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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杀死了二宫和也》

  • Caution:现实向


  星期二的早上,松本润被人拍醒了。二宫和也俯在头顶,在昏暗的光线里眨着眼睛。

  “J,醒醒。”他说:“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是谁杀死了二宫和也》

  

-32>>>

  

  松本润支起身子,摸索着床头的眼镜。二宫直起身来,在松本的腿上接受审阅。二宫的装束同昨天一模一样,连穿的裤子都是同一条。然而二宫昨晚并没有在他家留宿,他也没有给过二宫备用钥匙。

  “你是怎么进来的?”

  “穿墙。”

  “哈?”

  “我说穿墙。”

  还凿洞呢。松本抓抓头发,不大高兴地沉下了嘴角。

  “一大早的开什...

  • Caution:现实向


  星期二的早上,松本润被人拍醒了。二宫和也俯在头顶,在昏暗的光线里眨着眼睛。

  “J,醒醒。”他说:“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是谁杀死了二宫和也》

  

-32>>>

  

  松本润支起身子,摸索着床头的眼镜。二宫直起身来,在松本的腿上接受审阅。二宫的装束同昨天一模一样,连穿的裤子都是同一条。然而二宫昨晚并没有在他家留宿,他也没有给过二宫备用钥匙。

  “你是怎么进来的?”

  “穿墙。”

  “哈?”

  “我说穿墙。”

  还凿洞呢。松本抓抓头发,不大高兴地沉下了嘴角。

  “一大早的开什么玩笑?”

  “谁说是开玩笑了。”

  “那你现在穿穿看看。”

  “好啊。”

  二宫从床上跳了下来,倒着退上了墙。那堵墙本该挡住他的去路——但却没有。就这样,二宫径直退后,穿过了墙上的印花壁纸。

  过了一会二宫在厨房叫他:“这苹果我能吃吗?”

  松本润瞠目结舌地看着墙壁。还没等他整理出一个能够合理的思绪,二宫的脑袋又从头顶冒了出来。

  “喏。”咬着苹果的男人在他上空翻着跟头。“就是这么进来的。”

  松本花了一分来钟才把那句话问出了口。

  “你……不是人?”

  “嗯……准确的说,是幽灵。”二宫和也嚼着苹果从窗口往外望。“今天天气不错嘛。”

  “幽灵……”松本眨了眨眼睛。“我……还没睡醒?”

  “不是梦啊。”二宫耸了耸肩。“我说了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的吧。”

  “什么坏消息?”他迟疑地挑起了眉毛。

  “这个啊,这个。”二宫用拿着苹果的手指了指自己。“J,我死掉啦。”

  

-31>>>

  

  “……喂。”

  扬声器里响起了二宫怠倦的声音。

  “怎么了,J。”

  “……你还在睡?”

  “现在才六点过五分啊……”对面的人好像在被子里翻了翻,迷迷糊糊地回着话。“到底怎么了,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不……”松本犹豫了一会,“就是想确认你有没有睡过头。”

  “哈?今天的收录不是下午开始吗……”

  “啊,嗯,是啊。”他顿了一顿,“那你继续睡吧。”

  二宫和也一会没说话。松本正想挂断,他却又开了口,总算没那么困了。

  “发生了什么吗?”

  松本攥着手机,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床前。那个“二宫”的苹果快要啃完了。他现在正叉着腰观赏松本家的漫画收藏,边看边发出了含混不清的赞叹声。

  “……不,没什么。”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是我睡昏头了。”

  说完,松本挂了电话。二宫和也回过头来,朝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本润努力地维持着平静。

  “你说二宫和也死了,你是个幽灵。但Nino刚刚才接了我的电话,他一定还活着。所以……你是什么?”

  二宫啃完了苹果,随手扔出了残部。核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垃圾桶。

  “我是二宫,他也是二宫,但我们不是一个二宫。明白了?”

  “……没有。”松本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所以你是平行世界里的Nino?”

  “不,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二宫和也,直到昨天为止还跟你一起工作。”对方答得不明所以。“但在昨晚,有人杀了我。”

  “你说杀了你……”松本看着对方爬上床来,情不自禁地退去了床沿。“谁?”

  匍匐在床上的二宫和也歪了歪头。

  “是谁呢。”

  “哈?”

  “你想知道么?”二宫凑到了他的鼻子尖前。

  “哈?呃……”松本眨了好几次眼,“……大概想吧。”

  “那就去找出来。”

  “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要自己找出来。”二宫补充了一句。“Fighting,MJ!”

  松本瞪着面前的男人。二宫盯着他,忽然笑了。那眼睛里并无笑意,只有沉默与晦暗比邻。

  

-30>>>

  

  “Nino?Nino怎么了。”

  “……是我在问你吧。”

  松本艰难地盯着大野的鼻子,试图不去看他被二宫(已故)戳来戳去的脸。

  “身体也罢,心情也罢……总而言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野智皱着眉头想了想。“到底怎么了?他工作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不是说他做得不好。”松本转开了眼睛,“就是想确认一下。”

  “……哈。”

  “什么语气。”

  “不,你既然这么说了,大概是有什么问题的吧。”大野抬起手臂,穿过二宫的手挠了挠脸颊。“但你问我也……啊,真要说的话,那家伙最近酒量变大了。”

  松本挑了挑眉毛。“酒量?”

  “前两天他不是没什么精神嘛。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是昨天在家喝多了。一个人喝到宿醉喔?肯定是有什么心事。”说着,大野挠了挠脸颊。“真是……怎么这个时候还有蚊子?

  罪魁祸首狡黠一笑,起身追逐一只无辜的飞虫。

  “算了,这也是我的猜测啦。谁叫那家伙什么都不说嘛。”大野翻起了桌上的杂志。“哪怕真的遇上了什么,估计也不是工作上的事。”

  “那……”松本迟疑了一下。“是私人的问题?”

  大野眨了眨眼。

  “哎?”声调不免有些吃惊。“不……你是真的想问么。”

  意识到自己触及到了某个公认的禁地,松本很快地闭上了嘴。天花板上的二宫终于把飞虫困进了手心,可幽灵的掌心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很快就让对方逃了出去。

  “万一……”

  “嗯?”

  “我是说万一。”大野顿了一顿。“万一真是那样,他也不会告诉我们的。就是这样吧?Nino这家伙。”

  

-29>>>

  

  樱井翔喷了他一脸水。

  “抱歉抱歉抱歉……”男人手忙脚乱地抽着纸巾。“呃,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Nino的感情状况。”松本润接过纸巾,擦着脸上的水。“女朋友之类的。”

  樱井眨了眨眼。

  “为什么问我?”

  “因为……”松本瞟了一眼旁边的幽灵。他四仰八叉地坐在樱井旁边,嘎吱嘎吱地吃着零食。

  “问了他也不会说的吧。”

  “那倒也是。”樱井顿了顿。“……发生什么了吗?”

  “嗯?没……就是想把握一下大家的感情状况。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至少还能做个心理准备。”

  幽灵二宫抬起脸来,冲撒谎的松本投来了不怀好意的眼神。樱井挑了挑眉头,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信服。

  “可……你问我也没什么用啊?”樱井好笑地挠了挠脸。“我们不都是不过问主义者么,这种事不可能会知道啦。”

  松本润跟着笑了笑,伸手拿起了水杯。

  “也是。”

  “不过Nino的话……没有吧。嗯。女朋友的话,肯定没有。”樱井心不在焉地翻着报纸。“上次周刊写他和女性出去还是一群人联机呢。能相信吗?”

  两人一起笑了。樱井身旁的二宫咂了咂嘴,伸腿冲樱井踹了一脚。

  “啊!”樱井捂住了肚子。“怎么搞的……胃疼起来了。”

  二宫和也捧腹大笑。

  “……海鲜吃多了吧。”

  “是吗。”樱井揉了揉胃,突然回过了神来。“啊,我想起来了。你说,是不是那个来着?”

  “什么?”意味不明。

  “工作啊,工作。这一行要顾虑的事情本来就比别人多,更别提是到了这个年龄。”樱井叹了口气。“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但却不能交往吧。”

  松本润瞥了瞥若无其事的二宫和也。他仰了脑袋,自顾自地吹着泡泡糖。

  “……为什么。”

  “嗯?”樱井翔抬起了眼睛。

  “为什么会这么想?是他提到过什么,还是说……”

  “单纯的推测。”樱井折起了报纸。“比起自己,那家伙更重视工作。嗯,好像也不能这么说……”男人抿了抿嘴。“这是他的选择。你明白吗?只是选择。”

  叭的一声,泡泡破了。二宫揭下残留的胶质,默不作声地黏在了樱井背后。

  

-28>>>

  

  “不可能。”

  “诶?”松本瞥了瞥相叶,又重新看回了自贩机。“为什么。”

  “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相叶雅纪啜了口咖啡。“小翔说的当然不是没有道理。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吧。”

  松本润皱起了眉头,总算选定了自己想要的饮料。然而还没等他碰上按钮,一只手便循空而出。松本低下头来,只见二宫捣出了一罐可乐,蹲在地上笑了起来。

  “嗯?”相叶探了探头。“刚才不是有声音吗,怎么没有掉下来。”

  “……谁知道。”松本咂了咂嘴,又摸出了一枚硬币。“大概是故障吧。”

  “是吗……”相叶狐疑地眨了眨眼,靠在了背后的墙上。松本跟着靠了下去,伸手撬开了拉环。

  “所以,你觉得他不会这么做?”松本灌了口茶,鼓着腮帮子看向相叶。“为什么。”

  “啊。不是说他不敬业啊,不是那个意思。”男人微微一笑,眼角顺出一道线来。“但人不是机器,再理性的人都有失控的时候。还记得吗?竹内小姐那期节目。”

  “哈哈。”松本润笑着摇了摇头。二宫从头顶揪他耳朵,“啊!”

