住,顺着血管涌到头顶,烧得他缺氧。伟大领袖指示过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槐树街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
广播及时救了他一命,林彦俊匆匆撂下一句“再见”,连书都忘了拿,径直跳下车。
尤长靖本可以喊住他,或从窗户上把书递出去,但他没有。
他捏紧了书脊,拧开没送出手的可乐,毫不犹豫泼在书上。
三、黑吃黑
尤长靖慢慢走到街对面,反向的16路车摇摇晃晃驶来,他摸出两个硬币,上车。
是地中海拖堂还是去学委家写作业呢?
他想了一路,最终喝着凉掉的鲫鱼汤,轻描淡写地说:“妈,以后每周二四放学后都有数学补课,我和同学在外面吃了回来吧。”
“交钱吗?”
“不交,张老师说只带几个人。”
开小灶——断了母亲查口供的想法。
“对了妈,明辉也去。”
男生一脸平静地捞鱼渣,碗边沿处窥见母亲展颜舒眉,学霸果然是决定骗局走向的一锤定音。
“那你可得向人家好好学学,不能辜负了王老师的栽培。”母亲端起两个空碗朝厨房走,不停叨叨,“唉,我听说育才十点才放学,你们校长宁愿修球场也不愿给教育局塞点钱,晚自习上两天就被告,校风能好吗?”
“之前你们班那谁还自杀,我想想就后怕。儿子,你可别学他,好好考个大学,气死你奶奶他们!”
见尤长靖一直没说话,女人的语气缓和了些:“妈不是给你压力,张老师上周打电话来,说你保持这个势头,考个北京上海的211没问题。”
“我会好好努力的。”
尤长靖盯着餐桌下的蟑螂尸体,兀自下了决心。
一连几周林彦俊都碰到尤长靖,仿佛冥冥中有神指示一般。
放学后篮球训练,总能见着角落里的小男生,跪在地上写作业,也不说话。等他们打完,那人拎着水过来,他正要说“谢谢”,对方却走向卜凡,俩人勾肩搭背,兄友弟恭,没他林彦俊什么事。
周一国旗下讲话,轮到他作为代表时,后台碰到升旗手尤长靖。说不小心把他的书弄湿了,哪天赔他一本。就这样糊里糊涂加了微信,那人的昵称,是小柚子。
放学后自然不用说,先是车站碰到几次,后来就演变成周二四从篮球馆一起走,再后来,不训练的一三五,先放学的那位,也会默契地等在楼梯口,一道回家。
再比如现在,他因头一晚和卜凡打游戏,忘了背书。第二天默写不合格,被拎去办公室时,碰见同样默写不合格的尤长靖。
难兄难弟会面,彼此一挑眉,有种心照不宣的无奈。
两人排排坐,面前是崭新的默写卷,高中必背古诗,缺了些空,亟待补全。
“你怎么也来了?凡子说你语文挺好啊。”
“刚默写睡着了。”尤长靖笑得林彦俊一怔。
“还给我交头接耳上了?林彦俊你坐这来,你俩面对面,不准作弊!”
学生家长来访,老师忙不开,警告了他俩几句,便又去教训一米九二了。
林彦俊速记能力很强,默写零分纯粹是懒。进办公室前被恐吓:要是准确率低于百分之八十,就抄书。这让他赶紧翻书囫囵吞枣了一遍,七七八八记得不少,却仍有漏网之鱼。
“咳咳——”男生捂嘴打暗号,不敢大动作,余光窥探着语文老师,对方正苦口婆心地教育卜凡。
奋笔疾书的尤长靖果然看过来,林彦俊借由挠头的手势,遮住嘴,比了个口型:十七。
对面男生心神领会,看向第十七题,“鸡鸣桑树颠”,叫填上一句。
尤长靖依样画葫芦,挡脸比口型:“狗吠深巷中。”
不料这几个字区别甚小,林彦俊皱眉,一脸迷茫。
几次后仍无果,尤长靖咬着下唇,拉下脸,朝林彦俊“汪汪”了两下,当然是以默片形式。
林彦俊那难解难分的面部肌肉,可算松弛下来,他捂着嘴落笔。若能发声,这人指不定笑成什么样。
尤长靖心下忿忿,写至最后一题时,刻意搁下笔,要叫男生尝尝憋屈滋味。
他用笔帽磕了下桌子,明知故问:“三十。”
林彦俊写得慢,瞥了眼三十,属于力所能及的范围,张大嘴给予暗示。
尤长靖心存逗弄,佯装不解,频频皱眉。
林彦俊果然放弃了低级暗示法,低头想了好一会,指指窗,外头不偏不倚,种了棵枇杷树。手指回旋,指他自己,再竖起手指比了个“七”。随后扼住脖子,做吐血状。待他重新坐直,酒窝明晃晃的,指向对面。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所以我在你眼里像枇杷树一样胖?”
默写合格的两人并肩走回教室,尤长靖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你可以这么理解。”
林彦俊摸了摸后脑勺,解释不出口。
指尖朝向,是尤长靖,也是他理解的亭亭净植,倾盖如故。
太巧了,可他林彦俊不是没见过精心设计的巧遇——故意抱着作业本撞他,在他蹲下来帮忙的时候表白。穿长裙守在他必经之路上背古诗,搞得他默写都能填上一两个空了。买通他哥们,看电影时全都肚子疼退场,独处时对他动手动脚。
这一系列的巧合,导致林彦俊对不合理的事敬而远之,再也不信命中注定了。
但尤长靖不一样,他的巧,仿佛就是生活中的小概率事件,离步步为营的巧尚差些火候。小火慢炖,肉还没好,香气却丝丝缕缕泛上来,惹得他先一步心动了。
四、红与黑
五月中旬,榴花开欲燃,南方小城天蓝得生动。
尤长靖接连两次月考成绩不理想,被班头叫去训话,说看他理想大学填的北外,响当当的名牌,但以他目前的成绩,说地狱模式也不为过。
男生拿着批改后的卷子回教室,无暇顾及“今晚全部订正并做错题集”的命令,掏出手机,查看林彦俊的动态。
这几乎成了他的每日功课,知己知彼,蛇打七寸。
他和卜凡本就要好,如今不过是借对方作业勤了些,便从好朋友升级为了哥们。一来二去,卜凡总会在林彦俊面前夸自己几句吧。至于为什么是卜凡,不是别人,归根结底,在于一米九二的快嘴。
国旗下讲话,那周的旗手当然不是尤长靖,他送了旗手一张五月天演唱会门票,地点在邻市。周一早上,果然听说旗手请了假,顺理成章提出“老师我帮他吧”,得以和林彦俊在后台巧遇。
放学后自然不必说,掐着点等在一班附近的楼梯口,等对方快要出现,先一步往下走,步子慢些。“诶,尤长靖——”总会被这样叫住,然后回应“语文作业写了吗”。避开和“巧”相关的话题,不是巧,是命中注定。
还有默写头一晚,激卜凡,你肯定赢不了林彦俊。一米九二果然拉着一米八一厮杀了一晚,自己再假装默写时打瞌睡,果然同时去了办公室。还要感谢一米九二,不光默写零分还上课睡觉,被请家长,转移了老师注意。
尤长靖不认为“弄巧成拙”是贬义词,巧过了头,倒生出几分算计意味。拙虽笨,但比起讨好献花,毛躁躁打碎花瓶的猫咪,更似捧出真心。
男生立起英语书,假装抄单词,作业本下藏着手机。
他先翻了遍林彦俊的朋友圈,直男规格直男标准,最新一条是:看电影倒计时30分钟。
看电影?张老师不是说,下节课要给一班上公开课吗?如果预判正确的话,这人十有八九打算翘课。
还挺聪明,尤长靖又点开微博黑名单,心想林彦俊算准了老师即便发现他逃课,因后排坐满领导的缘故,也不敢当众发飙,顶多回来领篇检讨。
EvanJU:难得影院上映老电影,十年老粉总要去支持一下的,大家等我的影评哦。
寥寥五个赞,有三个还是僵尸粉,哪来的“大家”,这人小号也不忘装逼吗?
“小柚子,和你说个事。”
男生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藏好,卜凡再次从天而降,城墙似的,挡住了窗外日光。
“怎么了?”
早晨下了雨,大课间停操,难得的三十分钟休息,教室里嚷嚷得沸反盈天。
卜凡想凑尤长靖近些,又觉得不妥当,用身体小心避开耳目:“咱外面说。”
“于澄那个事……昨天班头找我商量,说他父母情绪不稳定,老来校门口闹。可于澄死亡的地点在校外,非在校时间,方式是……自杀,实在没道理再给赔偿金了。”
艳艳青天下,少年心事藏不住,摊开暴露得明明澈澈。
“那也是一条命吧,张闻还要不要脸?当初如果不是他老批评于澄,于澄能有那么大压力吗?”
尤长靖直呼班主任名姓,惹得卜凡拽过他胳膊,面朝枇杷树。
“你小点声,上个月领导找咱们谈话,你一点不配合,还怎么探他们口风?”卜凡表现出一种与平日不符的沉重,“张闻说他准备评职称,被这个事一搅和,黄花菜差点凉了。他不便出面,叫我组织班委探望于澄家属,等风头过去了,他打算个人补贴于澄父母。”
“人都死了,补贴有什么用?”一想到于澄父母,尤长靖胸口闷得更疼,趴在栏杆上说,“他爸妈来学校闹,根本不是想替于澄讨个公道,无非是觉得临近中考,学校怕传出去影响招生,狮子开多大口都能给他们填上。”
“所以我觉得,张闻人挺好。客观来说,于澄跳楼也不赖他,他为评优焦虑,情有可原。”
“嗯。”男生仰头回馈笑容。
卜凡拍拍尤长靖的肩:“小柚子,我知道你和于澄关系好,他无故自杀后那几天,我总怕你出事。现在看你走出来,气色也不错,我总算放心了。”
不,于澄不是无故自杀。
尤长靖转过身,盯着空桌子上的丑柑,今天的很新鲜,带着露,应当很甜。
“哟,橘哥,干啥呢包还背上了?”
卜凡大嗓子一喊,整个走廊都能听见。林彦俊赶紧扑过来捂住他的嘴,边捂边威胁:“再敢出声我阉了你。”
一米九二果真老实了下来,但不是因为这句毫无杀伤力的威胁,而是尤长靖乖巧地一句“张老师好”。大高个应激反应能力世界一流,忙不迭窜回教室。
“诶,凡子,我想请你看电影来着……”
林彦俊愣在原地,一班的朋友不敢逃公开课,只能便宜凡子。谁承想一九二的大老爷们这么怂,一句糊弄人的“老师好”就能诈成缩头乌龟,翘课显然指望不上他。
“什么电影啊?现在去吗?”
如果说卜凡是包裹在社会青年外表下的乖宝宝,那尤长靖就是彻头彻尾的三好生,不要说怂恿他逃课了,这人分明一张爱打小报告的脸。
尤长靖不知道男生对自己的外表有这么多过度解读,仍笑得春风十里:“能带我一块去吗?”
笑里藏刀,林彦俊想,可他好像就吃这套。
“那你猜猜,我是去看什么电影?猜对了才带你。”总被这好学生牵着鼻子走,林彦俊心中窝火,筹码明明在自己手上,怎么总棋差一招?
最近上映的电影太多,即便翻了林彦俊朋友圈与微博,将放映时间缩短到十点半到十一点,仍难以判断。
“我不猜,就说个我想看的吧,春光乍泄,是吗?不是的话我还不去呢。”只消几句话,尤长靖轻松将主动权夺回来。
十年老粉?他在赌。
“你没逃过课吧?咱待会要翻墙的。不过别怕,我先给你做个示范,你下来时,可以踩着我肩膀,缓冲一下。”
赌对了。
五、黑糖水
“喝水吗?”
五月天已经热得过分了,且手机上显示温度正不断攀升,两人走到商业区,林彦俊已脱了校服遮太阳。
“来得及吗?”尤长靖看表,“还有十分钟就开场了。”
“我五十米可是拿了牌子的。”
林彦俊校服一扔,罩在尤长靖头上。
待他手忙脚乱地拯救了即将坠地的衣服后,那人已跑开几十米,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说:“诶,要来不及的话,你先进,二维码发你手机上了。”
这不打脸吗?
尤长靖盯着那人的后脑勺,直至它乖乖停在队伍末尾,倒也不能说安分,平抛斜抛加速变速运动做得可起劲了。人来人往的购物中心,靓仔美眉扎堆,多一个少一个林彦俊,风景不会有任何变化。但这是星期五上午,工作日,视线可及范围内,就他一个,担得起“少年”二字。
“您还不进场吗?电影只剩一分钟就开始了。”
检票员好心提醒他。
“我等人。”
尤长靖捏着两张票,左右为难,林彦俊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
“您可以先进场,等朋友到后,报下名字就行了。”
“这样也行。”男生一字一字念得尽可能清晰,“他叫林、彦、俊。”
“您等我记一下。”检票员慌慌张张半天没找着笔,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您方便形容下林帅哥的外貌吗?”
