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理砂】朝闻道
*原作背景正剧,1.5w,HE,ooc致歉
*灵感源自刘慈欣短篇小说《朝闻道》
*殉道(?)理×虚无浸染砂
*主要是想看两人换位思考
首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天才俱乐部,武装着智慧的他们拥有最灵敏的耳目。宇宙中突然出现的电磁波信号,以及虚空中传来的轰然巨响,促使他们进行复杂精密的计算推演。
逻辑严谨至无懈可击的证明,天文观测到的种种蛛丝马迹,命途中骤然减少的能量,天才们颤抖着手写下惊人的结论:
博识尊陨落了。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至整个宇宙,无数智识的信徒因信仰崩塌而陷入癫狂,不复文明理性的模样:月桂冠系的智者推倒象征真理的石柱,求索知识的......
*原作背景正剧,1.5w,HE,ooc致歉
*灵感源自刘慈欣短篇小说《朝闻道》
*殉道(?)理×虚无浸染砂
*主要是想看两人换位思考
首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天才俱乐部,武装着智慧的他们拥有最灵敏的耳目。宇宙中突然出现的电磁波信号,以及虚空中传来的轰然巨响,促使他们进行复杂精密的计算推演。
逻辑严谨至无懈可击的证明,天文观测到的种种蛛丝马迹,命途中骤然减少的能量,天才们颤抖着手写下惊人的结论:
博识尊陨落了。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至整个宇宙,无数智识的信徒因信仰崩塌而陷入癫狂,不复文明理性的模样:月桂冠系的智者推倒象征真理的石柱,求索知识的图书馆燃烧于熊熊大火之中;博识学会的学者痛哭流涕,绝望地冲向墙面,鲜血染红了大理石。
愚者们兴高采烈地戴上面具,钻进悲悼伶人的贡多拉横渡星海去捉弄这些可怜鬼们。无良的投机者们嗅到了商机,在混乱中偷取了无数智者的珍藏,通过倒卖赚取巨额财富。甚至虚无星神IX也因此受益——信仰崩塌造就一大批自灭者,虚无的命途变得更加拥挤——不过祂并不在乎。
砂金在星际网络上看到这条消息时,手已经下意识地摁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拇指在绿色的拨号键上悬停半晌,终究是没有勇气落下。
他慢吞吞地把手机放入口袋,双手撑上窗台。落日熔金,云海上漫开金色的潮汐。今天的夕阳很美,和索利亚斯的落日一模一样——光线柔和,他却觉得刺眼,几乎落下泪来。
……那个人此时是什么心情呢?
砂金走出办公室,公司的职员们窝在茶水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博识学会上演的闹剧。主讲人显然已经上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上司,仍激动地用手比划。发现大家的神色都变得拘谨,他狐疑地转头,迎面撞上砂金的笑脸,整个人立刻从聒噪的八哥变成了胆小的鹌鹑。
“然后呢?”砂金笑眯眯地问。
“……然后,那个学者就死了。他用钢笔笔尖刺穿了自己的颈动脉。”
“嗯嗯。”砂金敷衍地点头,“还有呢?”
“还有……”职员绞尽脑汁地回忆,“另一个学者在大厅跳诡异的舞蹈,好像在某个部落的传说里,那么做可以让人们重迎死去的神明。”
“果然,博识学会里也是遍地凡庸。”砂金觉得好笑,又迅速追问道:“还有吗?”
“呃……”职员第一次觉得讲八卦和做汇报一样痛苦:“……当时有位戴石膏头的先生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似乎很生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书抡在那些人头上。可直到我走了,他还是那副样子。”
他没事就好。砂金稍微松了口气,拍拍那位职员的肩膀:“你们接着聊吧。”手机叮咚一声收到转账提醒,砂金顶着该职员惊愕的目光俏皮地眨眨眼:
“这是五万信用点,带着在座的朋友们丰富一下夜生活。我先行一步,祝各位玩得开心。”
“总监英明!”
砂金将众人的欢呼抛在身后,再次瞥见窗外燃烧的夕阳。落日将天空烧出一个金色的大洞,就像他的心空落落的,有风吹过或许还能听到呜呜的声响。
他掏出墨镜戴上,试图阻隔阳光为眼眶带来的热意。他又想起索利亚斯的黄昏。
如果那天他记得戴墨镜,或许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索利亚斯有着连绵的群山、辽阔的原野。碧草连天去,长河断地来——是寰宇闻名的旅游胜地。
“我喜欢这里。”拉帝奥说。
正如许多正确的数理方程往往呈现出简洁优美的形式,学者也偏爱自然勾勒出的简单明了的景色:澄净如练的长河劈开广袤的青色草原,远处起伏的群山将天地划分作泾渭分明的两半,一轮金红的圆日挂在空中,形成几何意义上的完美构图。
“而我更爱露莎卡的珊瑚礁。”砂金耸耸肩。
精致美丽,像人工雕砌的工艺品;五彩缤纷,令砂金想起鲜艳的毒蘑菇。绚丽的外壳若不为隐藏危险,便是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只看外表,谁会联想到斑斓的珊瑚礁是由珊瑚虫的分泌物与尸体构成的呢?
“不过,我也很喜欢这里。”以防有人不开心,砂金安慰性地拍拍拉帝奥的肩膀。辽阔的景色总诱使他想起那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他会在想象中反复咀嚼血与泪的滋味,再从这自虐般的行为中获取快感,最后沦陷于虚无与迷茫的思考中。
听起来像有什么心理疾病。当然了,如果他没有病,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令使的一刀让他踏入此生从未见过的宽阔河流,也从此染上虚无的潮意,如附骨之疽摆脱不得。对意义的追寻是心脏患上的风湿,平日便隐隐泛痛,而在阴沉的下雨天,疼痛更是在胸腔中鼓噪,令人痛不欲生——
——我究竟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真理医生出现了。他带着砂金踏上旅途,致力消除虚无造成的影响。翁瓦克的巨树,露莎卡的珊瑚,索利亚斯的旷野,都有他们的身影。砂金把这些归因于医生的仁善与责任心——他没有多想,也只能这么想。擅自对他人怀抱过高的期待,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种地方,最适合策马扬鞭了,不是吗?就像仙舟的话本里那样。”砂金张开双臂,与清风抱个满怀,身后一声哨响,忽闻马蹄阵阵,拉帝奥抚摸着马儿柔顺的鬃毛。
“天呐,你也太全能了吧,教授!”砂金夸张地大叫,惹得拉帝奥皱起眉。
“别那么聒噪,小心把它们吓跑。”拉帝奥说,“我既然决定带你来这里,当然要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倒是你,会骑么?”拉帝奥抱着臂冷哼一声,冲砂金扬扬下巴。言语刻薄,声音却是笑着的:“不能对你要求太高。公司的高管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还记得怎么走路就不错了。”
“确实不怎么会呢,教授。”砂金无辜地摊摊手,紫色的双眼闪烁着笑意,“这不,又得仰赖教授的智慧了。”
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往往是贵族们的座上宾,所以砂金多少了解一些马术知识。但他却偏偏要装成新手,还没上马就晃晃悠悠地要栽倒下来。坏心眼的总监就喜欢看学者稳重的神情被慌乱打破,嘴唇将触未触地擦过拉帝奥的脸颊,笑声混着气音钻进拉帝奥的耳朵,像羽毛在心上撩拨勾起阵阵痒意:“多谢了,教授。”
砂金笑着将愣怔的拉帝奥推开一段距离,转身跨坐上马。高处视野开阔,他愉悦地吹了声口哨,眺望远方:
“教授,你说踩着油门和快马加鞭,怎样冲下悬崖会帅一点?”
“……你为什么总有这样愚蠢的想法。”旁边传来拉帝奥愠怒的声音。砂金不置可否地笑笑,正准备策马驰骋一番,身下的马儿却先一步跑起来。
这可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心脏陡然一惊,粗糙的缰绳摩擦柔嫩的掌心,生疼。砂金瞬间进入平日工作的状态,大脑飞速运转,迅速掌握好平衡将身体后仰,通过适当地控缰让马儿稳定下来。他转头怒视着令马儿受惊的罪魁祸首:“拉帝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他伸来。
“紧盯细微易使人狭隘,沉溺宏大则恐于迷失。人往往被命运逼迫着骑到马上,但只有手中牵引的缰绳真实有效。”
力所能及之事,眼前尚且能触碰到的人,都是重要的、值得用一生奋斗的。
“我必须提醒你,珊瑚礁虽然是由珊瑚虫的尸体形成,却养育了露莎卡星四分之一的海洋物种。它为幼鱼提供摇篮,为藻类铺就温床,改善了整个海洋的生态环境。”
……就像你践行的「存护」一样,不是吗?
“……呵。”砂金低下头,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他没有理睬拉帝奥伸来的手,自行下马背对着夕阳。说不清是赌气还是某种自暴自弃的心理,他故意夸张地大笑,却依旧令人感到虚张声势的脆弱。
“我手中还剩下什么呢?”声音在草原上驰骋,却没有那种清亮,像是在巨石下压抑着,濒临崩溃而不自知。
“你还不知道吧?拉帝奥。”砂金扭头冲着他笑,“他们要把我开除出「石心十人」了。匹诺康尼重新纳入公司的商业版图,而「砂金」已经死在了梦境之底。正如你所说,没了那块砂金石,我就是个被判了死刑的奴隶——失去了价值,自然也不再有人挂念。”
“……而我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有人在乎。”拉帝奥盯着砂金的眼睛,“有人挂念、有人在乎的。”
拉帝奥逆着光向砂金走来。夕阳为他勾勒出一条金边,砂金看不清拉帝奥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双金红色的眸子投射的滚烫视线。他承受不住那股炽热,忍不住想要逃离,双腿却仿佛被钉在原地,巧舌如簧的嘴也说不出话来。
……不、不能。不要说——
“我很在乎。”拉帝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卡卡瓦夏,我——”
我喜欢你。
“咚————咚————”
远处的山上传来阵阵钟声,维里塔斯的后半句话,就那样淹没在沉重的钟声里。
不知震碎了谁的心。
那一瞬间维里塔斯猛地转向身后去看那座山,卡卡瓦夏在他背后拼尽全力捂着自己的嘴。灿烂的夕阳在眼中融化成金色的光晕,卡卡瓦夏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却是稳的,甚至带着笑意。他怕维里塔斯转过头来看到自己的神情,情急之下便指着那夕阳叫道:
“看!维里塔斯。多美的夕阳啊。”
……
“……是啊,很美的夕阳。”
漫长不知多久的沉默后,卡卡瓦夏听到维里塔斯的长叹。他把自己咬出血痕的手藏在背后,歪头看着转过头来的维里塔斯,露出一个自以为轻松的笑容。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没听清。
维里塔斯摇摇头。
“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卡卡瓦夏在心底反复默念着,仿佛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
幸运当真是眷顾卡卡瓦夏,让他拥有了出口成真的本事。那日索利亚斯的夕阳,确实是千载难逢的美景。无数摄影师因为记录下了这场夕阳从此声名鹊起,那抹醉人的金色出现在无数星际杂志与网站的封面。索利亚斯的美名更甚,一度成为宇宙脍炙人口的风景名胜。
同事们羡慕砂金有幸亲眼见证那壮丽的美景,谁曾想那时砂金的眼中只有一片模糊——他根本不清楚那场夕阳的模样。
他只知道,如果世界上真有平行宇宙,在某一个时空里,他的心脏从此停止跳动了。
“不愧是翡翠女士,在这么严峻的形势下仍然这么悠闲。”看着对镜悠然补妆的翡翠,砂金夸张地拉长音调,“您可不知道,博识学会乱成了什么样子!”
“我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公司p45级以上的管理应有的素养。”翡翠睨他一眼,“至于博识学会的消息,我的心思不在那里,自然不如你清楚。”
“既然如此从容,想来女士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所以,您叫我来是要我做些什么?”
“你知道那位「降临者」吗?”
“果然是他。”砂金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能在一众自称新任智识星神的骗子中脱颖而出,拥有如此庞大的信众,这可是为宇宙的和平安定做出了不可多得的贡献……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可是,您居然选择让我去收买他?”砂金装作委屈的模样,“「降临者」给出的条件如此诱人——「用生命换取求之不得的真理」……您就不怕我也咬上他的鱼钩,从而使您的谋算落空了?”
“你不会的。”紫红色的膏体描摹优雅的唇线,翡翠莞尔一笑。
“您就这么信得过我?”砂金故作惊讶,“要知道,连那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都心甘情愿地用生命去交换虚数能量的奥秘。在您的眼中,我的智慧竟可超越天才?”
“尚且不提你那强烈的戒备心——你不可能信得过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真正的原因是,你的问题本就没有标准答案。活下去的意义本就要靠自己来寻找,也许人生本就毫无意义,这都取决于你自己,不容别人置喙——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科学」就不一样了。”梳妆镜被“啪”地一声扣上,翡翠的目光宛如危险的毒蛇,阴恻恻地冲砂金吐着信子。
“在学者的眼中,世界是「可知」的。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知识与事实,凭借严谨的逻辑,他们就能推演出宇宙运行的规律。虚数之树,量子之海……只要算力足够强大,人们终将破除「神秘」玫瑰色的迷霁——计算早已不是问题,他们只欠缺最后一块拼图。”
“学者们最难以抵挡「可知」的诱惑,而他们的智慧又是公司最宝贵的财富。你明白我的意思。”看着砂金无动于衷的表情,翡翠优雅地放上一块重磅的筹码:
“更何况「降临者」的信徒中有「那个人」在……你不会坐视不管的。”
“呵,他怎么可能会信。”砂金嗤笑一声,右手伸进口袋,按下手机上某个隐秘的按键,为线人下达了指令。
“叮咚。”翡翠从桌下掏出一枚迷你通讯器丢给惊愕的砂金。“不用对我这么防备,孩子。”翡翠叹气,“我的消息正是从你的线人那里得到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决心用生命向「降临者」换取「真理」。”
“若你仍然将信将疑,就去博识学会看看。”翡翠的眼中流露出怜悯与惋惜。“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的生命中留下更多遗憾。”
“多谢翡翠女士提点。”砂金优雅地行了个礼,转身退出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发出“砰”的巨响,翡翠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慌张脚步,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
砂金走在走廊上,地板被他跺得咚咚响。他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走着走着便狂奔起来。
当砂金面对地平线劈开的巨大黑洞,黑色的潮水不知疲倦地冲刷着鞋边,是拉帝奥交给他的医嘱告诉他:“活下去。祝你好运。”
当砂金痴迷于对死亡的想象,自暴自弃地否认自己的一切价值,将自己打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是拉帝奥对他伸出手,让他紧握手中的一切,你眼中的无用亦是对他人的存护。
那位职员说戴着石膏头的先生在「生气」——是的,他在生气。砂金熟悉那种愤怒——不是对他人的愚钝而感到厌烦,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为人们的孱弱而痛惜的感情。那愤怒不只是因为他人,还源自拉帝奥自己。因为他注定不可能帮助每个人都走上正确的道路,愚钝催生的痛苦折磨人心,拉帝奥幸运地免受其难,却始终为别人的痛苦而痛苦。
一个毕生致力于救治他人的人,怎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匆忙的动作带倒了门口的花瓶,噼里啪啦的声响斩断了砂金纷乱的思绪。他怔怔地望着满地狼藉,视线一晃,办公室的瓷砖地面仿佛变成了病房的塑胶地板,香氛的气味像消毒水一样刺鼻。他蓦然想起那天下午,也是这样一声巨响,真理医生的石膏头碎裂在地。
“听起来你对你现在的惨状很满意,是吗?”拉帝奥狠狠地瞪着他,牙都要咬碎了:
“把蒙着眼的自己绑在转盘上让别人插飞镖……亏你想的出来!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你——”拉帝奥越说越觉得窒息,索性将眼一闭,不肯再说下去。
“哈,你可以理解为,商业合作伙伴之间的一点小「情/////趣」。”砂金无所谓地摊开左手——他的右臂此时正缠着绷带在半空中吊着呢。“更何况,结果是我赢了,这不就够了吗?他只射中我的右臂,我却射中了他的心脏。”砂金咯咯地笑,“一只手臂换一条命,多划算的买卖!怎么想都是我赚。”
“血赚的交易,刺激的游戏,大获全胜的赌局……多么令人快意!”砂金顶着拉帝奥猩红的眼睛开口:“教授,为什么不笑呢?身为「朋友」,你当为我高兴才是啊。你知道我当时多兴奋吗,当轮盘转起来的一刻,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也许你会好奇倒立的视角,可我当时什么都看不见——”
“……疯子!”拉帝奥忍无可忍。“砰”的一声,石膏头重重地撞向地面,碎片散落在病房的各个角落。
“疯子?”砂金缓缓地歪了一下头,左手指着自己,“你说我是疯子?”他仍在笑着,眼神却是冷的:“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高高在上的「真理医生」,你凭什么为世人作出诊断,又自大地认为有资格拯救他人?”砂金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想,于是我就去做了。我为公司赚取了财富,替星际法庭处决了逍遥法外的死刑犯。我从心而行,问心无愧,还需要为他人负什么责任吗?”
“你凭什么让我对你的「私心」负责?”
“……我的私心。”拉帝奥咬牙切齿,字字泣血,“是……是我的私心。”
“可我的私心根本不重要……我怕的是你会后悔!”
我从来不怕你奔赴死亡,只怕死亡并非你所愿。可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后悔?我为什么会后悔。”砂金连笑都渐渐冷下来,“不要用你的想法来揣摩我。”
“你很了解我吗?别忘了,教授。我们不过是几次合作的关系。我很感谢你帮我摆脱虚无的浸染,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你了解我的过去吗?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沙漠中活下来,又是怎么从公司的底层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的吗?我一路的处境,是你这种生活优渥的天之骄子能想象到的吗?”
砂金握成拳的左手在背后微微颤抖:“所以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要用你自以为的「诤言」来「陷害」我!”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他轻笑一声:“这种打着「为你好」旗号的手段,我也见得多了。”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
……
“呵。”
拉帝奥没再说话。他还能说什么呢。喉咙挤出一声短促的笑音,嘲弄他的自作多情。拉帝奥俯下身捡拾散乱在地的石膏头碎片,锋利的断口将他的手划出一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砂金说完伤人的话就早早地将头别开,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拉帝奥低着头,刘海遮住他的眼睛。
他捧着一叠碎片,指尖还淌着血,就像捧着他淋漓破碎的真心。
咔哒。病房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了。砂金再也装不下去,左手紧揪着胸前的衣衫,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门一响,两行泪就流下来。
“你不该这么做。”托帕不赞同地看着砂金。“你这是在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对待他。”
敌人吗?砂金笑了。“我分明是在救他。”
帮他远离有毒的罂粟。告诉他,无论有多漂亮,多痴迷,多割舍不下,都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头也不回地奔跑,跑得越远越好。
现在不赶快逃离,迟早有一天,会被扯进万丈深渊。
“借口。”托帕朝他“呸”了一声。“我不相信你当时有时间想那么多。”
“是的。”砂金无奈地承认。他盯着被揪得皱巴巴的床单,想起夕阳下那双闪亮的眼睛,心上还有那种灼烧的痛感。
“太烫了。”他没头没尾地说。
就像人碰到滚烫的火焰会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拒绝维里塔斯的爱对他而言是像本能一样的行为。什么「为了他好」等种种理由都是事后找回的合理说辞。砂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
明明他也很爱他。
但他就是觉得,不能。不能这个样子。
“真是有够任性的。”托帕撇撇嘴,看了一眼砂金的模样又叹了口气。
“你不过仗着他喜欢你。”
是的,他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他。砂金是什么人?永远恃宠而骄,永远得寸进尺。而拉帝奥永远都在纵容。砂金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后坠落,因为他知道拉帝奥永远会接住他。拉帝奥是顶级的好人,而他拥有好人的偏爱。
所以砂金从未想过,当有一天这份偏爱被收回,他应该怎么办。
“Hi,教授。请问你下周日有什么安排?我可否邀请你在庇尔波因特的餐厅共进晚餐?”砂金推开拉帝奥办公室的门,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罅隙。
「降临者」会在下周日出现在因奎特的真理祭坛,欢迎全宇宙的人们为真理献祭生命。
“下次找我先找助理预约。”拉帝奥瞪他一眼,回击他的是砂金笑嘻嘻的脸——砂金什么时候预约过。
“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请开门见山——你想干什么。”
“诶呀,教授——”砂金还没说完便被冰冷的话语截断。
“如果没有要事,就请你出去。我现在很忙,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
“……”砂金的神色终于正经起来。彩色的双眼眯起,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剖开面前的人:“你真的打算去见那个骗子?还要为他赔上整条性命?”
“他并不是骗子,天才俱乐部#85萨泰尔的死亡可以证明这一点。”
通过监控与流光忆庭的手段得知,当时「降临者」来到萨泰尔的面前,没有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是用意念将知识灌输进他的脑海,萨泰尔的脸上的表情开始了复杂的变化。
瞳孔睁大,表现出受到冲击的震惊,紧接着是恍然大悟的明朗,嘴角咧开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狂喜过后是无边的绝望。
是因为自己穷尽一生都终究无法达到此种的境界而感到的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就算是真的,那你就肯为他放弃生命吗?”砂金皱起眉,双手撑在办公桌前,紧盯着拉帝奥的双眼,急急问道。
“那可是解开宇宙间所有未解之谜的机会。”拉帝奥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砂金,“那请你给我一个放弃这个机会的理由?”
“人生那么长,你有大把的时间去钻研。天才如你,几十年间能解开多少未解之谜!为什么只为那一个答案放弃无数种可能!”
“纠正你一点,我从来都不是天才。我是个庸人。天赋为我确定了人生的上界,我穷尽一生都无法触摸某些真相的身影。这是残忍的事实,而我早就接受了这一点。”
“但此时我却有机会打破这个上界,去接触我望尘莫及的真理。”拉帝奥说,“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你的人生只追求一个结果吗?解题只追求答案吗?那求索的过程呢?不断探索未知、突破自己的兴奋,它们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吗?”
“身为一个商人,你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拉帝奥摇了摇头。“凡事皆有代价,在更高「价值」的事物面前,那些微小的利益是可以被「牺牲」的。
“更何况,比起探索的兴奋,科研的过程更多是枯燥与折磨。进行无数次实验的结果很可能是一无所获,但你却不能有丝毫松懈,因为放松会有极大概率酿造事故。尚不论取得的成就,能够安然无恙地进出实验室,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一种幸运。”
“那你想要拯救的人们呢?”砂金的声音开始颤抖,“你背弃你成为「真理医生」的理想了吗?”
“一旦得知「真理」,你就只剩十分钟的生命!你无法将知识再传授给他人,这就是垄断!你怎么能助长「降临者」的行为?”
“我是否可以将此视作一种「道德绑架」?”拉帝奥冷笑一声,“我早说过,对于愚者,袖手旁观才是真正的「医治」,由此他们才能从失败中站起。教授他们智慧的是世事,是他们自己,不是我。”
“而这种「垄断」,我无能为力。”
……怎么会。五指紧握成拳,砂金咬紧牙关。你是那么在乎“人”的智者,怎么可能放弃无限的机会与可能去追求一个绝对的“顿悟”。
“教授,你是骗我的,对吧?”砂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但背后的手却打着颤。“你早就看穿了他们的诡计,所以才装作信徒前往,好把他们的阴谋粉碎吧?”
“呵”。拉帝奥轻蔑地一笑。“随你怎么想。”
“你不是最喜欢打赌了吗?不妨来试试。”拉帝奥睨他一眼,“赌我是不是真心想要换取真理。”
这次赌的是维里塔斯•拉帝奥的命。
砂金不敢赌了。
“……可那根本不值得!”拳头砸在桌面上,传来尖锐的疼痛,砂金却浑然不觉。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拉帝奥金红的双眼,温暖的颜色透出的却是冷漠的神情。拉帝奥抱着臂看他发疯,仿佛观赏一出猴戏,只觉得好笑:
“你凭什么认为不值得?”
“你凭什么用自己的观念推断我的想法?还是说,你觉得你很了解我,能够为我做出合适的选择?谁给你的自信?”
“就像你认为科研应当充满了解谜的兴奋,你对我根本一无所知。你知道我研究的方向是什么吗?你知道我为我的研究投入了多少心血吗?你知道我有多么渴求那一个解答,我用毕生的青春与精力去钻研却始终求之不得的结果、我的喜怒哀乐都被之牵动的结果——你凭什么认为它不值得让我献出生命?”
“它就是我的生命!”
拉帝奥冷眼看着砂金愣怔的神情:“你那擅长花言巧语的嘴现在已经编不出什么理由,只会无能狂怒了吗?既然如此,就请到别处发疯,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看着砂金欲言又止,拉帝奥补充:“别说什么「公司为我负担科研支出,我应当回报公司」之类的话,道德绑架对我没用。”
拉帝奥说着说着就要拎着砂金的衣领往外拖,砂金打开他的手,轻声回答:
“可是我不想让你死。”
要有什么复杂的理由呢?我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无法接受没有你的世界,一想到你会死胸腔就引起剧痛,眼泪比思维先一步流下来。我只能奔跑,跑来向你确认真实性。你决意赴死,我甚至没有阻拦你的资格。
“是我自私。”砂金抬头看着拉帝奥,只这一眼就耗费了莫大的勇气,他拽住拉帝奥的衣袖,语气近乎哀求:“就当是为了我,维里塔斯,活下去,好不好?”
拉帝奥垂下眼,又掀起眼皮看砂金。
“……我承认我曾为你动心。我也曾梦寐以求加入天才俱乐部。但你不妨猜猜,「加入天才俱乐部」与「你」,哪一个在我心中分量更重?”
我连天才俱乐部都放下了。更何况你呢。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逃避痛苦。从黄沙中走来的卡卡瓦夏如是说。他见过太多人罹患巨大的悲痛无法忍受,面对复杂的生活束手无策,遂选择死亡的方式一了百了。死亡此时并不可怖,它是弱者最后的避风港,像一位宽容的母亲包容着孩子的种种错误,无论你多么卑鄙、自私、残忍、懦弱,它都会无条件地接纳你,给予众生永恒的平等。
对于维里塔斯,死亡是对赌局开出的价码,生命是面对崇高时可以牺牲的变量。他并非不渴求生,只是如今存在着比生更好的选择。
于是最简单粗暴的「求生」方法,就是抹除多余的选项。
砂金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杀掉「降临者」。
“奉劝你别白费力气。”拉帝奥冷冷道。“目前所知「降临者」的一切,都符合如今的科学对高维生命的想象。纸面上绘出的匕首不可能跳出来为画家的手留下一道伤口,而画家可以对画布上的图案进行随意的擦除。”
砂金的领口被揪起。“与此同时,我不可能放任你阻塞我通往「可知」的道路。”
“好好好。”砂金双手举起,无奈地求饶。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为生命加注,让他觉得生命中包含着比崇高的真理更值得把握的东西,或者不得不把握的东西。感官刺激带来的欢愉?亲情、友情、爱情?责任感与愧疚心?
……
可对于一个孜孜以求追逐真理的学者,什么事物比得上一朝得道带来的幸福?
短短几日,络绎不绝的人踏进拉帝奥的房门。其中有拉帝奥的父母,他的恩师,他的学生,他的病患,他幼时的玩伴,志同道合的朋友……砂金动用公司庞大的关系网找来了所有与拉帝奥相关的人,祈求他们能在拉帝奥的心湖中泛起哪怕一丁点涟漪。只要出现一条小小的缝隙,就能够瓦解整块磐石。
可拉帝奥的石膏头没有丝毫动容。
砂金为拉帝奥展示宇宙间无数巧夺天工或光怪陆离的景色,得来的只有点头赞许和知识科普。他翻出一张照片,新绿的幼芽顶开压迫的巨石,在夹缝中绽放蓬勃的绿意。
“生命来之不易,既然付出如此艰辛的努力才顽强地生存下来,为什么要轻易丢弃?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继续活下去呢?”
拉帝奥回望着砂金。
“是啊,为什么不继续活下去呢?”
砂金怔住了。
“在教导他人之前,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问题的答案。”拉帝奥嘲讽道,“一个轻贱自己生命的人有什么资格劝诫他人珍惜生命?言行不一者的建议,我想我此时没必要听取。”
砂金愣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从来都是这样。从未改变。
在三重面相的灵魂的拷问下,热铁烙烤着舌和手心时,我袒露的真心:
我爱我的家人胜过我自己。
我可以自轻自贱、遍体鳞伤,但我不能容忍我爱的人自我放弃。
所以,维里塔斯,我一定会救下你。
约定的日子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砂金穿着华贵的西装穿梭于香衣鬓影之中,高脚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殷红的酒让他想起拉帝奥灼热的眼。辛辣的酒液体灌进喉咙,这是今夜第十九杯?还是二十几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这场天才荟萃的宴席,有几人愿意为他游说。
伸出的高脚杯想寻求伙伴的共鸣却落了空,高傲的天才不肯为庸俗的商人瞥下任何一抹视线,径直向前走去。肩膀相撞使人失去平衡,飞溅的酒水洇湿昂贵的西装。砂金无视落入耳中的闲言碎语与啐骂,对被惊扰的路人露出歉意的神情,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地掩藏了眼神的绝望。
他来到贵宾休息室,头抵着小臂靠在墙面,膝盖软着跪下来。托帕以为他醉了,慌张地上前去扶,听到砂金的喃喃自语:
三重眼的地母神,我为我的自负向您忏悔。
身为茨冈尼亚的子孙,我仰仗您的好运活到今天,却从未有过真正的信仰。
如今的我虔诚地跪拜在您的脚下,祈求您的好运眷顾另一个人。
母神保佑。保佑天才们答应我的请求。保佑维里塔斯会回心转意。保佑他会活下去。
托帕收回了搀扶的手,眼神复杂地盯着砂金,无奈地叹口气,缓缓蹲下身拍拍他的背脊。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托帕感慨道,“当初你和那个奸商在密室里玩飞镖游戏的时候,场外找不到你的拉帝奥也是这样焦头烂额。”
“……你说什么?!”
砂金在托帕眼中看到了怜悯。
“……是的。你正在体会的绝望,正是他所经历的。”托帕咬住嘴唇,“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你那天的话有多伤人!”
嗡嗡嗡——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轰鸣。砂金茫然地望着托帕,大脑像生锈的机械迟钝地运转。
当时的拉帝奥会怎么想。
冰冷的神情被怒容取代,强势高傲如他,也会低下骄傲的头颅,带着笑脸和厌恶的蠢材们在一起,打听他的消息吗?会有自视甚高的蠢货像轻蔑砂金一样,轻蔑拉帝奥吗?他也在热闹的晚宴中感受到彻骨的寒意,怀着绝望去追求那一点希望,备受打击却又不肯放弃。当看到九死一生却又满不在乎的自己,拉帝奥心里会有多恨。
我真是个混蛋!
最愚钝的蠢材也不过如此!砂金绝望地笑了。自从把别人的生命放在自身利益之上,他就应当想见,终有一天自己的命也会牵动别人的心。他最不忍心让在乎的人收到伤害,可最深最痛的一刀,竟也是他亲手捅下的。
我醒悟得太晚了。砂金颤抖着手抚上墙壁。现在,我还有补救的机会吗?
因奎特的真理祭坛。
「降临者」站在台上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微笑着张开怀抱。宇宙陷入了静谧,风屏住了呼吸,科学家们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一步步走上真理的殿堂。底下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却能通过航拍设备清晰地看见他们的表情——震惊,狂喜,感激涕零。十分钟后,他们的身体仿佛透明的蝉翼,风轻轻一吹,便化作一捧沙飘散了。
“下一位。”「降临者」笑吟吟道。
这家伙绝对是信欢愉的,不然怎么能在这么地狱的场景下笑出来。砂金咬着后槽牙,突然看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金属的月桂叶闪着耀眼的光。
“维里塔斯!”砂金脱口叫道。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拉帝奥的身边,想抓住他的手臂却被无情地打开。
“你会后悔的。”砂金红着眼睛瞪着他。
“若我放弃这个机会,就不会后悔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也许以后还会有机会呢?”砂金不死心,死死拽着拉帝奥的单肩披风。
“如果没有呢?”拉帝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你想让我像你一样,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吗?”