  “怎么了?”

  “没,没事……”松本揉着耳垂,“那回有够傻的。”

  “是吧?”相叶咧开了嘴。“其实Nino对喜欢的人很直率。比如说你——”

  “什么?”松本打断了他。

  “怎么了。”相叶迷茫地眨了眨眼。“难道你觉得Nino讨厌你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四下张望,看不见二宫的影子。

  “他真的很喜欢你喔。”相叶咧开了嘴。“刚才看VTR的时候叫个不停呢,加油啊MJ!不愧是MJ!”

  松本扯扯嘴角,不作声地喝着红茶。

  “反正呢,他也没有理性到那种程度。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我想他是愿意尝试的。虽说现在可能不是时候,可只要对方愿意等他,也不是死路一条吧。除非……”

  男人顿了一顿。

  “……嗯?”松本疑惑地皱了眉头。“除非什么。”

  相叶雅纪忽然转过头来,灿烂地笑了。

  “没什么啦!我随口说的。走吧松润,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松本并不动弹。

  相叶走了几米,笑意渐沉。最后,他转过身子,无奈地看向了松本。

  “除非——除非那是个不可能的人。”他说。“忘了吧,松润。”

  

-27>>>

  

  摄影结束后他开了个小会。会议结束时,休息室已空空如也。松本在里面转了两圈,翻了翻杂志,又摸了摸鼻子。

  “你不回家?”二宫和也的灵魂从天花板上探出了头。松本润被他吓得一个寒战,好歹没有叫出声来。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没有啊,我在偷窥楼上女主播的裙底。”

  松本凝噎。

  “放心好啦,都穿了安全裤的。”幽灵若无其事地跳了下来。“怎么,你还有事要干么?”

  松本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二宫踩上沙发,饶有兴趣地蹲了下来。

  “你害怕了?”二宫盯着他的睫毛。“害怕跟我单独相处。”

  松本动了动喉结,没有看他。

  “你自己说你是幽灵的。”

  “所以你怕鬼?”

  “我不怕!”

  “那你怕我?”

  “我……”松本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二宫笑了,在他身旁盘起了腿。“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松本扭过头来,脸色有些发灰。“Nino没有死。他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你不可能是幽灵,你是……你是我的幻觉。”

  二宫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随你怎么想,我是无所谓。”

  “……”顿了一顿,松本把头埋进了手里。“……我是不是疯了?”

  “你没有疯。”二宫淡然而道,眼里古井无波。“而且也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什么都没发生,J。确确实实,发生了什么。

  松本抬起了头。他看着二宫的幽灵,眼里布满了血丝。

  “发生了什么?”

  “我说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告诉我!”松本润握上了对方的肩。那触感如此真实,仿佛他面前的真是二宫本人,不是灵魂也不是幻觉。可是二宫和也……

  二宫和也?

  男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松本润看着他浅色的瞳孔,发现此时此刻,他一点儿也不了解二宫和也。松本熟知他的成长轨迹,知道他讲话的方式,笑起来的样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喜欢哪些游戏哪些漫画哪些电影哪些导演……可他猜不出对方的想法,从来如此。

  “抱歉,J。”幽灵垂下了睫毛。“‘我’不能告诉你。”

  “我”?那么……松本润刚想开口,却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响动。卟的一声,亡魂消失了。

 

-26>>>

  

  “啊。”

  真正的二宫站在背后,一脸意外地看着松本。

  “你怎么还在这?”

  “……你呢?”他迅速收回了悬空的手。“我刚开了个小会……”

  “我刚发现小翔衣服后面有块口香糖,要导演去检查镜头去了。”二宫走进房间,笑着拿起了外套。“怎么搞的啊,明明都没有人在吃。”

  “……”

  不是自己的幻觉。松本润动了动嘴角,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你现在走么?”

  “嗯。”

  “一起吧。”二宫戴上了帽子。“啊,要不再顺路喝杯酒?天太冷了,总得暖和暖和。”

  松本不说话,只是长久地凝视他。男人的脊背弯出了一段平缓的弧度,像是某种认生的动物。

  常去的居酒屋来客寥寥。谅是天气来得太冷,谁也不愿意出门。

  “我听说了。”

  “什么?”

  “你打听我的事呀。”二宫放下啤酒杯子,痛快地皱起了脸。“啊——好喝。”

  松本的筷子僵在了小菜上方,故作镇定地夹了下去。

  “那个啊。”

  “嗯。Leader和小翔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想你也问过相叶了吧。”二宫不看他,只看面前的烤串。“虽然那家伙不会告诉我。”

  松本动了动嘴唇。感觉像是被抓的现行犯,不好出声。

  “其实你问他们也问不出什么。”男人抬起了眼睛,“想问的话就问我啊,我会告诉你的。”

  “……真的?”

  “当然。”二宫再次举起了酒杯,“不过你既然会问,恐怕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八九不离十?

  “不,我……”

  “行啦行啦。”二宫叹了口气,冲他摆了摆手。“可以了。没事,你猜得没错。”

  什么跟什么?松本迷惘地注视他的领口。不知是穿到了第几年的旧外套,领子没有翻好,被里头的卫衣掩去了一截。一脸倦容的男人抬起筷子,戳向了盏里的章鱼。

  

  “J,我喜欢你。”

 

-25>>>

  

  “我喜欢你——”

  “不,说是喜欢过比较妥当吧。嗯,我喜欢过你。”

  “不要误会啊。一开始是没有这种意图的,只是单纯觉得你很可爱,很厉害。也不知是怎么搞的,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让我想想……大概是四五年前吧?论开端的话。”

  “那之后很挣扎了一段时间,觉得我可能搞错了什么。毕竟我也不是那边的人,对于你之外的男性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既然会对你产生这种想法,我也不算是完全的异性恋吧?啊扯远了。总之我自我否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以为那只是我一时的错觉。”

  “然后……之前也说过了。失恋巧克力,我没有看完。节目上说像看见了兄弟不该看的一面,抱歉,但那是骗人的。现在想想应该是嫉妒吧,有点嫉妒,又有点心动。但是感觉自己这样太恶心了,所以随便扯了个谎。哈哈,蠢毙了。”

  “意识到这样是行不通的,我还是正视了自己的心情。正视以后发现也没有那么可怕,毕竟对象是J嘛,喜欢上你也很正常。不过喜欢这种感觉也很麻烦啊,真是。真的很麻烦。我想把它抑制到不会影响工作的程度,但是做不到。没有结果又没有好处,想不放弃都说不过去了。”

  “不过你放心好啦,我已经彻底死心了。嗯,很彻底。现在看到你我都没有感觉的,没有伤心也没有失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之前那么喜欢,现在却感觉很遥远了。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很薄情吧?哈哈。”

  “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像平常那样对待我就好了。撇去喜不喜欢,我们还是团员,还是朋友,这些关系不会改变。真的不用顾虑我喔?我完全OK的,不是骗人。呃……J?你在听吗,J?”

  

-24>>>

  

  松本润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好啦好啦。”二宫在旁边拍着他的背。“你没事吧?”

  松本喘着粗气,抬起头来看他。

  “你是谁?”

  “嗯?啊,你说那个我的话,他已经打车回去了。需要叫人送送你么?”

  松本润扶着墙走了两步,把背倚上去,慢慢地坐了下来。幽灵眨了眨眼,跟着蹲在了旁边。

  “现在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松本垂下眼睛,动了动喉结。“……你到底是谁?”

  “我是二宫和也。”

  “不是这个意思……”

  “我喜欢你。”男人打断了他。“不是喜欢过你。”

  “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二宫和也杀死了喜欢你的自己。”他伸直了腿,坐了下来。“明白了吗?杀死我的正是我本人。我是被二宫和也舍弃的一部分。在垃圾分类里,算是不可回收的那一类。”

  松本润缓慢地抬起了睫毛。在晕眩的视野中,二宫的轮廓无比清晰。他比以前胖了一些,脸颊上长了些点肉,令下颌的线条模糊了起来。

  到底是过了轻飘飘的年纪。

  “为什么?”他没头没脑地问。

  “喜欢你吗?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是问这个。”

  “放弃你的理由?那怎么说得出口。”

  “倒也不是问这个……”松本一顿,忽然笑了。“算了。”

  有车从面前开过。车灯掠过墙边的两人,转瞬即逝。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松本问他。“会消失么。”

  “不知道。”二宫撇了撇嘴。“我觉得我应该成佛了,但是完全没有这个迹象。”

  “成佛……”松本润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一个人是不能成两次佛的吧。”

  “是吗?”

  “不知道。”

  “那我可能要一直呆下去了。”二宫仰头,在建筑的间隙里寻找天空。“怎么办好呢。”

  松本不作声。

  “是不是得去寺院啊?找个和尚超度什么的。嗯……得找个口风比较严的和尚才行,不然就会被曝光给周刊了。现役偶像生死成谜,疑为为情所伤!哈哈,还是自杀呢。”

  又一辆车经过。松本润动了动喉结,撑着消防栓站了起来。

  “走吧。”

  二宫仰头看他。

  “去哪?”