形容林彦俊,实在是件苦差。像替旅游宣传册画图,要尽可能贴近事实。别的地方随便天花乱坠地吹“XX山水甲天下”,到这就不行了,因为买宣传册的人,大多是要亲眼见山水的。
“林彦俊他……很高。”
从众所皆知的事实开始陈述,修楼一样,地基要稳。
“您看,这是他的校服,他虽然看上去很瘦,其实有八块腹肌,平板支撑可以做到天荒地老。脸上有两个酒窝,平时看不见,可只要您夸他帅,保准露馅。”
楼修到一半,设计师和包工头意见不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年轻人索性扔了图纸另起高楼。
“外面天热,他又不爱涂防晒,整个人黑得发光。说起来,他之所以迟到,也是帮我买水去了。他长得好,又讲义气,你看他宁可独自排队,也要让我先进场。”
新修的楼房很漂亮,天马行空,雕梁画栋,比隔壁包工头的楼不知道气派多少倍。
“林彦俊这人,你挑不出不好的,他真的……很擅长笼络人心。”
包工头说得对,设计师没主见,新楼不出五日,必塌。
“门口的检票员姐姐,说你夸我好看来着,真的假的?”
黎耀辉点烟的时候,林彦俊猫着腰小心穿过座椅,他个高,又端着两杯水,难免磕磕绊绊。
“假的。”尤长靖接过水,“你完全可以正常走过来啊,咱们前排就一个人。”
“一个人也是人。”
林彦俊终于坐下,撕开吸管包装纸,瞥了眼屏幕,“还好,没开始多久。”
“你看过?”尤长靖问完才发觉自己蠢,老片重映,林彦俊又是哥哥老粉。
“看了十几遍,基本上何宝荣说上句,我就能接下句。”他瞧他不信,侧过脸,接着张国荣的“黎耀辉”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粤语对白,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什么奶茶啊,我觉得还挺好喝。”黑暗中实在看不清名称。
“黑去全。”
“哈?”
“黑珍珠、去冰、全糖。”
林彦俊刚进来,一身暑气,但尤长靖吹了半天空调,已有些哆嗦。高个男生见状,行云流水地抖搂校服给他搭上。
“你暗地里,肯定交过不少女朋友吧?”
衣服上还有他的味道,少年人独有的洗衣粉香,碧浪还是蓝月亮。
“一个也没有,小爷我眼光高,岂能被那些庸脂俗粉玷污!”
林彦俊打着浑,却不忘帮身旁男生掖好衣角。尤长靖这下只露出一个头,模样有些滑稽,像个胖头娃娃。
没忍住,都怪没忍住,林彦俊伸手摸了摸男生的头发。手指被春草抓住的瞬间,他意识到这举动并不得体,赶紧使劲往下按了按,旖旎消散,生生按成了哥们。
这才对嘛,男人之间的动词是带着狠劲的,撞、打、踹、抢、拍……感觉随时会流血,爆发战争。但“摸”不一样,摸着摸着就和平演变,开出玫瑰了。
尤长靖也察觉出气氛骤变,诚然这是他想要的,但还不是时候。他无视男生的“嘿bro你发质不错哦用的什么洗发水”,问:“一共多少钱?我转你。”
“不、不用了。”
“电影40,奶茶……我看看。”
林彦俊侧过脸,见尤长靖的眼睛快要贴上杯盖,心里无端觉得好笑,说你别看了,咱们以物易物,换个别的吧。
“你想要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不缺吧。”
“怎么不缺,你不刚夸我适合做男朋友吗?”
他堵住尤长靖的“我哪是那个意思你别瞎解读”,又说了句粤语,“帮我找个对象吧。”
春天不是读书天,这话顶顶真理。
俩人看完电影,去附近新开的东南亚餐厅吃过饭,林彦俊撺掇说,反正都要写检讨,不如把下午的课干脆也逃了吧。下午一节自习一节体育,缺了也无妨。尤长靖一咬牙,舍命陪君子了。
外面热,他俩就在商城里蹭空调瞎溜达,林彦俊说换季的短袖不够了,尤长靖就陪他去男装区扫货。
但林彦俊的品位实在够呛,白瞎了那张脸。尤长靖一边念着“暴殄天物”,一边不由分说地剔除购物车里的豹纹衬衣豹纹腰带豹纹内裤,高个男生也不阻拦,耷拉着头小声抗议“我觉得挺帅”。
回学校的路上,天红得像倒了一整瓶石榴水,稍稍仰起头就能舔到。晚风醉人,喝着糖水的俩人心照不宣,掏出手机自拍。
“林彦俊你蹲低一点,不然我拉腿要好半天!”
“你不要老站到阴影里去,自己瞅瞅黑不黑?”
“能有你黑?”
俩人闹了老半天,终于在发出九宫格后消停下来。
“听歌吗?”
得到首肯后高个男生掏出手机。
“得,手机欠费了。”林彦俊一脸倒霉,“你的呢?”
“没电了。”
播放器里满是于澄生前录的歌,尤长靖偷偷长摁关机。
“我刚换的手机,没下几首歌,凑合听吧。”林彦俊把耳机给他塞上。
“没下几首”的说辞实在委婉,准确地说,就那么一首。
轻缓的提琴声,像锅里煮着芋圆的时刻,看它们染上好看的颜色,质地愈发柔软,从海洋深处浮起来。
树梢漏下星星点点的光圈,在脚下碎成银河。小时候不明白小孔成像的原理,问出十万个为什么,阿嬷被吵烦了,骗他说不间断地数够一万个就能去广寒宫。可要么邻居家哥哥买了新游戏碟,要么表姐寄来了信,数数如长征万里,总被敌军的飞机炮弹打断。
哪像现在,他们分戴耳机,听同一首歌。
“好听吧?”不等尤长靖回答,林彦俊便翘着尾巴,得意洋洋,“这可是我拉的。”
这话太亲密太无间了,男生根本不需要拐弯,就想起了于澄。
如果是于澄会怎么说呢——“好厉害哦你简直十项全能”。本来该模仿于澄的语气,就着星星眼夸一夸他,但不知为何,该拐的弯此时才出现在路口。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意料之外的回答叫林彦俊倍感失落,他这人难藏事,硬邦邦地回复:“这首曲子该小提琴与钢琴合奏的,不好听吗?那我关了。”
说罢伸手就要拔掉尤长靖的耳机。
“有谱子吗?”
“什么?”
“你不是说缺钢琴合奏吗?我回去录了给你。”
“我找找……”林彦俊慌慌张张地打开手机,“Olafur的Lj……这冰岛语我怎么拼,那什么你等我下个输入法。”
他恼自己沉不住气,可实在欣喜,耳机线乱七八糟缠成一团,可戴在耳朵上,分不开。尤长靖凑过来,说Ljósið是吗,我记住了,把你拉的这段也传给我吧。
长得黑哪不好了林彦俊想,不像尤长靖,脸红得生怕人不知道他怀了鬼胎。
六、近墨黑
“橘哥,咋好久不见你来网吧了?”
“快集训了,哪那么多空。”
林彦俊眼睛盯着屏幕,眼疾手快地击毙敌人。
“我看不是吧。”李敢掐灭手中的烟,手搭在林彦俊肩上,“你最近怎么老跟三班那小子一块?”
“也没老一块。”男生把头往一侧撇了撇,“我受不了你这味,离我远点。”
“你打球,他给你送水。你逃课,他帮你写检讨。你被小姑娘追,他替你打掩护……”
“真别瞎说,就是朋友。”林彦俊摸出几颗薄荷糖扔过去,“被张闻逮到你又得进办公室。”
“老子怕过他?”李敢看不惯林彦俊这劲,但也不敢惹他,半含戏谑,“得,要不是你家那事,我真要怀疑你和他……有一腿。”
林彦俊一击毙命,不再说话。
往后就是集训了,林彦俊打包了几件和尤长靖一块买的新衣服,带着几摞草稿纸就去了全封闭的大学城。
他走的那天经过三班,赶巧尤长靖被张闻抽问,半天没答上来。他比当事人还急,扔了个纸团进去,本想传答案,却不偏不倚砸中了卜凡。卜凡瞌睡正酣,一激灵误以为是老师的粉笔头,不大清醒地起身乱答“我觉得选A,为什么,因为三长一短选……”
趁乱,尤长靖偷偷跑出教室,也没同他说什么话,就叮嘱他夏天热,注意别中暑了。
那个瞬间,林彦俊心里好多话汹涌奔腾,可还不是时候,他仓皇咽下,说我八月底的生日,集训也差不多结束了,那会来找你。
于是之后两个月,他整个人融化成黄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蜘蛛打架想到尤长靖,暴雨降温想到尤长靖,小情人在操场散步想到尤长靖,就连同桌放屁,也能想到尤长靖。
好不容易等到七夕,负责看管物品的老师过二人世界去了,他伙同几个胆子大的男生,撬柜子翻出了手机,跑到这所大学的操场看台上,给那人打电话。
无人接听。
微信不回,支付宝也不回,能找他的联系方式都找遍了,也许那三好生正开着静音在做题吧。
这样想着,林彦俊不甘心,决定发语音。至于后续,等生日那天再说也不迟。
“尤长靖,我是林彦俊。”
“你这会在写暑假作业吧,羡慕吗,我不用写哈哈。”
“我现在在X大的操场上,放眼望去,全是情侣在谈恋爱。一年后的我们,应该也是这样吧。那个……我是说,带着各自的女朋友。”
“这边郊外,又在山上,能看到许多星星。听说你想报北外,那我就勉为其难,报个清华吧。我最近刷题手感不错,不出意外保送没问题,那样的话我高三就解放了,也不用默写了。不对,我要守着你默写,看你‘噫吁嚱’‘长太息以掩涕兮’我可高兴了。”
“尤长靖,你到底在干嘛呢……”
林彦俊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一时兴奋,忘了把手机放回原位。幸运的是,老师并未发现柜中异样,他便每天晚上,偷摸去操场给尤长靖发语音。
美中不足的是,尤长靖大概手机被父母没收了,一次也没回过,但这不妨碍林彦俊自言自语,他想他迟早能看到。
尤长靖的确手机上交了,因为他期末排名相比期中,后退了两百多名。
母亲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给班主任打电话,才知道儿子所谓的补课完全是骗局。她孤儿寡母地奔波这些年,为的就是等儿子有出息了,让前夫和小三那一家子眼红。
“尤长靖,你真会给妈长脸,含辛茹苦把你养到17岁,都不指望你能考个名牌大学了。你说你沾什么人不好,岳明辉,林超泽,这种良师益友不好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非得和吊车尾的卜凡一块玩。”
尤长靖体恤母亲辛劳,不敢忤逆,低头挨骂。
“卜凡也就算了,这孩子没心眼,老实。可林家那小子,他……”
男生终于忍不住:“他成绩那么好,都要保送了呢。”
“保送算什么?”
“保送还不算什么?咱们班第一高考都未必能上清北呢。”
“也是,你不了解,妈不怪你。咱母子俩好好说,谁也别瞒谁。”女人坐到男生对面,将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垂着眼说,“你爸跟小三跑了,他爸,跟男人跑了。”
“什么?!”
茶杯募地滚下桌,母亲为省钱买的是最便宜的那种,偏偏最结实,砸向男生的拖鞋,红得触目。
“十年了,我可一天都没忘。你一年级那会,林彦俊他爸说是要从美国调回来,他妈可高兴,打牌输了都不在意。我上班忙,顾不上你,他妈还叫你去家里吃过几顿饭,你不记得了吧?”
男生摇头。
“他爸回来后,谁也没想到,身后领了个男人。我遭过这事,劝他妈,说你比我幸运多了,男小三比女小三好,起码生不出孽种。”女人神情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不干己的事,“你爸早些年花天酒地,我为了你忍着,一直风平浪静。可贱人肚子一大,他立马和我离婚了。”
“所以我是真想你快点高考快点出息,妈没啥文化,就盼着你能在大城市成家立业,平安幸福过一生。”
女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哗啦啦的,止也止不住。
“妈,对不起,我会好好学习的。”
尤长靖替母亲拭去泪水,把她抱进怀里。
八月二十四没几天了,他和林彦俊的事,该了结了。
七、月黑天
林彦俊集训结束的日子是八月二十五,他二十三号当晚,混入进城浪的大学生里,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校门。
他早规划好了,4点出发,10点宵禁,往返路程2小时,算起来能和尤长靖吃顿饭再看个电影,这生日过得,值!