嘶啦。拉帝奥肩头的衣料被扯断了,砂金眼睁睁地看着拉帝奥笼罩在「降临者」播撒的“圣光”下,想冲上去却被看不见的屏障弹开。
“你所求的答案与他不同。”「降临者」声音飘渺,仿佛天国的回响。
拉帝奥的面容如往常般沉静。他平和地提出他的问题,得知答案的第一反应是皱眉。质疑是学者优秀的品质,他针对回答不断进行追问,即使旁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能感受到讨论的激烈。十分钟的探讨与沉思过后,拉帝奥缓缓露出笑容,像看到一件优美的艺术品、一个杰出的学生时展现的,满足赞许的神情——
做得不错。
“维里塔斯——”砂金扑过去想要抓住随风而散的拉帝奥,沐浴在莹白的圣光下。刺目的白光剥夺了他的视觉,他听到「降临者」清脆的笑音:
“现在该你了。”
无边的墨色吞噬天空,黑色的浪潮争先恐后吻上砂金的鞋尖,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脚下的土地。他望向地平线尽头硕大的黑色曜日,茫然地向前走去,却发现无论怎么走都仍停留在原地。
“卡卡瓦夏——”
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划破了寂静,砂金的心触电般猛然震颤一下,不可思议地转过头,衣衫褴褛的金发女人捂着嘴,两行清泪从奇异的粉蓝眸子中流下。
砂金的手紧捏成拳,剧烈地颤抖起来。“……恶心的把戏。”他重重地挥开攀上他胳膊的女人,那张熟悉的面庞上流露出的不解与悲伤刺痛了他,痛得他头皮发麻。
“不许……侮辱她。”
“……”女人长了长嘴想说些什么,突然眸光一闪,如离弦之箭般从地上弹起来冲上去,力道大得砂金一个成年男子都挣脱不开,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女人强硬地别开他的脑袋,流光溢彩的宝石耳坠下,一串奴隶编码烙印在颈部的皮肤上,灼伤了女人的眼。
“谁!是谁——”女人的愤怒只持续很短的时间,转眼就被悲戚的哭喊取代。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强硬,松松地挂在卡卡瓦夏的肩头,像只无助哭泣的困兽:
“对不起,卡卡瓦夏——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卡卡瓦夏脑中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不许道歉!不许哭!”他红着眼眶大喊着,“不是姐姐的错、姐姐没有错!”
“错的是世界、是命运!我们从来没有做错什么!”
“不!”姐姐惊恐地捂住他的嘴,止不住地摇头。“卡卡瓦夏,你向芬戈妈妈发过誓,你答应过姐姐的——永远不要怨恨苦难和贫穷。忤逆母神,母神就会收回她的赐福!你的幸运是埃维金人最大的财富……”她又瞥见那串编码,腥咸的泪水流进嘴里,她苦涩地乞求道:“……听话,好吗?”
“……”卡卡瓦夏闭上眼睛,抱紧他最爱的亲人。“……好。”
“但是姐姐,你也答应我,不要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自己身上。”
“好孩子。”姐姐破涕为笑。她怜爱地摸摸卡卡瓦夏的头,“可是现在,母神的考验已经结束了。”她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对金发的男女慈爱地望着他们。
“姐姐和爸爸妈妈都会保护好你的,我亲爱的弟弟。”她在卡卡瓦夏的眉心落下一吻,“埃维金人的惨案,以及你所遭遇的不公,一切一切的悲剧,在这个人人平等的地方,都不会再重演了。”
“跟我走吧,卡卡瓦夏。”
“……”
“我——”卡卡瓦夏踟躇地张口。
“你还在犹豫什么?”那可恶的笑音又一次在脑中响起,「降临者」循循善诱:
“你不想和亲人们团聚吗?看看你姐姐此刻的眼神!多么殷切的期盼啊。卡卡瓦夏是个乖孩子,从来不舍得让她掉眼泪,这一次会让她失望吗?”
“哎呀,我忘了。”「降临者」一拍手掌,“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丢下她了。”
“当你听到她痛苦的尖叫,却头也不回地跑开的时候,内心一定很庆幸吧?”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砂金嘶吼着锤着自己的脑袋。
“难道说,你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降临者」夸张地叫,“烙铁印在脖子上时滚烫的痛感,绑在/电/刑/椅上受人折磨,好不容易混出人样还要忍受唾面自干的耻辱……你竟是个//受//虐//狂?”
“能让你牵挂的人都不在世上了——即便是你惦记的那位教授,也为了真理心甘情愿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别告诉我你对「存护」的事业怀抱着可笑的责任感!”「降临者」捧腹大笑,“在那个冰冷的世界,你一无所有,遑论什么「存护」!”
“……我知道了,可怜的孩子。”「降临者」的声音流露出怜惜,“你害怕死亡。”仿佛有一双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别害怕。「睡眠是死亡的预演」,你熟悉沉睡的感觉——它是朦胧的、温柔的……”
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砂金闭上眼。“只要睡着了,一切都会过去。你的父母和姐姐都在梦里等你……”
“我想和我的亲人们团聚。我想念他们。”砂金喃喃。
“但我想要的团聚从来都不是全家一起死,而是我们一起活下去。”
砂金睁开眼,父母、姐姐都消失了,他瞪着那吞噬一切的黑色太阳。“我若真的想死,早就横尸荒野了,还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打着亲情的旗号一直让我去死的人,你们是何居心!”
“我能爬到如今的位置,都是因为我想活,甚至想活得比你们都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能向命运证明——人在苦难面前并非只有毁灭丧生这一种选择。”
“……我想活。我要活。我要活!”
“我要活下去——”
“哈啊——”砂金惊魂未定地从床上醒来,撞进一双惊喜的金红色眼眸。那双眼中的红血丝多得吓人。眼睛的主人冲他笑着。
“恭喜你,赌徒。”
“拉帝奥教授——快救救砂金、救救他——”
当拉帝奥接到托帕的电话飞速赶来病房外,砂金正被两个护工一左一右钳制在病床上。他下意识地就要砸门,却被托帕箍住双臂,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拿出注射镇定剂的针头,蓝紫色的双眸渐渐失去神采。
“……我能进去抱抱他吗。”
“不建议,教授。”主治的混沌医师摇摇头。“你知道的,他受虚无影响很严重,每次醒来都在寻找自杀的方法。我怕你被他误伤。”
“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还是这副样子。决心想死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的。”
被注射药物的砂金变得安静许多。虚无已经剥夺了他的视觉,美丽的瞳孔涣散着。拉帝奥隔着玻璃描摹他的轮廓,忍不住低声地唤:“砂金。”
仿佛有心灵感应,病房内的砂金眉头皱起,狐疑地回应:“……拉帝奥?”
“嗯,我在。”
病房里的人开始流泪。两名护工察觉到不对劲,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果不其然下一秒病人开始发狂,护工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压制,医生只得再加补一针镇定剂,注射完毕砂金直接昏睡了过去。
“这么大的剂量,你们想毒死他吗?!”
“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不对他用镇定剂,就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掐死吗?”
“……”
“我有一个办法。”
制造一场可以以假乱真的梦境,将砂金放在拯救他人的位置,看看他是否能做到袖手旁观。
救人亦是自救。
“那让砂金救谁呢?这个人必须对他足够重要,才能让砂金无论如何也要劝他活下去,也才能劝动他自己。”
“……救我吧。”
庸人将自己作为筹码放上赌桌。
就当我自作多情,赌徒。我自大地与你进行一场豪赌。
赌你善良的本性不会容许他人随意轻贱自己的生命,赌你看到他人赴死时内心仍会震颤,赌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能让你心中的天平向生的那边倾斜一点,哪怕这分量轻如鸿毛。
这是我对这份感情的交代。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发现砂金的各项身体指标都显示正常,拉帝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气氛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空气变得黏稠,暧昧从中积淀。
“我已完成了我的工作。该走了。”拉帝奥转身抬起脚步。
“别走!呃……”
“道谢的话就不必了。你是凭自己的力量摆脱虚无困扰的,我最多只起了引路的作用。不必多言。”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腰间突然出现两条手臂,似乎有人贴上了他的后背。拉帝奥低头看见砂金光脚踩在地上,连忙将人抱起。那双诡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拉帝奥,他却一直垂着眼。直到将人放回床上时,砂金缓缓开口:
“对不起。”
拉帝奥的心猛然一沉,禁不住自嘲地弯起了嘴角。
真是自作多情。他天真地以为他叫住他,是因为苦苦等待的真心终于得到了回应。他自大地幻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会盛满爱意。原来只是一句慨叹,一份出于愧疚的怜惜。
他想起那句淹没在钟声中的告白。有些话,只说一次就够了。他说没听清,他就应该明白的。
庸人自扰啊。
脸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拉帝奥天才的大脑当场宕机。砂金将他的脑袋掰过来正视自己,带着通红的耳朵开口,每一字都直接砸进维里塔斯心里:
“维里塔斯,我爱你。”
没有人能对所爱之人的死亡袖手旁观。谢谢你让我发现了我对你的爱,由此我学会如何爱自己。
“……我们可以再去一次索利亚斯吗?那天的夕阳我没有看见。”
这一次,不会再有美景被错过,不会再有心意被淹没。所有的爱意都会伴随爱人剧烈的心跳,驰骋在辽阔的草原。
维里塔斯吻了回去。
“当然。”
也许不用再去索利亚斯了。砂金迷迷糊糊地想着。
在爱人炽热的眼眸中,他见到了那天错过的夕阳。
很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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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烂尾致歉。
*天才俱乐部只有84人,#85是我编的
*题外话:如果有约稿意向的妈咪请看看孩子,孩子想赚点零花钱()
*如果喜欢希望您留下评论🥺(孩子有生之年还收到长评吗)
《哲人的午后,庸人的黎明》
真的 老福 一点肉渣都不剩了,比你家食堂的免费汤里的肉沫还少。
求求放过我吧
4k5小甜品 小别胜新婚的第二天清晨 一对在早上黏黏糊糊的xql
袄三链接 id 62421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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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疼,堆积的乳酸叫嚣着,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他的痛觉神经。他想要起身,又被肌肉酸痛劝退回了被窝里。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受到清晨冰凉的空气。好冷,砂金想。于是他又缩回了被窝,蜷成一团,然而被子里的温度不能马上抵消寒冷。他打了个冷战,瞥到被丢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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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疼,堆积的乳酸叫嚣着,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他的痛觉神经。他想要起身,又被肌肉酸痛劝退回了被窝里。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受到清晨冰凉的空气。好冷,砂金想。于是他又缩回了被窝,蜷成一团,然而被子里的温度不能马上抵消寒冷。他打了个冷战,瞥到被丢在地上的白衬衫,于是伸手将衬衫拉到了被子里,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衬衫被遗弃在地上一整夜,刚穿上也是冰凉的触感。但上面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是罕见的月桂叶的香气。它独特的咸味与苦味被调制得沉郁而内敛,却掩不住它藏在辛香调中的热烈的底色。这款香水还是他选的。他仅仅试闻了一次就挑中了这款香,只可惜在把它送给了一位内敛的哲人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所以他昨天是第一次闻到这款香的尾调,比起香水,更像是一种好闻的香料。
砂金整个人潜进被子里,拉起衬衫的袖口,闻了闻。衬衫被他们抛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一整夜,上面的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是袖口上仿佛还留有一缕残香。砂金忍不住用双手拉住略长的袖口,将脸埋在里面嗅闻。因为晨起的低血压而仿佛被锈住的大脑终于慢慢恢复运转,血液也开始流动。同时,从小腹的位置涌起一阵酸麻,
(此处删减)
都怪拉帝奥,这个混蛋。砂金在脑海中企图咒骂这个名字,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最后只能把拉帝奥,混蛋,这两个词在脑海中滚了数遍。但他何尝不是始作俑者之一呢?
只能怪他们太久没见了吧。砂金心想。
整整三个月,三个月。砂金此次出差又为公司解决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项目。古仙舟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天高皇帝远,他煞费苦心,耗时一个多月才从内部瓦解了这颗星球的独裁政权。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飞回庇尔波因特去见他心爱的教授的时候,那位博学的教授突然被博识学会派去回收一样据说涉及了星核力量的奇物,他们相隔一个系统时在空港擦肩而过,都没能见上一面。他们甚至已经在超距通讯中定好了今晚要去哪间餐厅吃饭……现在回想起来,砂金都能被气得想笑,他很少会感受到名为无语的情绪,然而那一刻,确实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此后,虽然拉帝奥能够偶尔离开静默区给他发几条消息,但是天知道,那些消息简直就是甜蜜的痛苦。就像对芒果过敏的人吞下了一整个芒果,皮肤,嘴唇,食道,到处都痒,想要将手伸进去挠却怎样也够不到。
所以,在工作日的晚上,抱着自己许久不见的爱人不停亲吻,连澡都没有洗就在玄关纠缠,被抱着进了卧室就迫不及待地含住了他想念已久的热度,在浴室抛下了一切理智与尊严把该流的不该流的都流了个干净,最后在床上还贪恋那股余温,引诱着心疼自己第二天还要上班的恋人不让他结束,最后什么也不记得就这样失去了意识……他今天坚持要去上班,也是因为他确实没有脸皮厚到能在请假原因上写上——纵※过度。
果然,那款香水选得没错,砂金想。
世人只知他冷漠,却不知这严肃的皮囊之下,翻滚起来的热度能把人烧得连灰都不剩。
(此处删减)
“醒了?”
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被子被掀起一角,随后砂金遍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衬衫的领子扫过砂金的耳朵,有些痒。一只肌肉线条如雕塑一般漂亮的手臂将他拦腰抱住,黑色的衬衫挽至手肘,沾了一些水渍,可能是在厨房准备早餐时粘上的。袖口还散发着些许月桂粉的香气。看来今天的早餐是自己喜欢的甜品。
“还有时间,你可以再多睡半个系统时,我叫你。”
完了。砂金心想。
(此处删减)
“告诉我,怎么了,哪里痛?”
拉帝奥依旧耐心地询问着,砂金摇了摇头,身体向后靠,贴得更紧了些。他握住拉帝奥的手,让温热的掌心贴上自己的小腹,轻声开口:
“肚子,有点痛。”
“那我帮你揉揉。”
(此处删减)
拉帝奥从床头扯了几张纸巾给砂金擦拭,瞄到眼床头的时钟,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然而经过这样一遭,琥珀王在上,砂金现在连指尖都不想挪动,只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仿佛下一秒就会合上,然后一觉睡到宇宙热寂。然而下一秒恶魔的低语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起床,你要迟到了。”拉帝奥像是心情很好,语气里带着笑意,“今天我送你过去,你还能腾出10分钟挑选你今天要戴的首饰。”
把他搞成这幅狼狈模样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有心思取笑他,砂金勉强抬起小臂锤在拉帝奥的胸口,可惜他一点力气都不剩了,只能将手搭在拉帝奥的身上。宽大的袖口堆在他的手肘,衬衫的扣子全散开了,领口大敞,只在下摆处勉强遮住了一点l/u/o露。皮肤上满是一夜放纵的罪证,仿佛在提醒着他们昨夜的一切绝不是这数月分离中无数次经历过的南柯一梦。
“拉帝奥,我起不来,抱我过去。”
砂金想通了,把他搞成这幅模样还想全身而退,就连匹诺康尼的白日梦中都没有这样的好事。太冷了,他要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还要撑着酸痛的肌肉走到洗面台,还要把自己收拾干净。不,这不公平。他虽然经常把自己搞得一身伤,但他可不是什么受虐狂。他赌他亲爱的教授会替自己解决这些问题,不出所料,他又赢了。
拉帝奥无奈地叹了口气,拦腰把砂金抱了起来。彻底从温暖的床榻上离开,砂金紧紧地搂住唯一的热源。他整张脸埋进拉帝奥的颈窝,试探地问道:
“拉帝奥,你不是说,人都要学会独立行走吗?我反倒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拉帝奥走进浴室,把砂金放在洗手台上,他倾身向前,距离近得嘴唇差一点就能贴上,他开口道:
“你是特别的。我允许你依赖我。”
说完,他们又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砂金在接吻的间隙瞄到洗手池旁边放着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起床后还没有刷牙。
眼前的这个人一定爱惨了我,他想。
拉帝奥退开一点距离,砂金又追了上去,他轻吮拉帝奥的下唇,试探地发出邀请,这次拉帝奥没能抵住诱惑,两片唇瓣再次贴到了一起。浴室里残留的水气顺着交错的呼吸一并被吸了进去,里面残留着好闻的草本香,是砂金买的沐浴露。他喜欢的人全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就连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也可能从二人相同的味道中嗅出他们的关系,这个事实让他恨不得把拉帝奥本人拖去做气味采样,制成私人订制的香水,天天喷在身上。
不知吻了多久,拉帝奥主动拉开了距离,握住砂金的手,说道:“你现在已经没有挑首饰的时间了,快点刷牙,然后去吃早饭,我去帮你把要穿的衣服准备好。”
砂金凑上来想再吻一下,被拉帝奥的一根手指抵住嘴唇,然而他虽然制止了亲吻,但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砂金看出了端倪,笑着亲上拉帝奥的指尖,说道:
“最后一次。”
他又赢了。
又一次唇齿交缠,一吻结束。砂金还有些不舍,揪着拉帝奥的衬衫领子,头抵着拉帝奥的肩。拉帝奥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把砂金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光脚踩在大理石砖面上着实是有些冷,还好拉帝奥事先铺了浴巾在地面上。他将牙刷递到砂金面前,让他握住,轻声哄道:
“快点,别迟到了。”
说完,拉帝奥转身离开了浴室,彼此相贴的温度也追随着拉帝奥的脚步一并离去。砂金只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一起消失了,身体被蛀了无数个洞,就像发酵过度的奶酪。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半眯着,身上只披着一件宽大的衬衫,衔着一只牙刷,露出慵懒而餍足神情。他低下头,自嘲地笑出声:
“看看,这是谁?我都快不认识了。”他想。
拉帝奥再进来时,砂金已经打理好他的头发。他从镜中看到拉帝奥进来,便转过身,半倚在洗手池上,原本敞着的衬衫扣子也扣上了三颗,虽然扣错了位。
“早上好,教授,美好的一天就要开始了,不是吗?”
砂金露出了那个熟悉的微笑,他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的笑容。单纯的人被那迷人的弧度吸引,心怀鬼胎的人仿佛能从那笑容底下看到百张的面具与万千的心思。拉帝奥的一直盯着砂金,没有说话,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进来浴室的目的。走近时拉帝奥闻到砂金身上喷了香水,带着一丝梅果的甜味。他忍不住低下头在砂金颈间嗅了嗅,惹得砂金有些痒,笑着躲开。他想凑过去想吻砂金,却被砂金用食指挡住了。
“教授,我都不知道你这么黏人。”
“那你现在知道了。”
这个亲吻来得突然且霸道,不由分说,不讲道理。拉帝奥轻咬砂金的下唇,直接闯了进去。砂金发觉,虽然拉帝奥发自内心地喜欢并享受自己对他全身心的依赖,然而这并不是全部。真正能将他点燃的,并不是那只顺从的乖猫,而是那历经生死,孤注一掷,却总能自地狱中归来,在第二天清晨依旧露出那诡秘微笑,行走于世间的……
“赌徒,你迟到了。”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教授?”
也许他这次真的要迟到了,但他是故意的。这次要对亲爱的教授提什么要求呢?他真的,相当期待。
————
砂金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他的人生中很少出现会让他觉得无语的瞬间。
“它叫,‘相位灵火’。”拉帝奥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说道:“恭喜你,赌徒,提前5分钟到达办公室,你可以尽情享受这段上班前自由时间。我先走了。”
说完,拉帝奥周身燃起蓝色的火焰,消失在砂金面前。
至于之后砂金因为这次非法入侵向安保部门提交了无数份报告书导致加班,那都是后话了。
————
END
【理砂】芦苇的情诗 下(下) 《重逢于极光之下》完结
接上一篇,本章9k7。
游戏背景,包含大量私设。
本篇讲到了二人相识与彼此钟情的过去,参考了理砂光锥。
求婚不一定是浪漫的,但一定是神圣的,不是吗?
————
人的诞生总是伴随着欲望。
不论你身份高贵抑或低贱,在欲望面前,智慧生命总像是孩童一般任性,向外掠夺,不讲道理。就算是对着最亲密的人,也是如此狠心。
外面阳光正好,一夜的凌乱直到刚刚的破晓时分才渐渐平息。多少狼狈都被恒星的温度吹散,只有落在皮肤上的斑驳的红痕依旧鲜艳,刻下星点罪证。
砂金已经累得睡着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爱人却不在身边。再见面时已经装出了一幅完整的模样...
接上一篇,本章9k7。
游戏背景,包含大量私设。
本篇讲到了二人相识与彼此钟情的过去,参考了理砂光锥。
求婚不一定是浪漫的,但一定是神圣的,不是吗?
————
人的诞生总是伴随着欲望。
不论你身份高贵抑或低贱,在欲望面前,智慧生命总像是孩童一般任性,向外掠夺,不讲道理。就算是对着最亲密的人,也是如此狠心。
外面阳光正好,一夜的凌乱直到刚刚的破晓时分才渐渐平息。多少狼狈都被恒星的温度吹散,只有落在皮肤上的斑驳的红痕依旧鲜艳,刻下星点罪证。
砂金已经累得睡着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爱人却不在身边。再见面时已经装出了一幅完整的模样,体面地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却在拉帝奥掌心的温度下破了伪装,丢了脸面,把那些难以向他人言喻的心事在唇齿的交融中都说给了爱人听。
拉帝奥用指尖轻触砂金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像拨开一层迷雾,看到了熟睡之人的隐秘心事。他一边放任自己沉浸在爱意之中,一边又斥责自己趁人之危,把人圈禁在自己的身边。他渴望世人皆能学会独行于大地,却唯独把自己的那点私心全都给了这个已饱尝人间苦难的人。
昨夜,砂金说:“我一定要比你先死掉。”
拉帝奥始终坚信,没有人会因为失去某个人就活不下去。若是从前,他只会严厉的语气将对方骂醒。如果骂不醒,他会自己戴上石膏头离开,眼不见为净。
然而他当下回忆起那句话,还能体会到当时他如擂的心跳,与油然而生的满足。从很久以前,那股始终漂浮在自己身边的,无处安放的心绪,终于回归了自己的躯壳。他再次认识到,维里塔斯·拉帝奥,不过是一届凡人。
他用掌心贴上砂金的耳垂,鬓角,脸颊,又改用指尖一路向下划过颌线,下巴,喉结,锁骨,最后停在心脏的位置,隔着睡衣感受着那不明显的跳动,一下,两下,三下,拉帝奥露出自嘲般的笑,俯下身在砂金的耳边喃喃道。
“作为庸人,我笑纳了。”
半裹在被子里的人好像睡得不太安稳,温热的气息仿佛吹进了他的梦里,耳朵连着脖子红了一大片。眼球动了动,要醒似的,嘴里发出轻微的哼声,像是对这霸道的发言表示不满。
拉帝奥低笑出声:“醒了就别装睡,起来。”
砂金还是阖着眼,被人识破后他仿佛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昨夜把丢人的话都说尽了,却还是在理智回笼的时候回想起拉帝奥回给他的烫人的话语,直到清晨还留有阵阵余温。他以为已经到头了,不可能还有更多,更羞人的话了。结果,事实证明,这位富有学识的教授,在爱侣间的调情中依然天赋异禀、信手拈来,搞得他这个天天把伪装轻浮当做职业技能的职场精英都无法招架,只能装睡逃避。
拉帝奥见砂金没有反应,于是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的手掌贴着砂金的胸口向下滑去,刻意在心脏的下方停留一阵,画了半个圆圈,惹得砂金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多做停留,划过肋骨来到腰间,睡衣没有穿好,下摆凌乱,露出半截腰身,上面还留着他掐出来的指痕,终究是心疼打败了恶劣的心思。他收了手,把砂金睡衣的扣子扣好,又给他盖好了被子,收拢了满眼春色。
“要是困的话,就多睡会儿。”
拉帝奥在被子下面抱住砂金的腰,把他收入怀中。另一只手慢慢抚摸砂金的发丝,指尖把玩着一簇微翘的发尾。
砂金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贴着拉帝奥的肩头,喃喃道:“就算我真的睡着,也早就被你弄醒了。”
拉帝奥没回他,任砂金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砂金把自己嵌进了他的怀里,发出一声满足得叹息声。
“还去公司吗?”拉帝奥低声问道。
“不去了,昨天翡翠给我批了假,最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项目。你呢?今天不用去学会吗。”
“没事,我请过假了。”
“那就好……”
砂金的声音懒懒的,有些哑,尾音向下垂着,好像马上又要被吸进梦的世界。看着砂金的眼皮越来越没有力气,就在他完全合上的前一秒,拉帝奥心头一动,开口说道:
“砂金。”
“怎么了?”砂金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困意,意识在入梦前被强行拉住,但还是因为在意拉帝奥叫住自己的缘由,强撑着没有睡。
拉帝奥贴在砂金耳边,缓缓开口:“等你醒了,我带你回家。”
砂金太困了,他没有反应过来。回家?这里,不就是自己的家吗?难道,拉帝奥他想……
“睡吧。”
随着拉帝奥低沉的嗓音,万千思绪都被入了梦。砂金梦到了一片漫漫的黄沙,天空如同被洗过一般清澈。他的姐姐,妈妈,爸爸,一家人都围着帐篷坐在一起,爸爸弹着埃维金的一种没有名字的三弦琴,姐姐和妈妈穿着祭典才会拿出来的裙子跳着舞,他的身边有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小男孩,穿着考究的古典长袍,脚踏着黄金色的绑带鞋,他顶着一头深蓝色的卷发,像一颗大蓝莓。小男孩握着他的手,唤着他名字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
“卡卡瓦夏……”
他明白了,自己在梦中,却还是湿了眼眶,沙漠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痛。一双大手把他的泪都抹了去,他一睁眼,才发现已然是黄昏时分。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人类与猫糕的呼吸声,拉帝奥背对着金色的黄昏,在昏暗的房间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蜜色的轮廓。一直老实睡在床尾的猫猫糕开心地跳到砂金和拉帝奥中间,砂金还没完全醒过来就本能地搂过猫糕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本来就长期出差许久未归,昨晚又冷落了他们,希望这些小家伙不要不开心。
三只猫糕都凑了过来,把砂金围了个严实,他向拉帝奥投去求助的目光,却看到拉帝奥正在认真地盯着他看,那灼灼目光像是要把他刚才梦也都尽数看去似的。砂金咽了口空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正在被摸的猫猫糕有些不满地拱了拱砂金的手心。于是拉帝奥笑出了声,他把砂金怀里的糕捞了过来,和砂金一起安抚这些正在拼命撒娇的孩子。
砂金睡了许久,刚醒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完半个音节,就被自己的干哑的嗓音吓到了。拉帝奥暂时放下猫糕,靠近砂金。砂金意会,伸出手勾住拉帝奥的脖子,让拉帝奥把自己半抱起来,又在他的腰后垫了几个枕头。早晨还不觉得,现在只觉腰背酸痛,坐着都费力气。砂金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怨,拉帝奥就递过来一杯水。砂金低头喝了一口,温水里掺了一些蜂蜜,喝起来口感温润清甜,最后一点怨气也都化进了水里,被他喝了进去。
砂金喝了水,终于能开口说话:
“刚刚,我在梦里听到你叫我。”
拉帝奥拿走了砂金手中的空杯,放回了床头:“我看到你在哭,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梦到了我的家人。”
拉帝奥握住砂金的手,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在你睡前说这些。”
砂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拉帝奥在他睡着之前说,要带他回家。他现在,明白了拉帝奥的意思。
“那里,恐怕不欢迎我吧。”砂金眼眸低垂,窗外夕阳即将没入城市的天际线,三重色的瞳孔映着晚霞,在黑夜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亮。
“没事。”拉帝奥一只手覆上砂金的手背,另一只手揽过砂金的肩,说道,
“有我在,只要你想,我们就一起去。”
————
砂金知道,虽然拉帝奥从来不在乎物质享受,除了泡澡。从他的穿戴上,常人很难看出他究竟坐拥多少财富。一位博识学会的顶尖学者,公司高管的战略合作伙伴,就算再深居简出,也不可能不富可敌国。但在拉帝奥带他来到空港,掏出私人星舰的钥匙之后,他还是被狠狠地震惊到了。
“天……拉帝奥,你可以把我追你的时候花的钱还给我吗?”
“别说这些没用的。上来,我们出发了。”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砂金顿觉面前这艘星舰有些眼熟,见拉帝奥没有反应,于是他试探地问道:
“拉帝奥,这和我们第一次合作时坐的那艘星舰,很像?”
“就是那艘。”拉帝奥没有回头,他等云梯放下,就兀自上去了。砂金回忆起拉帝奥这一路那莫名的拘束与紧张,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恋人是在害羞。这艘差点被毁的舰船被他保留了下来,还修整的这么好。那段死里逃生的经历砂金以为对方早就忘了,却不成想,这段回忆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现在想想,那可能就是他对维里塔斯·拉帝奥的爱情的开端。他一直对这段感情隐隐地怀着些许不安,他始终看不懂拉帝奥对他那过于深厚的爱意究竟来自哪里。他丝毫不怀疑理性的学者现在对他有多爱,却也暗自感叹这份命运的馈赠就像那来自天外的无根之水,取一瓢来饮都觉得亵渎。然而他现在好像窥见了什么,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时机不对。
拉帝奥看着砂金站在那里迟迟未动,于是向下走了几步,向砂金伸出了手。
“走吧,别怕。”
不,你误会了。砂金在心里反驳道。在拉帝奥向他无数次伸出手的时候,他早已不再惧怕那满天的黄沙。
————
“真是疯子。”拉帝奥把枪扔得远远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回到了星舰上,落了座。公司派来的人跟了上来,那张脸始终挂着三分笑意,但鲜艳的眼眸底下却毫无光亮。
该死的,虚无的爪牙,公司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拉帝奥已经开始后悔接受了公司递来的橄榄枝。他知道这里水深,仗着自己的学识以为可以和这座庞然大物相互利用,却还是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公司职员拿捏了情绪,第一次失了态。
“不好意思,教授,开个玩笑,这只是一个让我们相互了解的小小的赌局。”砂金把枪重新塞进拉帝奥的手中,用看似轻松实则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此行危险,请您收好这把武器,算是公司给您防身用的。”
拉帝奥厌恶地想把枪重新扔到一边,却被砂金强势地塞回手中,那看似瘦弱的身板却比想象中的更有力气,拉帝奥挣了两下居然没能挣脱。砂金的手指很冰,和枪管一样冰冷让拉帝奥感到不适。此时,播报响起,自动驾驶系统表示星舰已准备离港。砂金松开了双手,坐到拉帝奥身旁的座位里,系上了安全带。拉帝奥看了看手中的枪,星舰即将起航,他别无选择地将枪收入了怀中。砂金对着拉帝奥友好地笑了笑,拉帝奥愤怒地转过头去,不看砂金。砂金也不恼,打开终端,指尖滑动,打发起飞前最后的一点空闲。
拉帝奥只觉这次的差事棘手,他作为新型的轻量级对星武器的技术顾问,搭上了这艘舰船。却没想到遇到了自灭者的拥趸,一个一见面就拉着他的手,对自己的心脏连开三枪的疯子。他决定公事公办,戴上石膏头隔绝一切,如非必要绝不主动接触。却在戴上石膏头之前瞥见了砂金正在浏览的页面,上面赫然印着真理大学的标志。他上一秒以为砂金是一心寻死的虚无信徒,结果下一秒对方就在他面前求索知识,这难道是做给他看的演技?