  “回家。”

  “你不怕了?”

  “你怕了?”松本反问。二宫看着他,咧嘴笑了出来。

  “我可能会袭击你喔。”

  “没事。”

  “正宗的鬼压床哎。说不定还会让你做春梦。”

  “没事。”

  “你确定?不,你现在喝醉了,要不要酒醒以后再……”

  “我说没事了!”

  松本陡然提高了音调。一阵狗吠响起,打破了深夜的阒静。

  二宫和也望着他。过了一会,他抿了抿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走吧。”他轻轻地说。“那就回家。”

  

-23>>>

  

  那天晚上并没有什么春梦。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气势磅礴的雨,像刀一般刮在他的眼里。那是结成第十周年的演唱会,暴雨如期而至,把国立竞技场淋得狼狈不堪。《Beautiful Days》唱到高潮,正是二宫的solo。可还没唱到一半,歌声便没了下文。回头一看,只见二宫懊恼地甩着话筒,败在了肆虐的大雨之下。不假思索地,松本跨上台去,搂过了二宫和也的肩膀。

  雨声,音响声,台下观众的尖叫声。衣服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叫人指尖发凉。一切都像隔了一层雾,氤氤氲氲的,描不出确切的轮廓。这一切都让二宫和也倍显真实——贴着松本的额头微微发热,像是一团潮湿的火。

  “真是不可思议,”二宫唱道。“原来我不是孤单一人。”

  然后他侧过头来,亲了亲松本润——

  宛如溅在脸上的雨滴,转瞬即逝的吻。

  梦里的松本润忘词了。他停下了,但雨没有。他看向了身边的二宫和也,只见对方坍缩成水,汇入积雨,淹过了松本的鞋背。先是脚踝,再是胫骨,再是他的膝盖他的大腿他的腰——这股洪流没过了松本的脖颈,快要把他淹死了。

  而他也确实要被淹死了。睁开眼来,松本对上了二宫的眸子。对方把手支在枕上,淡漠地垂下了眼神。那视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捅穿了他,又好像浅尝辄止,压根没有挨着他一根汗毛。

  “你……”松本心有余悸。

  “嗯?”

  “你是不是亲我了。”

  “没有啊。”二宫笑了。“结果你还是怕我嘛。”

  “不是……”松本润张了张嘴。“我做了个梦。”

  “是吗。”

  二宫没再问下去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旁边的松本。幽灵也会睡觉吗?松本漫然地想。幽灵不睡觉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又比如说现在,二宫和也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盯着二宫领口上方的一块脖子。

  松本润是猜不到的。他曾经以为那个吻是个服务性质的玩笑,以为那只是二宫的一时冲动,并不含有其他含义。可现在不同了。松本不想把那想象成某种形式的真情流露,那让他觉得又怪异又陌生,哪怕这可能就是事实……不,这就是事实。

  这是事实。

  二宫和也终于清晰了起来。这并不是因为他离二宫近了多少,反倒是因为他离二宫更远了。面前的男人即是他一直想要了解、但从来没能了解的二宫和也。他是个死人,是一块流离失所的灵魂。他来做什么?他会去哪里?这些松本统统不晓得。他只知道二宫在这里,而自己不想让他消失。

  松本伸出手来,碰了碰那段脖颈。二宫很快地耸起肩来,不满地别过了脸。

  “做什么?”

  “看你是不是真的。”

  “我是假的,我是死人。”二宫把被子拉上了肩头。“快睡吧,你明天还有外景要出。”

  松本润盯着他的脑袋。没了发胶的支撑,脑后很是服帖。短短的,很柔顺。

  没有见过的角度。

  

-22>>>

  

  从那天开始,松本润的生活里出现了两个二宫和也。话是这么说,他们也不会同时出现。喜欢他的那个二宫和也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家里蹲本质,把松本买的每个游戏都刷出了白金奖杯。

  不喜欢他的二宫和也则一切如常。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二宫和也不说,松本润也没有再提。他最近减了点重,看起来很不错。

  不错的意思是——

  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很坏。夹在中间,无处可去。

  

-21>>>

  

  他们一起吃了二十顿饭,一起看了十部电影,一起打穿了五个游戏。渐渐地,松本润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了。

  二宫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居候。他不能做家务,不会做饭,只会覆盖掉松本润的游戏存档,擅自翻看他的漫画并且从不归还原位。但有了他,那些原本留给自家植物的“我回来了”就有了回应,买多了的盘子和碗都派上了用场,过大的床也有了用处。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再抱着枕头睡觉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下去的影响。但让二宫的灵魂流落街头,松本又觉得耿耿于怀。诚然,二宫是被他自己杀死的。可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在松本身上。一来二去,好像他才是杀死二宫和也的凶手。

  好就好在认识了太久。即便二宫已经告过了白,相处的模式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坏也坏在认识了太久——一旦走得太近,人就会忽略对方的感受。寸积铢累,积雨成舟,事到如今,二宫的想法已经无处可循。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留下来,或许他生了自己的气,或许他是顾虑到了自己的感受,不愿意让他为此愧疚……松本润想遍了这些可能性,但一个都不敢问出口。

  为什么不敢?

  松本没有答案。

  这些夜里他不断地做梦。梦里是他和二宫相处的残垣断片,一个个或被他忽略、或被他误读的小小细节。在这些梦里,二宫和也看着他、搂着他、藏在他的身后,在他靠近的时候笑弯眼角。二宫帮他擦干眼睛,替他穿上护具,拍他的肩安慰他,为他从夏威夷带回了那块大得吓人的幕布。他说J。不愧是J,加油J,J,J……

  啊,他想。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20>>>

  

  第三十二天晚上,二宫翻出了一摞演唱会的DVD。

  “自己的演唱会有什么好看的?”

  “谁要看自己啊,当然是看你们了。”二宫兴致勃勃地摁下了遥控。“哦,就是这里!”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让五万五千人获得幸福——”

  屏幕外的松本润朝他丢了个枕头。

  “干嘛啊。”二宫咧开嘴笑。“我觉得很帅的。”

  松本不理他,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啤酒。

  “我说。”

  二宫在背后问他。

  “嗯?”

  “你后悔过吗?对于成为偶像这件事。”

  松本从冰箱前回过了头。二宫的背影被沙发挡去了一半,留给了他一个淡漠的侧脸。

  “……以前有想过。”他关上了冰箱门,“但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二宫笑笑,揉了揉鼻梁。

  “你呢?”松本递了罐啤酒给他。“后悔过么。”

  “没有。”

  “真的没有?”

  “嗯……与其说是后悔,不如说是好奇吧。”二宫撬开了拉环,“偶尔也会想想,如果我没有成为偶像,现在会在做些什么。”

  “做什么?”

  “不知道。”

  回答倒是干净利落。松本笑而不语,只是抿酒。冰凉的液体淌过喉咙,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

  “如果没当偶像的话,我可能就不会遇上你了。”二宫并不看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嘛。”

  屏幕里的二宫和也满脸笑容。汗水把他的刘海打成一绺绺的,零散地贴在额头上面。琥珀色的眼里闪闪发光。那光亮并不假,可要问什么才是真的,松本又答不上来了。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谁知道呢。”二宫耸了耸肩,“不过就算遇上了你,结果也不会改变。”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喜欢上我。对吧?”男人换了个姿势,更加舒服地靠在了沙发上,大口地灌着酒。清秀的五官拧成一团,伴随着一声满足的喟叹。

  “SAY ARASHI!”樱井翔在屏幕里举起了手。观众们很配合:“ARASHI!”

  “ARASHI!”“ARASHI!”

  “ARASHI——”“ARASHI!”

  “不要沉默嘛。”二宫说。“你也太没有综艺精神了。”

  松本润并不言语。屏幕上的二宫眯起了眼睛,冲着台下双手比V。

  “还是说,你其实是喜欢我的?”男人开玩笑地挑起了眉毛。“呀,这还真是开心啊。”

  画面里的过去辗转流动,画面外的如今却凝滞不前。那时他们都很快乐。那时他们咧着嘴,前仰后合,没心没肺。

  “说点什么啊,润君。”二宫轻轻地说。“随便什么。”

  屏幕在易拉罐上泛着光。罐壁上凝着密密麻麻的水珠,积得多了,便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泪痕。被水珠冰得一乍,松本站起了身。

  “……我不知道。我……”男人欲言又止。“……我去洗澡了。”

  放下啤酒,松本走了。二宫和也一个人看着电视。屏幕上映着松本的特写,逆着光,他就像从梦里来的一样。

  

-19>>>

  

  二宫和也。

  1983年6月17日生。双子座,A型血。出生地东京都。喜欢的运动是棒球。喜欢的食物是汉堡肉。喜欢的女演员是竹内结子。喜欢的——不,不是。不是这样。

  恩田琢磨,栉森秀一,山田太郎,有明功一——不,也不是这样。

  永远的十七岁。不离手的3DS。吐槽役。柴犬。宅。女子力——什么跟什么,别开玩笑了。

  这些都不是二宫和也。

  二宫和也是什么?