可时候不巧,他刚出校门,就被溜达买烟的宿管老师逮住了,结合今早刚发现的手机失窃,罪上加罪,一个电话叫来了林彦俊的母亲。
林母这些年被岁月催得禁不起大动静,来办公室后二话不说先甩了儿子一耳光。这倒叫宿管老师哑了声,他年纪不大,心知这帮十六七岁的少年都是各校的精英苗子,本想让这小子长点记性,这下倒变成温言劝慰林母了。
“老师对不起,这是我教导的失职。”林母见儿子一反常态不顶嘴,脸打红了也就受着,心下疑惑,“把你手机交出来。”
林彦俊乖乖地递给母亲,心里算着时间,这下好了,电影泡汤了,但吃顿饭总来得及。
“密码。”
“妈!”喊了一嗓子后,男生顿觉不妥,软声告饶,“妈,这是我的隐私,您就别看了。”
“我数三声,不然手机直接给你摔了。”
“妈我知道错了,一定好好比赛,求您别这样。”
“三——二——一——”
“0919。”小不忍则乱大谋,林彦俊想,反正也没什么女生的聊天记录。
但坏就坏在没什么女生的聊天记录,林母点开备注为“长靖”的对话框,被满屏的绿色语音惊得寒毛倒立。
她哆哆嗦嗦点了听筒播放,凑在耳边,听见自己儿子小声地说,尤长靖,我很想你。
十年前,她的枕边人,也喃喃着个人名,梦中想念,而后是爱。
她不死心,想着或许是什么小姑娘,早恋无关紧要,遂点开“长靖”的动态。阳光下的合影,将她最后一根稻草轻轻抽走了。
男生的微信名,明明白白写着,YZJ0919。
“妈,我……”自父母离婚后,林彦俊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神色,他伸手想拍拍她的背,被一把拂开。
“十年前我问过你爸一个问题,那男人,我和你,他选一个。”
“你爸选了什么,你不会不清楚,那时你七岁,拽着他的行李箱不让他走,膝盖磨破了也没见他心疼。”
“我知道你们老林家都是痴情种,听不得旁人劝。现在妈也给你选的权利,你想想清楚,出了这个门咱就不是母子了,我供你到大学,此后别过。”
喘不上气,像身上绑着铅块被投进大海,身后是巨鲨追逐,前方是礁石林立。林彦俊的手不自觉颤抖着,他恨自己把母亲伤成这样,可尤长靖,那是尤长靖啊,他死也放不掉的人。
男生忽地跪下,给母亲磕了三个头,硬邦邦的,额头上渗出血。
他说妈,是我不孝。
林彦俊到尤长靖家楼下时,已经九点了。来的路上他给他打电话,说有事要说,没想到尤长靖提前下了楼,在木樨树下等他。
“你来这么早,是迫不及待想见我吗?”
高个男生强装出混不吝的语气,捻起一朵矮个男生发梢的落花,揣进兜里。
“林彦俊。”
尤长靖忽然叫他,眼睛不像平日满含笑意,那被春天宠爱的面容,此时冷得像岁末寒冬。
“怎么了?”
祸从口出,他盯着尤长靖的嘴,害怕漫出滔天的祸端。
“你是不是喜欢我?”
原来是这个问题,林彦俊反倒不慌了,他想尤长靖装得那么严肃干嘛呀,是怕露怯还是害羞?
男生先低了低头,抿嘴笑起来,说是,我是喜欢你。
尤长靖却仍是那副绷紧了皮的模样,他沉默了好一会,问:“你还记得于澄吗?”
林彦俊一惊,大脑来不及反应,就听得尤长靖接着往下说。
“于澄是我前桌,一个善良又温柔的男生,成绩不好,但特别勤奋,每次看他绞尽脑汁写作业那个样,我就觉得好笑。”
想起故人,男生温柔展眉,叫林彦俊愈发心慌。
“那天,我们组六个人,原本约好一起去KTV给于澄庆生的。他喜欢你很久,我鼓励他择日不如撞日,要不趁今天跟你表白。他喝了瓶红牛壮胆,然后就去找你了。”
林彦俊记得,那个小男生拉他去天台,被风吹得几乎站不稳,递上情书说“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
“可你怎么回他的?你应该是说骂他恶心娘炮之类的吧,这话他听得多,平日里总嘻嘻哈哈笑过。但说话人变成他暗恋两年的你,就不一样了。”
不,我没有——这话卡在嗓子里,林彦俊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我记得他哭着跑回来,还没来得及安慰两句,张闻又把他叫去办公室写检讨。”尤长靖忍着哭腔,尽量放平语气,“再见到他,就盖着白布了。”
“他喜欢你也没什么错吧,把人逼到跳楼的地步,你这人心可真狠。”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接近我的?”
眼眶中洪水几近决堤,林彦俊奋力关上闸门,依然抵不住极大冲击力。
“没错。”尤长靖咬着牙,竭力不动摇,他早察觉出自己变了质的试探,但那是不道德的,他反复叮嘱自己。
“我关注了你的微博小号,推断你可能出现的地点,借助卜凡,制造巧合……但这些都是于澄教我的,如果不是他,你不会那么轻松喜欢上我。”
快忍不住了,心底有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叫嚣,说尤长靖,你明明是喜欢他的,你喜欢林彦俊。
“那你就没有一个瞬间,是喜欢我的吗?”
林彦俊有好多话想说,关于他的父亲,他的童年,他为了顺从母亲假意厌恶同性恋,他知道他不怀好意可甘之如饴,他想和他一起去北方大口吸霾也乐意,他计划了无数种未来只要他喜欢随时可以推翻重建……
他爱他,像橘生淮北,自愿为枳。
可是尤长靖说,从来没有。
八、黑择明
“怎么回事啊,都高三了,一天天魂不守舍的?”
卜凡又来借作业了,他不知道尤长靖和林彦俊的事,见他盯着桌上的柑橘发怔,只当男生又想起了于澄。
“都高三了你还抄作业,自己写。”
八月底闹翻后,尤长靖和林彦俊再无往来,即使走廊上撞见,也都低头各走各的,就这么波澜不惊过了半个月。
“诶跟你说个事,于澄父母上周开始终于消停了,听说张闻软磨硬泡起了作用,校方不仅给了好大一笔抚恤金,还给他父母找了份工作。”
“嗯,挺好的。”尤长靖魂不守舍,拿出红笔起身,“我去办公室改卷子了。”
这人,有点怪。卜凡挠挠头,决定去一班问问林彦俊。
正值午休,办公室除了张闻,只余电风扇“吱呀吱呀”声。
男生改到一半,心烦意乱,算错好几张试卷的分数,卷面上划了好几道鬼画符。
“别着急,心静自然凉。”
张闻端来杯茶水,拍拍他的肩,打开空调说:“我一个人,为了省电就没开,忘了你了,抱歉哈。”
“谢谢张老师。”男生心虚地喝水,想着前些日子还怪罪过他不作为。如今看来,张老师工资低又节俭,还愿意帮于澄说话,实在是个好人。
“没事,这么热的天,还麻烦你帮我改卷子,该我谢谢你。”
茶水见底,中年男教师又帮男生添满。
“长靖啊,之前于澄那个事,还在怪老师吗?”
张闻忽然话锋一转。
“没有没有,张老师,自从知道您私下为于澄做了不少事,我哪有资格怪您。”
天真的太热了,尤长靖觉得自己中暑了一般,脑子晕晕乎乎的,眼皮上下打架。
“真的不怪老师?”
“真的不怪。”
尤长靖往后靠在椅子上,眯眼看不清眼前人身影,只听中年男人反复念叨“不怪就好不怪就好”。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外套被拉开,有双粗糙的手触到他的胳膊,惹得他即便神志不清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生不由自主地反抗,但手脚绵软,连推搡都做不到。男人油腻的嗓音又响起了,他说乖乖,早没发现,你可比于澄嫩多了。
这个瞬间,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串联,于澄死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办公室,但因自杀盖棺定论,家属又要求赶紧火化,根本没查死前是否经受过什么。
以及家属为什么闹的正是时候,踩着校领导的痛处,因为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于澄父母勾结张闻,不顾儿子惨遭毒手的痛楚。
“于澄死了,以后就你来替他吧,他两年都没反抗过,那天突然犯病说要告我。无凭无据的,他哪儿告得成啊?这不,命短自杀了哈哈哈……”
张闻正要脱下男生的衬衣,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撞开,闯进来的男生不管不顾,棒球杆狠狠砸向禽兽的头颅。
直直砸了个窟窿出来。
“够了林彦俊,快住手!”
茶杯小,尤长靖只喝了大半杯,被满地鲜血惊得满目清明。
他见林彦俊仍然止不住动作,上前抱住他,被高个男生回身抱住,颤抖着声音问:“你有没有事?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我没事。”尤长靖忽然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底气,使劲使劲环住高个男生,“林彦俊,我喜欢你。”
林彦俊紧紧握着棒球杆的手终于松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哑着嗓子低声说:“尤长靖,我没有。”
“我没有伤害于澄,我和他说可以做朋友,但我不喜欢他,这也有错吗?”
“我只是喜欢上了我喜欢的人,这也有错吗?”
尤长靖捡起棒球杆,小心抹去上面的指纹,用比平时还要温柔的语气说:“没有,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他的眼睛可真像珍珠,圆润莹白,用尽一切发着光。
“林彦俊你听我说,待会我去自首,警察来了你就咬死进来时张闻已经这样了,你身上的血是分开我和张闻时沾上的,对了你不能说张闻,你得称呼他‘张老师’,这才有好学生的样。”
尤长靖四平八稳地叮嘱林彦俊,把他毕生所学的骗人技巧教给他,为的是救他。
“可明明就是我打死他的,我怎么可能让你代我受过!”
林彦俊话音刚落,就被捂上了嘴,四目相对,他的珍珠丝毫未蒙尘。
“我是正当防卫,你是蓄意伤人。”
男生说着,也狠狠敲向地上那摊肉,使之死得无法更进一步。
“现在,我们就是共犯了。”
尤长靖状似插科打诨般笑起来,他说你不答应我,管你判有期还是无期,我都比你先一步出来,到时候找个大帅哥谈恋爱,气死你。
“还有,我02年的你忘啦?没满十六岁,不用蹲局子。”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林彦俊,你安分点,待在淮南做你的橘子。给我成为最甜最大最饱满的那种,一口咬下去,是甘冽的清溪水,和煦的穿堂风。
你要竞赛拿奖,名校毕业,前途似锦,婚姻幸福。
然后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尾声
尤长靖其实很难再想起林彦俊了,监狱里的日子,世外桃源似的,每日重复体力劳动或手工活,压根不用动脑子。时间一长,他都要退化了。
而“想”这个动词,最耗脑子。
林彦俊每周都来看他,但他一次也不愿见,终日机械地坐在院子里,剥剥豆子或削削土豆。狱友可怜他年纪轻,不忍让他做累活,这其实给了他大把的时间放空。
这天日光澄澈,像罐子里储了几十年的纯酿。尤长靖听着广播里的“十九大”宣传,和一颗死活不离开豆荚的豌豆较劲,力气使得太猛,豆子蹦上了天。
男生随着豆子的行动轨迹抬头,忽然想起好多好多年前,他一年级,刚被选上少先队员,每天都端端正正将红领巾系在胸口。
这副三好的模样激怒了几个后进生,放学后把他堵在巷子口,扯了他的红领巾,用剪刀剪得稀碎。
小男孩那会连哭都忘了,蹲在地上一片一缕地拾。过了好久,面前出现一个戴瓜皮帽的男孩,比他高一些,皱着眉,说你干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好心人让尤长靖泪腺决堤,他抽抽搭搭地叙述了自己被欺负的场景,惹得瓜皮帽男孩的皱痕更深了。
“再买一条不行吗?”
“我没钱。”尤长靖绞着手指,“再说红领巾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买来的不算数。”
戴着瓜皮帽的林彦俊就这样把尤长靖领回了家。
他从柜子里翻出妈妈的丝巾,用西瓜水漂了好几次,但都无法固色。思来想去,林彦俊找了一件冬天的羽绒服,用剪刀在外层布料上剪了个三角形,给尤长靖系上。
“你就凑合凑合吧,我还没进少先队,不然就能把我的给你了。别哭了,赶紧回家去吧。”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林彦俊的红羽绒服上,都缝着块异色的三角形。常有人取笑他,林彦俊不大在意地挥挥手,“懂不懂,奥特曼身上也有这么一块,这是男人的符号。”
那时候的林彦俊多好呀,到哪儿都有一大帮男孩跟着他,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如果不是遇着他,他这一辈子,得是多少人的心尖尖啊。
尤长靖揉了揉眼眶,广播忽然传来熟悉的音乐声,他到死也不能忘的,Olafur的《Ljósið》。
且是加了钢琴伴奏的,他与他合奏的那一首。
他抬起头,眼前男生剪了个瓜皮刘海,和初见时如出一辙皱着眉,他抢过他手里的豌豆,说你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捏捏他的脸,还是过去那个手感。不对,牢饭都能吃胖,尤长靖你也太有能耐了。
尤长靖说不出话,他抓住林彦俊的手,豌豆滚了一地。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义勇为打伤了人,被抓了。”瓜皮头少年蹲下身,眼睛看着眼睛,像水星撞见火星似的。
“那人就伤了条腿,本来可以私了,可我偏不愿赔偿,连老年人都偷,真不是个东西!”