拉帝奥不得不推翻他的判断,因为页面上做着很多笔记,显然是之前看过的内容,而且这位读者看的异常地认真,所圈所点之处都颇有见解。匆匆扫过,拉帝奥顿觉内容熟悉,遍多看了两眼,上面赫然是他从前的研究。他忍不住开口道,
“这篇论文距今已有10年,然而宇宙市场的发展日新月异,我想你们在一线工作的人一定比我一届学者更加清楚,不是吗。比起这一篇,我建议你阅读特马里西斯·凯恩教授的最新著作《宇宙市场拓荒主义概论》。”
“教授?”砂金抬起头,显然没想到经过刚才那一遭,拉帝奥会主动向自己搭话,有些惊讶,但随即遍挂上了那副让人看了会牙酸齿痛的职业微笑,“能得到教授的指点,是我的荣幸。那部著作我已经看过了,翡翠女士的推荐,里面记录了许多奥斯瓦尔多主管的‘英勇事迹’。说我们战略投资部的人都该看看,然后好好向人家学习。当然,翡翠女士的书单中肯定少不了教授的著作。我有幸拜读,里面的许多见解都让我醍醐灌顶,因此谈成了许多笔大生意,连升三级。这次能有机会和教授合作,也都是托了教授的福。”
拉帝奥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石膏书开始阅读。砂金见拉帝奥没有反应,遍耸了耸肩,继续自己的阅读。如果不是被这艘星舰的安全带绑在一起,拉帝奥估计自己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经过第一次跃迁,二人再无对话。拉帝奥一边从书中汲取着知识,一边分出了一点心思来思考今天发生的事。这位公司派来的“合作伙伴”,和之前那些几句话就在他面前落荒而逃的草包们比,至少让他的工作终于可以正常进行了。而他本人喜欢与否,并不重要。然而砂金身上的违和感让拉帝奥久违地对一个具体的人产生了名为“好奇”的情绪。关于砂金的流言太多,在正式合作之前,这些纷杂的评价难免被他听到。公司和博识学会也许是破罐破摔,把这两块烫手山芋凑到了一起,万一能产生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不会有更差的结果。这次他们乘上搭载了轻量级对星武器的星舰,两个人端着大炮浩浩荡荡地去宇宙的另一端出门讨债。或许这套阵容对此行来说有些过于豪华,但作为这对搭档的第一次磨合,也算是试试水的深浅,全当热身了。
想到他研发的对星武器,拉帝奥的思绪滞住,许久没有翻页。过去,他像孩童那般肆意追求着知识,全凭一己的性情,高傲的头颅也仰视过那全知全能的博识尊。然而宇宙中天才如繁星般闪耀,他也曾试图修剪自己的人性,用撼动宇宙的巨炮敲打那座知识的黄金殿的门扉。付出至此却还是石沉大海,也许博士尊的知识殿堂从来就不欢迎人子。而自己的造物却被悬在了边星民众的头顶,这已经偏离了他制造此物的初衷。然而后悔也无法改变一切,至少他要作为执钥人进入公司,看管好他智慧的产物。
然而造物被这般利用,拉帝奥此行的心情注定不会太好。尤其是在第二次跃迁坐标偏移之后,他开始失去耐心。他解开安全带,径直向驾驶室走去。然而砂金也跟了上来,两人一同站在了驾驶室的舱门外,砂金依旧挂着笑,这笑容像是焊在了他的脸上,他抬手输了密码,进了舱门。驾驶室中无人,只有一台自动驾驶AI在忙碌着排查系统问题。砂金走到主驾驶位,扣上了腰带和肩带,对拉帝奥说:“教授,这艘公司的星舰好像出了点小问题。好在我来时看到它搭载了副艇。按照紧急处理流程,我们可以乘副舰紧急返航,里面的燃料足够带我们回庇尔波因特。你先过去,我试着排查一下问题。”
然而拉帝奥却无视了砂金的建议,径直走入副驾驶位坐了下来,同样扣好了肩带。他调出武装系统操作面板,对着砂金平静地说道:“我们已经飞入虫群出没的范围了,这艘船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你最好在3秒之内把你植入的拙劣的病毒删掉,我们还能在被虫子吃干抹净之前逃出去。”
砂金一愣,他看着拉帝奥,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什么病毒,教授,你在说什么?”
“快点,没时间了。”拉帝奥以最快速完成了武器的启动检查单,对着远处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深空射了一炮。瞬间,火光四起,连成了一片壮观的光带,拉帝奥一边开始第二发的装填,一边平静地说道,“它们过来了。”
砂金没再多说什么,调出主控页面埋头操作,此时,拉帝奥已经设定好了第二发光炮,按下了发射,一些虫群的尸体受到冲击已经飘到入了飞船的可视范围。第三次发射需要一定时间的充能,在充能条缓慢移动之时,拉帝奥开口,
“该死的赌徒,如果这只是你用来自杀的赌局,那当我没说。但如果你是为了帕丽卡星而选择和公司作对的话,那你的赌局真是毫无理性,愚蠢至极。你凭什么觉得把我发射走,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同时操作武器与星舰。”
充能完毕,拉帝奥按下发射键,此时零散的虫群已经来到星舰周围,自动防御系统把靠近的虫子清理干净。如果不是拉帝奥留下的话,可想而知现在星舰已经被虫群吞噬。
就在此时一大波虫群已然逼近,而拉帝奥看到武器的充能进度不足50%,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就要和一个疯子一起葬身宇宙了吗?显然,这个疯子身上还有许多他尚未解开的谜团,究竟是怎样的人生能让他三番五次把生命当做筹码,毫不留恋地抛出。又求知若渴,仿佛必须利用一切时间来学习,才能够让他在公司中生存下去。
最后……宁可置身虫群,也要把武器打空。是把他维里塔斯·拉帝奥想成了那种,会不顾一切地朝文明尚存的星球开火的疯狂科学家了吗。一天之内,他的“合作伙伴”就对他展现了三重不同的面貌,究竟那一种才是真实的他,亦或是……
就在此时,武器充能达到70%,拉帝奥强行发射,像摩西分海,眼前的虫群被硬生生轰出一条道路,从星舰的两侧掠过。与此同时,一阵失重感袭来,飞船跃迁,眼前是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帕丽卡星,一颗的淡水行星,葡萄酒的故乡。
拉帝奥呼吸急促,他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此刻起伏过大的情绪。他看向砂金,砂金也在看着他。砂金的呼吸比他更急,更乱,那美丽绚烂的眼睛里不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也不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而是,空洞、失望、还有,庆幸……那眼睛犹如宝石一般映着湛蓝星球的光泽。拉帝奥想起,他曾听说过,埃维金人的眼球标本是相当高级的珠宝,初闻只觉人性中的野蛮是需要被医治的愚蠢。然而这残忍的美丽却在这一刻,真实地映在他的眼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盯了太久,砂金低下了头,深吸了几口气,再抬头,已然是那熟悉的笑容:
“呼,哈哈……教授……谢谢你,救了我。”
那一刻,拉帝奥觉得那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结,啪,的一声,断开了。
他的知识救了许多人,他见过的每一个人无不称赞他的伟业。他只觉这只是有识之人的份内之事。知识本不可能为万民所知,所以能力与责任必须是相互匹配的。然而他从未亲眼见过被他拯救的生命,今天,是第一次。
他的知识救了一个人。他深切地感受到。
这一刻,爱与人性终于完全回归了这具天才的躯壳。踏踏实实地落了地,生了根。不管是人们口中那疯狂的赌徒,还是已一己之力耍得博识学会那些蠢材们团团转的骗子,不管他此刻怀抱着何种复杂的情绪,毫无疑问,那美丽的眸光中,透着生的喜悦。
他感谢他,救了他。
现在,拉帝奥终于释怀了。他款款走下了那金碧辉煌的知识殿堂。天才如繁星般闪耀,而他,维里塔斯·拉帝奥,一届庸人,落入凡间。
连带着,还有一个人。降落在他的心上。
砂金,么……
拉帝奥知道砂金并非他的本名,只是他作为石心十人预备役的称呼。谜团,又多了一个。
真是令人好奇。
再后来,砂金在上司面前大力称赞了拉帝奥,说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博学盖世无双,没有拉帝奥教授就没有现在完好无损的他,项目也不可能成功。公司也没想到,把这两个“问题儿童”放在一起,效果居然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还获得了新型武器对抗虫群的一手数据。于是马不停蹄地给他们又安排了新的任务。直到二人被称为“战略合作伙伴”,他们的足迹已遍布寰宇。
————
“所以,你真的说了那句话?”
拉帝奥坐在主驾驶位,额头上血管凸起,如果现在不是处于关键的降落阶段,也许砂金早就被拉帝奥抓住好好训斥一顿了。
“教授,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砂金坐在副驾驶位摆弄着已经被废弃的武器操作台。他戴着墨镜,嘴角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当然,我是真心觉得,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美貌盖世无双。”
“这句话被你这样念出来,我怕伊德莉拉会气得爬出坟墓。”
“如果我一句话就让星神复活,那教授你是不是要把我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研究一遍。”
“谢谢,我会的。”拉帝奥将星舰停稳,抓过砂金的领子狠狠地亲在了他的唇上。
在这段不短的航程中,被砂金一路逼问剖白自己如何爱上对方的心路历程,这是一种怎样的酷刑。虽然他觉得砂金在看到这艘星舰的时候就会明白一切,届时,他在砂金面前将不再有任何秘密。对一个人好奇到连他坐过的报废星舰也要买下来自己修整,甚至留到了现在,如果要让星来评价,恐怕她会在拉帝奥去列车做客的时候,抓着拉帝奥的衣领,疯狂地大喊:
“天啊!!!!你爱他!!教授!!你完了!!你陷入爱情了!!”
安全带勒得拉帝奥难受,下一秒,砂金就伸手按开了拉帝奥的肩带,拉帝奥顺手解开腰间的安全带,长腿一跨,膝盖直接顶进砂金双腿间的空隙。他将砂金压在座位里,肆意地掠夺着。砂金被肩带束着,无法挣脱,拉帝奥却以怨报德,把他想要解开肩带的手扣住,压至头顶,继续那个过于急切的亲吻。他突然起了坏心思,膝盖向前一顶,砂金顿时抖了一下,开始拼命挣扎。然而驾驶座空间太小,挣扎只会让膝盖顶得更深,他动了两下,就软了身子,不敢再动,眼角沁着几滴生理性的泪水,隔着墨镜,隐约看见那三重色的眸子的轮廓,向上望去,是十足地惹人怜爱。
“拉帝奥,嗯,别……至少,别在这里。”
不知道他指的是驾驶室,还是……拉帝奥收了戏弄对方的心思,安抚性地在砂金唇边吻了吻。
“对不起,我们下去吧。”
砂金知道拉帝奥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解开肩带,回吻了拉帝奥。他慢慢撵着拉帝奥的唇瓣,伸出舌尖试探了一下,瞬间被拉帝奥捉住,又被放开。亲吻最终还是止于唇关之外,砂金有些失望,又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被人珍惜着,爱护着。他这一路的反常与紧逼都被拉帝奥收入眼底,不仅宠着他,问什么都有回应,逼得这个别扭的男人把自己的心事吐了个干净,就是为了能让他开心一些。为何拉帝奥如此迁就他,砂金明白。
这个目的地太特殊,能勾起他太多的回忆。
茨冈尼亚-IV,无主的荒星。
自离开后,就从未踏足过的,埃维金的故土。
————
时间已将近黑夜,他们在星舰附近支起便携帐篷,不敢走远。以免有人发现他们这对偷渡犯,将他们连人带船永远囚禁在这颗沙漠之星。
这里有庇尔波因特不曾拥有的宁静,天地宇宙间,只有火花崩裂的声音。他们随意地聊着天,聊到航行中谈论到的虫群,砂金不禁问道:
“拉帝奥,那时我叫你去搭救生舰,你为什么不去。”砂金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将燃烧得更旺的木头推到正烧着水的小铁锅底下,“明明你已经识破这一切都是我的诡计,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你大可以把我扔在那里一走了之。”
“虫群的行进速度是35公里美秒,而他们可以感知到距离500公里外的智慧生物的气息。如果我立刻启动对星武器,我们还尚有一线生机。”拉帝奥舀了一勺热水,倒在杯中,“而且当时,你是打算把我发射走,自己一个人留下面对虫群,对吗?”
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拉帝奥的面容。砂金被人看穿了心思,也不恼。他知道,那次为自己驻足的不是幸运女神,而是心软的学者。这究竟是一种不幸,还是幸运。
砂金望向天边,他们降在一处沙丘,居高临下,能看到一片无垠的荒漠。天空的深蓝透着紫色,地平线处隐约有光在流动。砂金心中一动,问了他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
“拉帝奥,你怕死吗?”
砂金的眼眸在夜晚中发出莹莹光彩。他们的族人经常因为这美丽的恩赐在夜晚被卡提卡人抓住,无情地杀死。
“怕。”拉帝奥抚上砂金的侧脸,缓缓道来,
“在许多区别于星神的信仰体系中,人们都致力于描绘死后的世界,想赋予死亡意义。但事实上,死后的世界到现在依旧无法被智慧生命观测。甚至是拥有伟力的星神,都无法逃脱死亡的束缚。我想,我对于死亡的恐惧,来自于未知。”
砂金很喜欢拉帝奥抚摸他的脸,这让他能够用体温确认彼此的存在,他蹭了蹭拉帝奥的掌心,冰凉的脸颊接触到被热水捂得发烫的手掌,让砂金感到刺痛,却又贪恋这份温度,于是他抓住拉帝奥的手,不让他移开,随后开口说道:“但你还是留下了,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一个寻死的赌徒。”
“不,我事后算了一下。如果落点准确,那么你的计划确实可行。可惜赌局尝尝伴有风险,从来没输过的赌徒,我只见过一个。”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寻死,哪怕身不由己,你一直都在努力活着。”
砂金终于明白,为什么拉帝奥所说的每句话都能锤进自己的早已冰封的心底,原来他那一层不高明的伪装,早在第一次见面之时,就被他看穿。
砂金如宝石般灿烂的眼中流下两行泪水,他今天好像特别容易流泪,再次踏上这片故土,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更加感性,他再次开口,话语中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拉帝奥……我可能见过那个世界的大门。那是一个黑洞,安静得可怕,平等地凝视着每一个人。那里,似乎没有我渴望的一切,但你塞给了我一张字条。每次都要飘向天空的时候,你总会拽住我的绳子,把我拉回来。我想,这个人究竟要救我多少次,我得回去,我不能让你失望。”
拉帝奥抬手抹去砂金的眼泪,他庆幸曾经那个对感情一知半解的自己,凭着本能向砂金伸出手,将他拉住,而不是等到多年后的午夜梦回,惊觉早已与所爱失之交臂。他拉住砂金的手,一字一句地,将他最想说的话,说给自己的爱人听:
“谢谢你,活了下来。”
砂金看着拉帝奥,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拉帝奥回身,看到了绚烂的极光。
流动的光带就像母亲与姐姐的裙摆,用星做飘扬的纱幔,用月做点睛的宝石。伴随着三弦琴的弹拨,他们唱着母神的颂歌,他的身边,有家人,还有,拉帝奥,他的爱人。
“曾经,我害怕去到那极光之下。因为我怕那里空无一物。”
“但爸爸、妈妈、姐姐,请再等等我。”
“因为有人,他需要我。我还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的身边。”
“他说,谢谢你活下来。”
“我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对吗?”
天上的星星似乎听到了砂金喃喃的自语,于是它们眨了眨,像是应允。
“教授……不,拉帝奥,维里塔斯,看着我。”
砂金呼唤着拉帝奥的注视,对方也如他所愿,将他全部的目光重新投在砂金身上。
“维里塔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我在听。”
“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砂金说得有些磕绊,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他在拉帝奥面前总是不那么完美,他又说了一次:
“我是说,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拉帝奥先是惊讶,随后露出了然的笑容。他握了握砂金的手,反问道,
“那,卡卡瓦夏,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极光之下,无人应答的提问其实早就有了答案,然而没有人会在意,因为天上的星星,已经替他们答应了。
————
END
终于完结啦!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全文共3w3,爆肝一周居然写出来了,比原先的大纲加了许多内容。
主要是想探讨理砂的关系,平时看到的文大多都从他们交往后写起,看得很甜,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满足。想探究他们为什么会爱上彼此。于是有了这篇,满纸荒唐,愿博君一笑。
因为发的时间段总是深夜,流量一般。从明天开始捉虫修改,到时候会整理好再发一次。还是发在这个合集中。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留下你们的感言吗,谢谢~
之后会更一些小甜文脑洞吧,最近时隔数月又上头了理砂,他们真的是非常有魅力的两个人。真希望再之后的剧情中还能见到他们,请米太太轻点打脸qvq
〔理砂〕记忆的精确度
全文1.4w,注意阅读时长
*原作背景,有个人杜撰的奇物
*灵感来自《睡美人》…?
*有私设,注意OOC
*比较平淡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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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在公司总部大楼门前拿着话筒又唱又跳,怒骂每个从他身前经过的人。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没有人察觉到他。”
“然后呢,你们是如何发现异常的?”砂金好奇地问。
“财务算这个月缴纳的保险金时发现有一笔账对不上,她焦头烂额地想要找出到底是哪笔账错了,惊动了学会某几个愚蠢的负责人。”拉帝奥讲到这里时冷笑一声,“学会上下查遍了账目,搞得鸡飞狗跳,最后不......
全文1.4w,注意阅读时长
*原作背景,有个人杜撰的奇物
*灵感来自《睡美人》…?
*有私设,注意OOC
*比较平淡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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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在公司总部大楼门前拿着话筒又唱又跳,怒骂每个从他身前经过的人。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没有人察觉到他。”
“然后呢,你们是如何发现异常的?”砂金好奇地问。
“财务算这个月缴纳的保险金时发现有一笔账对不上,她焦头烂额地想要找出到底是哪笔账错了,惊动了学会某几个愚蠢的负责人。”拉帝奥讲到这里时冷笑一声,“学会上下查遍了账目,搞得鸡飞狗跳,最后不得不去寻求流光忆庭的忆者帮忙,才顺藤摸瓜注意到那个被纺锤扎破手的家伙,用一件奇物将他带了回来。”
砂金为其中微妙的职场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放在桌布下的腿甚至不小心踢到了拉帝奥。拉帝奥只是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
“哈哈哈……噢,不好意思,我不该笑的。所以,他们决定把这怪异又危险的奇物交给你运去边缘小星球上保管?”
“那颗星球的环境很特殊,专门用来保管需要与人群隔离的奇物。待我将奇物送去那儿的无人之处,这枚纺锤就不会莫名其妙地扎人了。”
“这枚纺锤能自主行动?”
“从我昨天才拿到手的资料看来,是的,它在有针对性地挑选目标,目前已经有五名受害者。算上截至目前最后一位受害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外貌十分优越。”
“专扎‘美人’的纺锤?”
“呵,还挺有黑色童话风格。”拉帝奥毫无感情地评价道,“它由武装考古学派的某支小队从遗迹中发掘出来,负责人还没研究明白这东西,但目前的看法是最好将它保管起来,免得它继续祸害其他人。”
拉帝奥说完,像是终于想起此行目的似的,给砂金递去一件物品。
砂金接过这件外表看起来像口香糖球的东西,球体表面一沾上他裸露在外的手指,便迅速延展、拉伸,从圆球变成一张薄至透明的“皮”,贴在他的体表外。
“这是什么,保护罩?”砂金眨眨眼,很快意识到一件事,“等等,拉帝奥,你是在担心我?”
拉帝奥向他投去一个微妙的眼神,双手抱臂正欲开口,砂金又笑起来:“好吧,看来明天的目的地确实危险到让教授都为我担心,不过我有自信解决哦?虽然那片地带确实无人统领、混乱不堪,但对我来说,就像是鱼回到水里。”
“这是实验品,我需要有人帮我测试实际运用性能。”
拉帝奥说得煞有其事,砂金差点信了。
“好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砂金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拉帝奥面前的杯子,“教授,这顿饭想吃什么随便点——对了,这个‘保护罩’就这么一直在我身上了?能主动解除吗?”
“0257,解除绑定。”随着拉帝奥话音落下,笼罩在砂金周身的看不了的保护层迅速坍缩成一个球重新落回桌面。“像这样对它发送指令就行,平时不用裸露的皮肤接触它就不会展开。”
“真是神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在测试阶段时,我比较习惯这种命名方式。它除了保护身体不受外来物体伤害,还可以做到防尘和隔绝冷热。”拉帝奥解释。
砂金按照拉帝奥说的方法尝试了几次,效果十分不错。
他有些高兴,脸上也变得红润起来,说:“谢谢你,拉帝奥,它一定会很有用。”
拉帝奥看着砂金发红的脸,一时分不清是因为高度数的酒精还是别的原因造成的,淡淡嗯了声。
“今晚别喝太多,别睡过头。”拉帝奥嘱咐道。
砂金晃了晃酒杯,说:“这可是你带来的酒,新品种的白葡萄?多珍贵啊。再说,它的度数比不上卡利白,喝一两杯不会醉的。来,干杯!”
在砂金的笑声中,拉帝奥端起盛满透明澄澈的淡金色液体的笛型杯抿了一口,微甜口味,像蜂蜜,却又有浓郁稠滑的酒味。
透过玻璃杯看去,砂金的笑容也染上香槟色,耳边摇晃的羽毛耳环闪烁着微小的十字光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偶尔就会像这样聚在一起,大部分时间在谈工作,剩下的时候会聊一聊繁杂工作之外的经历和感悟。
用餐完毕后,拉帝奥心系工作,稍后便要回博识学会接手那个奇物。砂金虽然只喝了几口酒,但保险起见,还是选择打车回家。
临走前,他们互相挥手道别。砂金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注视着站在餐厅门口的拉帝奥,暖黄色的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砂金觉得教授的脾气变好了不少,以前他们说话时不夹枪带棒地互相调侃一下总觉得不自在,直到最近,即使只是聊天气,拉帝奥也不会再吐槽他“没话找话”。
他呼出一口气在玻璃上,再勾勒出拉帝奥的轮廓,于是连朦胧影子里的拉帝奥也染上酒气。
砂金傻傻地笑了两下,看起来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醉鬼。
02.
他的公寓在公司总部大楼附近,是一套光线通透的平层。砂金打开门,门垫前立马就有三只小东西“哞哟哞哟”地叫着围了上来。
“哎呀,都跟你们说了不要老是待在门口嘛。”砂金蹲在门口抱住它们,笑容满面,“万一我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不小心踩到你们怎么办呀。”
猫糕们彼此互相瞅着,决定略过这个话题,伸出软乎乎的爪子勾住砂金的衣摆,想要把人往房间里带。
“嗯?想玩吗,可以哦,今晚陪你们玩一会儿,毕竟明天又要出差了。”
砂金脱了鞋,盘腿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坐了下来,手里拿着逗猫棒陪猫猫糕们玩。安静站在角落的智能管家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蓝光,显示今日的宠物照料任务已接近尾声。
“我今天去见了拉帝奥教授,约在海蒂斯,那家评价还不错的月桂星系主题餐厅。要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工作,我明天都打算请年假来着——把你们带出去放风,顺便见见教授,他可是很关心你们的。”
砂金笑眯眯地自言自语,猫糕们听到教授的名字,哞哟叫不停,爪爪都缩了回去,看来是对上次拉帝奥来砂金家给它们做了随堂小测验还“铭记于心”。
“好了,宝贝们,过来让我给你们洗洗爪子,然后就该回窝睡觉啦,今晚得早点休息。”
夜幕降临后,厚重的窗帘一层一层合拢,遮住最后一点外界的灯光。猫猫糕们团在床脚边的窝里,闭着眼发出小声地呼噜。
手机屏幕上散发着柔和护眼的光,砂金一打开联系界面,就刚好看到拉帝奥发来一条消息。
[真理医生]:早点休息。
[Aventurine]:收到,教授~
[Aventurine]:你还在学会吗?
[真理医生]:是的,正在将奇物装入专门的容器中。[图.jpg]
[Aventurine]:辛苦了,教授,虽然很想给你发红包,但我知道你不会收
[Aventurine]:所以我给你订了份礼物,等后天收吧,哼哼~[比心.gif]
[真理医生]:[石膏头裂开.jpg]
退出聊天页面后,砂金暗自笑了笑。手机屏幕的光不知不觉熄灭下去,他陷入柔软抱枕与梦乡之中。
偶然地,他梦到了那一天。
临近出发前,他笨拙地面对镜子系了十系统分左右的领带,然后露出一个弧度刻意的、有些挑衅又自信的微笑来。
眼神阴郁了点,没关系,学会的人不会因此对他评价更低了。
他打开手机,再次确认翡翠女士发来的合作伙伴的信息。
博识学会的明星学者,一位相当年轻的教授,在各领域发光发热的“天才”,明明有一张俊美的脸,却在新闻报道中总戴着奇怪石膏头的男人。
评价相当高的同时脾气也很古怪,和自己这种有些小聪明的人不一样,脑袋很好使。
博识学会的人在经过那件事后都不想和他再扯上什么关系,现在却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和他共事。不知这位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来跟他合作,是因为被其同伴信任能力,还是被推出来接他这个“烫手山芋”的呢?
博识学会在庇尔波因特的分会是除总会外规模最大的。
彼时,还不能被称为“砂金”的卡卡瓦夏甫一踏入地砖光滑洁白的大厅,就被圆形的穹顶吸引住了目光——穹顶上贴满正六边形的蜂巢似的电子屏幕,每块屏幕上都展示着学会最近引人关注的研究。
出现最多次的面孔是那个石膏头,零星才有几个画面是石膏头背后的脸庞。
他习惯通过对方的面容表情去判断他们内心的想法。虽不能通过一个人的面相看出他是好是坏,但总有蛛丝马迹可以让卡卡瓦夏抓住——
贪婪的人把摆在他面前的所有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虚情假意的人算计所有感情,色厉内荏的家伙喜欢用话语代替行动,装作勇敢的胆小鬼则连深渊都敢无知地跳进去。
“久仰大名,维里塔斯·拉帝奥先生。”
卡卡瓦夏向面前戴着石膏头的男人伸手,微笑。
可惜他没有取下石膏头。
“你就是艾吉哈佐砂金案的当事人?”
石膏头说话了,卡卡瓦夏确信那棱角分明的充满立体感的脸上并没有可以张合的嘴。他没有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到任何明显的情绪,这可不多见。
“是的,很高兴见到您,拉帝奥教授。想必您也看过我的资料了,那我们就省去多余的客套话,先出发,路上再说,如何?”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说实话,卡卡瓦夏对这位教授充满好奇,但并不打算投入“信任”,而这也导致了他们在第一次合作后就产生了矛盾。
“你根本不明白‘合作’是什么意思,公司推荐看好的新人就这种水平?”
“这就是我的做事风格,教授。”
两人站得很近,彼此怒目而视,气势上谁也不输谁。也许是因为生气,教授并没有戴他的石膏头,所以卡卡瓦夏这次将对方的神情看得很清楚——气在头上,看起来很想用手里的书狠狠敲他的头,但教养和礼貌制止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
于是,教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不想再看卡卡瓦夏一眼。
卡卡瓦夏站在原地,手往口袋里摸了摸,那里本该放着——他皱起眉头,手僵硬地停住摸索。
“所以,教授拒绝再和你合作?”
“我想,我们的行事风格并不相配,他选择拒绝我,我也很遗憾。”
那之后他一个人回了公寓。
那时他的公寓并不大,只有十几平方米,一张小沙发坐不下两个成年人,所以他们——他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已经看不见对方的朋友圈。
对方的头像变灰,最后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任务途中的争吵。
砂金感到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聪明灵活的脑袋像被灌入水泥一样转不动了。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疲惫,明明已经在休息——准备入睡了,难道是这次的任务让他很疲惫?
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睡还是不想睡。
砂金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头脑昏昏沉沉,便下了床想去喝水。猫糕们被动静惊醒,咪咪叫着伸了个懒腰继续睡,砂金抬头一看时钟,距离他上床才过去两个系统时左右。
是做噩梦了吗?
砂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被软木塞堵住的沙漏,本该流向他的一些记忆被拦截住,那感觉……就跟喝了焚化工调的让人遗忘记忆的鸡尾酒一样难受。
他本能感到不对劲,掏出手机联系之前公司给安排的混沌医师。混沌医师全天接诊,此时人也在庇尔波因特,很快就来到砂金家。
为砂金做完初步检查后,混沌医师再次确认了一遍他所述说的“异常”。
“你的身体与意识都没有再次被‘虚无’侵蚀的痕迹,如果怀疑记忆缺失,我可以帮你联系我认识的忆者。”
“那要花多久时间?”
“以最快速度赶来也得起码6个系统时,或者你也可以向公司说明申请,庇尔波因特肯定有不少忆者。”
砂金想到那位黑天鹅小姐,但对方此时正在翁法洛斯,他不确定是否能够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
“谢谢了,我会考虑的。”
送走混沌医师后,砂金坐在床上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也确认过所有工作事务,没有遗漏。但以防万一,他明天得再和同事核对一遍。
03.
第二天,砂金在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个莫名其妙的小球。当他想把球拿出来看看时,却发现它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开关”,被指尖碰了一下就消失不见。
砂金在口袋里摸了好几下,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真是怪事连连,难道自己被仇家盯上了?
以前并非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在他还没有成为“砂金”的时候,总有几个瞧不起他又脑子进水的家伙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想要逼他“知难而退”。那些家伙最后当然没有得逞,他的好运气一如既往。
出门前,砂金把自己仔仔细细再检查了一遍,确定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科技产物或是神秘造物,周围也没有监听器或摄像头。
带着心里的疑惑,砂金准时出现在前往另一颗星球的飞艇中。
任务内容简单明了,回收那个世界的大帮派向公司“借去”的基地设施,和匹诺康尼项目类似,但势力没那么复杂庞大,公司这边具有相当的优势。
虽是这么说,但强龙想要压过地头蛇还是要费不少力气。土地无人统领,混战不断,给了砂金不少可乘之机,以利相诱,让本就水火不容的各种势力更加混乱,分不出精力去思考被公司盯上的设施的问题。
但剑走偏锋总要付出些代价。以身入局的第三天,砂金被当地一支游荡在外的雇佣兵小队追杀,子弹即将射入他的肩胛骨时,只见涟漪似的蓝光闪烁,致命的攻击消失得悄无声息,看不见的“屏障”保下了那块脆弱的骨头。
当时情况危急,砂金来不及想那是什么东西,这段记忆很快就如同落入湖面的石头,激起震荡后重归又平静。
直到那些被赶来的公司员工抓住的雇佣兵们指着他鼻子骂他是不会死亡的“恶魔”,砂金才从记忆的边缘中扒出了点奇怪的东西。
“来,朝我攻击。”
员工不知道自家总监又在发什么疯,举枪的手微微颤抖,但又无法违抗上司的命令——哪怕听起来真的很不要命——只好认命,让枪法最准的人朝总监举起的左手射击。
砰!
和那时一样,攻击被拦下,子弹消失,连震感都很微弱。砂金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一遍一遍的回忆中,想起了那个被他遗忘的口袋里的球。
他没有买过这东西的印象,看起来倒很像博识学会的学者会发明出来的玩意,但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真是神奇,总监,有了这东西您都不用担心受伤啦!”员工为自己不用承担什么责任而高兴,但随即反应过来,有了这层“保障”,总监怕不是会更加无所顾忌地玩命。
“……这东西是哪位学者先生的作品,有人知道吗?”
员工们面面相觑,没人知道,也不明白这“防护罩”明明在砂金总监身上,他却表现得与它不熟似的。有人猜想:“是技术研发部推出的试用品?”
然而砂金骚扰完同事,却得到了“近期从没有这样的设计案或产品”的回答。
没等他思考明白,庆功宴先一步到来。
这个项目在砂金完成的所有项目里并不是最困难的,但依旧足够惊险。踩了其他所有势力爬到顶头与公司合作的组织首领决定要办一场庆功宴来收拢人心,砂金不在乎,但难得能休息,好好放松一下也不错。
作为一个知名的“赌徒”,赢下赌局的一瞬间,对砂金来说就是放松的时刻。
眼前的筹码越堆越高,最后在对方略显懊恼的眼神中以砂金的胜利作为结束。
“哎呀,砂金先生真是厉害啊。”
首领端起香槟酒杯,朝着砂金的方向碰杯,然后浅抿了一口:“哦,好浓郁的蜂蜜味!口感很不错。”
“嗯?哦,谢谢,这是我的珍藏,您能喜欢,我很荣幸。”
这里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酿酒业不怎么发达,砂金听说他们要开庆功宴,让人从庇尔波因特带几瓶他的藏酒。他看向一旁放在桌上的已经被开瓶的香槟酒,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他常用的用来招待客人的酒,也没有任何得到它的印象。
口感顺滑,液体澄澈透明,馥郁的白葡萄香与恰到好处的甜味,砂金很喜欢,但是这瓶酒是哪里来的?
他学过如何品酒,市面上知名的酒类都曾在他的社交礼仪课程上,舌尖品尝过数种葡萄发酵后的味道,可他却分不出这瓶酒所用的原料是哪种葡萄。
赌局结束后,砂金去询问负责联络的专员,问这瓶酒是在哪里拿到的。
“总监,这是您的收藏呀,您让我派人去您家里拿酒,您忘了吗。”
“……哦,对,是这样。”
是这样的吗?砂金蹙起眉头。
他的记忆里好像有个“黑洞”,一遇到某些事就迅速将其吸入,什么也想不起来。
04.