  二宫和也是个偶像,二宫和也是个演员,二宫和也是个歌手,二宫和也是个骗子。比起透明他更适合模糊,比起色彩他更适合黑白,比起声音他更适合沉默。但这不意味着他浑浊、单调、无话可说。他眼睛里永远含着光,以前那光亮一些,如今则渐渐地暗了。有时候你怀疑那光走了,可只要他站上舞台,拿起话筒,那道光便回到了他的眼里。他有个温和的五官,有道漂亮的轮廓,有两颗可爱的门牙。他笑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捂住嘴,有时用手,有时用胳膊。他反应速度很快,说话速度也很快,在镜头前声音总是很高,一点也不像是三十二岁。他擅长抛媚眼,喜欢比V字,喜欢恶作剧和开玩笑。他害羞的时候耳朵会红,喝酒的时候耳朵会红,离他靠得太近时耳朵也会红。他很小气,很随便,对生活没有兴趣。他没日没夜地打游戏。他很聪明。他理智并且理智得过了分。他身上有层用理论、清醒与距离铸的盾。他拒绝热切的自我表现,拒绝把爱挂在嘴边,他拒绝整个世界却又拥抱整个世界。他的第一层是温的,第二层是冰的,第三层又是暖的。他是矛盾。他是谜。他是一首从未写就的诗。语言无法留住他,画面无法勾勒他,声音无法描述他……二宫和也就是二宫和也,他是无法被定义的。

  可他应该被定义。

  他应该被贴上标签,列进那一排排可以预想的档案里。你是同事A,你是同事B,你是朋友,你是亲人……诸如此类,总得有个标准。你不能把他留在档案外边,不给他标签也不给他分类。除非——

  除非他是特殊的。

  除非你对他的感情是特殊的。

  怎么个特殊法?松本说不清楚,也并不想说。说出口就结束了——不,早在很久以前,这一切便已经终结。现在只不过是在那“很久以前”的延长线上,像是一支没墨的钢笔,在纸上划下了孱弱的尾音。

  水流从莲蓬头里一泻而出,从松本润的头顶浇了下去。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盯着脚下被水冲刷的瓷砖。

 

-18>>>

  

  第三十七天晚上,松本润做了个梦。

  梦里他结婚了。新娘挽着自己的手臂,巧笑倩兮地向前致意。松本抬起头来,在鼓掌、撒花与拍照的来宾里,看见了二宫和也的身影。

  梦里的二宫不是伴郎,只是普通的宾客。他坐在会场右侧的位置,微微笑着。脸侧划下了两条浅浅的细线,一路延向了他的下颚。

  松本润无法挪开眼睛。

  身体的所有机能都失灵了。此刻他只能看向二宫,也只能看到二宫。他知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会拉得更近了。他不会站在自己身边,挽住自己的手臂。他也不会站在自己身后,替他掌住戒指。他只会坐在台下,看着他,微微笑着。

  掌声越来越大,掺杂起了高亢的尖叫。松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站到了舞台的中央,黑暗里手灯摇曳,一如群星闪烁。回过头,二宫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二宫、相叶、樱井、大野……他们并成一排,面对着面前的几万星辰。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伸出手来,二宫很快地给了回应。手掌松松地握在一起,高高地举到五人头顶。

  “再问一遍。我们的名字是什么?”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话筒伸向了前方,反射着遥远的欢呼。

  “岚——”

  岚?

  松本润停住了。旁边的四个人弯下了腰,可他没有。欢呼声把耳膜震得发痛。可什么是岚?松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二宫的手被他握了一半,刚鞠完躬,就被抽了回去。松本的掌心没了凭依,空落落地垂在腿边。

  这就是岚。

  这就是岚的松本润和岚的二宫和也,以及他们无法改变亦无从逃脱的命数。挽着他手臂的不可能是二宫,和他一起接受祝福的不可能是二宫,在他身旁被神父质询的也不可能是二宫。他只会站在这里,站在台前,在汹涌的呼唤声中执起手来,弯腰,行礼。

  梦醒了。

  松本润注视着天花板。蓦然,他朝枕头的另一侧转过了脑袋。幽灵正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

  松本伸出手来,摸了摸二宫和也的鼻子。

  对方没有反应。他停顿片刻,继续摸了下去。

  顺着鼻子往上,是两道浅色的印痕。印痕往上是他的眉头,皱起来会挤出一个小小的三角。眉毛顺着骨骼晕染开来,淡淡地垂了下去。再往下是笑起来会有纹路的眼角,撑着脸时会被推在一块的脸颊,笑起来时会带出两条轮廓的下巴。捏着它,松本润凑上前去,轻轻地俯下了身——

  “你想做什么?”

  二宫陡然睁开了双眼,睡意全无地看着松本。男人顿了一顿,躺回了枕上。

  “没什么。”他说,“看看你是不是装睡的。”

  二宫望着他,忽地扯起了嘴角。

  “你还真喜欢上我了啊。”

  松本并不作声。二宫和也眨眨眼,别过头去笑了。

  “不用太自责。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呢,不缺你一个。”

  “我跟他们是一样的?”松本突兀地问。

  “嗯……说一样也一样,说不一样也不一样。”二宫闭着眼睛说。“总之,结果是一样的。”

  “为什么。”

  二宫睁开眼来,看着面前的天花板。

  “你觉得偶像的职责是什么?”

  “……被人喜爱?”松本转头看他。

  “嗯。不过啊,你想一想:被一个人喜爱的话,不就得到了伤害他的权利吗?只要想的话,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伤害几十万人。末日兵器似的。”

  一场演唱会是五万五千人。十场演唱会就是五十五万人。换算下来,约等于好几颗原子弹的威力。

  “虽然没什么实感,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月光折射在二宫眼里,泛着银亮亮的水。“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期待。而且,我也不想背叛J。所以这样就好了——这样,那几十万人就获得了幸福。”

  不是很厉害吗?拯救地球的英雄,岚战队!二宫笑了两声,刚想扯扯身上的被褥,却见它被踢到了地上。肇事的松本欺上身来,牢牢地锁住了二宫和也。

  “什么几十万人……”

  松本哑了嗓子,声音发颤。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你就不是吗?”

  他们能够肆无忌惮,你就不能吗?

  他们可以获得幸福,你就不行吗?

  但松本润问不下去了。

  他想他知道答案。他一直知道。他知道但是不愿去面对,他想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可以了,只要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那就不用急着给他们下达定义。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到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

  “我已经死了啊。”

  二宫看着他的眼睛。

  松本动了动睫毛。一只手扶上了他的后脑,领他磕上了二宫的鼻尖。

  “没关系的。”他轻声说,“我是幽灵呀。除了你,没人能察觉我的存在。所以无论我们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对吧,J?

  松本答不上来。如果他承认了,那等同于承认了一个事实——

  “因为”二宫死了,“所以”不用担心。

  因为,所以。因果关系。

  那么反过来说——

  

-17>>>

  

  “只要”二宫活着,“那么”……

  

-16>>>

  

  有时他也后悔。倘若他没有自欺欺人,那一切或许都会改观。然而松本又想,哪怕他不曾欺骗自己,二宫也不会向他坦诚自我。就连实言相对,也是发生在他扼杀自己以后了。

  松本润觉得他停住了。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你变声、长高、长出胡子和喉结,一步又一步地走进成人世界。然后生活来了,它趴在你的背上阻碍你、压迫你。许多人就这么被压垮了,但更多的人选择与它搏斗,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有些幸运儿抵达了他们想去的地方,有些人没有。可无论如何,他们都在挣扎,都在走。

  可二宫和也停住了。早在生活到来之前,他便停下了脚步。他并不涉入这个世界,只用理论解构它、分析它。那就像个随身携带的玻璃罩子,把二宫和也保护得好好的。不用为生活挣扎,自然也不会支离破碎。可隔着那层玻璃罩子,你怎么也无法触及生活本身。

  不走进生活就无法战胜生活。松本润很想这么告诉对方。可说到底,他自己就无法取胜。他讨厌那个原子弹的比喻,但道理总是对的。生活不能被挣脱。人们在偶像身上寻求的不是去路,而是拐杖。拐杖能支撑人,自然也能让人摔跤。作为拐杖,他们要足够耐用,却又不能过于沉重。不能有秘密,不能有谎言,不能有悲哀……要笑,要一直笑。

  二宫和也是个被动的人。不久以前,松本还以为自己能拉动二宫,带他走出禁锢。可真到了十字路口,他反而又停住了脚步。绊住他的是什么呢?是自己,是二宫,还是……

 

-15>>>

  

  红。黄。蓝。绿。紫。

  摇曳,静止,在黑暗里齐齐闪烁,照亮了偃旗息鼓的会场。

  那不是人造光源,而是真正的星光。没有它们的照耀,舞台不过是一片荒野,神坛不过是一方孤冢。

  来吧,对着星空张开双臂——

  

  “我们的名字是什么?”

 

-14>>>

  

  “松本君最近回家很早啊。”收工的时候化妆师笑他。“急着看松树吗?”

  “啊?”松本措不及防。“啊……是。那孩子长可高了。”

  “是么?哪天也给我们拍张照看看呀。”

  “一定的。”

  告别了化妆师,松本舒了口气,走向了这层的电梯。不想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早已守在了电梯门口。

  二宫回过头来,扯了扯脸上的口罩。

  “噢。”

  “嗨。”

  该死。松本瞥了一眼楼层,那数字停在了两阶以下,再也没有动过。

  “最近怎么样?”二宫若无其事地问。

  “怎么样……”他动了动喉结。“还不就是那个样。”

  “哈?不,不是在问你啦。”男人笑了。“松树。刚才过来的时候不还在说吗?”