尤长靖遏制不住地掉眼泪,林彦俊一点一点给他擦掉,叹口气说:“你别哭啊,我算过了,我六个月有期,刚好赶上你刑满释放,咱俩能一块出去。这几年我竞赛拿了金牌,三年就本科毕业,盘了个咖啡馆,也算有房有车,答应你的事基本上都做到了。”
他们俩坐在树底下,绿树阴浓夏日长,太阳投下的光圈落在少年眼睛里,那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现在就差一个,婚姻幸福,你能答应我吗?”
我们都知道淮南风水好,能培育出世界上最好的橘子,可没有人试着在淮北种枳。或许第一个人只能自食苦果,但种的人多了,终有一天,那些种子能勇敢地抵抗风霜,储藏甘甜,笔直而又坚挺的葳蕤参天。
他们这么相信着。
后记:
这篇文基本代表着我对前阵子“🌈”和“Metoo”的看法,触碰了一些社会问题,不知道会不会被删,但我身为写作者,希望能表达一些观点。
一直感谢大家对我的喜欢和鼓励,但其实我做的还不够好,仍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会继续加油的!
淮南淮北无非是种选择,希望每个人都能直视内心,抵抗风暴。
我们下个故事见。
红线本(中下)
16.
“听说你晚上喜欢抱着人睡,才能睡得着哎……这个,是真的吗?”
周浩然瞬间窒息。
……说实话,他睡觉爱抱人的这个癖好,起初其实也并没那么严重。
童年时期在黑暗中安全感不高,抱着毛绒玩具才睡得着。莫名的习惯延续至今,近期新欢是只爆款宜家大狗,光他们宿舍就有俩,另一只属于黄其淋。
某天那只他摆在床上的大狗不知道被谁抱走了,空留一张皱巴巴的小床。周浩然无语凝噎向天空大声呼喊了一句妈卖批,随后还是认命地用被子盖住了脑袋,辗转反侧直至深夜。
数个小时后,天色仍黑。...
16.
“听说你晚上喜欢抱着人睡,才能睡得着哎……这个,是真的吗?”
周浩然瞬间窒息。
……说实话,他睡觉爱抱人的这个癖好,起初其实也并没那么严重。
童年时期在黑暗中安全感不高,抱着毛绒玩具才睡得着。莫名的习惯延续至今,近期新欢是只爆款宜家大狗,光他们宿舍就有俩,另一只属于黄其淋。
某天那只他摆在床上的大狗不知道被谁抱走了,空留一张皱巴巴的小床。周浩然无语凝噎向天空大声呼喊了一句妈卖批,随后还是认命地用被子盖住了脑袋,辗转反侧直至深夜。
数个小时后,天色仍黑。
头毛乱翘的室友黄宇航堪堪将他摇醒,表情复杂地将他望着。
周浩然揉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爬到了下铺去,手臂正扣着队友的膝盖,使劲掰都不撒手。
周浩然:“……”
他连忙松手,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这是怎……”
黄宇航持续性恐慌,一骨碌爬到床角慢慢用被子遮住上半身,目光幽深道:“周浩然,你该不会是……”
周浩然:“……不不不完全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呢?!我刚才只是真实的梦游你相信我。”
讲真,半夜抱人事件统共不过发生一回,却不知什么时候传进了严浩翔耳中。小兔崽子听此惊天爆料,兴奋得找不着北,火速而激情地宣传了起来。
“黄!校!友!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吗黄宇航昨天都吓死了!因为周浩然他——”
“陈玺羽你绝对想不到我哥他今天早上表情有多恐怖,因为他室友居然——”
“欸黄其淋你别走你别走,我跟你讲,你知道吗!?周浩然他昨天竟然半夜三更的爬到了下铺——”
周浩然:“……”
周浩然:“…………严!!浩!!翔!!!”
周浩然软磨硬泡都没能封住他的嘴,偏偏严浩翔又在电台隆重介绍了此事——周浩然发誓自己当时真的想把这位小朋友人畜无害的脸上用马克笔写下大魔王三字。然而这个念头还没付诸行动,他便真切地看见,黄其淋虽在垂眼看台本,却在听他们叽叽喳喳到这一段时,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听说你晚上喜欢抱着人睡,才能睡得着哎……这个,是真的吗?”
所以到了此时此刻,听到黄其淋亲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浩然已并不感到奇怪了。
他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尾音拖得好长:“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那就好。”黄其淋顿了下,若有所思道,“正好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哎。”
——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哎。
周浩然嘴边的笑意凝滞了。
这种心情呢,哪怕时至今日还是难以形容。就好像他当初会在红线本上写下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心愿一样。
想要你关注我的网易云账号,想和你牵手,想跟你一起睡觉。怕你因为我睡觉的时候乱抱人就嫌弃我。
其实不就是希望你可以喜欢我吗?
他没抬头看黄其淋,指尖扯了衣角好久,还是没能说出口。而后他目光越过黄其淋背后,落在自己新搬来这个宿舍的木质柜子上——抽屉最后一层的深处还藏着那本鲜艳的红色本子,好像正不顾一切地散发出灼热光芒。
他凝望半响,说不出话来。
17.
周浩然,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是第一次羡慕其他人和黄其淋的相处模式了。虽然也没有好到无时无刻黏在一起,至少交流顺利毫无障碍。
不像他们俩说起话来的时候——周浩然的内心os少说也能能刷满原际画所有员工的电脑屏,还是配上爆哭颜文字的那种。而黄其淋呢,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平静得让人觉得难过。
周浩然尴尬得要命,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只得打了个哈哈,“那如果我真的不小心抱到你了,你会不会打我啊?”
“……打你?”
黄其淋歪头望他半晌,忽地笑出声来。
“应该吧。不过我打人下手又不重,你紧张个什么啊。”
“既然是黄锐的安排,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是吧。”黄其淋拿着蓝色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发尾,理直气壮得像自己从未当众打过ceo的头一般,“就,你别半夜睡得东倒西歪,把我压醒就成。”
话是这么说,可当周浩然真的洗漱完毕躺到黄其淋床上去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僵成了一根放在冷藏室里三年有余的雪糕。被单到枕头全都有那人的气味,一条宜家大狗毛绒玩具贴着墙壁。他以指尖摩挲柔软的被子布料,好像自己还能感受到对方留在上面的温度一样。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躺上黄其淋的床了,可那种心境偏偏就像……
马上就有谁要来挑他的红盖头一样。
周浩然:“……”
他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觉得董存瑞炸碉堡前英勇就义的心情不过如此。
事实上当黄其淋吹干头发拿着手机爬上床的时候,那股紧张反而没有得以具象化。因为黄其淋还是那个黄其淋,归根结底还是平日里一起训练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并没有因为换了个宿舍就变成了吃人的怪兽。
他稍侧过身,假装不太注意黄其淋动向的样子。而黄其淋穿着件充当睡衣的明黄色T恤,打着哈欠单腿跪在床边,拉开被角摸索着钻了进来。
上下铺的床本来就小,周浩然一个人都睡不舒坦。一个一米七六,另一个一米八,两个年轻男孩的身量在促狭的空间里不等舒展便贴在了一起。
黄其淋头发尾梢还略带湿意,膝盖小腿都是热的,仅仅指尖有点冷。指尖无意擦到了周浩然的手臂,然后就翻过身去。
周浩然吓得整个人往后贴,头砰地一声撞上后面冰凉的墙——黄其淋被这动静惊得一顿,旋即噗了一声,微侧过脸眯着眼睛笑起来,“哎我说,某些人本来就笨了,平时应该保护好头才是。这么撞一下可能IQ又要下降百分之十了。”
周浩然:“……”
周浩然:“我这叫做……”
“啊我要看电影了。”黄其淋:“帮我关下灯谢了。”
周浩然:“……”
说什么看电影,就是手机里看电影而已嘛。周浩然伸长手关了墙上的灯,黄其淋背对着他,耳机塞好,暗色里光影跃动。周浩然没敢凑近,只隐约看到一架穿梭在橘色晚霞里的老式红色飞机——按照画风来看,好像是宫崎骏。
虽然对这些需要太多深度思考的电影根本提不起兴趣但是,好想和他一起看啊。
周浩然几乎有一种想立刻抽出红线本写上这句话的冲动。但他怎么可能在黄其淋面前这么做呢。
原本就应该满足了不是吗。他都跟黄其淋一个宿舍了诶!一个宿舍!
在床被修好之前的几天里可能都要跟黄其淋挤在一起睡了!
想到这里就会疯狂心跳加速,偏偏表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周浩然摸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目光却止不住地往黄其淋的手机屏幕上飘忽起来。
他试探性地说了句:“我睡了?”
音量不大,可塞着耳机的黄其淋竟然听见了。他暂停了电影,微微侧过头,顿了片刻。
然后抬手将锁了手机屏。
他迷迷瞪瞪伸了个懒腰,可能碍于空间太小而没有翻身,轻轻打哈欠道,“行,睡吧。”
周浩然:“……啊你不用管我啊!继续看吧!”
黄其淋:“哎……你。”
他语气依旧平静,只略带了些许无奈。
“我们睡这么近,手机屏幕太亮会影响你睡觉知道不知道。”
我们睡这么近。
……我日,你也知道我们睡得近啊。
18.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张床上相安无事的睡着可能才是真的有鬼了。
周浩然差点立刻打开玄幻小说学习一下清心咒,尽力地背过身去,让脸贴着墙壁。在落针可闻的黑暗中他几乎能听见黄其淋均匀的呼吸声,只是不知道对方醒着睡着,整个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刚准备开始数羊,却听见黄其淋轻轻问了句,“睡着了?”
声音压得很轻,话尾是气音,狭隘距离里唇齿间的气流洒在他后颈。
周浩然遭不住这阵酥麻痒意,身躯一僵的瞬间却没能说出话来,干脆心一横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
黄其淋似乎以为他是真睡着了,顿了片刻,稍稍向后挪了一些,拉远两人距离。
周浩然本以为两人能保持这个相安无事的姿势直到隔天醒来——谁晓得腰际忽然一沉,温热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狎昵地将他轻轻扣住了。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
他感受到黄其淋惬意地挪了挪,下巴贴住他的后背,喉间散发出一股闷而轻的气音,像伸懒腰的小松鼠满足地抱住了一只超大颗松果。
可能是把他当成毛绒玩具了吧。
……没,没想到有这么可爱的睡眠习惯啊。
明明姿势一点也不舒服,周浩然却丝毫不想挣脱。他深吸一口气,旋即企图调慢自己的呼吸速度不要影响到黄其淋的睡眠——对了,顺便心跳声也勉强藏一下好吗!都响得像炸鞭炮了!
这个姿势保持了长达二十分钟,周浩然完全睡不着。他在某一个瞬间甚至想直接拽开黄其淋的手然后转过身回抱过去,但他知道自己如果那样做了,这大概就是他当黄其淋室友的最后一天了。
周浩然内心十分复杂。
……而后正当他僵如雕像,以为自己万事大吉的时候,黄其淋呼吸加重,似乎是醒了。
周浩然立刻屏息。
然而黄其淋只是略略松了手臂,侧身伸了个懒腰。而后又毫不留情地伸长手臂,把周浩然重新拽进自己的怀里——比先前更过分的是他顺便伸腿压在了周浩然腰上,整个人呈八爪鱼式把他锁住,说是钉在床上也不为过。
周浩然:“……”
肉体被压制,灵魂在撞墙,他真的有点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
这样下去他恐怕是要一夜无眠。周浩然有点哆嗦,想发言却不敢开口——明明这个抱着他的力度也并不足以令他窒息,为什么倒呼吸不过来了?
心跳声宛如雷鸣,周浩然咽了口口水,还是试探性地出了声。
“黄其淋……”
房间很安静,他鼻音浓重的一唤很轻。周浩然话音未落,便感受到那个抱着自己的力度瞬间减轻了。
黄其淋将搭在他身上的腿挪开,松开环抱住他的手,没头没脑也来了句。
“周浩然?”
“……”
“……”
“……”
“你没睡?”
黄其淋的这个问句听不出心情好坏。周浩然头皮一麻,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被子窸窸窣窣地动了,床板吱呀一声。他感受到黑暗中有个身形突然靠近自己——凑到脸颊一侧,似乎在细细打量,淡淡呼吸洒在他耳朵绒毛上。
周浩然死死闭着眼睛,内心疯狂祈祷对方不要注意到自己颤抖的睫毛。
大概夜色太黑,表情真的无法被看清。黄其淋撑起身体望了半晌,似乎莫名松了口气,“在说梦话……?”
周浩然总算放缓了呼吸:太好了,装睡成功……
……
……
等下!
我说梦话竟然在喊你的名字??
这不是更奇怪了吗?!