在返航的当天晚上,砂金收到了来自匹诺康尼奥帝购物中心的销售经理杰里的消息,杰里问他是否在前些日子预定了一份要送出去的礼物。
砂金感到莫名其妙,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要给谁送礼。他问经理购物中心的系统是不是需要升级了,经理头疼地告诉他,正是因为系统没出错,才发现了异常。
[Jerry@ 奥帝购物中心]:您看[图.jpg]
[Jerry@ 奥帝购物中心]:我和物流公司联系询问过了,系统操作显示一切无误,可不知怎么就是送不出去,才造成了差错
[Jerry@ 奥帝购物中心]:这是我们的失误,已经为您安排了补偿方案……麻烦您再次提供地址,稍后我们为您重新寄送。
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来了,砂金愣神着,眼神逐渐失去焦距。然后,他猛地眨了一下眼,再看向手机屏幕时已经没有茫然之色。
[Aventurine]:送我家去吧。
回到家,见到猫糕们围着一件包装精美的盒子打转,脑子里才突然想起来那销售经理曾说的“礼物”一事。
砂金一边懊恼自己怎么总忘事,一边庆幸这假请对了。
他小心翼翼地拆掉包装,发现里面是一支做工低调奢华的钢笔,笔身流畅,笔帽上镶嵌着一颗紫水晶。砂金绝不会使用这种款式的笔,它看上去太过庄重、沉静,与他的气质不符。
他的身边有配得上这支笔或者这枚紫水晶的人吗?
若是说他的同事——舒俱?不,自己和他关系冷淡,他向来也看不惯自己的行事作风。
学会的学者?据砂金所知,有些老学究确实会偏好使用纸质书与墨水笔,但他因为从前那件事在学会中风评极差,若说有什么学者同事或是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想不出,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给谁的礼物。
砂金给很多人送过礼物,合作伙伴,客户,值得结交的“朋友”,甚至是竞争对手,这支钢笔并不是砂金送过的最昂贵的礼物,也不是最耗费心意的,但为什么会让他这么在意……?
砂金坐在桌前,垂头看着这份送不出去的礼物,看着怪落寞的。猫糕们敏锐地察觉,将他团团围住,用可爱好摸的身体和甜甜的气味企图为砂金驱散胸中苦闷。
“谢谢你们。”
砂金一个也不落下地抚摸猫糕们柔软的躯壳,渐渐地,速度却越来越慢。
……正常的猫会长出这样毛茸茸的、像饼皮一样的壳吗?他是从哪里将它们带回来的?
砂金咬破舌尖,将这一丝痛楚连带着危机感一并记住,拿起手机飞速地给混沌医师发消息过去。
05.
“砂金先生,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你是在叫我?”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我不叫砂金。”
“打扰了,卡卡瓦夏先生,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在等什么人吗?”
他抬头看向蜂巢似挤在一起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满是一些无意义晃动的人形,如同黢黑蠕动的蜂影。
“■■的工作已经顺利结束了,我没有人要等。”
“那么,你为何会在博识学会的大厅驻足停留,你是一个人完成公司交给你的任务的吗?”
“我……是一个人完成的。”
“详细描述一下那天发生了什么?”
卡卡瓦夏蹙眉,回想前天发生的一切。说来奇怪,本该混浊模糊的记忆忽然清澈见底,他连自己那天早上出发之前吃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一块高能量饼干和盒装牛奶,是宿舍楼下自动贩卖机里的商品,但味道很不错,饼干有很浓的麦香与足量的糖和油,够他两天不吃饭。
公司给他的西服并不贴身,好在对行动没有影响;缠绕在颈部周围的领带就像换了种形式的项圈,他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只是系结的手法还不熟练,出发时耽误了些时间。
任务地点在一颗不在公司商业版图上的小行星,目标很简单——回收博识学会曾建立于此处的技术设施,再理清公司在这里留下的烂账。
任务对象是一群政客和老学究,他得打扮得光鲜亮丽点。
那群人不太好打交道,讲话文绉绉的,一句话能拐三道弯,对不同的人暗含不同的意思,还各有各的打算。到了那地之后,卡卡瓦夏的脑子就没停止过转动,事实证明,他表现得很好,没人发现他是扮作老虎的初生牛犊。
“你受了伤,是在任务途中造成的么?”
“伤?”卡卡瓦夏恍惚地按住左肩,绷带包扎处还在缓慢地渗出血。“对,在他们秘密建造的研究所里,有个人朝我开枪,我本来可以躲过去的,但是……”
“你的同伴背叛了你?”
“不,是因为我没有信任他。”卡卡瓦夏缓缓地攥紧拳头,胸中没来由地泛起些许闷痛,“挖掘出那群权钱勾结的货色背后的黑色产业后,我们就遭到了追杀。研究所里,我们被逼到了死路,我撒谎骗了他,告诉他我会在抢到那几份文件后就迅速离开,时间一到他只管关闭大门就行。但……”
“但是?”
场景渐渐从学会大厅转变为一处昏暗的地下实验室——说是实验室不太准确,毕竟从外观上看来,只是依靠天然洞穴勉强搭建起来的粗陋场地。
卡卡瓦夏的眼神盯着堆放集装箱的一角,继续说:
“当时的场面十分危险,想要保住性命就必须争分夺秒,我不认为他会为了等我而放弃自己逃生的机会。所以,拿到那份文件后我没有立刻去大门前,而是选择了另一条‘逃生通道’——但当时他并不知道。
“在那条‘逃生通道’上,我撞见了一名情绪十分不稳定的研究员,他带着枪,我只好一边尽可能地稳定他的情绪,一边想办法逃跑。可在那个时候,他出现了——”
昏暗的通道里,该出现在记忆的人迟迟未现,看来这就是“关键”。
“……那个人是谁,你能回想起来吗?”
卡卡瓦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自言自语:“我赌他也不会信任我……看来是那三枪改变了他的想法吗。”
“后来呢,你们谈过这个问题吗?”
“如果你是指我们之间产生的关于‘信任与否’的问题,那我想,并没有。”
“为什么,你们之后没有再合作了?可他还送了你一瓶珍贵的酒。”
“……酒?那是因为——”
通道里传来爆炸声与几声枪响,一阵动荡过后,忆者就找不见砂金先生——或者说卡卡瓦夏的踪迹了。
“记忆”的冰山沉没水面之下,只露出些许“碎木”、“残骸”。
忆者习惯了打捞浮在其表面的碎片,再凭借这些碎片去拼凑出一艘完整的“船”,于是伸手在水里捞了几下,又打捞起来几块藏得更深的记忆“碎片”。
这次的场景在一间狭小的双层式公寓里,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挤着厨房、沙发和床铺,在寸土寸金的庇尔波因特其实算得上不错的条件。
“主人公”卡卡瓦夏躺在沙发上,皱眉闭眼,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
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嘴里正发出咕噜冒泡一样含混不清的声音。
那人的脸和身形也仿佛被马赛克糊过,分辨不出特征,只能看出很高大,是名男性。
从“卡卡瓦夏”成为“砂金”的时间并不长,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人忘得连记忆深海中都看不清面容的事不多见,忆者几乎可以断定有外物干扰了这位总监的记忆。
记忆的海平面很容易泛起波澜,但承载这片海的实际存在的“巨岩”不会轻易磨灭。他只是缺少一个“锚点”。
“你为什么会喝醉,发生了什么?”
卡卡瓦夏没有回答,但场景里的人开始行动了。他把卡卡瓦夏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细心地为他盖上被子,再来到小冰箱前。冰箱里有一些青菜和速食,一盒打开的牛奶。
那时候,半梦半醒的卡卡瓦夏应该没有亲眼见过这人这一系列动作。他或许是听到了动静,也或许是根据后来发生的事自动在脑海中“补全”了事情经过,让忆者好奇的是,这件事为什么会成为“深层记忆”的一部分。
那人开火热牛奶,闻到奶腥味,卡卡瓦夏闷头就吐,只吐出胃里一点酸水。
“喂,别吐在衣服上,醉鬼一个,下次可不会再让你喝这么多了。”那人关了火,把人从床上扶起来,“你什么都没吃吗?”
“嘶,轻点,我的肩受了伤,你弄得我好痛……我吃了!我当然……吃了能量饮料……”
“能量饮料?你是说○○功能饮吗,呵,需要我给你介绍一家整形医院吗?等你改造成智械就能畅快痛饮机油了,还不用受伤,效果好得多。”
那人的语气嘲讽,却暗藏难以察觉的关怀。卡卡瓦夏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两声,说自己已经成了p45级别的干部,再干一个月,就能支付起整形的费用了。
回应他的是热乎乎的毛巾盖脸,一只大手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意上下擦拭他的脸和胸口,粗鲁的动作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着表示反抗。
“……你煮了什么,牛奶吗?我好饿,我要吃点什么才行。”
“你自己的庆功宴上都没吃东西吗。”
“那可是个交朋友的好机会,你也看见有哪些人来了吧,我哪儿有时间吃东西。”
“哦,我该恭喜新上任的前途无量的‘砂金’总监吗?”
“你的恭喜,我却之不恭啊,教授。”
沙发太小,要挤下两个男人未免会显得有些滑稽,于是砂金端着用高脚杯装着的牛奶,邀请那个人一起坐在床边,共同享用热好的速食披萨。
“搬去新住所后就不要再买速冻食品了,请管家也好,购买家用机器人也罢,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的家伙打算赚几个月的‘整形费’?”
“好好好,真是的,■■■你唠叨得简直就像我——”
砂金忽地停住,闭口不言,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对方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说:“明天博识学会会正式向战投部提交申请,提议我们作为新一轮合作的负责人。”
“哦,我很荣幸能和您这位博学多才的明星学者保持合作……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嘛,教授,我一定用功学习,摆脱‘蠢蛋’的头衔。”
对方不冷不热地哼一声,说:“希望下次合作时,你能学会‘信任’的真谛。”
“……我总不会让合作伙伴真正吃亏的,但摆在桌面上的筹码总得足够吸引人吧。”砂金有些讪讪,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用叉子给对方递去一块披萨,“来,■■■,不能我一个人吃独食。”
“多谢你的好意,我不吃速食披萨。”
“好吧,那我们来干杯?敬■■■■·■■■教授亲手为我们热的甜牛奶——嘶。”
砂金显然是忘记了肩膀还受着伤的事,高举起手拉扯到伤口,绷带下渗出血。坐在他身旁的人啧了声,放下牛奶杯让砂金过来。
“我给你重新包扎,你自己也要注意,没人能时刻关心你的身体。”
“你居然随身带包扎用品吗……”
“需要我提醒是为什么吗?我的工作不是给某人当随行医生。”
“我错了。”
包裹在西服下的躯体很瘦弱,还能看到明显的凸出来的肋骨,肌肤上有一些留下褐色疤痕的旧伤,分布在腰腹或臂膀上。肩上新添的伤被层层绷带缠住,点点红从中渗透而出。
感受到沉默的氛围,砂金死鸭子嘴硬般开口:“其实我挺幸运的,当时那个军阀——”
“我不想知道你是如何又一次赌赢的。”
那人的语气冷静到有些不近人情。
砂金的视线飘忽了一下,看起来突然陷入某种思绪里,没有再说话。
06.
“博识学会的学者,一位教授?我的合作伙伴?”
砂金抬手揉平紧皱的眉心,刚从忆者探寻记忆的能力中清醒过来,头还很疼。
“是的,记忆中,你如此称呼他。鉴于贵公司技术研发部的亚婆离女士实际掌控博识学会,你与一位博识学会学者成为合作伙伴合情合理。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家月桂星风格强烈的主题餐厅,我不负责任地推测一下,那位教授是月桂星系人。”
忆者从身边飘忽不定的忆质气泡中拨来一个小小的泡泡,展示给他看:
一瓶熟悉的酒摆放在桌面上,酒液顺滑爽口,甜而不腻,白葡萄香清淡,是学者亲自培育的新品种。清脆的碰杯声间,他透过玻璃杯偷偷注视着对方。
“嘶,酒……对,这是他送我的酒。”
一个打开的礼盒出现在砂金身边,里面摆放着瓶还未开封的香槟,一张卡片静静地放在被遗忘的角落。
“放轻松,我们身处的这片忆质空间忆质的流动很稳定,我会帮助你梳理的。”
砂金用手指拈起卡片,上面空无一物。
“我想不起来……”
“就当作在你舒适的家里,捧着相册重看旅途中拍下的照片。
于是砂金开始回想。
他行走在一片沙滩上,挥动小铲子不停地给自己庞杂无用的记忆尘埃铲沙,有时看到可疑的“蚌壳”在翕合,仔细掰开以为能发现“珍珠”,却只有废沙。
能被找出来的称得上奇怪的地方只有两三处,而无论是合理的解释还是牵强附会的怀疑,看起来都能说得通。
“也许,也许我该去现实里看看。既然那是一位博识学会的学者,他该能留下点什么吧。”
“只怕你的记忆被持续干扰,你会渐渐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行动。”忆者说,“不过,我倒是有些强制留下记忆的技术——”
科尔曼不巧在走廊上遇到那位砂金总监。
他被吓了一跳,生怕这位“疯子”总监又要拉他去参与什么可怕的计划,末了只有他一人被学会狠狠批评一通,工作报告要写整整十页。
科尔曼下意识贴着墙走,但正是这个举动让那位总监的视线扫了过来。
“科尔曼先生!哎呀,多么和蔼亲切的一位好先生,好朋友。”砂金笑眯眯地朝对方走去,看对方眼神躲闪,像只仓鼠紧张不安地揣着手。
“砂金先生,你是有什么事吗,我这会儿有点忙……”
“向你打听点事,朋友,毕竟我认识的人里你十分可靠啊。”
科尔曼这才意识到砂金今天穿得很简单,脱下那层光鲜亮丽的表皮后,他看起来缺少了那股“多金公子”的气质,多了一点符合这个年纪的简单。
或许因为如此,他放下了一点紧张,问道:“什么事?”
“你们这里负责考勤的是哪位?我找他有事。”砂金说出了一个让科尔曼意想不到的问题,“顺便打听一下,这几天有发生过‘闹鬼’一类的怪事吗?”
“呃,考勤应该是人事部在管理,我想想,你可以去找三楼的萨曼·维莱特。至于‘闹鬼’,我没听说过……但是,是有点怪事。”
科尔曼说:“也许这只是我的误解,但昨天我在实验室配药剂的时候,发现喀兹特Ⅱ型蓝药水没了。明明是月初才购入的,研究这个项目的人也只有我和玛丽,怎么会用得这么快……总不能是遭了小偷吧,对吧?”
砂金若有所思,问:“实验室在哪?”
“抱歉,砂金先生,即使是你,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也不能随意进出任何一间实验室。”
砂金摊手:“好吧,但你可得注意些,科尔曼先生,说不定真的有某只幽魂在你们学会晃荡,伺机拿点实验材料呢?”
科尔曼紧张起来:“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公司要研发的新玩意儿?”
砂金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向科尔曼道谢后挥手离去。
穿过走廊去往大厅后,发现许多穿着学会制服的人都在等电梯,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多了个“不速之客”。砂金抬头看了会儿如蜂窝一般挤在一起的显示屏,心头刚涌上一股熟悉感,脚尖便一转,无比自然地往步行梯走去。
砂金却没有去找人事,而是步行上了四楼,来到一间挂着“产品开发办公室”牌子的门前。办公室主任原本端坐在电脑前两眼无神地盯着屏幕看,一见砂金进门,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忘把电脑息屏。
“喔,砂金总监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午安,赫尔格先生。其实是我身上有个东西让我很在意,我想也许博识学会的——”
砂金的笑意微顿,话语也跟着微不可察地迟滞了瞬间。
“——诸位,尤其是您,产品开发的主任,能满意这次与公司展开的新合作。”
“合作”,砂金脑子里浮现了又一个气泡,紧接着这个气泡里出现一行字:与你的合作伙伴把酒言欢,得用特别点儿的好酒。
“我有一瓶好酒,详细事宜不如在索菲亚酒店面谈?我们也很久没见了,聚一聚聊会儿天也不错。”
那是一瓶“好酒”,一位朋友送给他的,是在那一天——
“砂金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砂金稍稍偏过头,看到玻璃隔窗反射中的自己脸色奇差,像是熬了三天大夜还不得不压榨脑子继续转动般疲惫。
自己的思维的确很活跃,但也很跳跃,总是萦绕一些有的没的,就比如方才,他总是在想……
“没事。”砂金勉强压下头疼欲裂的感觉,而随着疼痛,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他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一时有些迷茫:
他要干什么来着?对了,是去找这里的考勤。
泡泡膨胀起来,占据了他整个大脑,就像一台按照计划执行的读指令机器,一条一条地试错。
在他人担忧的目光中,砂金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并未对情况做出任何解释,有人担心他晕倒,想要上来搀扶,被他拒绝好意。
走廊上,三人多高的尖顶窗一扇扇排列,怀抱着花瓶的小象形壁挂低头微笑着注目从下经过的所有形形色色的人,鲜花中散发出微妙的香味,似乎有凝神静心的作用。
砂金小心翼翼地扶着墙,思维泡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让他的视线有些“飘忽”。但正是在这暧昧不清的视线中,壁挂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闪烁着星星一般的幽蓝微光,简直就像在指引他前往某个地方。
于是砂金放弃了思考,打算跟随他的“本能”与“直觉”,就像他曾面对无数个赌局时做的那样,谋划,加码重压,孤注一掷……
幽蓝闪光的尽头是一间实验室。
砂金轻轻拧开门把手,一股难以言喻的特殊味道扑鼻而来,但很快随着空气流通散去。这间实验室空间非常大,被打扫得很干净,地板光可鉴人,药品架分类目摆放得很整齐,设备相当齐全。
他将目光移向房间左边那一大片用玻璃隔起来的空间,里面种植了许多玉一样漂亮的白葡萄。
砂金看着温室葡萄园,有什么东西就快被想起,结果还没等他捋好自己杂乱如毛线团的思绪,不知怎么,他站到了实验台前。
台上有一张写着“喝我”的小纸条,旁边摆着一小瓶被封口的“紫色药水”。
砂金拿起它,在瓶口处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酒味,像是故意准备的诱食剂,告诉他喝下去。
如果他喝下这瓶诱导性极强的不明液体后出了事,算他自作自受,还是算学会工作疏忽?砂金仰头一口气饮下,意外的不难喝,反而像是气泡酒的味道。
他眨眨眼,感觉世界都上了一层淡紫色滤镜,一切事物忽地变得无比引人注目,就连玻璃壁上残留的水珠在一秒内滑落的痕迹都在砂金的脑海里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也因此,他终于注意到了身旁一直站着的某人,转过头一下就望进了那双金红色的眼里。
那是他怀念已久又遗忘了许久的颜色。砂金直愣愣地看着,那人脸上的一切信息都被他“尽收囊中”,连虹膜中些微斑驳的杂色都被注意到。
砂金看到他略湿的鬓角,眼底的青色,有些发白的嘴唇,皮下的细软血管流淌着鲜活的血。一切都在他的眼里被放大。
他得做什么才好?他得做什么才能压制住内心这股无限膨胀的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然后得出结论,砂金抓住那人的手,结结实实地来了个拥抱。
07.
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中带着些许欲言又止。
他们面前摆着另一件奇物——「存在的证明」,一张永远显示当天日期的报纸,手持者自身及以自身为中心的范围十平米内一切事物都能被其无条件“刊登”,并打上“舆论中心”的印记——先前博识学会也是用它解救了那位被忽略的、在公司门口崩溃的学者。
砂金喝下增强注意力的药剂后,拉帝奥设想过很多种他的反应,但没有一种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拉帝奥还没说什么,砂金就先红了脸,僵硬着上半身放开他。
药剂效果持续不了太长,拉帝奥暂且按下疑问,告诉砂金先前往奇物管理室取出一份“报纸”。打开管理室需要起码两人同时在场,还要走流程报备上级,被隐去存在的拉帝奥无法做到,只能“曲线救国”。
如今二人坐在一间封闭的小房间中。
拉帝奥需要持续与“报纸”待在同一空间三个系统时,砂金不用,但他执意要和拉帝奥待在一起,说是要商讨事件细节。
拉帝奥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掠过砂金,他双眼盯着报纸,看起来不打算解释那个冲动的拥抱。
“刚刚有人发消息告诉我,学会上调了那件奇物的危险等级,鉴于防护被证实无效,他们会严格按照已知条件去避免触发它——意思是,那枚纺锤以后再也不能‘欣赏’美人了?”
砂金开了个玩笑,然而他并不轻松的表情出卖了内心的忐忑。
“你说得没错。”拉帝奥幽幽叹气,“这次行动是我疏忽,没能考虑到纺锤没有实体存在的可能性。好在我‘失踪’的这些天都没有大项目需要持续跟进,没有造成损失——嗯,说起来,我的学生实打实地缺了十几节课,他们的损失比较大。”
拉帝奥似乎是真心这么想的,砂金笑了两声,为他的学生默哀了两秒。
然后他们彼此对视,静谧的氛围中,砂金率先移开了视线。
“……如果我没来学会,你原本打算怎么做,拉帝奥?”
“我会自己喝下那管试剂,然后去找你。”拉帝奥开始解释,“我并非走上记忆命途的忆者,对‘记忆’了解有限,做了一些浅显的实验。比如,记忆的缺失是否能影响实际存在的人或者事物,相反效果的事物能否影响它施加的作用——”
“除非毁灭,物体该存在还是会存在……”砂金若有所思,“这几天你就一直在研究对应的药剂?真不愧是拉帝奥教授,我相信即使只有你一个人也能解决这小小危机吧?”
“不,你愿意顶着异常来调查,是我该多谢你。”
拉帝奥如此认真地说出这句话,反倒让砂金不好意思起来。
“如果我们没有互送礼物,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发觉异常。可惜了你给的那瓶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浪费’了。”砂金说。他本想把它珍藏起来,留给两人私下聚餐,可惜被喝了不少。
拉帝奥沉声说:“一瓶酒而已,我随时可以送你新的。”
砂金笑道:“所以,那片温室葡萄园是你新的研究课题?怎么突然踏入新领域了?”
“算不上新课题,只是帮了负责人的忙。”
两人又沉默下来。
砂金的视线悄悄从拉帝奥的猫头鹰肩甲上移到从他的脖颈,再移到嘴唇、鼻梁,最后停至双眼下方。他只休了一天假,明天就要回公司上班,过了今天就又有好几天见不到教授,这一认知让砂金不免有些应激性的情绪低落。
“……今晚想再来一杯吗?去我家。”砂金开口道,“忆者在我的记忆中寻找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一点事。”
拉帝奥看向他,想到那个拥抱,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多了什么。
“我获得‘砂金’这个名字那天,我俩在当时我居住的公寓里吃了我们的第一顿饭。”
“我可没吃某人的速食披萨。”
“嗯,但是你喝了我的牛奶。”
“难不成我们日理万机的砂金总监想再请我吃披萨?我还以为我的归来值得一顿更好的。”
“如果教授实在想吃也不是不行,可我的冰箱里只剩下几块可怜的牛排,等待着被我料理……那瓶酒,还剩了一点。”
拉帝奥看出砂金似乎有些不安,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份不安源自什么,但还是答应了他。
“对了,教授,你给我的那样实验品。”砂金回想起解除的短语,开了口,完全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0257,解除绑定。”
透明的保护层迅速坍缩成一个球——一个像狼牙棒似的表皮有数根凸起的球。砂金正看那玩意有些眼熟,那球就噗噗地往外“吐”出几枚子弹。
灼人的视线紧盯着他,他讪讪解释:“哦,这是俾达黎星的特产,来自雇佣兵团‘铁星’倾情赠送的礼物。”
“我猜猜,要是没有这东西,我今天还能见到大名鼎鼎的砂金总监吗。”拉帝奥沉下脸,“我会建议你在庇尔波因特中心医院直接购买一间病房作为你的养老院。我把它拿走了。”
“拉帝奥,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砂金不禁提高音量。
“我记得我说过这只是实验产物,它的性能并不稳定。”拉帝奥说,“作为代替,我会亲自看着你。”
砂金消声了。
他眨眨眼,奇怪地发现自己好像不那么郁闷了。
“好吧,你总是有道理。作为拿走我礼物的补偿,以及给这次事件画上句号,拉帝奥,不如就由你来负责前菜?”
拉帝奥扶住额头:“我是受害者才对,为什么……唉,我不跟你争这个。”
砂金勾起嘴角,身体放松地伏在桌面。
看到萦绕在砂金身上的那股不安消失,拉帝奥的神色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说起来,这件事也算是有个童话式的开头和结尾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难道就没听过——算了,今晚我讲给你听。”
FIN.
【理砂】芦苇的情诗 中
中 乐园篇
中篇4k 游戏背景 有原创剧情设定
总之是一个嘴硬心软的教授带着砂金解开心结的故事
——滴答——
你一直都想活下来。
每当你从地狱归来,你会感受到你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
但很快,心跳就不再会被感知,血液也会重回冰冷。
你的大脑就会开始思考,这副被坐拥寰宇伟力的星神抛弃的边星的血脉,是为了什么,现在,正行走在琥珀王的神径之上。
该死的,如果人的出生注定要迈向死亡的结局。
那究竟是为什么,背负三重虹光的弃子,要降生在这个悲伤的世界。
算了,何必去烦恼就,这些问题无人可解。
下一场赌局什么时候开始?
我已经,迫...
中 乐园篇
中篇4k 游戏背景 有原创剧情设定
总之是一个嘴硬心软的教授带着砂金解开心结的故事
——滴答——
你一直都想活下来。
每当你从地狱归来,你会感受到你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
但很快,心跳就不再会被感知,血液也会重回冰冷。
你的大脑就会开始思考,这副被坐拥寰宇伟力的星神抛弃的边星的血脉,是为了什么,现在,正行走在琥珀王的神径之上。
该死的,如果人的出生注定要迈向死亡的结局。
那究竟是为什么,背负三重虹光的弃子,要降生在这个悲伤的世界。
算了,何必去烦恼就,这些问题无人可解。
下一场赌局什么时候开始?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滴答——
拉帝奥站在旋转矿车前,左手拿着砂金塞给他的巧克力冰淇淋,上面还撒着星星点点的金箔。这种无用的设计,除了提高贩售价格,和在食用时粘到嘴边增加进食难度外,可谓是毫无用处。拉帝奥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时间用来解开阿基维利陨落之谜,而不是浪费在陪某只花孔雀逛什么主题乐园。
“教授——”
“啧。”
坐在游艺设施上的孔雀先生仿佛没有接收到同行人发出的不满的信号,依旧在全身心地享受着这个适宜游玩年龄为6岁以上的设施。旋转矿车建在主题乐园中心的招牌设施“熔岩穿梭机”旁边的高地上,可以将整个园区一览无余。砂金坐在最外圈,手中握着一个造型复古的单眼望远镜,好像在仔细欣赏这片只有在高处才能看到的壮观景色。
旋转矿车的音乐停止,砂金从一只钢铁小马上下来,两个小孩子像一阵小龙卷风一样从他身边跑过。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出设施,小一点的孩子被爸爸抱起,大一点的孩子牵着妈妈的手。砂金等小孩子们都走光,最后一个离开了设施。他看着站在门口等他的拉帝奥,露出惊讶的神情。
拉帝奥在砂金下来的那一刻就马上把冰淇淋递给了他,不想多拿一秒,这愚蠢的商品他多看一眼都会感觉他的智商受到了挑衅。砂金微笑着接过,自然地靠在拉帝奥的身边,说道,
“教授,我以为你会在我上去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呢。或者戴上你的石膏头,隔绝这些吵闹。”
“那是我用来隔绝五感的工具,赌徒,需要我提醒你吗?西北35度角,熔岩轨道,两个,正东,一个,还有刚刚刻意从你身边路过的工作人员,和你隔了三个人一起排队买冰淇淋的女人。如果那些视线可以变成奥尔激光束的话,恐怕我们两个早就已经被烤熟,端上幕后黑手的餐桌了。”
“这么大声讨论这样的内容真的好吗,教授?说不定,那只是你的错觉呢?毕竟我们在庇尔波因特也算是,小有名气?”砂金刻意压低了嗓音,和拉帝奥贴的近了些。语气轻松,似乎他们真的只是来主题乐园结伴游玩。
“呵,那我希望你可以作为实验样本,让我研究一下你那‘货真价实’的运气的源头。”拉帝奥双手抱胸,朝头顶的监视器望了望,“毕竟,如果你连这种程度的监视都无法察觉,那你能活到今天,真的很幸运。”
“我很乐意,教授。”砂金舔掉粘在甜筒边缘快要化掉的巧克力,嘴角毫不意外地沾上了金箔,他没有管,而是继续说道,“如果现实中真的能有,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哦对,模拟宇宙,那里的可以控制运气的‘奇物’。作为一个赌徒,我很乐意为教授的研究提供帮助。”
他们靠得很近,拉帝奥一低头就可以看到砂金的发旋,他盯着砂金嘴角的金箔,叹了口气。
“好好吃你的冰淇淋,赌徒,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不要把食物吃得到处都是。”
“你知道吗?拉帝奥。这只冰淇淋,是我设计的产品。你知道它真正的卖点是什么吗?”砂金突然掂起脚尖,凑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现在,拉帝奥都能感受到砂金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带着人体的热度,和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水味,他的五感像是被一只芦苇轻轻扫过,留下一阵痒意。
砂金在拉帝奥面前,用大拇指揩走了嘴角的金箔,然后将那些粘在指尖的金箔用舌尖卷走。
“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商业头脑罢了。”
砂金笑着拉开了二人的距离,靠在旁边的栏杆上,低头吃了一口冰淇淋。这回,金箔没有再粘在他的脸上。
“我们下一站去哪里呢?选择太多,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啊。”
————
说道星际琥珀主题乐园,就不得不说它的压轴项目,每日晚上8点的矿车游行。据说琥珀乐园的项目淘换率高的吓人,每过几个月,里面的游艺设施都会来一次大换血。游行、舞台项目、甚至连餐饮和零售店也不例外。然而从开园到现在,只有这个矿车大游行从来没有被更换过,稳坐人气,口碑与客流量的榜首。复古的蒸汽机与矿山开采所用的大型机械为习惯了高科技现代化生活的人们带去了蒸汽朋克的浪漫,而高温的空气间穿插的扭曲的幻影,是无论哪种全息投影技术都无法复现的壮观景象。据说,每个人在蒸汽与象征着琥珀王的黄金血液的交织处所看到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
为了抢一个好的观赏位置,游行路径已经被观礼的游客占满,而砂金却带着拉帝奥来到了一处游行路线旁的移动高台。只不过去往高台的路已经被等待游行的人群占满。在第二次被人群挤开后,拉帝奥直接抓住砂金的手,十指相扣,拉着砂金向目的地走去。
二人挤开人群,登上高台,终于来到了砂金预订好的观礼包厢。砂金在坐下后便打开了终端,说要写一份报告,让乐园方对VIP通道堵塞问题限期整改。
关闭终端,砂金将注意力放回缓缓接近的游行队伍。他斜靠在座椅的扶手上,撑住脸。他和坐在旁边的拉帝奥挨的很近起,却没有实际接触到。他瞥见拉帝奥也在用终端确认着什么消息,奈何权限不够,就算靠在一起也看不到信息的内容。拉帝奥在全息屏上划动,叹了口气,他今天从踏进这片乐园开始好像一直在叹气。砂金戳了戳拉帝奥搭在扶手上的手臂,说道,
“教授,和我一起出来很无聊吧。这里是盛会乐园,现实的梦想之地,但咱们好像和这个地方,嗯,格格不入。”
“除了你,也只有在舞台上扮演孔雀的演员会这样穿。”拉帝奥轻点了两下,将全息屏收起,他揪住砂金衣服上的白色毛领,阻止那些毛毛继续蹭他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手感太好,拉帝奥又用大拇指摸了摸,随后开口道,“说吧,赌徒。我想我已经配合地完成了你的任务。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把我带到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教授。刚刚的消息是翡翠发给你的,对吗?”拉帝奥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于是砂金就接着了说下去:“行动很成功,藏在这座乐园地下的阴谋已经被全部推翻。我们作为的诱饵,毫不费力地吸引了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让翡翠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工作了。翡翠甚至承诺把今天用掉的带薪假补给我。用一次游乐园的约会换几张失落的忆者碎片,我想这笔交易相当划算。”
拉帝奥双手抱胸,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所以你要走了吗,教授?任务已经完成,你似乎没有一定要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你要是离开,我立刻打道回府。”拉帝奥说道。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情绪。
砂金以为拉帝奥会像以前一样在他移开视线的瞬间就消失不见,没想到却得到了如此的回答,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睁大,
“天啊,我还不知道教授居然有这样黏人的一面。怎么,不舍得离开我了?”