  “……你听见了啊。”

  “当然。”

  “有这么高了。”松本用手比划,“不,好像还要稍微高一点……”

  二宫看着他笑。

  “真好啊。”他望着松本说。“有等着你回家的人。”

  电梯门开了,二宫走了进去。松本愣了一愣,拔腿跟在了后边。

  “先说好了——”他有点慌,“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二宫摁下了按钮。

  “真的是松树。不是人。”

  非要说的话,确实有个人。松本想着,抿了抿嘴唇。

  “……”二宫抬起眼来看他。

  “真的啦!”

  “是是。”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啊。”二宫笑笑,“不用解释啦,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不是,Nino,你听我说——”

  门还有一线便阖上了。忽然,几个工作人员出现在了罅隙里,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抱歉抱歉!稍微等一下!一下就好……啊!”

  二宫眼疾手快地摁下按钮,让他们挤进了电梯。

  “谢了。”摄影喘着粗气。“今天辛苦你们啦。”

  “你们也辛苦。”二宫顿首。

  “待会有安排吗?”男人瞟了他一眼。“要不跟我们一块去喝酒吧。渡部找了个好馆子,说是让我们记在他账上呢。”

  “诶——”二宫笑了,“可惜了,我明天要还要早起。”

  “真辛苦啊。”摄影转头看向了松本,“松本君呢?”

  “嗯?我……”

  “他要赶着回家。”二宫提高了声音。“有人在等他。”

  “真的假的?!”一电梯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叫松本张口结舌。

  “……是松树啦!松树!”他局促地笑。“前段时间养的。”

  “诶——真的?”男人拖长了音调,看来很是怀疑。“啊,到一楼了。你们要去停车场吧?那我们先走咯。”

  “明天见。”

  “拜拜!”

  电梯门又阖上了。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谁也没有说话。脚底失重了两秒,又回到了地上,门缓缓开启,对上了灯光惨白的停车场。

  “我走了。”二宫潦草地挥了挥手,留给了他一个微驼的背影——

  拒绝的背影。

  松本润的瞳孔放大了。

  “等等!”他拽住了二宫的手。男人被他拉得停了步子,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关上了门。

  空气凝滞。半晌,二宫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干嘛?”

  “呃……”松本眨着眼睛。“你待会有时间吗?”

  

-13>>>

  

  入夜的东京流光溢彩。彩灯把沿街的枝桠缀得金碧辉煌,仿佛某节童话的断片。

  “树?”

  “嗯。一直想给那颗树找个伴,但一直没有机会。”

  “什么,怕它孤单吗?”

  “倒也不是……”

  “知道了。怎么样的树好?”

  “之前想的是樱花。”

  “诶。樱花可以养在家的吗?”

  “有盆栽的品种。旭日,豆樱,郁金,御衣黄……”

  “哈哈。”

  “你笑什么?”

  “没事。”二宫伸手捻了捻花瓣。“这种如何?”

  “啊。”松本看着那盆成品。“好看是好看,但在家能养出这种效果吗……”

  “用心不就行了。”二宫漫不经心地咕哝着,随口哼起了樱花开。

  松本润看着他的背影。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拉他来是做什么——二宫明显就不是会对这种店铺感兴趣的类型。可不知为何,他竟然答应了这个邀约。

  这或许是个机会……可是,什么机会?

  得寸进尺。

  最后他还是选定了二宫随手指到的品种。店家把那截隆重包装的枝桠交到他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找他们要了个签名。外边冷的出奇,松本把盆栽小心翼翼地捂在胸口,端正地放在了后座上。

  二宫和也又笑了。

  “你笑什么!”松本润搓着手往驾驶座钻。“等你养了植物,你也会懂的。”

  “是吗?”

  “是啊。”

  “反正我是不会养的。”二宫倚上了旁边的车窗。

  松本踩下了离合器,冲他瞥了一眼。

  “为什么?对家里空气有好处啊。”

  “买空气净化机不就好了?”

  “植物跟电器又不一样。”

  “所以不行嘛。”二宫懒洋洋地答道。“电器放着不管就可以了,坏了就可以丢掉。但植物需要人照料它,给它浇水,给它松土……那样太麻烦了。”

  “不是因为麻烦才要养的吗?”松本看着后视镜倒车。“试一试吧,付出会让它与众不同的。”

  “算啦。”男人拖了长音。“负起自己的责任就已经够我受得了,就算是植物也……”

  话没有说下去了。松本把车开出停车场,汇进了繁忙的车流。

  “我说。”

  “嗯?”

  “前段时间的事,不好意思。”松本看着前方。“那个时候太震惊了,忘了跟你道歉。”

  “什么?”二宫愣住了。“啊——你说那个啊。为什么要道歉?”

  “嗯……就是觉得,挺抱歉的。”

  “什么啊。”二宫笑了。“那是我擅自做的决定,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对不起。”

  松本润一脚踩下了刹车。二宫猛地回头,看向了面前的红灯。

  “我应该早点意识到的。对不起。”

  车载空调嗡嗡地响。二宫沉吟半晌,忽地回过了头。“我说啊J,我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才——”

  “还有。”

  松本打断了他。

  “谢谢。”他攥紧了手里的方向盘。“我很高兴。”

  二宫望着他,眼里闪着流离的光。忽然,他转过头去,用手遮住了下半张脸。

  “记得我以前在采访里说的话吗?”松本问他。“如果有机会和对方交往的话,我们会不会这么做。”

  二宫不答。

  “我那时说……”他顿了顿。“和你交往是梦中才会做的梦。那个啊,是真话。”

  黄灯跳了两下,转成了绿色。松本踩下离合器,把车开进了夜里。渐渐地,他的视野模糊了。面前的车灯放大、模糊,像是沿河漂流的盏盏清明。

  

-12>>>

  

  车停在了二宫家门口。他松开安全带,朝松本短促地笑了笑。

  “谢啦。”

  “嗯。”松本抿了抿嘴。“啊,Nino,等等——”

  二宫停下了开门的手,看着松本朝后座探去,把那株樱花捧给了他。

  “这个,给你。”

  对方一时没会过来,吃惊地看着他。

  “诶?”他夸张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你买给你家松树作伴的吗?”

  松本摇了摇头。“它已经有我作伴了。所以,让这孩子跟你作伴吧。”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有人牵着狗从公寓出来,带着粗重的喘息经过他们。

  “我会养死的。”二宫不假思索地说。“我不会给它浇水也不会给它松土,更不可能把它捧出去晒什么太阳。把它给我太可惜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不。”松本把盆子推了回去。“没什么可惜的——”

  “你不会养死它。”他斩钉截铁地说。“这孩子并不可惜。它很幸运。”

  二宫的眸子闪了闪。他张开嘴唇,颤了一颤,到底是抿了上去。“……谢谢你的好意。”他停顿了半秒。“晚安。”

  说着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寓。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松本润才收回了眼神。牵着狗的居民已经走远了,金毛猎犬的尾巴摆在身后,一搭一搭地扫在地上。

  

  那天晚上,幽灵没有回家。

  

-11>>>

  

  再次出现已是三天之后——

  看见他的身影,松本慌忙进了门。正如往常一样,二宫的灵魂坐在电视前边,动作娴熟地摁着手柄。松本润鞋都忘了脱,他直直地冲到了二宫面前,扔下了手里的钥匙。

  “你去哪了?”

  “嗯?你让开点啦,不要挡着屏幕。”

  “你去哪了?”松本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整整三天都没有回家?”

  “你是害怕老公出轨的主妇吗。”二宫窥视着松本背后的屏幕。“我出去旅了个游。”

  “……旅游?”

  “嗯。混上旅游车,去北海道泡温泉了。”男人边说边动着手指。“怎么样,羡慕吧。”

  “……”

  松本润俯瞰着他毛茸茸的头顶,想要生气,却生不起来。叹了口气,松本跌在了地上。

  “搞什么啊——”他奶声奶气地抱怨。“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

  二宫扔下了手柄,促狭地笑了。“怎么?”他跨坐在了松本身上。“想我了?”

  松本垂下眼睛看他, 睫毛被光打出了根根分明的影子。

  “想啊。”他边说边往下面躺。“当然想——”

  二宫挑了挑眉。

  “真的?”

  “真的。”

  松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骑在他身上的二宫和也眨眨眼睛,会意地俯了下去。松本一手撑在脑后,一手轻轻拍着二宫的脑袋。

  “J。”

  “嗯?”

  “我不在的时候,你跟另一个我做什么了?”

  松本一僵,血液从指间倒流了回去。

  “做什么……工作啊。”

  “只是工作?”

  “唔。”松本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还有就是……送了他一棵树。”

  “树?”二宫歪过脑袋,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胸口。“什么树。”

  “樱花。盆栽的那种。”

  “不是你要养的吗?”

  “我……”松本凝噎。“我不用啊。反正还有你在。”

  二宫眨了眨眼,受用地笑了。

  “怎么,你还吃你自己的醋?”松本觉得好笑,支起头来看他。“真是小心眼啊。”

  “没办法嘛。”二宫坐了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伸腰。“也不想想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松本润看着他。二宫和也骑在他身上,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恋人。

  “喂,J。”

  “什么?”