那一刻周浩然耳朵红透,脑海里混混沌沌地跑过好多东西。
某本红色的本子、他网易云音乐弹出来的一条关注信息、孩子气的游戏里不经意交握的手、抑或刚才黄其淋无奈的一声叹息:我们睡这么近,手机屏幕太亮会影响你睡觉知道不知道?
这些感觉都太陌生了。短时间里他无法想通太多东西。
他只晓得自己喜欢的人现在正撑起身体注视着自己。或许借着月光,或许室内这么暗他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或许他真的没发现自己在装睡,又或许只是黄其淋情商太高没有拆穿。有些细节他无从追溯,或许无论多少年过去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只知道过了好久,有人忽地凑近他耳畔,低声笑了下,“……喂。”
“晚安。”
19.
隔日六个人按例起得都很早,睡眼惺忪就被抓进公司里继续紧锣密鼓地训练。黄其淋塞着耳机,绕开大部队上楼的步伐,径自走进ceo的房间。
黄锐也还困着,放下包便翘腿坐在桌前摆弄着他的动漫美少女手办。本来大清早会来打扰他的人少之又少,以至于听到脚步声抬头时还很无奈,“怎么不去训——”
黄其淋摘下半边耳机,双手撑在桌上,深吸一口气,“给我们换床吧。”
黄锐:“……”
黄锐:“啊?”
“周浩然那张床坏了。”黄其淋面无表情道:“你给我们换床吧,不要上下铺了。”
其实搬来郊区之后,公司本就有给他们换套家具的意思了。只是原本以为大家都习惯了上下铺的居住模式,黄锐没来得及动手而已。
听黄其淋这么提议,他倒觉得可行,只是半晌才皱着眉头道,“他床怎么坏的?”
黄其淋挑了挑眉,“就,前两天徐一宁在上面蹦迪……”
“……”
“……”
“那周浩然昨晚怎么睡的?怎么不跟我来讲?”
“他跟我挤了下。”
“这样啊?”黄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喔了一声,“那你们可能还得再挤两天了。我今天下午就去附近家具店看看吧,想想买什么尺寸比较好,房间里放不放的下。我就说你们这几个睡一张床肯定不舒服,半夜不知道怎么蹬被子七倒八歪的,所以还是得……那个什么,一人一张床。那你们最近还有什么家具想换的吗?搬宿舍的时候丢的东西有没有需要再买的?”
他滔滔不绝了半天,最后的问题没能得到回音。
黄锐这才抬起头,发现黄其淋垂着脑袋心不在焉,根本没在听的样子。
“没睡好啊?”
黄其淋脊背小幅度地震了下,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抬起头,“……对。”
“说起来,徐一宁莫名其妙蹦迪干嘛……你俩这是要整周浩然吧。”黄锐说到这里幡然醒悟,话语一顿,视线堪堪从他的精美手办的裙底里拔出来。
“你跟我说要换宿舍跟周浩然一起住,就为了这?让他最后无床可睡只能找人挤挤?不对啊,你这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他要是跟你挤了你也睡不好啊……”
“……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黄其淋别过眼去,强行扯出一个卖乖的笑容,“所以,黄锐,换床,谢谢。越快越好。”
“你这个态度!”
“……CEO请您给小的们换个床吧么么哒。”
“请上诉者严肃陈述你的理由!”
“睡不好会导致我们长不高。”
“行吧,看在林墨同学态度优秀的份上。下次要是有这种突发情况应该早点跟我说,你俩睡那么小一张床肯定太挤了——是吧?”
太挤了——是吧?
分明是个极其平常的问题,却让黄其淋愣怔地抬了下眼。
太挤了,确实太挤了。
可能是那些在暗处丛生的念头,也可能是那张太小的床,全都太挤了。又或许他的世界本来就够小了,周浩然踏进后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得其他人了。
他单手攥着书包带子,突然笑了下。而后重新塞上耳机,耳尖红得不太经意。
“嗯,是有点儿。”
20.
周浩然维持脸红的状态已经一整天了。
严浩翔率先发现了这个问题。毕竟是夏日祭前夕,他起初以为这家伙在由于精神压力过大而可怜地发烧了。而后在慎重地比较了自己额头和周浩然额头的温度以后,他一脸莫名道,“咋回事儿,还没我热呢。”
而后又碰了碰周浩然的脸颊,吓得他缩回手,“妈呀这脸,摆个锅能煮毛肚了。”
周浩然:“……”
周浩然:“我没病。”
“你有病。”严浩翔严肃判断道,“别怕,我们众筹送你去医院。”
周浩然:“……”
“咋了咋了?生病了?”徐一宁啃着苹果蹭过来,皱眉一碰周浩然的脸颊,瞪大眼睛惊呼了下,“我靠?周浩然你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吧,我们帮你跟老师……哎你笑个屁啊?”
周浩然低头傻笑一阵,摇头道,“没事儿啊。”
陈玺羽叼着酸奶吸管蹭过来,风凉道,“怕不是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哦。”
周浩然瘫坐在凳子上持续性傻笑。他一手抱臂一手托腮,闻言一惊,旋即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陈玺羽,“哪有。”
“我前两天吃泡面的时候你还问我呢!”陈玺羽一脸鄙夷道,“没想到你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啊周浩然,那天你还问我,如果有了喜欢……”
“哇陈玺羽你最近这个面膜好有效啊。”周浩然冷不丁打断,猛地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四下揉捏起陈玺羽的包子脸,“又白又嫩真是绝了,相信不久以后的夏日祭你一定能大放异彩!”
陈玺羽:“……”
陈玺羽:“真的?”
徐一宁:“?呕不行给我个盆我要吐。”
严浩翔:“大放异彩这种词都说出来了,方方你真的病了。”
周浩然:“……”
他刚想开口解释点什么,黄其淋忽地披着条蓝色的小空调毯踱入房内,正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个橘子。发现舞蹈房里的气氛格外诡异,他不禁抬头四下张望一圈,发现五个队友正一动不动地将自己望着。
黄其淋:“……咋了?”
周浩然立刻低下头。
注意到周浩然的失态,一侧靠在墙上玩staff手机好久没发言的黄宇航陡然一顿,而后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似的,又抬头看了看黄其淋,以看热闹的心态回了他一句,“没呢,周浩然可能有点感冒,脸特别热。”
黄其淋啊了一声,走过来弯腰望了眼低着头的周浩然,“脸怎么这么红啊。”
他这漫不经心的一句有点含糊,嘴里还忙着咀嚼几片砂糖橘。
周浩然一抬头,视线却钉在对面的墙壁上:“有点热。”
发现这人真的面色有异,黄其淋皱眉顿了会儿,突然抬手往对方嘴里塞了片橘子。
“特别甜这个,刚从小冰箱拿出来的——你看看吃点冰的会不会不那么热?”
周浩然下意识张嘴,一片冰凉的橘子被塞进去。对方温温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嘴唇下巴,他瞪大眼睛傻在那儿,突然有点无法行动。
原本都可以顺畅交流的不是吗?
现在怎么就连这样一个普通的动作……都会紧张了呢?
周浩然猛地站起身来,心如乱麻道:“我先出去一下……”说完就同手同脚地蹭出了舞蹈房外。站在门口玩手机的staff跟他迎面相撞痛龇牙咧嘴,周浩然却仿佛浑然不觉,低头说了句对不起,而后一脸茫然地走远了。
Staff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道,“他咋了?一星期没睡了?”
黄其淋面色一沉,抿着嘴将余下的几片橘子随手放在桌上,也跟着走了出去。
陈玺羽:“……”
徐一宁:“……”
徐一宁:“我觉得我好像我领悟到了一点什么。”
严浩翔:“领悟?”
陈玺羽:“啥?”
黄宇航微微一叹:“唉。你才领悟到吗?”
徐一宁颔首,摸了摸下巴道:“嗯。虽然之前早有猜测,但不敢确定,没想到事实如此惊人。”
“那就让我们一起祝福。”
“好的。不过我还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这件事。”
严浩翔:“什么事啊?”
陈玺羽:“你们在说什么????”
黄宇航:“不过之前有端倪吗?我们怎么才发现呢?”
“感觉之前就有了……”徐一宁理智分析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不是有次在车上,他不敢喝黄其淋的饮料嘛,你还记得吗?”
黄宇航:“原来如此。那时候可能早就开始发展了。”
徐一宁:“没错。我当时也以为他只是嫌弃口水罢了,没想到……”
陈玺羽:“Hello??????”
严浩翔:“你们在说啥,理一下我们好吗?????”
黄宇航与徐一宁神色严肃,而后纷纷转过头来望着陈玺羽和严浩翔,异口同声道:“你们还小,这种事不懂。”
严浩翔:“……”
陈玺羽:“……”
……
周浩然脑袋很乱。
这种烦躁的感觉让他只想一个人呆着静一静,然而公司就这么点儿大。走投无路之下他一路飘荡到了走廊尽头,找了个角落挪开盆栽,蹲下来揉乱了头发。
没等他理出一个“暗恋事件”的开端,一双vans板鞋出现视野里,循上露出白皙细瘦的脚踝。
“……你怎么啦?”
他抬起头的时候,黄其淋恰好问出这句,旋即露出了个微微懊悔的表情。
可能认为自己有点打扰到了周浩然,黄其淋有点不好意思道,“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
“没有没有,就是……”周浩然道,“夏日祭给紧张的。”
“有什么好紧张,不跟发布会差不多嘛。”黄其淋在他面前蹲下,抱着膝盖也笑得有点儿傻。
“要不咱俩,出去放松一下?”
21.
通常,只是说通常。
一对暧昧期情侣的约会,通常会开始于一句:“周末你有空吗?”
只有好朋友好兄弟之间闲来无事的消遣才是:“要不咱俩出去放松一下?”
周浩然深谙这两者的区别。只是他只觉得自己了解表面含义就好,其他的也没时间再去在意了。
黄其淋并没有什么隐秘而伟大的计划,不过是瞒着黄锐溜出去罢了。周浩然被他的邀约弄懵了一整天,等晚上训练真正结束的时候忽然被黄其淋握住手腕一拽,等思绪堪堪转圜,人早已突破楼下粉丝重围,刘海被风吹得七扭八歪。
已过深夜十一点,天热风急。周浩然一路上茫然地被塞了满手的信封和纸条,而走在前面的黄其淋拽着他胳膊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到半路才稀里糊涂地想起来要戴口罩。
其他几位队友开窗向下张望,感叹声缭绕不绝,“哇噻他们真的……”
“点播一首私奔到月球?”
“我也想出去玩啊!罢工了罢工了!”
“不是,黄校友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啊?”
“嘘,黄校友还不知道呢……”
黄其淋猫着腰钻上出租车,而后回头瞥了周浩然一眼。其他队友风凉地靠在窗边,笑声响得聋子都听得见。被弄乱方向的粉丝稍不留神,恰好给了他们从这弯弯绕绕的荒郊得以脱身的机会。
“嘘……小心被跟车。”
“跟车?”
周浩然吞了吞口水,连忙跟他上了车,感觉堪比执行机密任务一般。当艺人也有四五个月了,可跟车这种事他还没有概念,只晓得听着就挺恐怖。
“是说粉丝会跟上来吗?”
“嗯。”黄其淋低头掏出手机,闷声让师傅开到最近的一个商城,而后却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后传来。
深夜十一点的郊区早就没人了,昏黄的灯光映亮几个年轻女孩的身影。
她们低头匆忙地叫着车,隐约能听见几人愤然骂道,“这么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谁知道啊,作死啊真的。”
“赶紧赶紧,叫的到车吗?!”
“你们也开滴滴,同时叫我就不信叫不到……”
“诶诶诶,我这里有人接单了!”
“怎么办?”周浩然咯噔一下,没忍住身形向前轻轻拍了拍司机的肩,“师傅你先开吧?”
那司机估计也没见过那么大阵仗,乐呵呵地说没想到你们小小年纪已经是大明星啊——出租车应声而动。
可惜没开到下一个红绿灯口,后头一辆红色的出租车紧接着尾随而上。
黄其淋大概也没意料到三根半夜还有人这么疯狂,张了张嘴甚至气得没说出话来,忍不住用指节反复敲着车侧门把,烦躁地皱起眉头。
车道空旷,两辆车渐渐变成并行。黄其淋别过脸不去看另一辆车,压低声音,只得催促,“师傅,麻烦你开得再快一点。”
没用的,其实他也知道,一旦被跟上就基本甩不掉了。从前在重庆被跟车甚至是从公司到家里。他还记得自己攥着手里厚厚一叠信,心里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的复杂感觉。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种地步才高兴?
黄其淋订电影票的手鬼使神差地顿了下,而后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周浩然。
“……怎么办?”
周浩然还是第一次看到黄其淋这种无助又焦虑的表情。
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怎么问他呀。他没有计谋,不敢决策,只有自己正在进行一场大冒险的浅薄意识。
可是如果把这一切当成私奔来考虑的话,似乎就有了答案。
周浩然稍微向前坐了点儿,鬼使神差地说。
“要不,我们下车吧?”
22.