砂金凑近询问,距离近到他快要贴上拉帝奥的侧脸,睫毛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这让拉帝奥无端地联想到孔雀的尾羽。
“既然我答应的是你的邀约,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也没有中途离开的打算。作为‘战略合作伙伴’,我想,诚信是最基础的原则。”
“好吧,那我暂时还不想走。教授,再陪我一会儿吧。我很早之前就想亲眼看一次这里的矿车游行了。”
矿车队伍缓缓前进,浮空的VIP观礼台会自动调整最佳的观赏角度。包厢和中央酒店的旋转餐厅一样,是全透明的。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同时不影响游行的观感,包厢的设计采用了当时博识学会的最新技术,对外完全隐形。还搭载了全息五感模拟系统,坐在包厢内也可以感受到矿车经过时扑面而来的高温与蒸汽,专属于VIP的沉浸式体验。
复古的机械喷洒着巨量蒸汽,老旧的金属关节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地散架,黄金色的液体在机械的裂隙间流动。机械的热度将空气也烤得扭曲,蒸腾而出的热气间颤抖着升腾出一副荒漠的景象,那幻像模糊不清,亦真亦幻,看得很不真切。
“海市蜃楼?”拉帝奥看着眼前的场景,开口问道。
“你在问我吗,教授?”
“在星球环境改造器被发明出来的今天,这是一种几乎已经绝迹的自然现象,多发生在荒漠地区。”
“没错,我小时候偶尔会看到。被族人们称为,芬戈妈妈赐福的预兆。”
“你设计的?”
“你怎么知道的?教授。”砂金有些好奇,他并没有告诉和拉帝奥说过这段经历,“在我在我还是P37的时候,某位前·七人董事会的一员,说想促成市场开拓部和战略投资部的琥珀纪大和解,真是可怕。提出来的项目就是共同开发这片废弃矿区,我被投资部推出来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我当时以为投资部和那位董事都疯了。没想到这片废矿区的地下居然藏着天才俱乐部36席曾经的秘密试验场,真想当面感谢那位董事给,给我们今天的行动提供了一个介入的切口,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我对你们公司的内部斗争不感兴趣。”矿车经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公司创造的奇幻世界上,拉帝奥却拿出了他的石膏书翻看了起来。
“教授,我设计的游行有这么无聊吗?”砂金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拉帝奥在看的究竟是什么书,但他只看到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符号,于是放弃地坐了回去,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游行上。
“不,你做得很好。”拉帝奥突然抬手摸了摸砂金的头,视线并没有从书的内容上移开,“结合已经绝迹的自然现象与全息投影,为观众创造独一无二的体验,我完全肯定设计者的才能。”
砂金拂开拉帝奥的手,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如果你对游行本身的兴趣能再多一些的话,我一定会更高兴的。”
看着路过的矿车队伍,砂金突然觉得有些无聊,机械的热风让他的思绪飘回了那颗燥热干枯的母星。虽然是模拟的,但陡然升高的温度让砂金没来由地感到烦躁。蒸汽机喷出的水气黏在在皮肤上的触感,有些痒痒的,像不小心挂到了一颗颗带着钩子的沙漠植物,刺痒的感觉从裸露在外面的腕部一直爬到脖颈,砂金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怀疑博识学会的感官模拟技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看了眼旁边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书籍的拉帝奥,打消了告状的念头。
他打了个响指,唤来机械侍者。侍者端着一个托盘,把一张和门票一样闪着金黄色的卡片乘给了砂金,上面印着一座复古建筑的简笔图标。
“走吧拉帝奥,我有些玩累了。”
砂金晃了晃手中的卡片,对拉帝奥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矿山旅店。那里的浴室一定比中央酒店的更让你满意。我设计的,不骗你。”
哦对,附赠小黄鸭。
————
TBC
【理砂】芦苇的情诗
《芦苇的情诗》上
上中下三部 上部9k
第一次做理砂饭,游戏背景,有原创设定,有时间线穿插。
谈恋爱的部分在下部。
虽然很想写理砂甜甜的恋爱爽一下,但是最近更想写点带剧情的,看砂金一边撩教授还顺便把班上了( ・᷄ὢ・᷅ )
大纲已经写好了,争取尽早更完!
是匹诺康尼尘埃落定之后的故事。理砂互有好感,未交往。
——滴答——
“它死了。”
维里塔斯·拉帝奥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午后,父亲平静的话语。一堆哲学书籍摊在地上,小小的脑袋从书海中抬起,望着父亲和自己同色的眼睛。...
《芦苇的情诗》上
上中下三部 上部9k
第一次做理砂饭,游戏背景,有原创设定,有时间线穿插。
谈恋爱的部分在下部。
虽然很想写理砂甜甜的恋爱爽一下,但是最近更想写点带剧情的,看砂金一边撩教授还顺便把班上了( ・᷄ὢ・᷅ )
大纲已经写好了,争取尽早更完!
是匹诺康尼尘埃落定之后的故事。理砂互有好感,未交往。
——滴答——
“它死了。”
维里塔斯·拉帝奥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午后,父亲平静的话语。一堆哲学书籍摊在地上,小小的脑袋从书海中抬起,望着父亲和自己同色的眼睛。
“死了?”
“维里,我希望你永远铭记这个因你而逝的生命。”父亲伸出手,将少年从书堆中拉起,“如果你没有中途放弃你的课题,我想它是不会死的。”
“可我只是暂时找到了另一个更感兴趣的课题,”拉帝奥平静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愤怒,“在我回到那个课题之前,你明明可以替我照顾它。而且家中的实验动物向来都是你在管理。”
“这是你的课题,我无从干涉,也不应该干涉。任何实验的结果都需要实验者自己来承担。”
拉帝奥盯着地面,双拳握紧,沉默不语,他从没有中途抛弃过任何实验和课题,但自从目睹了IX(虚无)信徒的生命在他和父亲的眼前消逝,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
是在好奇吗,还是恐惧?死亡似乎是每个学科,每个学者都无法绕开的终极课题。小拉帝奥选择向哲学求解,但不同于以往,不管他如何拼尽全力地思考,都无法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死亡的尽头,是一片虚无之海。那里什么都没有,拥有撼动寰宇的伟力的星神也折戟于此,一个充满智慧的小天才更是无从求解。
结束学者之间的对话,父亲俯下身,将这个对世界充满好奇与求知欲的孩子搂在怀里。
“维里,你听好。哲学作为知识固然是伟大的,但如果过分沉溺其中,只会被祂的引力捕捉,再也无法挣脱出来。在你与哲学的黑洞拉扯时,会有许多你原本可以拯救的生命在你眼前消逝,你会失去许多作为学者,用知识拯救他人的机会。”
当你开始凝望深渊,只能证明你离深渊足够的近,近到此生都无法摆脱祂(虚无)的凝视,至死方休。
“我希望你的视线永远不要落在那片寂静之海,愿我的孩子永远不要在知识中迷失。”
——滴答——
在整个庇尔波因特,有无数人愿意开出天价来买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的一分钟。而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因为信用点的数字而转移到他不感兴趣的事物上。在没有博识学会和公司的任务时,他的生活规律的可怕。除了教室、图书馆和教务办公室,很难在其他地方捕捉到拉帝奥教授的踪迹。而且他向来都是单独行动,从未见过教授和他人同行,也从未听说过他与谁交好,甚至很少有人能够亲眼目睹他石膏头下的真容。
毕竟那可是拉帝奥教授,一切全宇宙的饮食男女之间通行的规则在拉帝奥教授身上仿佛都失了效,所有人都认为拉帝奥教授会和大学的图书馆与智库共度一生。然而最近拉帝奥教授令人意外的变化变成了真理大学论坛的热门话题。
“教授——诶,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不开心吗?笑一个,我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在这所青春洋溢的校园里露出这幅表情。”
在图书馆前的阶梯,刚刚离开图书馆的拉帝奥教授就遇到了一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孔雀,气质和这座名称响彻寰宇的高等学府格格不入。而且很不幸,孔雀和他一样,同样是庇尔波因特的名人。
自从匹诺康尼之旅结束后,砂金就时不时地带着他那些恼人的“小礼物”来骚扰他。通常来说,礼物都要投其所好,但这位公司P45可能马上就要荣升P46的高管好像不知道这个道理似的。上个月,他甚至收到了一份来自奥尔特星系的包裹,里面装着可能会因为城际无人运输机的颠簸而爆炸的稀有果实,害得他不得不亲自跑到空港去签收这份“危险品”。
“该死的赌徒,这个月我已经为你浪费了至少3小时47分28秒的时间,K46宇宙射线血清的研究进度因此推迟了0.76%,预计会对博识学会与公司造成56亿的损失。希望你今天至少能拿出与之等价的话题,否则我想公司可能会替我申请有关于你的人身禁令。当然,这与我本人的意志无关。”
拉帝奥双手抱胸,没戴石膏头的他让人无法不去注意那双金红色的眼睛,他挑了挑眉,审视的目光严厉中透着些许玩味的神情。
“别这样说嘛,教授。这次我在矿星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砂金右手举起在拉帝奥的面前向下摊开,掌心下面坠着一个存储终端,用链子吊在砂金的中指,像一枚穿着链子的戒指。“这枚光锥存储器里可是记录了数名陨落在涡状星系的忆者的碎片,你一直在找这个,不是吗?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臭名昭著的凯尼亚凯亚流亡舰队手中把这玩意儿给赢过来。里面的信息,如果幸运的话,我想,甚至可能和你好奇的星神陨落之谜有关?当然,也有可能,这里面的东西对学术研究来说毫无价值。”
砂金双手举在脸颊两侧,做出投降的动作。拉帝奥好像对这次难得正常的“礼物”产生了兴趣。他伸出手,砂金将存储终端的链子从手指上摘下,放入拉帝奥的手心。
“你是怎么得到他的,赌徒?”拉帝奥直接将光锥存储终端收进口袋,问道。“你和我说的是,你只不过去边星的矿区一趟,你甚至没有带你的安保舰。流亡舰队为何会对那几枚公司的石子突然产生了兴趣?”
“一个小小的赌局,教授。钻石早就发现了那几颗矿星有问题,我要是大张旗鼓地带着安保舰去的话只会打草惊蛇。但你知道,我最擅长这样的赌局了。”砂金双臂展开,准备好好讲述他此行的计划。见拉帝奥不悦地皱眉,砂金收回了手,轻笑几声,“别不开心嘛,教授,这次的行动我有9成的把握,9成,你知道对于一个赌徒来说9成的胜率意味着什么吗?我将我们的坐标给了巡海游侠,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对流亡舰队就像他们对原始博士和市场开拓部一样痛恨。当然,我也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游侠身上。相信就算计划出现偏差,我也可以用备用计划脱身。而且据说流亡舰队和天才俱乐部36席有点关系,如果整个舰队都被那些只知道巡猎的游侠破坏的话,那岂不是会丧失许多宝贵的研究资料?毕竟回收这些资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这就是你只身登上他们主舰的理由?这次可不会恰好有路过的纯美骑士来救你。”拉帝奥径直离开,似乎打算结束对话。
“你先听我说完,教授。我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赌上性命。”见拉帝奥迈开步伐,砂金小跑了几步追了上去,“你可能不信,我已经在试着慢慢戒掉那种压上性命的赌局了,虽然它实在是太有魅力,一本万利。作为一个商人,这种赌局实在是让人上瘾。所以,你又要扣我分了?”
“作为你的长期监考官,我只能说,有进步,但不多。希望考生能在真正的不幸降临之前有所改进,以免丢掉性命。当然,你有你的不得已,毕竟是能交到你们手中的不良资产,处理起来确实是有一定的难度。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在不耽误日常工作的前提下对你提供有限的帮助。毕竟,公司对我们的定义是‘战略合作伙伴’,你也不必再用对着自己开枪的方式来获得我的关注。”
“天啊,我居然能得到那位拉帝奥教授的许诺,我这是在做梦吗?”砂金用故作夸张地语气表达自己的惊讶,与感激?
“所以这张存储器是你只身踏上敌舰的理由?”
“不全是,我说过,恐惧与利益是与人交涉的筹码。我从登录矿星开始就一直在假扮市场开拓部的人,直到游侠登船。死到临头,他们都还把我当成救命稻草,向我求救呢。他们一直把我当做开拓部的“贵人”,既然“贵人”都开口了,几枚光锥,这点请求没道理会被拒绝。”砂金绕到拉帝奥的面前,挡住在了他的去路,“拉帝奥,你确定要我在这里继续讲下去?不如我们去老地方慢慢聊吧,我听说今天的主菜有你喜欢的,嗯,56度低温慢煮红酒牛肉,虽然我更喜欢称呼它的本名‘帕丽庄园’。”
“可以,不错的提议。”拉帝奥侧身绕开挡在他身前砂金,用手中的石膏书轻敲了下砂金的头,换来一声浮夸的痛呼。
“还有,帕丽卡星系只产红酒,不产牛肉,这道菜使用的是庇尔波因特的基因合成肉。这个名字并不准确,但不会影响它本身的味道,我对你的品味表示认可,赌徒。”
——————
在庇尔波因特中央酒店顶层乘坐宇宙电梯,可以来到名声响彻寰宇的卫星旋转餐厅,这里的位置已经预约到了5年后,当然,不包含VIP专用的独立包厢。此时砂金与拉帝奥正坐在最高档的VIP专用全透明宇宙舱中用餐,脚下是庇尔波因特整颗星球,四周可以看到环绕在星球周围的数颗天然卫星和无数颗人造卫星,还有更远处的星云。这里是庇尔波因特上约会和求婚的首选。然而公司的高管和博识学会的学者似乎和这样的浪漫氛围毫无关系,他们吃着主厨精心烹饪的料理,偶尔聊上两句。
砂金早早结束了用餐,让侍者收走了餐具,端起香槟杯转了转,透过金色的酒液眺望窗外的景色。随后他将酒杯凑到嘴边啜饮,像是和香槟轻轻地接了个吻。
“教授,最近怎么没看见你戴那英俊的石膏头了?刚刚在大学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你,你没注意到吗?”
“我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戴,和你交流没有必要。”今天的餐后甜点是巧克力蛋糕,它被精致地摆盘让人不忍破坏。然而拉帝奥毫不犹豫地切下一块放入口中,蛋糕如同蓬松的云朵在舌尖一抿就化,但他却没来由地想到砂金在匹诺康尼塞给他的“特产”——橡木蛋糕卷。为了还原橡木的口感加了巨量的添加剂,咬一口都需要勇气。
“哦,那还真是荣幸,没有被拉帝奥教授划为‘蠢材’之列,难道说,我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智慧?”砂金又抿了一口香槟,三色的眸子在餐厅刻意调暗的氛围灯下仿佛在隐隐发光,“我和那些学生一样大的时候,还在公司的P31摸爬滚打。有幸因为博识学会和技术研发部相关的业务过来真理大学,我都会想,在这里上学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哦对,说不定,那时我们就曾经见过。”
拉帝奥两口解决了分量本身就少的可怜的蛋糕,结束用餐,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被砂金一直盯着看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如果将你全部的头脑都用在学术研究上,也许可以。因为改变自身所处的环境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至少我认为比在大学中产出学术垃圾要困难得多。”
“天啊,我没听错吧,教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在你这里得到如此高的评价,那些忆者的碎片居然有这么高的研究价值吗?我有些后悔将他们白白送给你了。”
“看来你并不了解我,我对他人的评价不会因为一件礼物就会有所改变。”拉帝奥放松地翘起腿,双手交握放在在膝盖上,盯着砂金的眼睛,“自我们从匹诺康尼回来,你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带那些所谓的“礼物”。我想我并没有做什么能让你这般感谢的事情。”
“不,教授,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毫不夸张地说,你救了我的命。”砂金的语气依旧浮夸,像是在念台词的话剧演员。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拉帝奥语气认真,听不出情绪,“不用对此抱有心理负担。但在我看来,你只是想找个人验证一下你无药可救的挑礼物的品味,以及挑战我的底线。”
“所以,你不喜欢?”砂金放下酒杯,手肘靠着桌面,双手交叉,下巴抵在手指上,歪着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拉帝奥,“我好伤心啊教授,每个礼物都是我废了好大的功夫‘精心’挑选的,你居然怀疑我的诚意?”
“视情况而定。”拉帝奥唤来侍者,收走了餐具,拿起了手边的葡萄酒,喝了一口,又放下杯子,接着说道,“不过那些光锥确实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难得你拿来一件有用的东西。作为回报,我可以视你的要求,对现在困扰你的问题提供有限的帮助。说吧,你想要什么?”
“哈,我没听错吧,真的吗?什么都可以?”砂金眼睛睁大,对着拉帝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眨。
如果这世界上有最不真诚的笑容,那一定就是砂金现在脸上挂着的那个。拉帝奥想。
“我说了,视情况而定。”
“那教授,我想……”
我想要一个恋人。
——滴答——
“所以,教授,你怕死吗?”
刚刚从虚无的黑洞和梦境的背面中逃离的公司高管和学者终于碰面。而砂金说的第一句话就超出了拉帝奥的想象,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人,对着自己的胸口连开三枪。
“这就是从地狱归来的心得吗,赌徒?”拉帝奥合上书本,用审视的目光将这位差点死在家族构筑的美梦中的同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以为被令使斩过一刀之后,你会有所长进。”
“哈哈,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能有幸见到虚无的令使,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呢。”砂金耸耸肩,竟是一幅无所谓的语气和表情,“但从结果来看,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不是吗?甚至因为那一刀切开的通道恢复了通信,我还幸运地在真正的匹诺康尼,获得了一位博识的朋友的帮助。”
拉帝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刚刚的问题,赌徒,关于死亡。鉴于你刚从虚无的边境复活,我决定给你一些建议。”
他向前走了两步,望向这片被一刀两断的纸醉金迷的美梦天空:
“我可以从52个不同的学科的角度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真正想说的是,这个问题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没有意义。”
那梦境的裂隙仿佛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人,事,物,记忆,情绪,存在。
拉帝奥转过身,和砂金拉开了一些距离,仿佛一个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而砂金则是他不听话的喜欢在悬崖边缘自作聪明的学生:“我不知道过去的经历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总是用你的聪明才智行走在危险的边缘,去试图证明你的幸运,虽然大部分时间你其实也只是身不由己。我想,刚刚失去了一部分生命的意义,你可能需要面对更大的空虚。但是探寻自我的过程,也将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
拉帝奥逆着高天的光芒向砂金走了几步,挡住了砂金绝大部分的视线。
“完全为了过去的人而活,和想要为了过去的人而活是两种不同的心理状态,至少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砂金没有想到自己随口提起的一句话居然获得了如此真挚的回答,他这位博识的朋友只用一眼就将他看穿了,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的朋友就一直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卡卡瓦夏,母神赐福之子,永远幸运。
幸运对你来说,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
一个种族被灭绝的末裔,一个茨冈尼亚-Ⅳ的奴隶。好像一个这样的人,渴求死亡才是正常的,不是吗?明明握着筹码的手还在颤抖,却为了幸运地活着而一次一次地站上赌桌。
当你猜骰子的大小的时候,赌大(求生)赌小(求死)都是赢的时候,这个赌桌,你上,还是不上?
所有,或者一无所有。一切皆为我所求。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输过。
也许踏足危险证明幸运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但至少砂金现在知道,不用再将它视作自己人生的唯一的命题。虽然他还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能够代替过去的执念,填入他的内心。
砂金低下头笑了,笑得很夸张,他甚至捂住了肚子,不知是在笑自己的过去还是未来。他抬手擦了擦因为笑得太过从眼角的渗出的液体,说道:
“那教授,你会给现在的我打多少分?”
“0分。”
砂金愣住,不是因为这个0分的评价,而是因为拉帝奥笑了。他从没有在拉帝奥的脸上看到这样可以被称为“温和”的笑容。
拉帝奥抬起手,摸了摸砂金的头,仿佛一个教师在夸奖一个悟性很高的孩子,
“慢慢把这张空白的试卷填满吧,砂金同学。”
此时砂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徒留自己站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是只有站在生死边缘的赌局中才会感受到的心跳,血脉流淌,心脏鼓动,他第一次在赌桌之外获得了活着的证明。
“呵……诶,我可不是你的学生啊,教授。”
——滴答——
“我想要一个恋人。”
拉帝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句话仿佛是某个神秘的星际生命从他周身的宇宙深空中传出来的声音,他不禁反问,“你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教授。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去注册星际和平公司的相亲网站,据说匹配成功率高达99%。你说他们会给我匹配什么样人呢?星球的公主,或者国王?话说有一次我去隔壁的智械帝国出差,那时他们的国王对我一见钟情。我惨遭囚禁,差点就走不了了。还是托帕把我救了出来,这也是我为数不多失败的项目。所以,可见,就算是公司的网站,也不一定完全可靠。”
“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因果关系。”拉帝奥将杯中所剩不多的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虽然,开启一段正确的亲密关系确实可以有效减少抑郁情绪和空虚感,对心理治疗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如果不够了解对方,就贸然地进入一段关系的话,不仅会因为在人际交往中的失败体验导致心理创伤加重,还会有许多潜在的隐患。毕竟你的身份特殊,我想也不需要我来提醒你这其中的风险。”
“可是,教授,有一个地方我一个人没办法去。如果有一位“恋人”和我一起的话,那我的心理负担会轻上不少。”
“愚蠢的赌徒,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陪你去某些地方,那并不用舍近求远,从找一个恋人开始。”
“那教授你会陪我去吗?”
“我会按照你的喜好为你整理好相亲对象的信息,你最好马上把你的择偶条件发给我。”
“别这样,教授。我只是好奇,想在哪天不幸用光好运客死他乡之前来点新奇的体验。毕竟你知道,在我小的时候,茨冈尼亚的荒漠上可没有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砂金垂下眼,仿佛陷入了回忆,配上这幅天生的好皮囊,当真我见犹怜。但这刻意的表情落在拉帝奥的眼里可谓是百分百的做作,而这招砂金对拉帝奥用过很多次,从第一次就被拉帝奥看穿。但有些诡计就算败露,也不代表它不会有用。
“所以说去哪里。”
“什么?”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砂金抬起头故意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教授,那……”
他的右手在脸颊旁边比了一个捏着东西的手势,晃了晃,然后他的手中就突然出现了两张闪着金黄炫彩光效的卡片,像变魔术一样。
“明天陪我去趟星际琥珀乐园吧。”
拉帝奥皱起眉,他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诶,教授你答应过要帮助我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啊。你看,”他将卡片递了出去,上面赫然印着星际和平公司琥珀主题乐园的标志,“员工福利,翡翠奖励给我的,说我最近工作太忙,最好找个时间放松一下,还贴心地给我批了3天年假。但她似乎忘了我是个单身,也没有朋友,还给了我两张票。”
“呵,没有朋友吗?我记得我们的总监三句话就可以让别人成为你的朋友。在匹诺康尼我就有幸见识过,在别的我没见过的地方,你应该还有更多的‘朋友’,不是吗?”
“我可是特意准备了教授‘喜欢’的礼物。”砂金没有接拉帝奥的话题,刻意在“喜欢”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虽然这次在凯尼亚凯亚舰队的行动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毫发无伤地回来,但一个人登上敌人的主舰,就算是我也会害怕的。”
“该死的赌徒,难道你的字典里除了利益,就从来没有录入过‘真诚’二字?”
砂金突然站起身,单手捂住胸口,对拉帝奥郑重地鞠了一躬,动作十足地绅士,“那教授,我真诚地邀请您……”
“不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砂金发出“爽朗”的笑声,他知道,这一局,他又赌赢了。他拿起香槟杯走到餐桌对面,拉开拉帝奥身边空着的椅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期待明天了,拉帝奥。”
拉帝奥穿着他那件露肩的常服,砂金的耳朵和脸颊直接贴着拉帝奥的皮肤上,被体温捂得变红了些许,他又一次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拉帝奥叹了口气,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给自己倒了红酒,拿起酒杯转了转,举到砂金面前。
“嗯?”
“庆祝你活着回来,赌徒。”
“……谢谢。”
杯壁轻碰,发出一声脆响。
“虽然我依旧对你的行事风格抱有意见。但我仅代表我个人,对你为学术研究提供的帮助表示感谢。”拉帝奥放下酒杯,抬起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落在了砂金的头上,揉了揉。
“令人眼前一亮的成果,做得好,加10分。”
一个成年男性突然被另一个成年男性摸了头,还是被那个拉帝奥教授,砂金运转速度飞快的大脑突然宕机。天,他为什么摸这么久,砂金想。也许是自己的头发太细太软,手感太好?心跳声突然变得好大,怎么还不结束……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喂猫糕,我先回去了。”砂金挡开拉帝奥的手,站了起来,找了个理由准备离开。
“我记得你上次找我出来,我问你,上次送你的阮·梅造物怎么样了。你说,你的家务机器人会照顾好它们。”
“哦,内个……机器人今早没电了。”
“我要提醒你,那是博识学会研究的最新款,不需要充电,下次找理由的时候记得先用脑子思考。”拉帝奥的好像心情很好,脸上挂着微笑,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
“拉帝奥,你……”
“不过,如果那台机器真的停止工作了,有可能是别的故障,毕竟是测试机型。如果你有需要,作为提供者,为了收集新机型的数据,我可以帮你维修。”
“真是太贴心了,教授。为了表达感谢,我已经买好单了。”砂金在桌子上轻点了几下,调出一个全息界面,滑到拉帝奥面前,上面的数字让人眼花,比一个公司员工的年终奖还要高几倍,“对了,酒店里有我长期订的房间,我敢保证那里的浴缸教授你一定会喜欢,我已经把你的信息录进去了,你随时都可以过去,想待多久都可以。”
说完,砂金便离开了包厢,又回过头来从半开的门中探出一只手,冲着拉帝奥挥了挥。
拉帝奥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把杯中剩下的红酒慢慢喝完。他从衣兜内掏出砂金交给他的光锥储存终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陷入了沉思。而后,他叹了口气,将终端收入衣兜内,离开了包厢。
然而就在他打算离开餐厅时,他被服务生拦住了。
“先生,很抱歉,您还没有付款。”
拉帝奥的石膏头上出现了几道裂痕。
通信终端弹出一条新信息。
教授,晚安~希望你喜欢我准备的惊喜。
小黄鸭_浴缸.jpg
————
TBC
今天睡前躺在床上刷xhs,看到这条后我咯噔了好一会儿,但之后我调理好了。我想把这个调理的过程发到这里和大家分享。如果有和我一样咯噔的姐妹,不如看一下我的调理过程,肯定会有全新的收获。
(说实话,调理完了之后我更相信爱情了,这哪里是虐啊这简直是糖,甚至是锤!)
我本来想在这条xhs下面留言的,但洋洋洒洒写了一通之后发现还是单发一篇文章比较好,所以选择发生在lofter。也非常抱歉我直接截了原po的xhs的内容,因为我们的心路历程实在是太相似了简直一模一样(涙)如果有好奇的小伙伴也请不要去打扰原po。
我磕赫海是坚定的在磕爱情,如果你觉得他们不是txql的话可以直接略过我要说的这一大段话。
先说说......
今天睡前躺在床上刷xhs,看到这条后我咯噔了好一会儿,但之后我调理好了。我想把这个调理的过程发到这里和大家分享。如果有和我一样咯噔的姐妹,不如看一下我的调理过程,肯定会有全新的收获。
(说实话,调理完了之后我更相信爱情了,这哪里是虐啊这简直是糖,甚至是锤!)
我本来想在这条xhs下面留言的,但洋洋洒洒写了一通之后发现还是单发一篇文章比较好,所以选择发生在lofter。也非常抱歉我直接截了原po的xhs的内容,因为我们的心路历程实在是太相似了简直一模一样(涙)如果有好奇的小伙伴也请不要去打扰原po。
我磕赫海是坚定的在磕爱情,如果你觉得他们不是txql的话可以直接略过我要说的这一大段话。
先说说我对偶像对于婚恋观采访的态度吧。人人都知道偶像恋爱结婚对事业打击有多大,但人们依旧乐此不疲地询问他们的恋情与婚姻。在采访中询问偶像的婚恋,本质上就是对他们的攻击,为的就是从他们话语的漏洞中找到可以用来炒作的爆点为自己赚取流量(当然这就是记者们的工作,也是吃瓜群众们的乐趣,不能说谁对谁错)。所以偶像在回应婚恋话题的最好方式就是“滴水不漏”的防御,如果能让粉丝安心甚至代入那最好。唯一不可能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那样只是把刀子递给那些可以轻易伤害到他们的人的手上。所以其实不必过多纠结偶像在采访中被问到婚恋话题时的回答。自己的粉丝成分他们当然清楚,结婚会不会有影响,影响有多大。大可不用通过一次宣传性质的采访来试探粉丝的态度。至于结不结婚,也就是接不接受事业降级,那是个人的取舍问题。粉丝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关于李赫宰的这段采访,先说结论:礼盒这段回答,我觉得翻译成人话大致意思是:“以我的社会身份,我应该结婚的。但是我不能结婚,对此我很难过,我对不起家人。”
首先,明确一点,赫海面对这种提及结婚生子的采访,如果公开表示,“我不结婚”。和当众出柜没有区别。
如果体会不到其中的微妙的话,我举两个83line不是很恰当的例子。(因为我爱情向只磕赫海,如果磕83父母爱情的小伙伴可以自行避雷一下)特哥在直播中公开提过,现在说自己的恋爱对象的时候,作为公众人物,只是单纯的默认自己的恋爱对象是女性就有可能伤害到一些性少数群体,具体原话我不太记得了但是大概意思是这样的(说实话特哥的那段直播真的很让人感动,特哥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再举个更好理解的例子,就像希澈的tx绯闻可以随便拿来调侃,但赫海不行。
赫海永远不能公开谈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提到一点点和lgbt有关的东西都会被肆意炒作放大曲解等等☝🏻即使他们对外的形象都是异性恋。而且我这么说的前提条件就是,他们在nh甚至放眼他们的基本盘整个东亚,都没有能让他们公开出柜的环境。(说实话,就连喜欢磕cp的大军中也有对lgbt不是很了解的姐妹,认为礼盒谈过女朋友就绝对是异性恋,但实际上有一种性取向叫做双性恋,甚至生理性的异性恋也会衍生出同性依恋的分支。出柜相当于背着同性恋的标签过一辈子,这对想要为舞台献出一生的他们有些过于残酷了)
这就跟那首前段时间nh很火的描写txl的mv必须要两个直男来拍是一个道理。
再来看礼盒的采访,在他不可能说自己“不结婚”的前提下,
最前面一段话,陈述背景,列举自己【应该】结婚的理由。其实对于他来说,快40的男人,结婚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大可不必花一大半的篇幅来陈述自己为什么“应该”结婚。直接说自己“年纪到了,想安定下来,想要孩子”就可以了。在我看来,这段陈述自身背景的话,不只是在对粉丝作出的解释与安抚。
这段话更像是他自己站在一个第三者的角度,从俯瞰视角分析“银赫”为什么需要结婚。结婚是他经过分析,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那为什么还需要从如此别扭抽离的第三人称视角来提出呢?