  “来接吻吧。”他张开了双手。“快点。”

  松本笑着直起了身。二宫的拥抱如期而至,把他环得严严实实。“然后呢?”他抚上了对方的脸。“客人想要怎么样的吻?”

  “嗯——”二宫装出了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要今年流行的那种。”

  “今年流行?”松本失笑。“这才一月好不好。”

  “那就编个会流行的。来吧!”

  “是是。”松本无奈。他把手挪上了二宫的下巴,强硬地挑了起来——对方收回双手,在胸前十指交握。松本看着好笑,揉了揉他泛起了红的耳垂。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捏捏二宫的鼻头,刮刮他的眉骨,郑重其事地捧起他的脸,抵上了自己的鼻尖。

  

-10>>>

  

  这不是现实。

  松本润很清楚。面前的二宫并不存在,他的吻、他的温度、他的拥抱,都属于一场无处落脚的梦。在这个梦里,二宫和也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不用和全日本乃至全世界分享二宫和也,因为他就在这里,他是他的。

  这个梦到底能做多久,没有人能给出保障。然而这位二宫现身的机会确实变少了——他不再二十四小时黏在松本身边,在的时候则是一副昏昏入睡的疲倦模样,连话都难得说上几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松本润问不出口。或许一问出口,二宫和也就会烟消云散。作为结果,松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他尽一切可能陪在灵体身边,祈祷梦境不要太快醒来。

  “嘿!”相叶拍拍他的肩。“没事吧?”

  松本回过头去。“怎么了?”

  “不,就是觉得你脸色不太好。”相叶歪了歪头。“怎么,最近太累了吗?”

  “没什么……”就是被鬼赖上了。“幻觉吧。”

  “是吗?”相叶眨了眨眼。“喂Nino,觉不觉得松润很苍白?”

  听见二宫的名字,松本猛地收紧了瞳仁。正主从JUMP上抬起脑袋,直直地向他瞥了过来。

  “还好吧。”

  “诶——”相叶挠了挠脑袋。“幻觉?真的?”

  “怎么了?”樱井推门进来,“你快点啊。”

  “啊抱歉。”相叶拎起了包,“Leader走了么?还想叫他一起去吃饭的……你们呢,要去吗?”

  “呃……”松本想了想,“我还是算了吧。”

  “我要把漫画看完。”二宫头也不抬地看着杂志。“拜拜。”

  “诶?你们两个真是……”

  “喂——”樱井在走廊里叫他。“电梯来了啊。”

  “抱歉抱歉!”相叶仓皇的推开了门。“明天见!”

  脚步声远去了。二宫放下杂志,对松本润眨着眼。

  “……明天没有摄影吧?”

  “……没有。”

  两个人一起笑了。二宫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走吧。”

  “诶?”松本抬头看他。“去哪?”

  “去喝酒啊。”二宫狡黠地眨了眨眼。“我请。”

  

-9>>>

  

  酒吧里放着上世纪的爵士唱片。在醇厚的歌声里,松本润睁大了眼睛。

  “樱花?”

  “嗯。”二宫点点头。“就是那个啦,你上次给我的那一株。”

  “啊……然后呢?”

  “那个啊,是需要施肥的吧?怎样的肥好?还有浇水的话,是多浇还是少浇?”二宫用手比划着。“我没有养植物的经验,想着你这方面应该会知道得多一点,所以……”

  松本看着他。

  “你确实知道有种东西叫谷歌吧。”

  男人努力地绷着脸。

  “不,如果谷歌的话,会是什么……不认识的大叔来回我吧?”他边说边自知理亏地笑了起来。“但我问你的话,就是松本润来回答我诶!松本润!Mr.MJ!”

  “干嘛讲那么多遍啊!”松本也笑了。两个人喝了口酒,喝完无话可说,便又沉默了下来。

  “哪,J。”二宫抿了抿嘴。“我们玩个游戏吧。”

  松本挑了挑眉。

  “什么游戏?”

  “角色扮演。”二宫晃了晃杯子。“我是上班族A,你是上班族B。”

  “……就这些?”

  “就这些。即兴演出!”二宫清了清嗓子,“快点。”

  “是。”松本坐直了身子,看着二宫举起酒杯。

  “今天辛苦你了,松本君。”

  “啊,您也辛苦了。”松本和他碰了碰杯。

  “今天叫你出来不是别的……”二宫团起了手臂。“你看,我们是同期吧?”

  “唔。”

  “我们是朋友吧?”

  “诶?”

  “诶算什么啊!”二宫提高了嗓音。“说是好吧,是!”

  “是是。”松本连连点头。“我们是朋友。”

  “所以呢,我有点事想跟你探讨探讨……”二宫吸了口气,朝他竖起了小拇指。

  “……恋爱相谈?”松本快憋不住笑了。

  “差不多吧。”上班族抹了把脸。“那个……我啊,喜欢过一个人。”

  松本润的笑停在了脸上。

  “那女生是我同期,和我共事了很长时间。”二宫看着吧台深处。“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她,但一直没有机会跟她告白。”

  “……为什么?”

  “因为她有个男朋友。”二宫低下头,把玩着酒杯杯口。“一个分不了手的男朋友。”

  “她无法离开那个人,那个人也不能离开她。如果他们分手了,不但是他们,我也会很受伤。”

  “不但如此,还有别的原因。我觉得……她不可能会喜欢我。看她的态度,我也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这样是没戏的吧?所以我下定了决心,放弃了那个人。”

  “这么做以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然后,忍不住就把我的心情告诉了她。并不是想从她那得到什么回复,只是她应该也察觉到了其中大概,总不好继续让她为难。但是……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二宫抿了抿嘴,低下头来喝酒。

  “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以后,那个人就变了。工作上还是很能干,可看起来很憔悴,也不怎么和同事讲话了。那个啊——果然是感到困扰了吗?”

  困扰?

  这不是困扰。

  “我想……”松本咬了咬嘴唇。“我想,她并没有困扰。”

  “真的吗?”

  “要是她完全不喜欢你的话,她是没有理由困扰的。”他看向了杯中的液体。“如果她表现出了困扰,那么……”

  松本润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二宫盯着他的侧脸。笑容像一层渐渐褪去的皮,都快褪到底了,又被他穿了上去。

  “是吗。”他摇着头笑。“是吗。但是——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杯里的酒被他一饮而尽。“她应该放弃我。”

  “……喜欢可以消退,但却没法放弃。”杯里的冰块化了,稀释了威士忌的颜色。“直到那份感情消退,她都会喜欢着你。”

  “那,什么时候会消退呢?”

  “不知道。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可能……”他吸了口气。“可能要等到他们再无交集的那一天。”

  二宫笑了。

  “不会的。她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如果真能等到,那就太残酷了。”他抬起手来,招呼着吧台深处的酒保。“不好意思,再来一杯。”

  松本润回过头来,凝视着他。

  “她会的——”

  “但我不会。”

  二宫和也打断了他。

  “对我来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他并不看向松本的眼睛。“这叫擦肩而过啊,松本君。”

  

-8>>>

  

  咔哒一声,门开了。松本拖着脚进去,顺着门滑了下来。听见玄关的声响,二宫从沙发上直起了腰,诧异地放大了瞳孔。

  “怎么了?”他跑向了玄关。“有哪不舒服吗?”

  松本润闷闷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把二宫拉进了怀里。

  “……你还好吧?”二宫顺从地被他箍在身上。“是不是想吐?需不需要我把你带去卫生间……不,还是拿个袋子来比较方便?”

  摇头,摇头,又是摇头。幽灵眨眨眼睛,伸出手来,拍了拍松本的鬈发。

  “没事啦。”他叹了口气。“乖,乖。”

  松本笑了笑,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到底发生什么了?”二宫问他。“该不会……”

  “嗯?”

  “不,没什么。”他挣开了松本的怀抱。“来,去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倒点水。”

  松本不肯起身。二宫咂了咂嘴,连拖带拽地把他驼在了身上,像背树袋熊一样把他背去了客厅。松本润被他搡在了沙发上,哼哼唧唧的不放手。

  “放开我啊。”二宫耐心地和他说话。“你不放手我怎么倒水?”

  “我不要水——”

  “你要什么?”

  “我要……”他顿了顿,箍紧了二宫的腰。“我要你在这陪陪我。”

  二宫回过了头。在酒精的作用下,松本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他俯下身来,拨开了他散乱的刘海。

  “我在这里。”他说得很轻。“没事,我在这里。”

  松本润盯着面前的二宫和也。忽然,他皱起了脸。

  二宫温柔地看着他。

  “都说了没事了……”他伸出手来,擦拭着松本的眼角。

  “全世界最喜欢你的人就在这里。”

  松本润哑着嗓子笑。

  “一直在这?”

  “一直在这。”说完二宫想了想,“大概。”

  松本的脸又被揉皱了。二宫抚慰性地拍着他的背,嘴角淡淡地勾了起来。

  “只要你希望我留在这里,我就会一直留下来。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走。这样总行了吧,J。”

  行了?