公司新搬来的这片地方荒凉得不行。宿舍附近好歹还有人烟,这里的公路上只剩下看不见尽头的长路和工业化的楼房。
公路旁侧竖起长长一片维护栏,中间偶有缝隙,背后就是横亘复杂的管道与泥塘。黄其淋望向车窗外凝视一阵,听到这话竟然略略松了眉头。
然后抬眼道,“师傅,路边停一下。”
原本是几乎踩满油门的速度,这突然要求的停滞让司机愣了愣。车身一震,速度猛地慢下来,而后歪歪地停靠在了右侧。
两人下车,便见粉丝坐着的那辆车后知后觉地开出去了一段,而后才慢慢停下来。女孩儿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下车,聒噪细碎的辱骂声从远处传来。
黄其淋拉住他的手,“快跑。”
他们不知道这条公路总长有七公里,步行过去能累掉半条命。但这一刻什么都来不及想,唯一的念头是在这个空旷偌大的世界将彼此,好好的,藏起来。
他们跑到公路的另一头,红白色警示桩列了一整排,坡下的五金店广告牌褪色成黑白,像黄铜色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杂音。坡很陡,但情急之下第一反应是从那里跳下去,最好藏在一个没有人能再找到的地方。
而后他们真的这么做了。草坡上还算光滑,至少看不见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周浩然站在边沿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顺着黄其淋攀着自己的手向上,与他轻轻十指相扣,掌心滑腻地出了些汗。
黄其淋转过头,对他做了个口型。
三,二,一。
该说这一次牵手比先前的每一次都更为心动吗?确实是的。就比在红线本上许愿又实现的那一次都要来得心动。
两个人对抗世界的感觉,怎么会稀松平常呢。
周浩然平时特别喜欢听欧美音乐,要燃,鼓点越密集越好,可没有一首能用来做此刻的背景音。他听见风声短暂擦过耳廓,来不及钻进耳蜗便被另一阵风勾走。好像整个地球都特意为他们转得更慢一点,地面升起几公分只为让他们稳稳落地。
一片静谧,他听见黄其淋轻轻嘶了一声。他们藏在坡下,光线昏暗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周浩然压低声音,“没摔着吧?”
黄其淋摇摇头,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忽地听见小皮鞋清脆的脚步声出现在头顶上方。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啊?”
公路上稀疏的灯令人视线困顿,若只借着这朦胧的光线,坡下光景大抵只是黑乎乎的一片。周浩然听到她们的声音忽远忽近,脚步声杂乱地出现,而后又消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黄其淋立刻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周浩然有点委屈地转过头来,黄其淋却弯起眼睛,冲他无声的笑了下。
黑暗里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映出一阵格外明澈的晶莹。以至于周浩然突然就在想,这片光是从哪里来的呢——啊,或许或许本身就藏在他眼睛里。
“刚才没人看到他们往哪走啊?这条路很长的,不可能一转眼就跟丢了好吧。”
“靠真的要死了吧,都这么晚了,我对他们无语了。”
“不是,他们到底干嘛去?也不坐公司的车子的?”
“谁知道啊。要是坐公司的车倒好了,我这里一查就有定位……”
“总不能从这里跳下去了吧?”
一个身影略略越过红白警示桩,似乎是向下张望了下,立刻摇头道,“不可能,这个坡又高又陡,周浩然黄其淋他们又不是超人,算了吧。”
“……”
“那怎么办?不跟了?”
“不跟了……去宿舍等着吧。他们总不可能彻夜不回的咯。”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万一是办急事呢,隔天才回呢?”
“对啊我也觉得,他们这么晚出去,不可能没黄锐的允许的。估计要到市中心办点事情吧?这片小郊区什么都做不了,夏日祭没几天了,肯定是跟夏日祭有关的。”
“行吧……跟都跟到这儿了,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你没看见刚才他俩脸臭成这样么,没准跟到了也只有吃屎的份。”
“好吧好吧。”
“走了,回去吧我们。”
脚步声渐渐变远,周浩然紧绷的呼吸堪堪松下来些许。
黄其淋松开捂住他的手,等那片脚步声真正消失不见才笑道,“终于走了……欸,咱们这随机应变能力可以啊。”
周浩然拉着他一起站起来,刚准备也笑着应一句,却发现黄其淋踉跄地直起身来,姿势有点歪斜。
心中咯噔,他笑容慢慢敛了回去。想起刚才黄其淋跳下来时轻轻嘶的一声,大概真的跟预料中的一样。
周浩然后退半步,蹲下身来。
借着朦胧的光线,他看见黄其淋一侧的小腿多了条细细的擦伤,淡淡红色向下蔓延出一小片。他停滞了好半天,才忍住没伸手把那点凝固的血渍擦去。
周浩然突然蹲下的姿势让黄其淋有点吓到。但光线昏暗,他甚至不知道周浩然目光所及之处在哪,许久才不自然地向后退了退,“怎么了?”
周浩然:“没事。”
似乎也想陪黄其淋演下去,他努力装作平静,转而低头帮黄其淋松散的鞋带抽开,重新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行了。”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来,笑着揉一把黄其淋的头发,道,“别不小心踩鞋带了。”
“……”
“不过之前还没问你我们要去哪里诶。”不等语塞的黄其淋有所回应,周浩然偏头想了想,“你刚才跟司机说去百联是吗?不知道还开门吗那儿。”
“……应该开吧。我订了那儿的电影票,十二点开始的,不开门上哪儿看啊。”黄其淋一顿,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眼,“十一点半了已经,咱们要快点了。”
“对,得快点儿。”周浩然道,“走吧。”
黄其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周浩然走出去几步,而后蹲下身,双手向后,一个等着背人的姿势。
黄其淋愣住了。
……说没有失语是假的。
小腿上的伤口原本并不觉得痛,在这一刻却强烈地发作起来。就好像小时候被爸爸凶了的第一反应不是哭,只会躲在房间里自顾自生闷气。而后过了很久爸爸主动打开房门来摸摸他的头安慰他的时候,他才会放声大哭一样。
或许是这个盛夏的月光过于凉薄,导致他看不清周浩然的神色,更令他有种身置梦境的错觉。黄其淋也知道的。他时常会觉得自己想太多,有时甚至歇斯底里到他都想打醒自己的地步。
大多事情只要看见表面就好,有什么事情,是非去想下面复杂脉络不可的呢?
但这一刻他忽然就想,有的。
世界上,有这样的事情的。
就譬如——周浩然是不是也喜欢他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周遭薄黄的灯光笼在方圆数里,破晓时分便会消失掉。自己的脚上有一双干净的vans板鞋,只有边缘蹭到些许泥渍。而这下头呢,踩着一颗稳稳的地球,一切如常。
以至于他上前几步,猫下腰,大着胆子落入了那双稳稳的臂弯。
周浩然勾着他的腿弯,整个人一沉。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在不是打闹的情况下背人,以至于黄其淋将下巴抵在他肩上的时候还有些局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怕自己的不稳当会扯到黄其淋的伤口。
可他就是,突然心情大好。
好到忍不住吹了个不成调的口哨。
“——走咯!”
黄其淋偏过头,周浩然后脑勺细碎的头发蹭的他脸颊有点痒。
周浩然几乎是小跑着的,昏黄路灯把重叠的薄薄影子在背后拉得好长。
黄其淋数着步伐,默不作声地笑起来,而后道:“那你快点,电影要来不及了。”
“……啊?风好大我听不清。”
“move move move!”
“遵命!”
23.
陈玺羽是第一个发现黄其淋腿上伤口的人。
可能因为黄其淋夏天很爱穿短裤,细瘦白净的两条长腿可以说是一道风景线,以至于大家对此都很印象深刻。只是他们这群男孩儿看了一脸冷漠,粉丝看了却会捧脸尖叫罢了。
至于具体是怎么发现的呢。
某两人凌晨三四点才回到宿舍。阿姨一边“喔唷要死了这么晚才回来”地叫着一边给他们开门的时候,陈玺羽恰好顶着一头乱毛站在客厅倒水喝。
而后回房间时,他看见黄其淋摁亮了浴室的灯,翘着腿给自己歪歪斜斜地贴了个创口贴——身上还穿着今天训练时的那件白T恤,皱巴巴的。
他当时困得睡眼惺忪,刚困惑地想开口问怎么搞的,一边周浩然急匆匆从他身边挤过去,手里还拿着瓶没开封的红药水。
实在是有点旁若无人了。
周浩然让黄其淋坐在浴缸边沿,而后自己弯下身,用棉签蘸了红药水细细涂了起来,又自责又担忧地问痛不痛啊?会不会感染啊?
黄其淋就一脸平静地说,还好吧,你有本事下次自己刮下试试。
“……”
咋大半夜的还在拌嘴呢?陈玺羽耸耸肩,没多想——事实上他也不是能理解这些事的人。感慨了句兄友弟恭,就圆满地滚回去睡觉了。
没有知会任何人就跑出去玩——甚至亲眼目睹的staff也没有加以阻止。隔天黄锐才知道这事儿,这让他夏日祭前夕的狂躁焦虑又添了一笔,跟黄其淋周浩然谈了一整天的心。他平时确实是个随和的人,甚至用好欺负来形容也不为过,但在碰到这种有关安全的原则问题时简直严厉到令人陌生。
黄其淋和周浩然被关在会议室写了两小时检讨,好声好气给ceo道歉并诚挚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黄锐这才皱着眉头挥挥手,表示这件事暂时不会告诉彭诗童,否则他俩还得再挨一顿臭骂。
离夏日祭只有两天了,每天的训练内容就是把那些节目过场排演n遍。最后的重点是表情管理,每一句词搭配的表情都要在镜子前演练好。
严浩翔瞥到黄其淋腿上的创口贴,皱着眉头哎了声,“你腿受伤了啊?”
黄其淋表情毫无波动,倒是周浩然三步并作两步挡在黄其淋前面,有点紧张地问道,“很明显么?”
“那当然啊,他本来就白,这个创口贴显得好深啊。”
“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你俩昨晚不是去看电影吗??怎么这也能弄伤。”徐一宁咋舌,“过两天就要表演了,黄其淋的舞台服装也是短裤吧?要是粉丝看见了不会担心吗?”
黄宇航揉了揉额角,“这还好,不算重点……重点是你有消毒吗?伤口这么长一片很容易感染吧。”
周浩然连忙慎重点头道,“涂过红药水了。”
“酒精呢?”
“宿舍柜子里没有。”
“那,红药水用棉签了?不能直接用手碰的。”
“嗯嗯,用了。”
“哎不是,我在问黄其淋,你接什么嘴啊周浩然。”黄宇航高深莫测地望了他一眼,而后转向一边安静啃梨子的黄其淋,“这腿到底怎么伤的?”
黄其淋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苹果,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啊。”
“没什么啊。就,昨晚周浩然梦游,把我当鸡腿啃了口而已。”
“……”
“……”
“……”
“哈?”
“周浩然我没想到你是这样……”
“??不不不不你们听我解释!!!!”
24.
夏日祭前夜,周浩然失眠了。
他怀疑自己即便梦游,也还是那几个烂熟于心的舞蹈动作——没办法,紧张。这种大舞台对于刚拥有粉丝不久的他来说简直属于人生挑战范畴。然而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话也是真的,一切多余的情绪都在站上舞台、望见台下人潮时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好像躯体比大脑早先一步支配自己,他只管把训练过无数次的轨迹重新描摹一遍给所有人看,而后一场接一场,连喘息的时机都没有。真到散场的时候,也跟着大伙儿一起哭了。
黄其淋哭得最凶,别着脑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上海夜景,抽抽搭搭连肩膀都在抖。那个时候周浩然已经在心里憋出了几句安慰的言辞,而后自己的泪水却掉得比他还快。
就是那种,闷在暗无天日的训练室里那么久,终于站到光亮下时的错位感。他们都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隔着屏幕陌生的小姑娘们可以用这样大的阵仗,来势汹汹地不计后果地爱他们一回。
夏日祭圆满过去,总算拥有了四天回重庆的假期。周浩然收拾行李时将红线本也飞快地塞进了箱子里,临行前没忍住,掏出来用圆珠笔飞快地写下了一行——
“希望黄其淋回重庆以后也能找我出来玩。”
而后慎重地将本子塞在了衣服深处。
……
……
然后箱子就他妈的……超!重!了!
八月二十,欢欢喜喜回家的这一天,他们的箱子在托运处发出了悲惨的超重警告声。
周浩然手足无措地看着staff打开他的箱子,把他几个占分量的小摆件塞进随身的书包里去,其他几个回重庆的队友同样不能幸免,活生生地感受到自己肩上分量越来越重。
“……你怎么连日记本也塞箱子里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写日记这种习惯的?”助理一脸黑线地从箱子里翻出一本红艳艳的本子来,“嘿,还挺重。”
说完便也递给了周浩然。
周浩然原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头玩手机,随手接过本子,在反应过来的瞬间瞬间涨红了脸。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书包准备把本子塞进去,然而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男孩儿喜欢收藏的挂件摆件,实在容不得这样一本硬皮书了。
黄其淋似乎发现了周浩然的难堪,便侧身拉开自己书包拉链道,“我这儿还挺空的,放我包里吧。”
周浩然:“……”
周浩然:“啊?”