礼盒是一个非常理性且善于自我分析的人。理性的人的特征之一就是在做决定或自我分析的时候,很擅长把一些感性的个人情感抽离,站在纯粹的第三方视角分析自己。(所以盒的这段采访和海的采访有明显的视角上的区别,这个后面讲)。这段话包含了他对自己社会身份的分析,列举了他的社会身份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不仅是在向粉丝陈述自己“需要结婚”的理由,同时也包含了他对于自己不能履行这份责任的愧疚感。
(其实赫海很多关于结婚生子的采访的回答,很多时候,尤其是后期的采访,很多时候表达的不是对“结婚生子”这件事本身有多么渴望,(当然,我觉得对于结婚生子,如果完全没有一点渴望是不现实的)但他们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在客观陈述自己的社会身份,从而得出自己应该要结婚生子的结论。可以把这次采访和12年礼盒的采访做对比,当年他还会描述一个很具体的画面,对孩子炫耀爸爸和队友们出的专辑,这其中憧憬的意味显然要比近期的这段采访要强的多。)
所以看t人讲话,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他们表达的习惯,就是站在第三方视角去进行一个理性的分析。然而人在行动和做决策的时候永远不可能像一个“完人”一样,永远理性。要不然为什么这位“应该”结婚,且事业心这么重的人,要在一个已经置身于粉丝绝大部分都是cpf,“结婚事业就完蛋”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和他的“搭子”合开公司彻底绑定彼此的事业???我相信如果礼盒真的想结婚,(甚至是如果海提出想要结婚)他这样理性且有计划性的人,早就应该开始计划DE事业上的解绑并且坚定实施了。虽然在赫海的一手造就下DE已经成为了但凡解绑必定血流成河甚至掀翻大队的关系,但在他们合伙开公司之前是有,有且仅有的最后一次可能可以“软着陆”的机会的,但他们还是再一次把自己的事业和利益与对方绑在了一起,就像当年他们努力争取来“D&E”一样。
“只是我的工作很难轻易决定结婚,所以很苦恼。”注意“很苦恼”,苦恼,为什么苦恼?结合整段采访,这个苦恼的答案,就是“自己应该结婚,但是做不到”。而造成这个苦恼的原因,肯定不止“工作”这一点,只不过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只有工作。而采访的最后,紧接着苦恼的来源是“工作”来说。具体展开描述了,为什么“工作”会导致他这个“应该”结婚的人不能结婚。是因为粉丝的不支持。整段话如果只是从字面意思看下来就是,【“我”想要结婚,但是粉丝不想我结婚,所以我暂时结不了。】而我们顺着这个逻辑下来能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个“我”肯定会想办法去过“粉丝”这一关,向着结婚的目标迈进。如果是磕的正起劲的时候看到这段话肯定会咯噔。但如果你看到这里,还觉得这段采访就是字面的意思的话。那我刚刚那一通分析就算白分析了。
其实礼盒并没有在这段采访中撒谎,他所表达的每一个意思都是真挚且真实的,所以才格外让人破防。但如果结合现实来深入分析,就不难看出,他已经在能做到的范围内,将自己的真心,通过一个不会落人口舌的体面的方式,尽可能地展现给粉丝了。
想要实现自己的社会身份所背负的责任的愿望是真的;因为一系列可以说以及不可以说的原因,无法履行责任也是真的;因为无法履行责任,对家人的愧疚之心更是最真挚的。
不要忘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们是无法将“我不结婚”说出口的。
而东海的回答更是直白。非常直白地指出,婚恋话题不是自己能够轻易触及的,对此不想过多回答。东海真的很绝,他的很多想法往往都能够跳出思维定式,直指问题的核心。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以宣传作品为目的的采访,为什么要把镜头给到他们的私生活?明明婚恋话题那么敏感,所有人却默认他们到了这个年龄就要理所应当地对结婚这件事去表态?说实话,如果不是看了东海的这段采访,我真的参不透这其中的逻辑。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但我还是来浅浅的翻译一下东海的这段采访,再加一点我自己的感受。(以下括号内是我个人的评论,不是我揣测的豆海本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于现役偶像来说,结婚并不是那样可以随意挂在嘴边的话题,粉丝也不喜欢。(所以为什么还要问?)虽然也有粉丝提到希望我可以结婚,但我不怎么自搜,所以粉丝们对我结婚这件事的想法我不清楚(个别粉丝的意见不能代表全体的粉丝)。粉丝的想法(甚至舆论与大众的看法),银赫更清楚,如果我好奇我会去问他。(妈呀面对这种让人没有安全感的攻击性的提问,下意识把对方挂在嘴边,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已经磕疯了。银赫的名字就这么能给你提供安全感和力量吗我哭死。)其实歌迷们比起知道我对结婚的态度这件事,更在乎的是我的作品,而我也更应该拿出更好的作品来回馈给歌迷们。(所以其实大家更应该多多关注他们的作品,而不是私生活。)”
全篇并没有提到自己会不会想不想应不应该结婚,而是在可能的范围内,很直白地表达了他不想谈即结婚这个话题的态度。乍一看,似乎是一种很老油条的逃避问题的方法,而在这种问题上逃避往往会让人误解为“心虚”。甚至由此引申出“东海恋爱了,东海想要结婚,还把这份心思瞒着粉丝”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正相反,他一如既往地直白且真挚,且直指问题的核心,一个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却一直忽略的问题。
就写到这里吧,多的也不用再说了,懂得都懂。都说到这里了,再碎碎念几句,我是铁血CP人,说实话,虽然赫海两个人都足够优秀,但如果没有他们动人的爱情故事,在这片浩瀚的娱乐至死的互联网中,我根本不会与他们相遇。而如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了磕cp的快乐,我扪心自问地说,我无法像偏唯的小伙伴一样去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事业粉。
但追星讲究的就是一个自己开心,我写这篇也只是想从我个人的角度来揣测一下他们的想法,为我心中动人的cp故事添砖加瓦。也是为了曾经咯噔的那个我而处方的安慰剂,事实上,不论我在这里如何分析,我都不可能预言他们故事的结局,也干涉不了他们将来的决定。
虽然我很想做豆海口中的“完美的粉丝”。但我自知我做不到,人生已经够累了,爱一个人的方式就留给我们自己做决断吧。所以我决定将这篇分析发上来,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每一个选择zqsg相信爱情的你们。
如果真心相爱之人不能去宇宙相爱,至少也希望我能成为你们在这个充满无奈与谎言的世界中,挖掘闪闪发光的真爱的助力💙
【赫海】事实婚姻
现背,小虐但HE,ooc预警
时间线和人物性格出现问题的话请务必斧正(鞠躬)
全文1w5+
一个混杂今昔,混乱又漫长的故事
今
1.
“呀李东海。”
李东海从困倦中睁大眼睛,懵懵地扭头,正见一边的李赫宰弯着眼,尾部褶出温柔的细纹,好笑又无奈地道:“帮我下去买咖啡吧。”
笃定的语气,好像他知道李东海不会拒绝一样。
“呀!”李东海本来困恹恹的眼神一下清明,团起桌上的纸打他:“干嘛使唤我!”
李赫宰乖乖受了这一记攻击,笑得更夸张:“我要喝冰香拿——哦,做得淡一点,叫他少一个shot吧。”
“李赫宰!”李东海站起来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却把自己踹得一个趔趄,眼睛瞪...
现背,小虐但HE,ooc预警
时间线和人物性格出现问题的话请务必斧正(鞠躬)
全文1w5+
一个混杂今昔,混乱又漫长的故事
今
1.
“呀李东海。”
李东海从困倦中睁大眼睛,懵懵地扭头,正见一边的李赫宰弯着眼,尾部褶出温柔的细纹,好笑又无奈地道:“帮我下去买咖啡吧。”
笃定的语气,好像他知道李东海不会拒绝一样。
“呀!”李东海本来困恹恹的眼神一下清明,团起桌上的纸打他:“干嘛使唤我!”
李赫宰乖乖受了这一记攻击,笑得更夸张:“我要喝冰香拿——哦,做得淡一点,叫他少一个shot吧。”
“李赫宰!”李东海站起来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却把自己踹得一个趔趄,眼睛瞪得更大:“你讲点道理,我干嘛要帮你去买咖啡!”
“谢谢,谢谢啦。”被踹出一脚距离的人笑出牙龈,拽住他乱晃的手臂,稳住。
李东海愤愤的,本来想把这人的头发抓乱,看着他精心打理的帅气发型又收回手,最后只能甩开他的手,抓住人的肩膀一通乱晃,把李赫宰晃得“诶诶诶”的叫,才勉强顺心地松开。
然后乖乖和经纪人下去买咖啡了。
李赫宰被晃得七荤八素,看着穿着老虎衫的小老虎气呼呼下楼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想,虽然自己挨了一顿,但人好歹是清醒了。
不然那副困恹恹的样子,又不能睡,实在是太折磨了。
他把自己身上的纸团拈下来,哎,李东海。
昔
1.
李东海好像天生具有“关心李赫宰”的能力,从很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让他扮可爱就扮,让他买咖啡就买,鞋子破了把自己的给出去,收到了漂亮的礼物要第一时间给李赫宰看,有人说李赫宰的时候就是一句虎啸:“呀!”
李东海对他真的很好。有些太好。从小到大,都太好。但要是跟他这么说,他又只会瞪大眼睛,毫不留情地捶他一拳:“呀!说什么呢!”然后李赫宰就会揽住因为太使劲而摇摇晃晃的小老虎,欣然承受这人恼羞参半的目光。
李赫宰经年累月地面对这么一双漂亮又真挚的眼睛——无论被岁月如何煎熬,仍然如世上最清澈的一汪湖泊的,独一无二的一双眼睛。理所应当的,他也失去了拒绝这一双眼睛的能力。于是一次又一次,抱一下,合作舞台,组小分队,他对他说:“好。”
这样的时光持续实在太久,久到足以让当局者彻底习惯与迷失,也足以让旁人真正疑惑与警惕。
“你俩关系这么好啊?”李赫宰记得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半开玩笑的,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意味:“简直像夫妇一样啊啊,夫妇。”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哎呀。”他也半开玩笑的,语气随意:“你没有那么久的朋友啊?这么久的好朋友,都是这样的啦。”
怎么可能都是这样。
那是韩国八月份的一天,空调不知是刚开还是有些坏,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候演室里挤得热燥燥的,后脖颈上被烘出出一层薄薄的汗。刚刚给李东海擦完汗的纸巾还攥在他手里,带着一点那人温吞的体温,李赫宰却突然觉得寒冷,像从关于夏威夷的一场炎热的梦中被扔进数九寒天,从骨子里透出的冷。
模糊已久的浊水突然清澈得让人无法直视。怎么可能都是这样?他跟sj的成员们都认识这么久,天天待在一块儿——要说久,他和金俊秀更是从小屁孩时期的交情,可他不会用对李东海的方式对他们任何一个人。
只有李东海。
这种认知突然让他非常不安。他下意识遵从自己感到不安时的反应——去找李东海。那人最近感冒了,昨晚上鼻子塞着,睡不好,这会儿正蜷在一边的沙发上养神,额头涔涔一片。李赫宰看着这个引起他不安情绪的罪魁祸首,想的却是:怎么又出汗了,会着凉啊。
他挪挪屁股,好像是嫌热一样坐在了风口处,“恰巧”挡住了一旁的李东海。空调风又干又冷,不一会儿就吹得眼睛发涩,心里也发涩。
早在近十年前,他就明白公司推出“王道”的那些心思。他知道,李东海也知道,可他们就像毫不在意一样,抚摸,拥抱,相视而笑。李赫宰知道这些举动会被一群粉丝以什么样的性质定义,但他只是习惯了这么做——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李东海又是个没有边界感的家伙。所以习惯他的拥抱,习惯去摸他的头发,习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笑出牙龈,都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他从没想过这样理应“心知肚明”的关系会被人在镜头以外的地方提起。对他们来说,镜头里是另一个世界,镜头外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简直像夫妇一样啊”,这种话一旦离开镜头,就变得如此无法搪塞,难以模糊。
李赫宰觉得头疼,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身后一点的人哼哼着动了一下,李赫宰下意识去抓他的手。
“……赫啊。”李东海没睁眼,鼻音含含混混的,手指摩挲间喊出面前人的名字:“唔,还没上台……?”
“……没呢。”李赫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点紧:“睡吧。”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还是,让他先睡吧。
2.
凭心而论,李赫宰不可能一开始就以这种方式对待李东海,虽然在他的记忆里,李东海从最最开始就对他太好。
但就是因为太好。初进公司的李赫宰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别扭,防备,警惕。孑然一身的少年何尝不想建立几段新的友谊?但这是一个充满竞争的世界。无数少年往上爬,一个踩一个——朋友?涉及生存的事情,还是不要提这种事情。
但只有一个李东海,在这个人人自危,人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因为被威胁而生出的忌惮的世界里,固执地对他“太好”。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然后把自己碗里“不爱吃”的菜全赶给他,会敏感地注意到他跳破了的舞鞋,会去接近,会去询问,会固执又柔软地看着他,露出专属于太阳的笑容。
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公司里,这种“莫名”的好简直像掺在蜜糖里的砒霜,弃之可惜,却不敢咽下,唯一的应对方式似乎只有逃离。于是李赫宰推开他的拥抱,带过他的询问,躲开他亮得晃神的眼睛——但李东海一次又一次地抱上来,问着他,看向他。
李赫宰当然还是败了。虽然时至当日,他仍然对李东海的好意持着疑惑态度——如果世界上真有如此纯粹的一块蜜糖,为什么会给他李赫宰?长相平平,性格无趣……他只能相信这其实是一块砒霜,不与李东海相关,只因为他自己本来只配得到砒霜。
但如果真的有一款砒霜可以甜过他最艰难的那段岁月,那咽下它似乎也不是多难理解事情。
那一次,李东海又从面前扑过来,李赫宰没再稳住身子后把他抖下去,而是扶住他的腰肢,缓缓抚着他的脊背。
今日今时的李赫宰终于意识到,那个默许的拥抱,就是咽下砒霜的第一口,这一场漫长的掩耳盗铃行动的开始。
3.
李东海觉得李赫宰有点奇怪。他其实一直非常敏感,所以李赫宰那些在旁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变化,通通被他归入了“奇怪”的范畴。
奇怪感觉的开始是感冒好了以后的那一次练舞。很久没有这么精力充沛地跳过舞,李东海练得浑身冒汗,原本不太出汗的脸上也出现豆大的汗珠。他瘫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感觉额头的汗珠要落进眼睛,忙闭着眼喊:“赫宰!赫!”
“怎么了?”声音朦胧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东海胡乱一抹,却又把汗珠揉进眼睛,火辣辣地烧。他皱着眉:“纸巾纸巾!汗滴眼睛里了!”
这次,李赫宰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笑出声,骂他“帕布”,再用纸巾把他眼角边一圈汗珠与生理性泪水擦去。李赫宰的声音在有些嘈杂的空气里短暂地消失了,再出现时,伴随着空气的流动,那人往他手里塞了两张纸巾:“喏。“
不对劲。
拯救完自己眼睛的李东海看着不远处和成员嘻嘻笑笑的李赫宰,眉毛皱成了八字。
李赫宰突然不跟他亲近了。在第五次李赫宰装作无意地把自己搭上他肩膀的手滑掉后,李东海最终坚定了这一想法。这段时间的采访李赫宰没有动不动来捏他,离开镜头后对他的态度更是不咸不淡,就连在舞台上,能赚取尖叫的亲近举动也不再频繁出现了。
李东海当然不明白这种转变的原因,他只觉得委屈,愤怒,莫名其妙。已经这么多年的相处,李东海根本不觉得自己还会戳到他哪片逆鳞——难道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可他跟其他成员的相处明明很正常,更何况李东海实在太熟悉这人情绪低落的表现……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不再逗他了?为什么突然不再抱他了?为什么突然不再亲自为他擦去眼泪了?为什么,摆出一副不再爱他,不,是从未爱过的样子?
李东海忍不了了。
4.
李赫宰没想到李东海的爆发这么激烈。
其实在那天的候演室里被空调风吹过那么一遭后,李赫宰就明白有些事情注定不一样了。其实他并没有有意地去疏远李东海,只是,只要看到他,只要产生想要碰碰他的冲动,他就会想到那一番纷繁的思绪,那句意味不明的“简直像夫妇一样”。
他的心里还是很乱,乱得他没有办法在理清一切之前行动如常地对待李东海。他不知道多少次捕捉到李东海黯淡下去的眼神,那双湿漉漉的黑葡萄眼,只让他心里更乱。李赫宰知道李东海一定会来找他质问,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那人一向不是会忍耐的类型。
他只希望李东海的质问来慢一点。
但质问来得很快,也很凶。
李赫宰仍然记得,那是一个颠沛的雨夜。首尔憋了一个夏天的雨,落下来时却仍然憋闷,扭捏,仿佛是从天上一滴一滴地挤下来,用尽气力也不过得到一世泥泞的痕迹。
在这样的雨夜里,李东海喝多了。
“一下没看着,他半瓶酒都灌下去了?!”金希澈指着粘在椅子上皱眉的李东海,表情夸张:“呀,这是要干嘛……”
当事人没法回答他,也没人知道一向不喜欢酒也不能喝酒的李东海今天是怎么了——总不能是把烧酒误认为雪碧。只有李赫宰眸色暗了暗,低头抿了一口酒。
“让他这么醉着也不是个事儿。”朴正洙摇摇头,很自然地喊:“赫宰?你带着东海,要经纪人先送你们回去。”
李赫宰抬头,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出一句话。他缓慢地起身,看着金希澈拍一下李东海的脸嘟囔两句,那人哼哼地站起来,没骨头一样挂在金希澈身上。在那哥的眼刀下,李赫宰只得乖乖把醉猫接到自己身上。
李东海在靠在他身上那一刻就安静了下来。要不是对这人的酒量太过了解,李赫宰几乎要以为他没醉。他一只手稳着李东海,另一只手给经纪人发消息,半拖半扶地把人带到门口时,天上落下一道闷雷。
轰隆隆。沉沉的音调,雷也打不痛快。那一声雷似乎把李东海打清醒了些,他站直一点,自己乖乖摸着上了车。
李赫宰从另一边上车,只能看见醉鬼的后脑勺。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样的雨天。李赫宰有些莫名地想。
车子开动了,李赫宰也把自己的脸转过去,两个沉默的后脑勺相对着。首尔毕竟还是大城市,漫漫灯火湿淋淋地融化在车窗上,李赫宰的脸印在上面,似乎也变得朦胧不清。他眼神虚虚地望着车窗那一隅,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也看不清自己的心绪。
雨一直在下,像谁在生一场连绵不绝的闷气,世界仿佛只剩下车载电台播报路况的声音。到宿舍楼下,经纪人问要不要帮他把海哥扶上去,李赫宰拒绝了。
李东海喝醉以后意外的安静,李赫宰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喝酒以后只会比平时更闹,但他全程只是低着头,由着李赫宰对他拖着扶着,安静得像睡着了。
“李东海。”直到到了宿舍,李赫宰摁开灯,他才终于跟李东海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他弯着腰脱李东海的鞋,说:“你的鞋又踢哪里去了?不会在房间里吧,不要总是光脚或者穿人家的鞋啊……”
李东海歪在玄关上,没说话。
“李东海?”李赫宰皱着眉抬头。
他没能再说下去。
巴掌大的一张脸上浮满了泪水莹莹的光,一双眼里,泪还在不停往外滚落,这片永恒清澈的湖泊也蒙上那样重的不解与忧伤。那样重的,不解与忧伤。
李东海一直在哭。
李赫宰听见那人哽咽的声音:“李赫宰,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我非要这样对你吗?
李赫宰看着他的眼泪。这么多年了,李东海眼里落下的泪水简直可以再填满一个东海,可李赫宰还是没法做到对他的泪熟视无睹。干涩了一晚的心脏在这一刻变得潮湿,水分积累得多了,一滴一滴落在胸腔,简直像心的哭泣。
李赫宰想搂住他,但他只是说:“对不起。”
李东海还是爆发了,他毕竟是一只小火龙,何况酒催烈火。他说:“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烦我吗?心情不好吗?我做什么了吗?你不跟我说——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语气很冲,但眼泪滂沱,声音也又软又湿。李东海就那样看着他,几乎是在控诉:“你总是这样……别人让你,让你有什么不舒服,哪里让你不开心,你从来都不说!谁也不知道!每次我问起来,你,你之前那个朋友呢,你就只是,哦,好久没联系了,好久没合作了……你总是这样!那我呢?”
李东海用自己那双眼看着他的,李赫宰几乎能看见窘迫的自己。他抽泣着说:“我也要,成为,他们的一员吗?”
他说:“你其实不爱我吗?”
“我爱你。”李赫宰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近乎是呢喃的,他说:“我爱你。”
已经多久没有对别人说过这句话?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从小到大,他似乎一向缺乏用言语表达情感的能力,十分的心意说出来没有三分,只从眼神,举止中满溢。因此这句实在罕见的表白就显出了十二分珍重。他可以口非心是一切事情,但只有这件事,他必须诚实。
我当然爱你。
但这句话在此情此景里却是那样的无力。李东海愣了一下,泪却流得更多:“那为什么躲我?在我难受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你应该第一个,第一个走到我身边,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这样……”
李赫宰哽住了。他该怎么说呢?说我爱你,但我们不应该这样亲密?这样亲近的姿态不应该存在朋友之间,即使我们已经共度十几年岁月,即使我爱你?我们的亲密会影响很多事情,旁人看待目光,你我未来婚姻,职业发展前景……总之,总之,即使我爱你。
李赫宰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扯成了两块碎片。一块碎片大叫着,说你太残忍,让他现在去拥抱李东海,用自己肩膀的布料帮他擦去眼泪;一块碎片严肃着,说你不要太自私,作为朋友你实在太逾越,这样的对待方式会使李东海无法再建立任何一段亲密关系……
李赫宰沉默了很久,最终嗫嚅着,说:“有人说,我们像夫妇一样。”
“你在意这个?”李东海瞪大了眼睛。粉丝们早将这句话喊得汹涌,他自然明白能让李赫宰顾虑的这句话出自他们熟识的人。百转千回,李东海只能想出唯一的可能,喊:“你,你有喜欢的人了?要谈恋爱?李赫宰,这都快入伍了!”
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的李东海发出了虎啸,喷了李赫宰一脸口水。李赫宰只觉得无奈又忧伤,同时多少有点庆幸——李东海没有如他一样的顾虑。他摇头,扯着嘴角,叹了一口气。
他说:“海海,我没有要谈恋爱。我只是觉得,继续以前的相处方式会影响我们,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
“海海”,这个称呼李赫宰也不经常喊,出现就是在哄人。李东海皱着八字眉,神情不解又愤怒,明显没有被他哄到:“那你疏远我,就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会有的。”李赫宰沉沉地看着他:“一开始可能会很不习惯……但一切都会,更好的。”
马上就要入伍,两人就要分别,这不可抗的两年是让他们彼此都回到“朋友”的界里的好机会。他们会认识很多人,交新朋友,改变以前无限亲近的习惯。这样,在再次相见的那天,当李赫宰在李东海的世界里缩小的那天,他们人生的道路都会变得更宽阔一些。
“李赫宰。”但此时此刻,李东海只是被气笑了:“我觉得你就是有病。”
脚步还虚着的人一把推开了李赫宰,不太稳地把自己摔进了房间,锁上了门。李赫宰站在门口,疲惫地叮嘱他要换好睡衣再上床睡觉。当然,没人回他。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李赫宰睁着眼睛,胸膛里装了首尔一夜的雨。
今
2.
李赫宰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李东海开直播的消息。他有些疑惑,毕竟他不觉得买个咖啡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有什么好直播的,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李东海在跟咖啡店员有说有笑,神情明媚又漂亮。李赫宰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什么时候扬上去的。手比脑子快,他打下:“呀”
“给我买一杯冰香草拿铁”
“香草拿铁,去掉1shot”
“李东海”
李东海好像没看评论,只在那谈笑。但李赫宰还是很愉悦,毕竟语句赤裸裸打上公屏,才显出他们关系亲密。
李东海终于买完咖啡看回镜头了。李赫宰发:买了吗?问你冰香草拿铁买了没
“银赫哥和东海哥关系真的很好啊。”房间里的工作人员看到直播画面,感叹:“哪有买咖啡分开几分钟还要互动的呀!”
“嗯哼。”李赫宰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李东海的联合直播邀请,牙龈发凉。在点下“接受”键的前一刻,他回答:“我们关系是很好啊,这么多年了。”
是关系最好。李赫宰想。
昔
5.
李东海和李赫宰的别扭磁场严重影响了其他人。不怪他们敏感,只是这俩小子从小到大都是当天事当天吵,吵完该和好和好不和好吵下一场。毕竟李东海是个受不得冷落的性子,任李赫宰再怎么锯嘴葫芦,这个话也不可能不说开。
但这次他们闹别扭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舞台后面,金希澈拖着脚步,不动声色地与在队伍后面的李东海并肩:“哎。”
李东海眨着双大眼睛看他亲哥。
“你和李赫宰那小子怎么回事?”金希澈一脸恨铁不成钢:“又不是二十岁出头了,还能有这么多别扭?我说,你俩不会在因为入伍没能凑到一块在闹吧?”
“怎么会。”李东海摇头,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如果只是李赫宰单方面疏远他,他们的别扭持续不了那么长时间,因为李东海永远会去打破,会去询问。但李东海不是傻子。那个夜晚,他在混乱的梦里听了一夜雨声,再睁眼时,他也明白了李赫宰那哽涩而未尽的所有言语。
他和李赫宰有着对对方同样深刻的爱,自然也会有同样的,因爱生发的忧愁。
作为朋友,即使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们对彼此亲密关系的占据也到了“不寻常”的地步。只要李赫宰拥有李东海这样的亲近,他就不可能再开启别的亲密关系,无论是新的挚友,还是女朋友,另一半。
这样的占据是不应该的,朋友应当有朋友的距离,再好的朋友也要有这样的距离。只有退开一点,他们几乎被对方完全占据的视线才能空阔一点,才有空间去容下别人——一个真正应当陪着他过一生的人。
这个人就不能是我吗?这一切的理解并不能阻碍李东海发出这样“无理”的控诉。但他是知道的,人不可以这么自私,一个十几年的朋友不应该是他未来人生几十年的全部。
这种“自私”与“理智”的纠缠狠狠困扰着他,一派纷乱中,他没意识到自己也陷入了和李赫宰同样的状态:躲。所以他们俩近来的交谈越来越少,回避越来越多,终于到金希澈也看不下去的地步。
金希澈还在絮絮叨叨:“都这么大了,我也懒得说你们……不过,后面那个活动你不是要给李赫宰录语音信吗?”
“啊?”李东海被吓一跳:“什么活动?”
“呀你小子!开会又不认真听是吧!”金希澈一把打上他的脑袋:“按年龄顺序给前一个人录语音信啊!你前面不是李赫宰吗?”
“不过没有说这个语音信会放出来。”金希澈打完又揉了一把:“你可以把想骂他的话都说出来,骂死他,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话都说出来,狠狠宣泄。”
不会放出来啊。李东海怔怔地拿着手机,缩在自己的床脚边放空,手机屏幕莹莹的白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失神与怅惘。鬼使神差的,他摁下了录音键,呢喃出的却不是骂语。
“银赫啊。我们在初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会和你一起组两人组合,也觉得会一起加入super junior。比起喜欢的话,爱这样的形容更合适吧。”
“我爱你。”
“我爱你。”
“真的爱你,我爱你。”
手机叮铃了一声,是短信的提示音。但李东海只是微闭着眼睛,声音低哑。
“现在短信来了,我爱你。”
“希望这条短信是你发来的,我爱你。”
6.
所有人都知道李东海的那篇语音信在舞台上被放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没有人可以想象李赫宰听到语音信一开头那低哑的声音时,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下意识去看李东海。
那人咧开嘴角,眯着眼睛,一副大笑的样子。但李赫宰完全明白李东海这样的笑容是对尴尬与忧伤的怎样一种掩饰。他举起手,挡着嘴巴,眼睛弯弯的,嘴巴应该是在笑,李赫宰却总觉得他的眼睛要哭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爱你。”
李东海在那样真挚,那样纯粹地向他表白。在朋友,亲人,陌生人,摄像机,无数来了又去川流不息的人潮面前,以一种亘古的姿态向他表白。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李东海汹涌的爱?只是,只是。
即使我爱你啊。
李赫宰每说出一句他擅长的语焉不详的词句,都能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真诚,无奈又哀伤地望着他。他知道的,他知道李东海在伤心。
从舞台上下来以后,一片漆黑的世界里,与他的拥抱几乎是一种本能。李赫宰紧紧地箍着李东海的腰,像是无声的道歉,更像是一种单纯的渴求。李东海摁着他肩膀的力道也很大,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音,也像抽泣。
很久,李赫宰才哑着声音:“……你知道吗?”
“嗯。”李东海把脸埋得更深一点,声音从李赫宰的胸腔传来,更加闷:“我知道。”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李赫宰的脸颊贴着他的头发,几乎在用气声说:“我要你,我要我,都足够洒脱,足够完满,足够幸福。”
“……嗯。”肩膀上的力道更大了一点。
同样的爱让他们在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中明白了一切。语言毕竟苍白,“爱”是那样无力,这一刻,只有拥抱是切实温度。
7.
入伍的日子来的很快。出于一些李东海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别扭心绪,他没有去送李赫宰入伍,但他看到了那人进入军营前的视频,寸头很帅。嗯,果然很帅。
在李东海剃成寸头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是李赫宰没有看到。毕竟他们几乎见证了彼此人生的所有大事,剃寸头他之前也没干过,应当算入大事行列。可李赫宰没有看到,这实在应该算是他的损失。
军队的生活非常规律,也就非常忙碌,忙得李东海天天沾枕头就睡,完全没有时间去思念家人,思念朋友,思念李赫宰。他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军队的生活这么好,有始源昌珉啊那些熟人在旁边,不至于太孤单;也有很多已经很长时间都无法接触的圈外人,天南海北,各式各样,更是可谓新奇。他遇到了很多很有趣的人,虽然他们不知道他不能吃辣,也不能喝酒,受不了困所以不喜欢熬夜,游戏打得不好但是会打花牌......但是,这明明就是全新的开始。一如他们最开始想的那样。
所以,拿着信纸爬上屋顶的那一晚,李东海发誓自己的出发点只是想赏月。但是看着月亮,就一定会想起李赫宰的,这是自然而然的事,不然他这么多年的“月亮”人设不是白搞了吗?至于给他写信......毕竟都把信纸带上来了而已。
赫宰:
你过得好吗?陆军的训练应该会比警察厅辛苦吧?警察厅挺好的,遇到的人很有趣,也有很多活动,长官人也很好,什么都很好警察厅的生活条件不错,人也都很好,始源很照顾我,可是我还是很孤独。你肯定不知道,我昨天在宿舍的墙上抓了一只壁虎,本来想给你看了再放走的,但是你不在。我真的很讨厌你不在。
你不在,我的生活似乎永远处于一种“未完成”状态。你知道的,以前我的所有事情要么是和你一起做的,要么是自己做完要跟你说的,这样一件事才算是完成。但是你不在。你不在的每一天,生活都像是浮在半空,一切事情都在被储存,而不是过去,像一部完结不了的电视剧。
我时常会想到我的烦恼,我们的烦恼。我突然想明白,这个烦恼在我这里是不应该成立的啊,你要我为了未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另一半”而去放弃现在真真切切的你吗?我做不到的。你知道我是一个活在现在的人,未来只是晚到一点的现在。但是你总是要比我想得多,有远见,你的未来也许会更清晰一些,我总不能去夺走你未来的一些选项吧。
李赫宰,一想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能不会再愿意拥抱我,我就变得很讨厌你。就算你是站在未来的人,你也不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现在的我。但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办法,对吗?
今天的月亮特别亮。我很想你。
8.
李赫宰无法控制自己不在写家信的时候提起李东海,他的确切实地担心着他——况且他都没能看到李东海的寸头,不能怪他一定要提这么一嘴。
但他其实相信李东海能过得不错。先不论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有照顾他的冲动,李东海毕竟只是看起来不靠谱,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但是,消息辗转到他耳朵里,却是李东海生病,出去住院的消息。
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李赫宰刚好有假期。那天他直奔从成员那打听到的医院,推开病房门,终于见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那人歪着脑袋,手上打着吊瓶,睡得昏沉。
李东海瘦了。本来身体就不算太好,换季容易发烧感冒,这换了环境更是不习惯,不瘦才怪。他的理智给他分析出这些一丝一缕,心脏却仍然第一时间感受到酸疼。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看着那张脸。瘦了一点,黑了一点,鼻子周围的皮肤粗糙了一点,眉毛中间的痕迹深了一点……明明只是几个月没见,李赫宰却觉得这样的日子一分钟也不能过下去。
李东海应该在他身边才对,他无法忍受李东海身上出现他无法亲眼见证的变化。如果他在,如果他在……
好想他。强烈的心疼过后,李赫宰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
好想他。
在军队的时候,思念明明没有这样汹涌,李赫宰惯于隐藏内心,欺骗自己。但在见到李东海的这一刻,睁眼难眠的夜晚,难抑惆怅的雨天,听到同期老家是木浦的一瞬愣神,无数无数有关于思念李东海的瞬间全部从心底满溢了出来。李赫宰终于承认自己真的很想李东海,他似乎不能没有李东海。
“你不是说……分开的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变好么?”听到声音,李赫宰猛地抬头,两双泛着红色的眼睛就这么对撞。李东海醒了,正咬着嘴唇,定定地看着他,说:“难道是分开得还不够长吗?我觉得一切都糟透了,李赫宰。”
李赫宰说不出一句话。他俯下身子,头贴在李东海打吊瓶的手的另一侧肩膀,双手虚揽在他的两侧,耳朵与耳朵,脸颊与脸颊摩挲了一下。一个不合格的拥抱。
李赫宰说:“我们以后,经常见面吧。”
他说:“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再看到病床上的你了。”
反正两人能凑到一起的休假都是寥寥,除去回家看亲人的时间,能见面的时长已然够短。身为朋友,这些见面时间实在是无伤大雅,不能怪李赫宰定力不够——有谁规定做朋友,连一年几次的面都不能见了?