  “什么叫行了……”

  松本蜷了起来,用手埋住了脸。

  他想告诉面前的二宫,这样是不行的。这样根本不行。这充其量只是他的自我满足。诚然,他可以选择和面前的幽灵继续相伴,不用担心歌迷,不用担心狗仔。只要二宫和也不消失,他们甚至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可是——

  可是喜欢松本润的二宫和也,并不是活着的二宫和也。

  在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二宫和也一个人吃着外卖。

  在他们一起聊天的时候,二宫和也一个人看着电视。

  在他们一起联机的时候,二宫和也一个人打着游戏。

  二宫和也独自活在世界上。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彬彬有礼地退让开来,扼杀掉语言,扼杀掉心情,扼杀掉那一个又一个与世不容的自己。这一次,受害者是喜欢松本润的二宫和也。那么,上一个受害者是谁?上上一个受害者是谁?上上上一个,上上上一个……又或者,下一个?

  在朦胧之中,松本润看向了二宫的脸。

  你有这份觉悟吗?他问自己。不论富裕或贫穷,不论健康或病痛,不论顺境或逆境。爱他。等他,并且……

  并且不顾对方是否爱你。

  二宫和也的脸清晰了起来。这就是属于他的二宫和也。他爱你。他陪着你。他说他会一直陪着你。可他是死人,幽灵,幻觉,梦境。

  他们错过了。二宫说的对。

  电视里放着深夜新闻。情人节即将到来,街头巷尾都装饰一新。餐馆去年就预订一空。巧克力店里排起了长龙。游乐园推出了限定一日的夜间游行,有花车,有焰火。

  “喂,J。”二宫看着电视屏幕。“你十四号有事吗?”

  松本慢慢地放下了手。

  “只要一晚就好了。”幽灵转过头,给了他一个温煦的笑。“走吧,我们去过情人节。”

  

-7>>>

  

  情人节?

  松本润并不明白他的用意。

  这已经不会让他感到失落了。比起失落,他更多地感到了恐惧。松本说不清楚恐惧的原因。有时他觉得自己像个贪玩的孩子,不愿从美好的梦里醒来。然而何为现实,何又为幻梦?倘若现实里希望全无,人又为何要从梦中醒来?

  梦若繁星。他们分予地面微弱的光亮,引领人群走向黎明。松本润自己也有一颗。可和天上千千万万的星星一样,它离松本来得太远,以至于他捕捉到光亮之时,它已经在几亿光年之外迎来了死亡。不知情的人是幸福的。他们可以朝那颗星星继续进发,在路上遇到一堆火、一盏灯,就此停下脚步,遗忘星光的死活。

  可是松本润做不到。那颗星星的亡灵叫醒了他。他告诉松本自己因他而死,告诉松本自己一直爱他。他们相爱了。此时应当响起徐徐的画外音:从此以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

  幸福?快乐?他不行,二宫的亡魂不行,二宫和也更不行。他们被困住了,困在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梦里。

  松本润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他半倚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二宫蜷在自己脚边,沉沉地睡着。电视里放着上世纪的胶片电影。女主角匆匆地迈下楼梯,试图挽留离开的丈夫。而对方推开门来,戴上帽子,消失在了无边的雾里。

  他已经不爱你了,松本看着屏幕想。比起被虚无和幻灭苦苦折磨,他更想享受得来不易的自由与平静。他不再做梦。他不再恋爱。是的,是的,他明白……他明白。

  伸出手,他撩开了二宫的刘海。那是他所熟悉的,同十七岁时并无二致的睡颜。除此之外,一切都变了——在那之后,他们迎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明天”。明天依旧会若无其事的到来,可松本润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新的一天。

  

-6>>>

  

  情人节的街上汹涌非常。松本把口罩戴的严严实实,还戴上了一顶毛呢帽子。他身旁的二宫则一反连日的低迷,像是饱饱地睡了一觉。

  “在外面吃个饭多好。”他打量着游乐园里的男男女女。“看看人家,多有情人节的气氛啊。”

  “……你就想看我笑话。”透过口罩,松本的声音闷闷的。“我还没忘呢。上次去餐馆要了两套餐具,服务员看我的表情都怪怪的。”

  “那是你太帅了。”二宫想也不想地撒了谎。“你快点啊,游行要开始了!”

  松本润措不及防,被他拉起手来一顿飞奔。谅是平常,或许还会有人对他古怪的姿势多看两眼。然而时值情人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两件事上——一是身边的恋人,二是面前的游行。砰的一声,松本抬起头来,被焰火照亮了脸庞。

  “啊。来了!”二宫用手肘捅他。“在那!”

  松本润眯起了眼睛。流光溢彩的花车队伍缓缓驶出,在快门与笑声中驶向了他们。打头的是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几位演员站在廊上,个个都是童话里的璧人。二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

  “那些人不过情人节的么?”

  “谁知道。”

  “明明是情人节,却要抛下自己的恋人。”二宫仰视着他们。“真辛苦啊。”

  “……”松本转过头去。“好不容易看到的花车,你就想说这个?”

  “哈哈。”

  “……不过,也不能那么说吧。”松本把眼睛挪回了灯上。“等他们下了班,他们就会变成普通人了。等到那时……”

  他停住了。二宫侧脸,好奇地看向了他。

  “等到那时?为什么不说了。”

  “……不,没什么。”男人的嘴角沉了下来。他想说的是,等到那时,再聚也不会太迟。

  可对二宫来说,这已经迟了。

  二宫冲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扭过头去,轻轻地笑了。

  “我说,站这看不太清楚啊。”他踮起了脚尖。“真是的,平成的孩子怎么都这么高。”

  “你不是会飞么。”

  “现在不行啦。”二宫轻巧地说。“被你喂胖了。”

  松本润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忽地蹲下了身。

  “你干嘛?”二宫一愣。

  “上来。”松本冲背上努了努嘴。“快点,不然我又要被人怀疑了。”

  男人眨了眨眼,有点惊讶。

  “不是……真的?”他笑了。“我踮踮脚,其实也看得到……”

  “Nino。”松本润耐心地叫他。“不会有人看到的,除非你让我一直蹲下去。”

  二宫愣了一愣,总算宣告了妥协。他摸摸鼻子,迟疑地跨在了松本身上,任由对方捞起腿来,把他驮在了背上。

  

  没有重量。

  

  松本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只有背起二宫和也时,他才切实地感到了难过。这就是他的二宫和也——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具有任何重量。在童话中,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而在现实中,二宫和也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视野模糊了下来。眼泪顺着睫毛滴落,砸在了二宫手上。后者并不说话,只是把松本搂得更紧了些。

  焰火在头顶轰然炸响。是游鱼,是花朵,膨胀开来,飒飒而落。

  周围的情侣无不笑脸盈盈——不知是谁提高了嗓子,对着头顶喊出了声。

  “我喜欢你,静香!”

  人群哗然,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很快便有人依样画瓢,把心直直地吼了出来。

  “我喜欢你,奈奈!”

  “我爱你,千佳!”

  “嫁给我吧,爱花!”

  

-5>>>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4>>>

  

  “润君。”

  “……嗯?”松本抽了抽鼻子,哑着嗓音回答了他。“怎么了。”

  “要试试吗?”

  “诶……”他笑了。“你是想让我上明天的八卦头版么。”

  “哈哈。”

  没人再说话了。烟火声,音乐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庞大的幸福席卷而来,没过了松本的头顶。汹涌的。炙热的。无以名状的。

  与其一同膨胀的,是什么呢。

 

  “你觉得偶像的职责是什么?”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对我来说,那已经是结束的事了。”

  

  升起,落下。

  升起,落下。

  积攒,攀升,迸发出那一瞬的光辉,在夜空里暗自熄灭。落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在那混杂着爆破、音乐与呼喊的冗杂之中,松本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3>>>

  

  “我喜欢你,松本润——!!!”

 

-2>>>

  

  世界安静下来了。

  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然而对松本润来说,那呼喊却盖过了一切喧嚣,盖过了悠扬而欢乐的弦乐声,盖过了兴奋而雀跃的欢笑声,盖过了庞大而沉重的烟火声,盖过了高亢而错综的告白。

  它是世界上最初的声音,它是世界上唯一的声音。

  

  “但是——”二宫和也顿了一顿。“但是啊,我果然不能和润君在一起。”

  “我已经死了,但润君还活着。”

  “润君应该好好的回到现实里,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带给更多更多人幸福。”

  “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放弃二宫和也,谈场正常的恋爱,好好地,让自己也获得幸福。”

  “拜托你了,润君。”

 

  眼前一片氤氲。眼泪一滴一滴地坠出眼眶,砸湿了松本的鞋面。

  “骗子!”