他几乎是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然后讪笑着摆手,“不,不麻烦你了吧。”
“日记啊?”黄其淋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又不会看,帮你背一会儿而已。”
说完也不等周浩然哭丧着脸回绝,直接从他手里将红线本劈手夺过,塞进了自己的米色书包里去。
“……”
“……”
周浩然沉痛低头,避开了前线姐姐们大炮的探寻,暗中发誓一上飞机就得把红线本夺回来。绝对不能给黄其淋任何翻看它的机会和时间!
兴许是真的太紧张,他心跳得飞快,连带着腿都不由自主地抖起来。黄宇航偏头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你腿抖得有点像小儿麻痹症了,粉丝都在笑你。”
周浩然心如乱麻,僵着表情别开脸,却不小心又撞上黄其淋的视线。
那人将书包背在身前,乖乖地双手护着,戴着白色鸭舌帽和一副红色耳机。他偏着头,不经意地将他望着,睫毛簌簌长而浓密。
视线相遇,没有惊异。黄其淋回给他一个极其单纯良善的笑容。
虽然缘由不明,可周浩然发觉,这家伙是真的——
莫名很开心?
tbc.
【TF二代】成长的烦恼(3)
* 17岁的千文他爹生日快乐
3》
客厅里在放电视剧。
王凯源本来是坐在一堆零食中间看《小猪佩奇》的,天知道他的小屁股怎么挪来挪去压住了遥控,一阵乱换后王凯源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爹。
王凯源愣住了。
他看见王俊凯一脸深情,在亲一个不认识的阿姨。
晚上王俊凯回到家,照例来抱孩子的时候,发现王凯源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王俊凯笑眯眯张开手:“宝宝乖,爹回来晚了,爹错啦。”
王凯源不为所动,甚至向王俊凯又扔了个兔兔玩偶。
王俊凯又掏出两个巧克力:“原谅爹一次,好不好撒。”
王凯源瞪着巧克力,又气又恼,急火攻心,跪在巧克力面前哇哇大哭起来。王...
* 17岁的千文他爹生日快乐
3》
客厅里在放电视剧。
王凯源本来是坐在一堆零食中间看《小猪佩奇》的,天知道他的小屁股怎么挪来挪去压住了遥控,一阵乱换后王凯源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爹。
王凯源愣住了。
他看见王俊凯一脸深情,在亲一个不认识的阿姨。
晚上王俊凯回到家,照例来抱孩子的时候,发现王凯源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王俊凯笑眯眯张开手:“宝宝乖,爹回来晚了,爹错啦。”
王凯源不为所动,甚至向王俊凯又扔了个兔兔玩偶。
王俊凯又掏出两个巧克力:“原谅爹一次,好不好撒。”
王凯源瞪着巧克力,又气又恼,急火攻心,跪在巧克力面前哇哇大哭起来。王俊凯伸手要抱他,他又扭来扭去挣脱开,非常暴躁。
王俊凯担心儿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拉王源来一起验证一下,结果王源蹲下刚张开双臂,刚才团成一团的王凯源噗噜噗噜就滚进了他的怀抱。
“爸爸~我要爸爸~”王凯源伸出小短手搂着王源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蹭着王源,乖得不行。王源轻轻拍着王凯源的屁股,茫然地问王俊凯:“这不是好得很么,给你球。”
王俊凯接过去的一刹那,王凯源仿佛瞬间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张牙舞爪地乱动,发出小猪一样的哼哼,全身写满了拒绝。
王俊凯非常失落。
“为啥子他不要我抱了啊?”
王源望着天想了想说:“可能因为你丑吧。”
王俊凯洗完澡在镜子前站了半个小时,然后预约了明天发型师。现在这个暗蓝色的头发确实有点不好,邪里邪气的,吓着孩子。
而王源那边则被王凯源粘了一个晚上,寸步都离开不得,王源好几次想找机会溜出去打盘游戏,愣是被儿子那双饱含“爸爸再爱我一次”的热泪给扯了回来,然而扯回来以后还要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嚎:“爸爸……我,我是不废离开里的……呜……”
王源一边哄着一边想,这才是真·演员的诞生啊。
王源自然是不懂王凯源的忧愁。
宁静的夜里,自己爹亲亲某阿姨的画面如幻灯片出现在王凯源的面前,王凯源哭成小泪包,哭累了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啥都忘了就觉得饿,直到被王俊凯抱到镜子前洗漱的时候,想起来了。
于是又开始闹。
总算把王凯源交给刘志宏一起送去幼儿园了,王凯源持续状态低迷,午休时易千文拱开小被子,凑到王凯源面前摸摸他:“凯源你不开心吗?”
王凯源瘪瘪嘴:“不开熏。”
“为什么不开心?”
王凯源悲痛地吸了吸鼻涕:“我爹……背叛了我爸爸!他……他出轨了呜呜呜呜……”
易千文震惊了:“不会吧!”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爹他,和一个坏阿姨亲亲了!”
“光天化日之下?!”
“嗯?……嗯!”王凯源虽然没听懂,但觉得易千文的怀疑很正确。
“……”
看易千文不说话,王凯源更急了:“千文,肿么办啊!”
易千文幽幽地说:“他们,会离婚吗?”
刘志宏把哭成泪人的王凯源与一脸严肃的儿子一起接回了家。
风尘仆仆的刘老师把两位小祖宗放在沙发上,泡了两瓶奶回来问话,到底怎么回事。
王凯源吸着奶瓶抽抽嗒嗒,易千文想了想说:“爸爸,凯源能做我弟弟吗?”
刘志宏:“啊?他比你大做不了你弟弟……不对,等等,他为什么要做你弟弟?”
易千文心疼地看看王凯源:“大王叔叔和小王叔叔要离婚了。”
刘志宏:“?????”
易千文:“大王叔叔出轨了。如果他和小王叔叔离婚了,凯源就没有地方去了,凯源能来我们家吗?”
“啥?????等会儿,让为父缓缓!”刘志宏有点懵:“还知道出轨离婚,儿子你词汇量有点大啊?”
开门声想起,刘志宏如遇救星:“易烊千玺!过来!!!”
刚录完音一脸茫然的易烊千玺和刘志宏一起蹲在两个祖宗面前。
刘志宏循循善诱:“你刚刚说,大王叔叔和小王叔叔为什么要离婚?”
“他们要离婚都不告诉我!”易烊千玺惊讶。
易千文;“大王叔叔出轨了。”
“!!王俊凯出轨都不告诉我!”易烊千玺惊讶。
刘志宏:“大王叔叔什么时候出轨了,谁告诉你的?”
易千文看向王凯源,王凯源憋着嘴说:“我看到……爹和坏阿姨亲亲……哇呜呜呜……”
易烊千玺楞了一下:“和他亲亲过的阿姨还少么……”
“易烊千玺,你走。”刘志宏和善地说。
“全蛋乖,告诉叔叔你在哪里看到坏阿姨亲亲的?”
王凯源伸手指向前面,刘志宏牵住他的手:“你带叔叔过去看看好不不好?”
于是王凯源带着刘志宏走到了他们家大电视前。
“坏阿姨,在这里。爹,在这里。”王凯源比划着。
易烊千玺:“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刘志宏扶额:“他们家电视没开锁定模式么……王俊凯最近热播的是哪部剧?”
“应该是《来自火星的你》,那那个坏阿姨……女主角好像是那个当红小花……”
“好了别说了,咋解释啊,把他俩叫过来?”
“不能叫王源,会出事,”易烊千玺还记得每次王俊凯来报备吻戏时王源若无其事却冷若冰霜的眼神,决定还是大事化小的好,“你把王俊凯叫过来,我想想办法。”
易烊千玺回房间做了点功课,等王俊凯来了拉开门就是一愣——他那头颇费心思的暗蓝色头发不知啥时候被染回黑色了。
“好土。”
“要你管。”王俊凯探头远远望着王凯源:“现在怎么解释?”
“好好承认错误,平时都拍了些什么鬼东西,”易烊千玺努努嘴,“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易叔叔蹲到王凯源面前:“全蛋,叔叔刚给警察叔叔打电话了,叔叔知道你爹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肥事……”王凯源委屈巴巴。
“你那天不是看到有个阿姨在这里,你爹在那里吗。你爹的嘴巴为什么碰到了阿姨的嘴巴呀,那是因为他们在吃东西,可是糖果只有最后一颗了,你爹本来想吃,可是阿姨突然把糖果给抢走了!”王凯源瞪大了眼睛,易烊千玺顺势一声叹息:“唉,你说该怎么办。”
王凯源放下奶嘴义愤填膺:“糖!抢……抢肥来!”
易烊千玺:“宝贝儿说得对,所以你爹就去抢糖果了撒,阿姨还哭了对不对?你看她抢不赢你爹把她气的……”
王凯源恍然大悟。
王俊凯在后面给千玺高举666,转头跟刘志宏说:“刘老师,你们家这个教育氛围真的可以,受教了。”
刘志宏捂脸:“别,我怕他教坏孩子。”
易烊千玺显然考虑的也很深远,最后不忘升华一波:“但是啊,为了抢糖果就碰到别人的嘴巴是很不礼貌的,所以后来火星人就惩罚你爹收走了他的超能力哦。所以全蛋和千文都要记住,不能随便碰别人的嘴巴,亲亲要因为特别特别喜欢这个人才可以亲亲,知道了嘛。”
王凯源和易千文乖乖点头。
王俊凯终于心满意足地抱回了儿子,王凯源抓着他爹的头发哐哐哐敲门,门一打开跳进王源的怀里,啵唧亲了他一口:“我特别特别喜欢爸爸!”
“傻儿砸,”王源笑着揉他,转头看到王俊凯爆笑:“你头发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好土!”
另一边,易烊千玺关上门,踩着太空步到刘志宏面前邀功:“咋样,你千我教育能力一流吧。”
刘志宏翻个白眼:“教育能力一般吧,但脑洞是真的大。”
“我说的有错吗,难道不是对最喜欢的人才能亲亲吗?”易烊千玺敛了笑靠过去要吻,刘志宏一掌推开:“干嘛,光天化日之下。”
“哪有,天都黑了。”
刘志宏转头望旁边,光明的客厅中间易千文还端坐着。
几秒钟后,易千文默契地两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天黑了。”
T.B.C.
* 对老王一口毒奶而已,他以后的吻戏肯定都是借位,嗯,我相信
* 顺便打个广告,《找个对象》和短篇集《甜言秘语》实体已出,现在都还有库存,还有需要的可以看我主页里的相关介绍文~
世界中心
一个小甜饼。
然而甜不过那两人。
:)
#
“视野里的唯一身影”
“全世界的绝对中心”
#
“晚安福利
我来啦……我来啦…… 只是有些有点糊掉了,不嫌弃哈^_^ ”
黄其淋编辑好内容,检查了下没有错别字。又看了看自己配的九宫格,纠结了许久还是维持着原状。
火速点了“发送”然后果断锁了屏。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己的身边。
那人靠在床边,指尖动作不停。屏幕上的小人奔来走去,光点和模拟音效交替出现,时不时传来句“ You have slain an enermy”。
黄其淋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地扭过头。探手拿过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胶片,举起来对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周浩然...
一个小甜饼。
然而甜不过那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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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里的唯一身影”
“全世界的绝对中心”
#
“晚安福利
我来啦……我来啦…… 只是有些有点糊掉了,不嫌弃哈^_^ ”
黄其淋编辑好内容,检查了下没有错别字。又看了看自己配的九宫格,纠结了许久还是维持着原状。
火速点了“发送”然后果断锁了屏。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己的身边。
那人靠在床边,指尖动作不停。屏幕上的小人奔来走去,光点和模拟音效交替出现,时不时传来句“ You have slain an enermy”。
黄其淋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地扭过头。探手拿过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胶片,举起来对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周浩然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屏幕上的Victory。却发现以往听到动静会凑过来看数据的人没有动作,甚至一句话都不说。
疑惑地扭过头去,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盘着腿玩手机的人不知道什么溜到了床的另一边去。拿着一版胶片就睁大了眼睛看,鼻尖都快贴了上去。
白色的灯光透过一层棕褐色的胶片映在他脸上,温柔的就像部老电影。
周浩然还是皱了皱眉,“你不要一直对着光看,对眼睛不好。”
“那你一直对着手机看眼睛就好了?”