那天李赫宰陪了他一下午,几乎全部时间都在听李东海说话。他说警察厅的制服特别帅,宿舍墙上会出现壁虎,宣传科还经常要拍视频……离别的时刻跟随着夜幕逼近,两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连见面还要计算时间,李赫宰只希望他再多说一点。但最后,李赫宰只能让他照顾好自己。
“赫宰。”李东海的眼睛湿润又明亮:“你知道我会很想你吧?”
“我知道。”李赫宰望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说:我也会很想你。
李东海笑了,说:“会有不再那么想你的那一天吗?像你期望的那样?”
李赫宰没有说话,李东海似乎也不指望他说出什么。他拽过旁边的包,翻出了一小沓折起来的纸塞给他,要他路上小心,回去再看。
“看完不要告诉我,就当没看。”李东海说:“不要怪我。”
海海:
你要我看完你的信,不要告诉你,就当没看。当时看着你的眼睛我都没能点下这个头,现在看来,我是对的。我无法当自己没看过,却也没法现在与你见面,只能在纸上写下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当时写下那封信的时候,心情是和我一样无力吗?
看完了你的信,我明白了你那句“不要怪我”。你要我不要怪你活在现在,不要怪你“没远见”,不要怪你太想我。傻瓜啊,你是觉得我真的有这么绝情,从不想你吗?我既然爱你,我当然想你。
但我承认,我是个瞻前顾后的胆小鬼。与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才如此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们是那么不一样。我的存在是否会阻碍你遇到一个,更主动的,更擅长回应爱意的,与你有相同爱好的,更加合适的人呢?我总是让你痛苦,让你流泪,会不会有一个更会爱你的人被我阻碍了呢?我相信我对你的爱,但我真的会爱你吗?
无赖地侵占了你十几年人生的我,应该是你未来几十年的选择吗?
但也是,至少在现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说你不会为了未来去放弃现在,海海,那就不要觉得你在放弃吧。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但不要觉得我在离开你,只把这两年当作李赫宰动不动就要出差很久的两年,然后正常生活吧。你可能都快忘了没有李赫宰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了吧?海海,把这当作一次机会,在没有李赫宰的时间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交朋友。我没有离开你,我们只是在各自生活,好吗?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海海,这就是你之于我。我们现在无法靠近,却也不要把这看成远离,只让时间去运作一切吧,看看它会用这两年给我们什么样的结局。
海海,不要经常伤心,请记得我爱你。
今
3.
“呀,怎么买个咖啡还要开直播啊?不就几分钟,有什么好播啊。”李赫宰接过李东海手上递的咖啡,状似无语。
李东海完全明白这人表里不一的本质,也早知道怎么拿捏他,风轻云淡地啜了口冰美:“想跟安妮们交流一下咯,怎么了嘛?”
“……”李赫宰的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却还是被李东海精准捕捉。他听到李赫宰嘟嘟囔囔:“哦……那你打联合直播给我干什么?无不无聊?不是要跟安妮们交流吗?”
“哎呀。”李东海笑出声,眼睛漂亮地弯起来,发出虎啸:“和你分开那么久想见你一下,不行吗?!”
“……才几分钟。”李赫宰压着自己的嘴角,转过头:“你能不能独立一点啊李东海……”
“嗯嗯嗯。”李东海可谓敷衍地点头:“是我一分钟都离不开你。”
昔
9.
首尔这一季的的雨水实在太多了,多得让李东海快要遗忘晴朗的日子。他喜欢下雨,小时候喜欢它是因为爸爸可以在家陪他,长大一点后是喜欢雨水落下的声音。雨落在窗户上,落在水泥地上,那种稳定而细碎的声音会让人类的神经松弛,情绪也跟着降下来,世界就在雨声中变得安静。
人人都知道李东海喜欢热闹,喜欢跟人在一起,却少有人知道他也贪恋着雨落下时的寂静。安静可以让他的思绪沉淀,只有在下雨的时候他可以完全放任自己沉浸在满溢的感性中。这个时候他们一般都在屋子里,李赫宰会默默在他旁边剥橘子吃,偶尔喂他一口,不说话。
此时此刻,李东海把脸贴在军队宿舍的窗上,直到冰冷的玻璃也变为肌肤的温度,顺着窗户流下的雨丝看起来像眼泪。
“下了一周的雨了,鞋都湿了两双。”军队同期说看到天气预报:“但是好像明天就停雨了,之后大半个月都不会下了。”
……不会下了吗?李东海捕捉到一些字眼,掀起眼皮。
天气预报没有骗人。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室外训练就恢复了,只剩下水泥地面被前夜的雨淋湿的水黑色,但这点痕迹却也在太阳的照耀下飞速消逝。李东海突然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雨是要离开的,雨不可能一直下,就连痕迹的存留也是奢侈……那什么是不会离开的?为什么刹那终究不能成为永恒?为什么一切都要朝消亡的方向前进?
雨注定要离开,那人呢?
《不要像雨一样离开》,很难说李东海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是什么情绪。那是雨停后的第一个夜晚,李东海借着窗边的光写完了这首歌,最后,把那张薄薄的纸塞进了储物柜的最底下。
如果真的还有这样的机会。李东海想:我一定要让他淋一次雨。
10.
进入军队很久,李赫宰终于认定所谓“各自生活”并不成立,“思念淡去”更是放屁。
先不提李赫宰自己。郑允浩以一天五次的频率发出“哎赫宰你还记不记得你和东海有次……”的询问,神童也是会念“不知道东海过得怎么样”,就连那个来自木浦的军队同期,也会问他:“诶哥,你们队里是不是也有个家里是木浦的?叫李东海吗?”
东海,东海,一天到晚的李东海,这实在不能怪李赫宰魂牵梦绕。跳舞的时候仍然下意识去找侧边的身影,吃水果时总下意识多拿一个,走向床铺时会想,如果某人又不请自来……
李赫宰一向认为时间是橡皮擦,在这场漫长的别离中才终于认识到它有时也是催化剂,催得他胸腔里的思念直发烧。
假期时间越短,分隔时间越长,这腔思念烧得越旺,越受不了。李赫宰自己都惊讶一向淡然的自己对李东海的思念程度——啊,原来思念不管时间漫长,原来可以这么想他。
这团火是一种恒久的希望,却也是伤身伤心的一记烈器。他的顾忌仍然不依不饶地缠着心脏,每次想到或见到李东海,心脏不受控制地愉悦跳动,就要被勒一下。越是欣喜,越是疼痛。
又是一个难得的假期。他坐了很久的车,终于看见戴着帽子,敞着外套的李东海像某种小动物一样,呼哒哒地朝他奔过来。那人的眼睛在帽檐下仍然那么明亮,眉梢都雀跃着,在风中扬起的衣角划开李赫宰四周凝滞了太久的空气,撞出一片涟漪。李赫宰分不清这涟漪是荡在空气还是心里。
在接住李东海的那一刻,李赫宰搭着他的脊背,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搁浅了很久的鱼,在拥抱到李东海体温的这一刻才算回到水里。他几乎是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完了。
不管李东海以后能不能遇到一个更主动更相似更会爱的人……他反正是会爱他一辈子的。
11.
那次假期的那个晚上,他们都没有回到家。昏暗的酒店房间里,李东海把一沓纸摔在李赫宰身上,眼睛湿润着:“我受不了了。李赫宰,我今天就要跟你说清楚。”
他说:“我特意等到了晚上,别怪我扫兴。”
李赫宰翻开纸张一看,是他的那封信件。这封信其实已经寄出去很久,纸张有些皱润,要么是淋了雨,要么是接了泪。李东海一定看了这封信很多很多遍,有些话一定藏了很久很久,才最终亲自把这些话丢回他的身上。
李赫宰咽了口唾沫:“海海……”
“李赫宰,你神经病吧?什么更主动更会爱相似爱好……你到底懂不懂啊?”李东海却已经开始吼,情绪一激动,眼眶里泪珠又开始打转。李赫宰知道他忍不住。
李东海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李赫宰,我只要你爱我就可以了。”
李东海在说“你爱我”,但李赫宰从他的眼睛看出来,这句话是“我爱你”的意思。
没等李赫宰对这番隐秘的表白做出什么反应,李东海抹一把糊住眼睛的泪水,又继续用那种令人动容的真挚神情看向他,说:“李赫宰,如果别人爱我,我得到的只是一个爱人,可能是一位朋友,也可能只是个健身搭子——但如果你爱我,我得到的是我全部的过去与所有的将来,我的快乐与痛苦,我的世界。李赫宰,你懂不懂?”
我懂。在那一刹那的冲击中,李赫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几乎有些咄咄逼人的李东海,觉得他越来越模糊,一抬手才摸到一掌湿润。
他和李东海就像两株共生的植物,根系已经在太漫长的岁月里紧紧缠绕。如果要分开,那只能是抽筋拔骨,断根离叶——但其实分离根本就是个伪命题。植物可以被强行撕烂,人可以生离死别,但过去的时间又怎么能被挖走去除?不能把血管从心脏中分离出来。
他伸出手,把他拉近,说:“我懂,海海。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独立,如果没有你爱我——最爱我,我失去的不仅是一个人,是我,我至关重要的,世界。”
不管了,不管了,一切都不管了。不知道是流泪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李赫宰说话难得地磕绊,却还是要止住李东海的话头,继续道:“如果,如果你要我,李东海,你想清楚。如果你要我,我自己都为我对你人生的侵占程度感到恐惧。我讨厌始源去摸你的脸,不喜欢希澈哥拍你屁股,你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分享给我,我会一千遍一万遍讨人嫌地要你说爱我……你想清楚,海海,爱我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情。”
李赫宰自问自己这番话是十足的警告与威胁,是放任沉沦之前最后的提醒,但是他看到李东海笑了。那人眼睛里还含着没抹干净的泪水,却笑得像李赫宰做模仿声带时逗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赫宰跟他讲什么笑话。
李东海说:“我看你才要小心一点。你要让我吵你睡觉,半夜要随时起来陪我看电影,不能对我有秘密,不能跟别人比跟我亲——反正,总之,我会让你非常非常烦非常非常累!”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但你没有拒绝的选项,想没想清楚都不准拒绝。”
李东海说一句,李赫宰把他拉近一点,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李赫宰终于把他拉进了怀里。他有时候觉得他们两个真是神奇,性格不同,喜好不同,怎么看都不像合得来的两个人竟然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李赫宰摸着怀里人短短的发茬,冥冥之中觉得,一切的苦痛与忧愁都已经在这个充满泪水咸汽的拥抱中化解,心脏上缠绕的荆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满溢的情感崩断了。
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今
4.
李东海挥手跟镜头拜拜以后,客厅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关门的声音,李赫宰当然懂他那点心思。他花几分钟迅速地跟粉丝们拜拜,赶在十二点之前下了播,走出房间,李东海正靠在他买的那个冰箱上,对着第二瓶番茄汁蠢蠢欲动。
“呀,别喝了李东核。”李赫宰走过去按上冰箱门,眉眼带笑,眼角又出现那种缱绻又温柔的纹路。他明知故问:“快十二点了,不是说要回家?”
李东海白了他一眼:“番茄汁反正是买给我的。”又看了眼钟,憋着一点蔫坏儿的劲:“你要我回去啊,嗯?”
李赫宰看着他一如十年,二十年前灵气又生动的眉眼,觉得这一切都太神奇。时间其实是温柔的东西,它记录了他们漫长岁月的点点滴滴,也不忍心把李东海眼里如同孩童的光芒磨去半分。还有几分钟,面前的人就要三十八岁了,他也已经三十八岁了,天啊,二十三年,多么厚重又轻盈的数字。
李赫宰答非所问,突然道:“你还记得退伍那天吗?”
“记得啊。你的还是我的?”李东海却也笑吟吟地接话:“你退伍那天我还专门留了假期去的,那可是一个假期!你欠我大了李赫宰……啊,我退伍那天你来接我,还说了什么,什么固定……”
“固定同行人。”
“对,固定同行人!”李东海似乎怪他抢词,打了他一下:“形容我们的关系要用那么肉麻的词吗?还开着直播!那时都三十了啊!”
李赫宰已经完全熟悉李东海一害羞就暴力撒娇加虎啸的固定流程,呀呀地喊:“哪里肉麻,这还肉麻,这不是很恰当吗?我这算肉麻你算什么?那么多年和你过零点不够固定不够同行吗?年纪越大脸皮越薄啊李东核……”
“呀!!!”
“好啦好啦。”李赫宰怕真给人逗炸毛,又露出牙龈哄,有些调侃:“那我们年轻脸皮又厚的李东核先生,你找个不肉麻的词?“
李东海抱着臂,眼神乱飘:“……我觉得东海水和鳀鱼好一点。”
“啊……”李赫宰觉得自己牙龈有点凉。他一看李东海乱飘的眼睛与强压的嘴角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主意。于是他张开手臂,冲有些害羞的小老虎挑了一下眉:“像这样?”
李东海终于把眼神落在他身上,那么温柔,那么纯粹,那么钟情。他撇嘴,像是在怪李赫宰看透他,又像是高兴李赫宰能看透他,于是他也举起手臂,搭上面前人的肩膀,拥抱上去。
“嗯。”李东海把头埋在李赫宰的脖颈弯里,李赫宰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令人安心的重量与熟悉的体温,李东海说话时胸腔的震颤。
李东海抱着他,闷闷地说:“就像这样。”
重量,体温,声音,这就是一个世界所需要的所有。东海水里不能没有鳀鱼,鳀鱼不可能离开东海水——他们就像这样,紧紧拥抱的关系,不可分离的关系。
生日快乐,我的另一半世界。
以后可能会有一个小小番外?
番外已出,点这个《豆海严选,必属精品》
后记:
似乎全程都没有点题呢(擦汗)其实这篇的灵感来自于对于李俩的关系的认知混乱,但我最后想通的是:不管是爱情友情啥情,两位如此长时间地占据彼此“伴侣”的生态位,不管有没有一张结婚证,这和一场事实上的婚姻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我在文章中其实没有给他们两个的感情下定义,所有的“爱”可以是爱情亲情友情任何一种,也可以皆有之,也用拥抱代替了所有亲吻。因为我觉得,如果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爱情,我还是心有不安——但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们一定一定是彼此最重要的那个人,是彼此世界的另一半,是东海水和鳀鱼的关系,是一场事实上的婚姻。
是我爱你的关系。
灵感如下:
【赫海】队友失忆叫我老公(三)
李东海正在厨房和妈妈打包一些小菜,这些都是他和李赫宰爱吃的,提起李赫宰他总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妈妈自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论起私心,妈妈希望李赫宰可以一直这样照顾东海,可是东海总有好的一天,到那时候,两人又该怎么相处呢?
现在她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两人说着话,东海就听到了门铃声,他急匆匆跑去开门,李赫宰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下一秒身上就挂了一个名叫李东海的挂件,“老公,你终于回来了。”
李赫宰双手自然地接住他,自然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了,你先下来,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李东海这才从他身上下来, 拉着他进了门。
两人待了一会儿......
李东海正在厨房和妈妈打包一些小菜,这些都是他和李赫宰爱吃的,提起李赫宰他总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妈妈自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论起私心,妈妈希望李赫宰可以一直这样照顾东海,可是东海总有好的一天,到那时候,两人又该怎么相处呢?
现在她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两人说着话,东海就听到了门铃声,他急匆匆跑去开门,李赫宰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下一秒身上就挂了一个名叫李东海的挂件,“老公,你终于回来了。”
李赫宰双手自然地接住他,自然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了,你先下来,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李东海这才从他身上下来, 拉着他进了门。
两人待了一会儿,拿上妈妈准备好的食物一起回家,临走时,李东海很贴心的和妈妈说以后会经常和李赫宰回来看她的。
虽然ABO事件最后弄出了一个大乌龙,但是李东海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化妆间里和姐姐们聊天聊地,他经常被安利一些好看的电视剧,比如最近他就一直在看《鬼怪》,原本他说没看过的时候其他人还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想到可能他不记得了,就一直推荐他重新看,于是开启了没日没夜的追剧生活。
经常李赫宰忙完工作过来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拿着平板看得津津有味,回家的路上在看,晚上泡澡的时候还在看,偶尔李赫宰看他在浴室待的时间长了就知道肯定在里面又看入迷了,只能敲门催他出来,然而出来后连头发也不吹,坐在床上还在看,没办法李赫宰只好承担起给他吹头发的任务。
李东海仰头躺在李赫宰的腿上,手上举着平板,乖乖地感受着李赫宰的手指伴着暖风在他的发丝间不断穿梭,平板举累了就放下安静地看着李赫宰给他吹头发,想起今天姐姐们讨论恋爱中的一些小事,其中一个就是喜欢的人给你吹头发,李东海心想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风筒里的每一阵暖风都吹进了心窝窝里,想多长点头发, 想让水珠在头发上多待一会儿,要不然再洗一次澡吧!
想着想着,风筒的声音已经停了,李赫宰收起吹风机,看他还在看自己,便开口道:“还不起来?”
李东海没动,嘴巴张了张,说道:“老公,以后每天都给我吹头发好不好?”
李赫宰最怕看到他这种期待的眼神,让他不忍心拒绝,是什么时候开始,拒绝李东海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好!”
听到回答之后李东海开心地不得了,学着鬼怪新娘的语气:“欧巴!撒浪嘿呦!”
李赫宰的心被他的笑容暖的一塌糊涂,这世上没有比李东海更可爱的人了。
睡觉之前,李东海还没有看完,李赫宰威胁他再不睡觉以后就不给他吹头发了,李东海终于放下了平板,转身钻进李赫宰怀里。
关灯后,李东海突然问他,“老公,真的有下辈子吗?”
李赫宰闭着眼睛淡淡地说,“可能有吧。”
听到回答,李东海显得有点兴奋,“真的吗?那下辈子我还来找你好不好?”
被子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李赫宰搂紧李东海的肩膀,轻轻说道:“下辈子,换我来找你。”
李东海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你要快一点来找我哦!”说完便睡着了。
黑夜中,李赫宰睁开眼睛,侧过身将目光落在李东海的脸上,如果李东海此时睁开双眼,就能看见他眼里露出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爱意。
他俯身凑近李东海的额头,在那里停留了很久,他不断向那里靠近,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压制住了内心的想法重新躺下,这一夜,身边有李东海了,可是也更难眠了。
李东海自从看完鬼怪之后就和小姐姐们磕起鬼怪和阿使的CP了,不光自己要磕,还要带着李赫宰一起磕,常常拿着平板晃悠到李赫宰面前显摆,“怎么样,他们两个真的很般配吧!”
李赫宰瞟了一眼不以为然,他之前就看过这部剧了,想起来当初也是李东海推荐给他的,但是他现在不理解,“鬼怪明明有新娘,阿使喜欢的也是鬼怪的妹妹,你怎么反倒磕起他们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东海顿时不开心了,“可是我就觉得鬼怪和阿使也很般配啊!你不觉得吗?”
李赫宰正在研究舞台的方案,没注意到李东海的情绪,随意回了一句,“不觉得!”
李东海愤愤地收起平板,坐到一边不理他。
演唱会在即,李赫宰大部分时间都和成员们一起在舞蹈室练习,李东海感觉最近和他独处的机会都少了,虽然因为鬼怪的事情有点生气,但是自己还是很想他,于是来到舞蹈室看他跳舞。
李赫宰跳舞很有魅力,李东海忍不住在心里称赞我老公真帅,可是到下一场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一首歌李赫宰有了一个女生舞伴,两人有一个比较亲密的舞蹈动作,李东海看到这个场面,咬紧了牙关,一股无名的怒火好像在心里慢慢升起。
一曲毕,大家坐在原地休息,李赫宰擦着汗朝他走了过来,其实他早就看到李东海了。“我也要跳舞。”
李东海开口就是这句话,李赫宰一愣,以为他想起什么了,“你还记得这首歌?”
李东海理直气壮,“不记得,你教我。”
李赫宰只当他耍小孩子脾气,哄着他道,“别闹了东海,我改天教你好不好,现在大家时间很紧迫。”
李东海不听,还是坚持说道:“不要,你现在就教我,我很快就能学会。”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李赫宰没办法,只能趁着大家在休息的时候来教他,不过就像李东海说的那样,他学东西真的很快,李赫宰只是跳了一遍,加上刚才看的那一遍,李东海就已经可以把它完整跳出来了,大家给李东海鼓掌,李赫宰也很惊讶,心想李东海虽然失忆了,但是那些舞蹈动作如同肌肉记忆并没有完全忘记,这样李东海是不是可以慢慢回到舞台了呢?
正式开始练习的时候李东海还是要一起,看到他跳得很好李赫宰便答应了,只是到那个亲密动作的时候,李东海突然闪到他跟前,一把推开了舞伴,无辜的舞伴被推的猝不及防,直愣愣看着李赫宰,音乐随之而停,李赫宰不解地问李东海,“怎么了?干嘛推人家?”
李东海嘟着嘴气呼呼不说话,见他不回答,李赫宰不想耽误大家时间,直接说:“你先回化妆间等我,我练习完再过去找你。”
李东海不愿意,李赫宰只好威胁他不听话就让东和哥过来把他接回去,李东海转身生气地走了,李赫宰一头雾水,他搞不懂李东海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
这时刚才被推的舞伴开口说:“东海他不会吃醋了吧?”
李赫宰纳闷,“啊?吃什么醋?”
舞伴耸了耸肩,笑着说:“舞蹈动作啊。”
李赫宰微微张口恍然大悟。
晚上回家李东海怒气还未消,不管李赫宰和他说什么都不理,李赫宰发现他一生气就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缩在被子里,像个小刺猬。
于是他努力拽下被子,哄他道:“东海啊,别生气了,是因为看到我和别人亲密了吗?”
李东海不说话,李赫宰继续解释道:“那是假的啊,只是一个舞蹈动作而已。”
李东海还是不说话,李赫宰陪着他躺下,“我已经把那个动作改了,不信你明天再去看。”
李东海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李赫宰只好出大招,“我后面要参加一个活动,到时候孔刘前辈和李栋旭前辈也会参加,我带你去现场磕他们的CP好不好,而且还可以帮你要他们的签名,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听到可以去现场磕CP,李东海顿时来了精神,“真的?”
李赫宰忍着笑,认真道:“当然是真的,所以东海不要生气了吧。”
李东海想了想,又问“你真的把那个舞蹈动作也改了吗?”
李赫宰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是啊,谁让有个小醋包吃醋了,我怕他生气一直不理我怎么办?”
李东海听到这个称呼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那你说鬼怪和阿使是不是很般配?”
李赫宰吸了一口气,十分肯定地回答,“特别般配,他俩就是一对儿”
李东海嘿嘿嘿傻笑,抱着他:“那我就不生气啦!那你帮我和人家说对不起了吗?”
李赫宰知道他说的是被推的那个无辜的舞伴,“放心吧,我已经替你和人家道歉了,以后不能这样了。”
李东海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说知道了,临睡觉之前还认真确定了一下是不是真的可以见到鬼怪CP,得到准确答案后才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演唱会结束,李赫宰终于有机会可以休息了,准备演出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泡在公司,待在舞蹈练习室,李东海就在公司陪他一起,上午他去找别人玩,下午和晚上就陪着李赫宰跳舞,有时坐在那里看,有时和他一起,李赫宰对工作非常认真,所以他在旁边也不打扰他。这次休息,李赫宰想终于可以有时间多陪陪他了。
早上,李赫宰还在睡梦中,就感觉有人掀开了他的衣服,他眼睛都没睁开,就精准地抓住了那只在他身上作案的手,迷迷糊糊说道:“东海,别闹!”
李东海却没理他说什么,抽出手继续掀开他的衣服,李赫宰终于努力地掀开了眼皮,李东海正拿着一张纸,在他身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眼神慢慢清醒过来,一把抢过那张纸,上面画着一个人形的简笔画,人形的身上还有几个黑点,像是身上的痣,旁边还标上了具体的位置的备注,很像中医里面的穴位图,他想难道李东海在研究针灸?但是针灸是找穴位,他画痣干什么?
李东海挣扎着要抢回来,李赫宰却不让他如意,反问道:“又在作什么妖?”
李东海翻了个白眼给他,表示自己在看他身上的痣的位置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
李赫宰疑惑,痣不都是随机的吗?还有摇号的?还能一样?
李东海给他解释,说自己看电视剧里说,如果两个相爱的人有一颗相同位置的痣,说明他们上一世也是恋人。
李赫宰无语,所以李东海先把自己身上的痣的位置画了下来,再到自己身上对照。他摇了摇头配合着李东海的寻找,结果一颗都没有,就在李东海垂头丧气,准备放弃的时候,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跑下床。
“你又要干嘛?”
李东海没理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只签字笔,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嘿嘿,我可以直接画。”
李赫宰一脸看透世界的表情,给他竖起大拇指,“你赢了!”
李东海兴高采烈地跑上床,于是,大早上,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李东海照着纸上的图开始在李赫宰身上一颗颗点痣,他让李赫宰趴在床上,伸手脱掉他的睡裤,李赫宰紧张,“你干嘛?”
李东海一脸认真,“点痣啊,我辟谷上就有一颗,所以你也得有。”
李赫宰生无可恋,点完了又听话地翻过身来,李东海开始在腹部点起,突然,他眼神往旁边一瞥,吃惊道:“老公,你这里为什么鼓起来了?”
李赫宰刚才看李东海的样子有点入神,听到他的话才反应过来,直接推开他下床去卫生间冷静,和李东海住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早上有这么大反应,李赫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他便若无其事地走出来,李东海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赶紧上前询问:“老公你没事吧?”
李赫宰有点尴尬,但还是强壮淡定道:“没事,男人都会这样。”
李东海却低头看了看自己,李赫宰赶紧解释,“你,你还小。”
怕他继续研究这个事,李赫宰赶紧转移话题,说可以医院点痣,省得费力自己画了,李东海顿时来了兴趣,于是两人去点了相同位置的痣。
回来的路上,李东海又开始刷起了视频,大数据就像抓住了他的命脉,经常给他推送一些CP视频,结果他刷着刷着,竟然刷到了自己和李赫宰的视频,对他来说,那是一段很陌生的记忆,他拿给李赫宰看,“老公,这是我们以前吗?”
李赫宰看了一眼,那是日巡时候的视频,他点点头,李东海一个一个视频看过去,嘴角的微笑就没掉下来过,因为视频中李赫宰看他的眼神总是那样的宠溺和温柔。
他看得很开心,在红绿灯的间隙,凑到李赫宰旁边给他一个吻,然后又没事人一样继续刷视频。
李赫宰却始终沉默不语,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曾经那段时间,现在的岁月静好如同是偷来的,总有一天李东海会好,他会不会讨厌自己呢?
——未完待续——
【银和展舰】十年 · 喜宴
十年·喜宴
副标题;分手后你还戴着他送的戒指
半现背设定
分手文学破镜重圆HE 狗血拉满
比较我流,主要是为了我写着爽。对分手文学接受度不高的小宝贝们建议不要点进来。
(但可以保证没有什么毁三观的情节,放心看吧(´・ω・`)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了,谢谢大家来听我唱歌,我们……后天见吧。”
“嗯,明天,明天……明天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嗯嗯,希望比公司年会的饭好吃。明天我会发新的动态视频的,后天见啦。”
犹豫...
十年·喜宴
副标题;分手后你还戴着他送的戒指
半现背设定
分手文学破镜重圆HE 狗血拉满
比较我流,主要是为了我写着爽。对分手文学接受度不高的小宝贝们建议不要点进来。
(但可以保证没有什么毁三观的情节,放心看吧(´・ω・`)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了,谢谢大家来听我唱歌,我们……后天见吧。”
“嗯,明天,明天……明天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嗯嗯,希望比公司年会的饭好吃。明天我会发新的动态视频的,后天见啦。”
犹豫再三,展麟还是空出了第二天的时间。点下断流按钮,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脱力地躺倒在电脑前的人体工学椅上,椅背受力向后倒去。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一颗泪水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
展麟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下眼角,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都过了10年了,还会掉眼泪。”他心想。
真是……没有出息。
展麟一边用双手撑起身体,一边摇了摇头。拿起鼠标,准备在b站发个动态,却在移动鼠标时发现那张被压在鼠标下面的方方正正的小卡片。他再一次将它拿起,端详起来,紧盯着上面的名字,就像强迫症发作一样,确认了一次又一次。他的指尖划过卡片的边缘,快而迅速,游走在割伤的边缘,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不知是不是这种疼痛的感觉会让他上瘾,终于,锋利的卡片还是划破了他的指尖,血迹浸染了卡片的边角。意识到自己弄脏了这张卡片,展麟停止了这种如同拔倒刺一般的自虐,含住了自己的指尖,视线却瞟到了自己右手食指上戴的戒指。
银白色的边缘包裹着内里的黑曜石环,非常简洁又漂亮的一枚男戒。当时这个戒指是戴在他中指上的,只不过这几年瘦了好多,中指已经戴着太松,就戴到了食指上。自从和吕和今分开后,他们就很少见面,既然不会被他看到,那就戴着吧,已经戴习惯的东西突然摘下来,总觉得空落落的,会影响吹笛子的手感。哪知刚刚恋爱的时候,他明明觉得戒指硌手,却就是舍不得摘下来。
明明分手是自己提出来的,最后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也是自己。
展麟后悔了,他就不应该接那个号码打来的电话,也不应该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地址,让他把那张请帖邮过来。毕竟每次吕和今叫他哥哥的时候,展麟都无法拒绝他的请求。但是,他求他不要分手的时候,也没有叫过他哥哥。
吕和今向来不喜欢叫展麟哥哥,虽然他知道展麟喜欢他这样叫,但他也很吝啬这个称呼。大多数的时候,用的还是一些稀奇古怪,故意恶心人的语气。但是就算这样展麟也很喜欢,他总说喜欢稳重的年上,但还是免不了被热情如火的年下吸引。或许说有的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吸引到了他的目光,就像那枚戒指,如同包裹着黑夜的白昼,像一个围着他转的小星球。这段已经走过半程的人生中,这样的人他有且仅遇到过一个。
而那个人要结婚了,新娘是阿咪,是他们熟悉的人。还曾经在吕和今策划的对他的惊喜告白中帮了一点点小忙。
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吗?