  焰火掩过了他的嘶吼。

  “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不是说只要我希望,你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吗?”男人咬紧了牙关。“什么自己的幸福,什么正常的恋爱……那种东西,我不需要啊。”

  只要有你就可以了。

  只要有你,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只要有你,只要有你——

  “……抱歉。”

  二宫在他耳畔笑了。

  “抱歉,润君……”他顿了顿。“抱歉。”

  

  红色的麦穗。

  金色的瀑布。

  五彩的流星纷飞而下,笼罩了地上的行列。

  

  在那喧嚣里,二宫和也开了口。

  “其实我不是幽灵。”

  松本并不搭话。二宫和也看着面前的花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准确地说,我是二宫和也留下的执念。还没等他释怀,我就被割裂了。没办法,我是个冷静的人嘛。想要放弃你,却又无法放弃。那份无法放弃的心情便成为了我,来到了你的面前。”

  “你可能以为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其实根本没有。我只是想要见你而已。见到了以后,不知怎么地,稍微恼火了起来。然后啊,一个心血来潮,就对你恶作剧了一下。没想到你真的发现了杀死我的凶手,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过去的几个月我很幸福。也是当然的嘛,J是给予人幸福的天才啊。我也想过要这样一直过下去,但这果然有点困难。放到从前,那个人会干净利落地舍弃掉我。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决定不再逃避自己,直面这份心情。”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神出鬼没的原因。我在渐渐地失去力量。马上,我就会被彻底吸收,成为在他心底沉睡的回忆。”

  “抱歉啊,润君。”

  “……真是的。”二宫拖长了声音,在他背上闹腾了起来。“你就是这样一搞就哭,我才不想把这告诉你的。不要哭啦。”他踢了踢腿。“哪,别哭了。”

  “最后的最后,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二宫仰起头来,看着迎来了尾声的烟花。

  “人死不会复生。”

  “但是,心情可以。”

  “新单曲不就是这样么。复活LOVE。嗯。会复活的喔,大概。”

  “但是复活的话,一定要有相应的觉悟才行。你看,PV里的斗真看起来也很痛苦嘛。不过没关系,MJ是不会输的。嗯。MJ不会输,所以……”

  “我就不道别了。”

  声音逐渐微弱。

  “虽然不想道别,但‘明天见’还是可以的吧。”

  面容逐渐模糊。

  “怎么说呢,感觉还能见到似的。感觉不错。”

  搭在肩上的手慢慢消散,逐渐远去。

  “虽然不知道明天是哪天——”

  他笑着,笑着,闭上了眼。

  “……总之,明天见。”

  一阵夜风袭来,吹掉了松本的帽子。携掣落叶游尘,与他一同离去。

  

-1>>>

  

  松本润还站在那里。无重可负的手垂了下来,松松地搭在了身边。

  花车游行到了尾声,焰火表演也业已落幕。情侣们牵着对方的手,揽着对方的腰,一对一对地经过了松本面前。

  头发被风吹乱了,口罩也搭在了耳边。有人停在周围,好奇地对他指指点点。

  广播声。谈话声。笑声。孩子的哭声。音乐声。哨声。飞机声。风声。今天真开心。待会去哪里?讨厌!笨蛋。哈哈。那个?是那个人吗?不会吧,真的假的。我想吃冰淇淋!真的真的。你有多喜欢我?去看电影吧。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家。诶不要。哈哈。你看,那是不是松本润?

  忽然,松本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来,环顾着四周——然后,他开始跑。

  他跑。

  

0>>>

  

  觉悟?那种东西他一开始就有。他是背负着几十万人幸福的人。喜欢也好,讨厌也好,爱也好,恨也好,一切的一切,他都会接受。他会接受他们,承认他们,重视他们,爱他们。那天他给二宫的回答是错误的。偶像的职责不是被爱,是爱与被爱。

  在那几十万、上百万的人里,多上一个普通的三十岁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不,不能这么说——要是连一个普通的三十岁男人的幸福都负担不起,又怎么能让几十万人获得幸福?

  

  回到那个问题。

  二宫和也是什么?

  他是盔甲。他是孤岛。他是好几光年以外的星星,只能观测,不能触及。

  那就成为刀刃吧。成为船,成为桥,成为穿得鼓鼓囊囊的宇航员,走上东京的街道。不是去让五万五千人获得幸福——

  

  是去让你获得幸福。

  

1>>>

  

  门铃响起时二宫正在浇水。不知是谁前来,他挑了挑眉,疑惑地走向了玄关。

  “喂?”他凑近了通话器。“哪位?”

  “是我。”

  “J……”

  监视器下的松本润没什么精神,头发也很乱。发生什么了?二宫放下水壶,把手在裤子上擦了一擦。

  很快,门被叩了两声。二宫拧开把手,将松本迎进了门。

  “怎么了……”他打量着松本的装束。“有什么急事吗?”

  松本润摇了摇头。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喘着粗气,眼神一动,落向了窗边的盆栽。

  “……那孩子,还好吗?”

  “哎?啊……还行。”二宫捏了捏鼻梁。“算是没养出毛病。话说,樱花是几时开花来着?”

  “快了吧。已经到春天了。”

  “也是。”二宫抿抿嘴唇,紧张地转着眼睛。“呃……要不你先在这坐一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不了。”

  松本一把抓住了他。二宫抬起眼来,却见松本眼神灼灼,削铁无声。

  那一刻,松本润想起了灵体的话。明天见?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每一分,每一秒,有无数的人正在死去。或许到了明天,他又会见到另一个亡灵。

  在那之前,他得做点什么。再说了,他想——情人节还没过完呢。

  “二宫和也。”

  “……诶?”被叫出全名的男人愣住了。“什么……”

  松本润上前一步,靠近了他。

  “从现在开始,我要杀死你。”

  二宫眨了眨眼睛,没能领会他的意思。

  “杀死我?”他不以为然地笑了。“你要怎么做。用火烧?用刀捅?套进麻袋扔进东京湾?”

  “没那么麻烦。”松本顿了一顿,凑上前去,扶上了他的脸颊。“换句话说就是……”

  

  “我要吻你了。” 


.

 


大野智

超喜欢润智,各种甜!
一起愉快的玩耍~

超喜欢润智,各种甜!
一起愉快的玩耍~

姗其其

丧心病狂的P了全CP的我。身高差有错误请忽略QWQ,占tag请见谅,天然的标签放不下见谅_(:з」∠)_。随意自取,玩的开心

丧心病狂的P了全CP的我。身高差有错误请忽略QWQ,占tag请见谅,天然的标签放不下见谅_(:з」∠)_。随意自取,玩的开心

小黄

松本Px大野AD

整理磁盘的时候发现了当时开的脑洞=v=

————————————————————

结果最后发现呆萌AD是电视台台长的儿子


台长酷炫地甩出一张支票


五千万,和我儿子分手


没想到,制作人其实是广告商的儿子!


什么台长


根本没在怕


照样天天把小ad按在控室里


又亲又摸


有时还带回车上干一干


“这份企划书怎么写得这么差,嗯?”


“不想出新的游戏来,就不让你射”


小ad 一直默默地


但是甜蜜地


期待地


忍受松本p


因为他爱松本p


但是有一天


他从报纸上读到了松本p作为松本重工的少爷


要进行联姻...

整理磁盘的时候发现了当时开的脑洞=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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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最后发现呆萌AD是电视台台长的儿子


台长酷炫地甩出一张支票


五千万,和我儿子分手


没想到,制作人其实是广告商的儿子!


什么台长


根本没在怕


照样天天把小ad按在控室里


又亲又摸


有时还带回车上干一干


“这份企划书怎么写得这么差,嗯?”


“不想出新的游戏来,就不让你射”


小ad 一直默默地


但是甜蜜地


期待地


忍受松本p


因为他爱松本p


但是有一天


他从报纸上读到了松本p作为松本重工的少爷


要进行联姻的新闻


(标准总裁文展开)


心碎的大野ad


和台长爸爸吵了一架


怒而辞去ad的工作

 

登上了渔船


寻找自我


总裁开着游艇追上去


不对是松本p

 

“你不在控室里让我怎么安心工作!”

 

“那是以前!我现在不爱你了!”

 

“乖一点,跟我回去。我再也不摔你的眼镜了好不好?”

 

“我已经变心了,我爱上了船长。”

 

愤怒的松本p用酷炫的总裁方式跳上渔船


发现船长根本是个老爷爷


于是在狭小的舱室里 把大野ad干得翻来覆去

大野ad压抑着声音 担心船长爷爷会听到

可是船长爷爷的老脸已经红透惹!

 

松本p架着站不起来的大野回了控室

 

大野ad鼻子红红

 

戴上眼镜说

 

“我们的友谊万万年”


松本p气的一脚踢翻了桌子!


“刚刚是谁被我干得又哭又叫又求饶!”


“现在跟我说友谊?”


“你他妈是这样交朋友的?”


“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们早就友尽惹!”


大野ad默默蹲下

 

收拾着散落的文件


小声说

 

“可是你要结婚了”

 

“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放我去捕鱼吧”


一向强势的松本p露出了软弱的表情


“可是我爱你啊”


大野ad软绵绵地笑着说我也爱你啊


“报纸上说了,要和你结婚的樱井家的小姐,叫翔子吧?很可爱呢”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她。”


惹!结果第二天的新闻


樱井翔子和什么人私奔惹!


随便什么人 一次满足樱二党和sa党

比如二宫银行的继承人或者日本第一中餐连锁企业桂花楼的少东

 

松本p看到了这个消息,抖了抖报纸


“叫大野ad到我办公室来”


“自己念。”


“大声一点。”


大野把报纸推到一边说有什么意思呢


没了樱井翔子


也会有生田茄子


小栗旬子


你不是我的


松本p又一脚踢翻了凳子!


“重点错了!”


“谁管什么溜肩的大小姐??”


“重点是私奔!”


“洒脱西!我们私奔吧!”


“是时候告诉你了!我已经为你买下一艘渔船!”


大野ad立刻摘下眼镜


把松本p按在没被踢翻的凳子里


狂吻了一百遍


然后再来个骑乘


然后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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