黄其淋头也不回一下,冷冷清清地回敬。
周浩然顿了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好嘛,这是在跟自己生气呢。虽然暂时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周浩然低头去看。又是垃圾短信日日不休地轰炸,他有些不满地直接划掉。下方的提醒顶了上来,紫色的心形图标。
“你发微博了?又发什么了?”周浩然绕有兴趣地问。
自己的星饭团只关注了他一个人,不用看内容也知道是他的动态。
被提问的人动作一僵,依旧一言不发,把手里的胶片翻来翻去看了个够也不嫌烦。
周浩然见黄其淋不理自己,只好点进去看看。白色界面黑色文字,周浩然只看见了
“ 只是有些有点糊掉了,不嫌弃哈^_^ ”,和居于九宫格中间的,身影模糊的自己。
大概是前几天自己刚洗澡完,头发才吹干,呈现乱乱的样子。颈上灰色的毛巾还没来得及取下,刚从冰箱里拿出的饮料瓶壁上沁出些许水珠。
才走进房间靠在床上想休息一下,视野里又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镜头。
黄其淋自从有了相机以后,成天去哪儿都带着,什么都拍,跟宝贝似的每时每刻用心倒腾。
没事的时候会拿身为室友的周浩然当模特练手,着实拍了很多让人比大拇指的照片。但是表情包也肯定不少吧。周浩然总是偷偷想。
看吧,又对准明显松弛状态下样子非常不上镜的自己了。
周浩然去拧饮料的瓶盖,带着水有点滑,他眯着眼睛用了点力气才打开。
“你啊,胶卷相机这么拍不怕浪费啊?”
“你懂什么,没听说过艺术来源于生活吗。”
黄其淋将相机调整好,再次举起来对准床上瘫坐的人。
“行行行,那大艺术家能不能把我拍帅点啊。”周浩然拿着瓶口凑到嘴边,抬眼看向眼前的镜头,苹果肌微微鼓起,嘴角浅浅的弧度被挡了个彻底。
看着那光亮的玻璃片,似乎也看到了镜头后某人眼里的那份狡黠。
是那时候拍的吧。周浩然眯起眼,一手举着手机“啧啧啧”地看,又滚到黄其淋身边,伸长了另一只手去摸了摸那人毛茸茸的脑袋。
“好可惜啊。怎么拍糊了。”
“还不是你乱动。”
“反正你说不嫌弃嘛。”周浩然支起身子,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的头稳稳当当的靠在黄其淋的膝盖上。
黄其淋的腿弯被某人满头的小碎发弄得痒,伸出手想去推开,“嫌弃啊!我超级嫌弃的!你害我又浪费了一张!”
细细的手腕被一把抓住,黄其淋低下头去瞪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对上一双漾着笑意的眼。
“那你还发?还放中间?”
黄其淋耳朵有点发烫,别开了视线,
“但是我意境塑造的好,还是好看。”
“什么好看?”周浩然拉着黄其淋的手,借力坐起身,手却没送开的意思,“我好看吗?”
十指不经意地绕在一起,两人掌心的薄汗仿佛过期了的粘着剂。明明没有什么效力,却固执的黏在一起。
“都糊了还好看个屁……”“可你说了不嫌弃嘛!”
周浩然像是抓住这个点不放,话语来来往往间依然围绕这中心打转。
“明明是你说不嫌弃的,那到底好不好看啊?”
“我拍的都好看!”黄其淋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那哪张最好看?哪张?”
黄其淋说不过他,干脆地把手甩开,“懒得理你,我刷牙去了。”说着利落地跳下床,光着的脚与地板接触放出一声清晰的“啪嗒”,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周浩然看着被重重摔上的门也不恼,双手捧着手机直盯着那条微博看。心情很好地还哼起了小曲。
“叮咚”一声响。紫色心形又跳了出来。
@易安音乐社-林墨: 我觉得糊掉的挺好看,各位早点休息啦
周浩然看了看,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着手机不自觉开始在床上咕噜噜地打着滚。
站在门口墙边的人听见房间内传来的床板响起的声音,攥着的手心又收紧了几分。咬着下唇,满脸都快成了第五图里人身上那件T恤条纹的颜色。
“我干嘛要发那条评论……”
现在自己该以什么表情才能进去啊?
#
我爱这世界 我想要留住美好
我想用相机记录下目光所及所有的风景
高端科技便利却太快捷 留下的只是条条代码
所以我研究胶卷 拿起古旧复杂的机器 想要把瞬间把握在手里 世界缩小 汇集在我的取景器
我想给大家分享我眼中的世界 我的生活
#
九张图的中心
被世界环绕的中心
我全世界的中心
总逃不开,一个你。
END
人体实验(中篇 1)
六.
刺眼。
林墨伸手擦了擦被光线刺激出的眼泪,四周的一切都十分朦胧,但根据隐隐的轮廓他还是能判断出自己是在家里的卧室的。
那个医生?!
:“啊!!”林墨猛地坐起,后腰却有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想起了自己昏倒前床上大片的血迹,和贴在自己额头上冰凉的刀刃。
不对!不对!林墨环顾自己的房间,孙亦航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这才不顾得疼痛疯狂的跑到了卫生间内,紧接着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妈的”
一条被黑线缝死的伤口,出现在林墨原本光滑的后背,像是一只含着剧毒正在小憩的蜈蚣,那黑线密密麻麻聚在一起,之前流出的血结了痂...
六.
刺眼。
林墨伸手擦了擦被光线刺激出的眼泪,四周的一切都十分朦胧,但根据隐隐的轮廓他还是能判断出自己是在家里的卧室的。
那个医生?!
:“啊!!”林墨猛地坐起,后腰却有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想起了自己昏倒前床上大片的血迹,和贴在自己额头上冰凉的刀刃。
不对!不对!林墨环顾自己的房间,孙亦航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这才不顾得疼痛疯狂的跑到了卫生间内,紧接着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妈的”
一条被黑线缝死的伤口,出现在林墨原本光滑的后背,像是一只含着剧毒正在小憩的蜈蚣,那黑线密密麻麻聚在一起,之前流出的血结了痂粘在上面混着一些还没有干的血迹,林墨伸手摸了摸,指尖也变得微微发红。
盯着变红的指尖愣了一会儿,林墨开始发抖,剧烈的颤抖使他没有力气走回到卧室,只能以一个婴儿的姿势蜷缩在浴缸里。
“吱——”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几个脚步声后来人就站定在了浴缸前,林墨强撑起眼,一个陌生的面孔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流汗了。”来人甚至声音都透着凉意。
:“冷……”林墨嘴唇苍白,额前的刘海早就湿掉了,就连睫毛都湿乎乎的粘在了一起。
浴缸里的人本就瘦弱,现在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更是可怜,池忆叹了叹气将人抱了起来,这人可能已经神志不清,竟伸手整个环住了他,过热的触感贴在池忆身上着实不太舒服。
:“倒霉。”池忆皱起眉将人抱回卧室,随手替他盖上了被子。
:“你还真是倒霉,连带着我也走霉运。”
显然已经昏迷过去的人当然听不到他的自言自语,池忆低下头打量着林墨,他今早接到老板的指示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结果不巧,和刚从单元楼里出来的孙亦航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干嘛?”
池忆被问的楞了一下,他偷偷睨了眼孙亦航手上拎的提包,想来又是些手术刀之类的东西。
:“来取货。”
:“哦。”孙亦航从怀里掏了支烟:“来,帮我点上。”
耍什么派头,池忆心里暗想,手上却乖乖的掏了打火机上前点烟。
孙亦航连着几日见了血腥的东西,本想着吸颗烟压压那股子反胃劲,可这烟一点上火他反倒不想抽了。
:“这人先别带走。”孙亦航把烟丢到地上用脚踩灭:“反应比较严重。”
:“那不行,我这还要交货。”池忆赶紧摇手,他们老板凶神恶煞的,不能及时交货他可要吃些苦头。
:“你就说他死了。”
池忆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孙亦航,最近S市降了温,孙亦航穿着件长款驼色的呢子大衣,灰色的毛衣领松松垮垮的衬着他的脸。
:“这也不稀奇,不是吗?”
七.
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孙亦航就要留下他。
池忆感觉有些无聊,便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这人大约是个爱看书的,桌子上的书架摆了一排的书,每一本看起来都有翻阅过的痕迹,随手抽出一本来,内封里竟然还写了名字。
:“林墨…”
笔迹清秀干净,池忆转头看了看陷在床褥里的人,倒也是字如其人。随手翻了一阵,一大早就起来这阵子倒是有些累了,池忆想了想便躺到了林墨旁边的床上打算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池忆感觉到他身边的位置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但他按耐不动假装仍在熟睡。
林墨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下床,生怕惊醒身边的陌生人,他只需要拿到藏在书桌下的钥匙,出了房门将门反锁便可成功逃脱这一切。
事情出奇的顺利,林墨紧张的慢慢合上房门,然后插入钥匙反锁了房门,顾不得自己身上只套着睡衣便慌忙的跑出了家门。
听到防盗门关上的声音,池忆才睁开眼睛起身,他天生含有作乱心理,朋友他有求必应,敌人他嗤之以鼻,而孙亦航他则要亲手捏的他粉身碎骨。
:“天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翔锐看着林墨后背的伤痕吓得不轻。
方翔锐和林墨是同学关系,他们俩和何洛洛一起到S市来闯荡,刚到S市的时候三个人挤在一间地下室里,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最苦的一段日子,三个大男人一人一听啤酒坐在地板上大谈梦想。
好在三人运气都还不错,何洛洛与林墨都得到了心仪的工作,而方翔锐则在他们住的小区内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超市。
如今方翔锐的超市大门紧闭,一些想买东西的熟客都悻悻然的离开了。方翔锐透过窗子缝隙看到也没有理会,而是把窗帘又拉的紧了紧。
:“快把衣服穿上。”
林墨听后把脱掉的睡衣从地板捡起来套在身上:“我想去医院。”
:“……我送你去,对了!”方翔锐一把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赶快报警!”
方翔锐拿着手机解开锁屏按了几下,又突然反应过来:“不行不行,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伤口要紧。”
:“好。”林墨呲了呲牙,这伤口疼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在去医院的出租上,方翔锐才打电话报了警,把林墨告诉他的事情和接电话的警官说了一遍,出租车师傅听到后讶异的回头看了林墨好几眼。
:“小伙子,你这是不是遇到贩卖器官的了。”
这个可能林墨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如果真的是贩卖器官,他现在肯定元气大伤,无法像现在这样正常走动的。
:“快快快!师傅您在快点!”方翔锐急的几乎坐不住了。
:“好!”师傅看着情况也踩紧了油门加速行驶。
方翔锐转头看了看林墨,林墨现在额头又出了不少的汗,显然是强忍着疼痛。
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在大学他经常陪着林墨去图书馆,坐在角落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午休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小睡,趁林墨睡着了,方翔锐就转过头和林墨脸对着脸,林墨长得白白净净的方翔锐怎么看也看不够,一遍遍地用眼睛加深记忆,而现在他再看见林墨这个样子真是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下了车方翔锐抱着林墨一路小跑,眼见着怀里的人神情变得恍惚起来,而方翔锐则发现自己的衣服晕染了许多血迹。
:“快!来人救救他!”方翔锐终于跑到医院内,环顾四周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医生,他紧张的双腿都在发抖,他害怕,他怕林墨在他怀里就这么没了。
:“跟我来。”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去哪儿?”方翔锐急的六神无主,只记得怀里的人危在旦夕:“快救他!”
:“就是去救他。”另一个白色的身影也跑了过来:“我已经通知医生急救了,快把他交给我。”
:“不!”方翔锐抱紧林墨:“我带他去,你快带路,带路!”
护士带着他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间急救室的门前,方翔锐抱着人就想进去,护士伸手拦住了他。
:“不行,急救室你不能进。”
:“……”
:“你只能在门外等。”在急救室门前得了通知过来协助的护士严肃的开口:“来,把他放在这,抓紧时间。”
旁边有一张准备好的移动病床,方翔锐把林墨轻轻地放在了上面,可能是突然接触到了有些凉的床面,林墨的眼睛微微的张开嘴唇动了动。
:“什么?”方翔锐凑过去抓住林墨的手腕:“你要说什么?”
:“快点,要进去了!”护士扯开方翔锐攥着林墨的手。
急救室的门已经打开了,林墨眼睛一直看着方翔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墨的眼睛里好像含了眼泪。
:“别怕,别怕…”方翔锐变得哽咽起来,他心痛的几乎站不住。
林墨看见他的口型哭的更急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喊出想说的话,急救室的大门却“嘭”一下的关上了。
急救室开了许多的灯,将这里照的四处都惨白惨白的,林墨咽了咽口水努力维持着意识,在被推进来前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尖锐的女声几乎和为民诊所的那个女护士的声音一模一样。
拜托,求您了老天千万别…林墨闭眼祈祷。
:“怎么跑了?”男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明显极了。
即使是闭着眼睛,林墨也能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在他的上方。
:“呵,看来又要再给你做一次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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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食言了……人体实验上、中、下三篇根本完结不了TAT…
评论里有小伙伴说贩卖器官,我一个没忍住加到文里去了,哈哈哈哈。
因为我的塑料记忆,之前写好的的文档都丢了QAQ 嗯,没错,是都找不回来了。
我会慢慢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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