展麟突然觉得黑暗中的屏幕光很是刺眼,他用请帖挡在眼前,而眼泪还是因为光的刺激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10年前的那些环绕在他噩梦中的话语再一次涌入脑海,
你就是个麻烦。
你配不上他。
他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幸福的人生。
他那么喜欢孩子。
你让他背负了多少不该背负的骂名。
你明明知道他有多好,却不能出手保护他。
你知道他的才华,也知道他的努力。
离他再远点,再远点。
也许这样他就可以永远远离所有的是非。
该离开的是你。
是你。
虽然有些话在他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然而每一个自诩哥哥的人总是会多那么一分自大,只有足够自大,才能足够坚强,支撑着他展开足够宽大的羽翼,将弟弟纳入他的保护之下。
虽然,弟弟不一定需要他保护。
而明天,弟弟将拥有另一个身份,成为一个新的家庭的丈夫。
他再也不会回到这片羽翼之下了。
展麟把请帖放回桌面,虽然那张可怜的卡片已经沁上了他的血和泪。
但他还是决定去见证这个仪式。见证他的弟弟迈向全新的人生。
然而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展麟将自己包裹在西装革履之下,犹如一个整装待发的士兵,但在他看到酒店大堂那两个明晃晃的名字的时候,他却犹如一个丢盔弃甲的士兵,逃走了。
他狼狈地冲进了洗手间的隔间,一整天没有吃饭让他吐不出任何东西,但他还是停不下干呕,生理性的眼泪和鼻水都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最后他只能坐到地上,双手无力地搭着马桶圈,头倚在手臂上,艰难地呼吸着。
再一会儿就好,再一会儿。
十年之前,他没怎么哭过,可能当时欠下的泪水,现在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等他还清了这份泪债,就走出去,去献上他100%真心的祝福。
他偏过头,突然发现那枚戒指还戴在他的右手食指上。
展麟想了想,是时候了。
正当他准备摘下那枚戒指扔掉的时候,隔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展麟没有力气回话,他只想等着那个敲门的人自行离开,然而敲门者却锲而不舍地一直敲一直敲,大有展麟不开门就会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不好意思,有人。”
展麟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但敲门声暂停了一下,却又再次响起。也许是在大堂看到自己的工作人员?可能是怕自己身体不舒服昏倒在厕所里吧。可他刚刚回话了啊,这太奇怪了,展麟心想。
于是他从地上站起,胡乱扯了两下卫生纸擦了擦脸,将纸巾冲走,准备打开门走出去。这时平时下饭用的案件纪录片却在脑海中滚动播放了起来。展麟咽了咽口水,定了定心神,提高音量说道,
“这里有人,你为什么一直敲门,你是谁?再敲我要叫警察了。”
敲门声停了下来。
就在展麟觉得对方已经离开,拉开了门栓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展麟,是我。”
推门的手愣在了空中,然而门栓被打开后,门自动开了道缝隙,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门外。
那头红色的头发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曾经融化了展麟冰封的内心,他花了成倍的时间,将自己的心再次用那一层层的冰保护起来,却发现,只是再见到他,他的心就轻易地化了。
展麟还愣在原地没有动,吕和今突然走进了隔间,将隔间反锁,水箱进水的声音突然停止,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一个隔间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实在是太过窄小了,尤其是两个关系如此尴尬的男人。
展麟盯着吕和今,10年的时间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还是原来那样,梳着不羁的发型,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他那么爱笑,眼角一定是会留下痕迹的,展麟没来由地想。
不对,他怎么可以这样,吕和今到底在想什么?
展麟回过神,想把吕和今推开,却被他反手捂住了嘴,吕和今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口型示意展麟安静下来。
展麟刚想挣扎,却听到了厕所门被打开的声音,听脚步声,像是两名男性。他们似乎是参加婚礼的宾客,继续着刚才在门外的话题。
“诶,没想到咪子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她当时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
“对啊,可不是吗。谁知道这世界上真能有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人,还让我们咪子遇上了。”
“我刚知道的时候还以为她真和吕哥在一起了,吓了我们一跳,吕哥不是……那啥吗?怎么还能和咪子在一块儿呢。”
“诶,当年的事儿你也知道啊。”
“不是,我又不是没长眼睛,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昨天吕哥还跟我打听展老师的消息呢,他俩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谁知道呢,我听说是分手了,但我刚刚还在大厅看到吕哥追着展老师跑走了,是不是他们瞎传的啊。”
“不知道,反正当时他们俩粉丝闹挺大的,但后面吕哥离团转型之后也就平息了,能狠下心来在那种如日中天的时候主动离团也真是够男人。”
“不是说阿法尔名义上还没解散呢嘛,只是说休眠,给粉丝留个念想。”
“我也挺怀念那个时候的,虽然那会儿咱每周五都得加班到深夜,但看他们哥儿几个一起做节目还是开心啊。”
“可不是,算了,老了,熬不动咯。”
“老咯!”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离开了,留下两个话题中的主角尴尬地站在原地,展麟拍了拍吕和今的肩膀,示意吕和今松开捂住他的嘴的手。他刚刚的注意力全部在隔间外的二人的对话里,没有注意对面的吕和今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吕和今没有松手,他的目光里透着如秃鹫般的贪婪,恨不得将展麟的样子印在他的瞳孔里,捂嘴的手的力道也加大了几分,展麟觉得被捂得有些难受,于是开始挣扎,却被吕和今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肩膀,抵在了隔间的墙上。
展麟知道吕和今的力气很大,但对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以至于他都快忘记吕和今力气很大的这个事实。展麟的心头涌起了一团无名的怒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甚至用指甲嵌进那只捂住他的嘴的手,留下了三道深深的抓痕,但就算如此,吕和今也没有松手,反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二人的距离正如往日那般亲近,但压制与挣扎都是实打实的,就像是把那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恨意都发泄在对方身上一样,根本没有考虑过对方会不会受伤。吕和今手上的伤口因过度用力而崩开,血滴在了地上,他因疼痛瞪大的双眼沁着红血丝,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呐喊和质问。
展麟也不好受,嘴被完全遮住,鼻子也被堵了大半,他艰难地呼吸。心中泛起了不合时宜的委屈,吕和今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他,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想着,一夜未眠的泪腺终于止不住地开始崩溃,然而他的视线却依旧锐利,仿佛想要用眼力刺穿他面前的人,看看他的心中流淌的血液,是不是依旧是那样的鲜红。
最终,还是吕和今先松开了手,他看了看自己被抓伤的手背,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头舔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但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展麟。而展麟则是倚靠在隔间的墙壁上不断汲取着氧气,他将那只沾染了血的手挡在他和吕和今面前,透过染血的指尖的缝隙观察着这个受伤的人。
突然,展麟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戴着那枚戒指,他刚想把举起的右手藏起来,却被吕和今一把握住手腕,粗暴地按在了墙上,而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展麟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地抹去了展麟眼角的泪水。而展麟这才发现,吕和今的右手食指,同样也戴着一枚戒指。
也许爱的反义词从来都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左边与右边,就像天堂与地狱,一边温柔,一边狠绝,而两颗心就夹杂在这其中,被暴风雨翻弄。展麟的视线被泪水糊住,又被吕和今擦去,而重新清明的视线中,展麟看到吕和今的眼角也沁着几分湿意,发红的眼眶,和他们分手那天一模一样。
展麟时常对二人的默契感到惊讶,甚至觉得有些肉麻。但它就是客观事实,两个人这么多年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但对方在想什么,却已经了然于心。在沉默中两人的情绪渐渐沉淀,失去了初见时的锋芒,留下的则是满满的疲惫。
还是展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骗我。”
“没骗你。”
“别跟我玩儿文字游戏。”
吕和今叹了口气,看着展麟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我不信邪。”
“什么意思?”
吕和今放开展麟被钉在墙上的手,转而轻轻地搭住,就像一个绅士的吻手礼的预备动作。他用拇指抚过展麟食指根部的戒指,还转了两圈,像是想要仔细端详一番。
“如果爱情在你的人生总只能占5%,或者是10%,剩下的留给事业也好,留给你自己的梦想也罢,”吕和今盯着戒指入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那我就用我所有的筹码来赌,赌你的5%。”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昨晚,他像往常一样用小号点进展麟的直播间,而第二天就是“吕和今”的婚礼。而展麟在直播时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就算像吕和今这样了解他,也难以揣摩出展麟此时此刻的心境。直到他断断续续地说出,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时,吕和今才有了5成的把握。
当年的他太过弱小,他们的感情,他们的事业,都太脆弱,一场恋爱足以毁掉两个人。而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弟弟,也不是那个会被流言轻易摧毁的小主播,他现在要夺回属于他们的未来。
“你还爱我吗?”
吕和今发问。
展麟看着吕和今,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是不是吕和今结婚给他的刺激太大了,让他晕在了厕所里。然而刚刚被禁锢时的疼痛还是那么的鲜明,提醒他这一切都是明晃晃的事实。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得点了下头,后来又觉得自己点的幅度太轻,便加大了点头的幅度。然而吕和今站在那里没有回应,急性子的展麟索性揪住吕和今的领子,就像他们在一起时做过无数次的亲吻那样。然而他的动作却被吕和今用手挡住了。展麟还没来得及疑惑和受伤,就听吕和今开口说道,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吕和今拉开车门让展麟坐进去,还主动给他系上了安全带,这个距离感,就像是那10年的空白不复存在一般,抚平了展麟那一点因为亲吻被拒绝而涌起的不安。
车开动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着两人的近况,虽然展麟每天都会用小号关注吕和今的动态,也会在和二人的共友聊天时装作不经意地打探吕和今的消息,但听他亲口说出最近正在做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幸福感充盈他的全身。而聊到他自己,吕和今居然知道他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子,甚至偷偷在附近也买了一套。怪不得他偶尔会在附近看到吕和今,虽然每次看到他展麟都会绕很大一段路来躲开。
转向灯的声音打断了展麟的思绪,他看到吕和今握住方向盘的手上那三道明显的抓痕。他有些后悔自己在情绪失控时没有控制好力道。而吕和今发现展麟打量自己的视线,他笑了,说起话来都带着笑意。
“怎么了,心疼了?”
展麟没接他的话,在心里给他翻了个白眼,
“你就只用水冲了一下,小心留疤。”
“留就留吧,留了才好。”
“你!”
“我怎么了?”
展麟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真是一点都没变。但他还是不放心地用指尖摸了摸吕和今的手背,并特意避开了受伤的地方。这一碰,仿佛带着电流,让展麟浑身一激灵,快速抽回了手,但他又不甘心地再次触碰了吕和今的手背,然而这次他的手反被吕和今捉住,两只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别,开车呢!”
“没事儿,红灯儿。”
然而下一秒,红灯就不解风情地变了颜色。吕和今叹了口气,用拇指不舍地摩挲了几下展麟的拇指根,又快速地把展麟的手拉到身边啄吻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毫不意外地,他们被后车用喇叭催了。
吕和今赶忙挂档加油把车开了出去,然后他就听到展麟发出了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声,笑得停不下来。他很想转过头去看看展麟,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展麟笑起来的样子了。然而北京的路况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开车。气得他拍了下方向盘却不小心拍到了喇叭。而旁边的展麟笑得更大声了。
车开了许久,从城区开到了一处郊外的建筑前。旁边是几间商铺,背靠着一处公园,正对着他们的赫然是一座小教堂。
这显然超出了展麟的想象,他用惊讶的眼神询问吕和今。吕和今俯身帮展麟解开了安全带,这个姿势如同一个亲密的拥抱。而吕和今在解开安全带后也确实就势拥住了展麟。
“你还记得……分手后,你问我,最后有没有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你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
展麟默默点了点头,吕和今用手扣住展麟的头,凑到他耳边说道,
“我说没有,但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愿望。”
我想和你,办一场婚礼。
人生且漫长,你说我们没有资格说一辈子。
其实我觉得,人生苦短,我只争朝夕。
背德的恋人在神明的见证下接吻,离别是为了童话般的重逢。当爱情也只是娱乐的工具,只有愚者的逆行才能拥抱爱人的整个世界。
“成群的好友将祝福送给这对新人,希望他们今后的人生平安顺遂!”
新娘新郎起身向宾客们敬酒,新娘发现有两位不礼貌的客人竟然在她的喜宴上不辞而别。
她笑了,打从心底里开心地笑了。
愿那个和她心爱之人有着相同名字的人,总有一日,也能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亲吻他的爱人。
小番外
wx聊天界面:
阿咪1号:诶吕哥你快看
阿咪1号:请柬.jpg
Afaer-吕和今:诶!这可使不得!
阿咪1号:你想啥呢,这是我老公,给你看照片。
阿咪1号:吕和今.jpg
Afaer-吕和今:哟,真帅,哥们儿一看就是我兄弟。
阿咪1号:啧。
阿咪1号:说实话,当时家里叫我去相亲的时候我是真不想去,但看到我老公名字的时候我就突然来了兴趣。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叫吕和今的人。
Afaer-吕和今:这也太巧了吧,dramatic。
阿咪1号:对了,请帖要几张呀,展老师去不去?
Afaer-吕和今:其实我和他……
Afaer-吕和今:不对
Afaer-吕和今:咪子
Afaer-吕和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阿咪1号:什么忙?
阿咪1号:你也算是我和我老公的半个媒人了,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都包在我身上。
Afaer-吕和今:展老师那份请柬我来给他,他要是真找你来问,你千万别说你老公和我是同名同姓。
阿咪1号:?
阿咪1号:啥意思?
Afaer-吕和今:别多问了,帮我一个忙。
阿咪1号:行吧……
Afaer-吕和今:谢啦,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所以,吕和今,红包呢?????
站在会场门口送客的阿咪心想。
小番外2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还……嗯……有感情的?
那天在公司走廊擦肩而过,我看见你戴着我送你那枚戒指。
就凭这个?你就不怕这是我现在的恋人送的?这戒指相似的款式还蛮多的,不怕看错了?
可不就是你现在的恋人送你的吗?
啧,说真话,你怎么知道的。
就……到处打听呗。
好啊你个吕和今,堂堂大主播当起私生饭了是吧?
跟踪男人。
你……噗,你真是。
说的跟你没打听一样。
我没有,你别瞎说。
林亚都告诉我了。
啊?
你不隔段时间就会和他出去吃饭嘛,他都告诉我了。
好啊这老头儿,我回头找他算账。
那不行,要保护我方媒,啊不是,线人。
啧,开你的车吧。
嘿嘿↗
【银和展舰】哄一下吧
哥俩前天联动都好开心呀,造谣一下吧~
审核老师我真的什么都没写啊啊啊啊你就让我过吧😭😭
全文3300+ ooc🈶
01
吕和今刚唱了第一句就后悔了。就连他自己也听出来了没卡上拍子,后面喉咙越发紧着,就是发不出他想要的音调。
但是没有时间让他尴尬,他很快调整过来,继续主持。
-别紧张
在别的选手表演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吕和今瞟了一眼,是展麟发过来的,简短的三个字。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有些强势的命令,但吕和今就吃这一套。他深呼吸了一下,整了整衣服,喝了口水,感觉自己舒坦了不少。
比赛结束之后,他伸了个懒腰,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就......
哥俩前天联动都好开心呀,造谣一下吧~
审核老师我真的什么都没写啊啊啊啊你就让我过吧😭😭
全文3300+ ooc🈶
01
吕和今刚唱了第一句就后悔了。就连他自己也听出来了没卡上拍子,后面喉咙越发紧着,就是发不出他想要的音调。
但是没有时间让他尴尬,他很快调整过来,继续主持。
-别紧张
在别的选手表演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吕和今瞟了一眼,是展麟发过来的,简短的三个字。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有些强势的命令,但吕和今就吃这一套。他深呼吸了一下,整了整衣服,喝了口水,感觉自己舒坦了不少。
比赛结束之后,他伸了个懒腰,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就开始收拾东西——他昨晚又睡在公司里了。
刚把最后一件外套塞进包里,手机又亮了。
-到哪了?
依旧是展麟发过来的。吕和今看着白底黑字的三个字,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虽然字冰冷,但打字的人不冰冷啊!我男朋友也想我!你看!这就来催我了!
-正打车呢
-相信你男朋友打车的速度
-再等我半小时!保证到家!
-哦
-不想等你,先睡了,回来小点声
-啊~
-[小狗哭哭]
-好吧……那晚安
-晚安
吕和今坐上出租车,撅着个小嘴一直扒拉着和展麟的聊天框,期待着对面再发点什么。但是等了好久好久,展麟也没再说什么,页面依旧停留在最后的那一句晚安上。
“坏鱼……”吕和今嘟囔着,切屏到了b站,开始刷切片。
【银和展舰】不染
看见首页上标了个这么个标题的视频,吕和今有些奇怪。不染是他今晚唱的曲目,为啥会写着他俩cp名?
带着疑惑,吕和今点进了视频。
然后就听见他发挥失误的时候,展麟拿起竹笛为他伴奏,拿起麦克风和他虚空合唱,最后还为他解释。
嘿嘿,我又开心啦。
吕和今嘴角泛起笑意,摸了摸屏幕上展麟的脸。
真想快点摸到真的。
回到家,家里已经一片漆黑,只剩伊梦房间门缝隐约露出来的光。吕和今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房间,简单整理了一番,洗了个澡,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展麟房间门口。
他抬起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然后就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连外头路灯的光都被窗帘削减了大半,只剩一束漏网的光隐隐约约照在地板上。
吕和今慢慢走到床边,看见展麟正蜷着身子抱着被子,呼吸均匀地睡着。趴在床头看了一会,实在没有忍住,俯下身子捏了捏展麟的脸,吻在嘴角。
“哈!”展麟在他亲完自己后猛地睁眼,笑着看他。
看见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听见划破夜晚沉静的一声,吕和今吓了一大跳,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哈哈!被吓到了吧?”展麟一脸得逞地坏笑,坐了起来,揉了把吕和今的头。
“哇~展哥好会吓人呀~”回过神来的吕和今笑了,一下子爬上.床,得偿所愿地揉着展麟的脸,“真厉害~”
“啧…你放手!”展麟的脸被他揉得发酸,奈何力气没有人家大,扒拉了好几下也没能把作乱的狗爪扒拉掉。
“就不!”嘴上是这么说,但吕和今还是松手了,把目标移到了别的地方,搂住了展麟的后腰,把人一整个揽进怀里。
“想死你了……”闻着展麟头发上淡淡的清香,吕和今低头吻了吻展麟的发顶,圈着展麟的手更用力了。
“哎,你这人……”展麟推了推他的手,“疼啊!”
吕和今闻言松了点劲,低下头吻了吻展麟的唇。
展麟笑着抬手按了按吕和今的唇,捏着下唇揉着。
“明天一起吃午饭吗?”
“好啊好啊,吃什么,去哪吃?都听你的!”
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能凑到时间约会了。明天是难得的周日,难得他俩是联动,工作时间在一块,休息时间也就在一块了。
“想去小吃街。”
“你别到时候又都只吃一口就塞给我。”
“不乐意?”
“乐意~”
02
那晚吕和今就抱着展麟,两人睡了个好觉,直到第二天太阳都已经把整间屋子照得耀眼,两人才醒来。
两人迷迷糊糊地一起站在镜子前洗漱。展麟睡衣的领子有些歪斜,微微露出一侧的锁骨。
吕和今脑子还没开机,直勾勾地盯着展麟露出来的肌肤,俯身抬手去拿牙刷时,低下头在展麟肩膀上嘬了一口。
“哎…”展麟叼着牙刷,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吕和今的头。
“嘿嘿。”吕和今帮他把领子整好。
看得出来展麟是真的困,拿着洗脸巾在水龙头下冲了好一阵也没拿起来拧干,眼睛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站在镜子前就快睡着。
吕和今看着展麟,又被可爱到了,捧着展麟的脸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拿过洗脸巾,往展麟脸上轻轻地擦。
细细地擦完之后,又往手上倒了点护肤品,给展麟来了个脸部SPA。
“好了少爷,醒醒,真会享受。”吕和今拍了拍展麟的脸,把人扶起来,“我也得洗脸了。”
展麟就抱着手,靠在墙上继续闭目养神。
吕和今往水池里放了水,捧起一捧水就往脸上可劲呼噜。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不小心的,水随着他的动作溅起来,洒在了展麟的手臂和睡衣上。
“诶你这人…”展麟睁开眼,就看见吕和今满脸是水,刘海上还有水在往下滴,笑嘻嘻地看着他。
像得逞的小狗。
展麟笑了,伸手给他捋了捋刘海,抽了张洗脸巾就糊到吕和今脸上。
“快擦擦。”
“擦擦?”吕和今擦了脸,然后扶着展麟肩膀扭了几下。
“嗯?”展麟一脸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一大早就烧起来了的仿生人,愣了一会,然后大笑。
“哎你这人…我真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磨到快十一点总算是出了门。他们手牵手一起逛了小吃街,还一起拍了大头贴,还去刮了刮刮乐。
“哎我跟你说,前天我不是抱着要签的光栅卡去公司嘛,没手拿刮刮乐,我就让那老板给我抽了一张,结果你猜怎么着?”
展麟正一脸严肃地刮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怎么着?”
“我中了一百二!当时那老板表情立马就不对了……”
正好,展麟刮完了手上那张,一分钱都没中。
“谁问你了!”他把刮刮乐往垃圾桶一丢。
“哎呦,人不能和天斗是不是,”吕和今看着展麟气鼓鼓的脸,笑了,“你看着我来搞一张,让你看看什么叫做osoto!”
结果也啥没中。
“哟哟哟,osoto~”
“不玩了,我们走!”吕和今拉着展麟就从摊子前走开了。
03给play找个理由罢了
“我又抢到啦!”
“光头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吕和今咬牙切齿的喊叫和展麟放肆的大笑夹杂在一起,吵得四个直播间的人都耳朵疼。屏幕上那个圆圆的小球就这么把他和尤格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汤圆,顶在头上抢走了!
“展麟我记你一辈子!!!!”吕和今操控着小球,企图阻止冷面光头驴继续作乱,可惜冷面光头驴稳稳当当地顶着汤圆,跑向自己的阵营。
[冷面光头驴完成了一份订单✅]
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提示,吕和今咬牙切齿,跟尤格两人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打转。
对面的三妈和展麟笑得越发放肆。
“我,我…我祝你一辈子找不着真爱!”
“噢…吼吼,行…”展麟笑得脸都酸了。
气死了!!!!坏鱼!!!!
你,你惹了你男朋友,你就,你就算是惹了!看我发动态蛐蛐你!
下播过后,吕和今深思熟虑,写了一四句藏头诗。
展老师是真可以,麟出凤鸣就是你
真心一片被辜负,坏坏坏啊真是坏
展麟真坏!
被蛐蛐的展麟下了播,敲了敲吕和今的门。没等里头的人说话,打开门,就看见吕和今垂着脑袋坐在床沿。
“啥意思呀,你真心被辜负了,所以我找不到真爱啦?”展麟指了指屏幕,侧过头笑着看他。
“哼。”吕和今看了他一眼,就扭过头背过脸,留了个委屈的后脑勺给展麟。
“哎呦,生气啦?”展麟收了手机,伸手捧着吕和今的脸,“让我看看,哎呦,谁啊,谁给我们小吕蛋脸都气皱了。”
“哼…”
哼都没哼完,鼻子就被展麟捏住。吕和今吓了一跳吸了口气,不出意外地发出了猪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展麟笑得直往吕和今怀里倒,“有小猪!”
“那不是搁隔壁呢嘛。”吕和今搂住人,看着展麟笑,他也想笑,但是不行。
不能笑,我生气了,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展麟看着他硬是把笑意压下去的表情,笑得更欢了。
“噢噢噢好咯好咯,小脸还板板上了,不气不气,展麟坏。”展麟带着笑意,摸着吕和今的脸,伸着食指在吕和今下巴上挠了两下。
“给我道个歉我就原谅你。”
“不要。”
“不要是吧?”吕和今板板着脸,捞着展麟的腰就把人抱起来,往他身上乱摸。
“哎你……你摸哪呢!”展麟整个身子都悬空了,似乎一个不稳就会掉下去,只好抱着吕和今的脖子,扭着腰躲避吕和今作乱的手。
活蹦乱跳的鱼的衣服随着他躲避的动作变得凌乱,腰上的肌肤时不时蹭过吕和今。吕和今的气息变得有些急促。
“你就哄哄我呗。”吕和今把手停在展麟嘴角,蹭了蹭。
“我不。”
“你说的啊,再给你一次机会。”
吕和今难得展现出s的一面。展麟看着吕和今被情欲铺满的眼睛,心底有些害怕。
“就不。”
嘴硬的结果显而易见。听见展麟黏黏腻腻的道歉,吕和今吻住那张嘴,硬是要说他说的不标准不诚恳,要他再说一遍。
然后又在展麟红着脸哄他的时候,把人家一句话弄得支离破碎。
《苹果醋兑金汤力苏打水》
正文5k4 标题很酸 正文很甜
设定很长 正文主要是在亲亲
好孩子请斟酌(?)
双虚拟主播现实设定,参考了一点点现实时间线但不多。
具体大概就是去年7,8月份到年底,
做了一点双向暗恋 到 明恋+避嫌的设想。
其实想写这篇的原因是想到了一个弯恋直但是直先告白的设定。
为了方便理解把背景写在前面。(不读也不妨碍看正文)之后有空可能会写成文,或者如果有老师喜欢这个设定欢迎认领!
大概就是鱼一直暗恋狗,然后在二人避嫌之后狗狗因为自己别扭的心态察觉或者说是坚定了自己对鱼的感情,狗先给鱼表白,但是鱼觉得是狗...
正文5k4 标题很酸 正文很甜
设定很长 正文主要是在亲亲
好孩子请斟酌(?)
双虚拟主播现实设定,参考了一点点现实时间线但不多。
具体大概就是去年7,8月份到年底,
做了一点双向暗恋 到 明恋+避嫌的设想。
其实想写这篇的原因是想到了一个弯恋直但是直先告白的设定。
为了方便理解把背景写在前面。(不读也不妨碍看正文)之后有空可能会写成文,或者如果有老师喜欢这个设定欢迎认领!
大概就是鱼一直暗恋狗,然后在二人避嫌之后狗狗因为自己别扭的心态察觉或者说是坚定了自己对鱼的感情,狗先给鱼表白,但是鱼觉得是狗是营业上头,让他冷静一下,狗因为没谈过男生所以无法反驳鱼的说法,但随后鱼心软了,就说:“如果你半年后还喜欢我,那我就认真考虑。”
但是爱怎么可能隐忍,大概是年底,一次鱼喝醉了,狗把鱼带到房间后两个人绷不住了直接滚到一起,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候狗突然刹车,问鱼愿不愿意。鱼醉着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鱼脑过载,然后狗知道鱼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就开始哄(骗)鱼鱼说:
“你看假如把我和你告白比作求婚,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订婚了,订了婚的两个人做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句没头没尾没脸没皮的话先起了锅水又包了盘饺子,就是为了就这盘醋。
接下来是本篇
吕和今经常听人说,他不说话的样子其实很可怕。一双锐利的眼睛中,仿佛蛰伏着一只桀骜不驯的猛兽。
像一只孤傲的狼。
某个人这样形容他。但狼是群居动物,他刚想反驳,但那人紧接着说道,
“但你现在就像只大型犬,总是拆家的那种,太闹腾。”
“那展爷可得多带我出去遛遛,发散一下精力。”吕和今开着自动挡的车,空出来的右手拍了拍正坐在副驾驶的展麟的大腿。
“啧,这不是在遛吗,这两天光陪你到处转了,都没怎么直播。”
“劳逸结合才能更有效率的工作,你看你最近累的。”吕和今听到导航要他们下高速的提示,把搭在展麟腿上的手收了回去,打了圈方向盘,“上次我们录完歌出去吃饭,你吃着吃着直接睡着了。”
“我那是,是……”展麟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一句“你管得着吗”刚滑到嘴边,就被他咽了下去。
虽然直播的时候有些话需要他硬怼回去,但他们现在的关系,私下里再说这些就真的伤感情了。
但……他们现在究竟算什么呢?
展麟想不明白,也不想细想。这段感情他藏了太久,已经变成了习惯。
果然当时没有直接答应吕和今是正确的,他想。
正值盛夏时分,经济公司那边突如其来的“避嫌”的要求,打的两个人措手不及。
至于原因是什么,展麟在那场会议中基本上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自从他发觉自己对吕和今的感情之后,他那份小心翼翼地,用逢场作戏包裹的真心终究还是没能藏住。
还好不是被他本人发现,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互动没什么问题。”吕和今突然出声,他拍了拍那几页没有装订的A4纸,“之前的营业策略也很有成效,数据也在稳步上升不是吗。”
吕和今和负责运营的工作人员,围绕着二人是否要继续“营业”争论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展麟不想再听吕和今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
展麟飞快地翻了翻公司的新策略,里面的内容都没看进去就非常爽快地开口答应了。他甚至没有胆量看坐在他身边的吕和今是什么反应。
“你……”吕和今的眼神让展麟如坐针毡,他已经能想象出对方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最后吕和今深深地叹了口气,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声音都少了几分力度,
“我也没意见,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
之后的讨论展麟也是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点点头答应两声,实际上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不知道哪片深海之中,就像一只被关进玻璃瓶中丢进大海的鱼,把自己牢牢地封闭了起来。
工作人员也发觉气氛有些不对,草草结束了会议好让两个人单独聊聊。
一间不到10平的小会议室只剩下二人,展麟却觉得空气仿佛比人多的时候还要稀薄,他突然感觉胸口很紧,难以呼吸,但又不敢大口吸气,怕坐在他旁边的吕和今察觉出什么。
最后还是吕和今打破了这段沉默。
“是我不好,我不该任性的,我应该好好问一下你的意见。”
展麟完全不敢说话,他的眼睛酸酸的,他怕他一开口泪腺就要失守。但实际开口之后,他发现自己比他想象的平静,
“不,我和一般人不一样,可能是被观众看出来了。”展麟缓缓开口,“我自己其实并没有很在意,也没想着刻意去瞒着,结果反倒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应该多注意一些。”
展麟突然觉得嘴角一痛,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尝到一丝铁锈的腥味。
“跟这个没关系。”吕和今有些着急地开口,语气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气愤,展麟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他转头看向吕和今。
吕和今说话时是探过身子说的,展麟一回头,两个人的额头差点碰到一起。
太近了,展麟想。
展麟刚想躲开,却被吕和今把椅子转了过来,搭在扶手上的双手被扣住,整个人都被困在了椅子上。吕和今锐利的目光让展麟移不开视线,只能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两个人都愣住了,明明鼻尖都快碰上,但呼吸却都变得轻的几乎没有。
“是我,都是我的问题”吕和今好像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些不妥,他松开了展麟的手,重新坐了回去。但他的一只手又轻轻地搭在了展麟的手腕上。展麟没来由地回忆起自己曾问过吕和今为什么这么喜欢搭着别人,他具体说的什么,展麟已经忘了,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和亲密的人的肢体接触能给他一种在补充能量的感觉,让他安心。
吕和今看着展麟,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开口说道:“你不用做什么,就保持这样就好。是我之前说话做事太没分寸,我会改的。”
在展麟的印象中,吕和今虽然经常把“对不起”挂在嘴边,但那都是他犯欠之后的掩饰,这样郑重其事地向自己道歉,还是第一次。毕竟之前两个人除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从没闹过矛盾。
展麟没来由地突然有些难过,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变得很远。是真的越来越远了,他眼前的人和景象开始变得扭曲,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展麟,展麟,醒醒,到地方了。”
展麟被吕和今摇醒,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睡着了,他看了眼车载GPS上的时间,发现从他睡着到被叫醒只过了十多分钟。过短的睡眠加上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让他有些懵,眼睛聚不上焦。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主驾的方向,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放大,紧接着他的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但很快就离开了。
“再不起来,我就继续了。”
被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展麟的耳边响起,周围的空气也随着声音震动,还没清醒的展麟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耳朵爬到头顶,又沿着血管一路传到了他的指尖。怪异的酥麻感让他不禁轻哼出声。在听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后展麟突然清醒了一些,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却被捉住了手腕压回了座位。
“听话,张嘴。”
展麟想要开口反驳,却在开口的一瞬间被封住了双唇。吕和今有一颗上牙有一点尖,平时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此时他用那颗牙轻轻咬展麟的下唇,有一点痛却不会破。展麟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吕和今趁机入侵至被平时被牙关保护着的更深更柔软的地方。
吕和今先是试探性地用舌头轻触展麟的上颚,碰到那里时,展麟不自觉地轻哼出声。他刚刚还觉得关了空调的车内有些冷,但现在却感觉到身体内部缓缓升起一股热度。吕和今结束试探,开始用舌尖勾住展麟的上颚,有节奏地一下下撩拨他敏感的地方。被吕和今的舌尖勾到的地方痒痒的,却又伴随着更加奇异的感觉。展麟忍不住又哼出了声音,他不喜欢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但他控制不住。他想用自己的舌头把入侵者往外挤,却发现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小小的反抗反而像是他主动缠了上去,鼓励着侵略者做的更过分一些。
吕和今愣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之前就和展麟说,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要让他再逮到破绽。
展麟的舌头先是被缠着缓缓打圈,划过他口腔中平时不会去碰的地方,陌生的触感让他仿佛被电到一样微微打颤。紧接着又被吮吸住,慢慢被引导,逗弄着牵至牙齿的保护之外,然后突然被放开,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这让展麟有些措手不及,但被放开后他终于有机会重拾被夺走的空气。忙着汲取空气的展麟却忘了收回舌头,就像一只小猫在舔完毛之后忘了把小舌头收起来,吕和今没来由地想着,但比起小猫的可爱,展麟此时微微发烫的面颊和红透的耳朵只让他想做一些更过分的恶作剧。他放开了展麟的一只手,先是半握拳,用手指的骨节轻触展麟的耳廓。本就敏感的耳朵突然被有些微凉的指节触碰,让展麟打了个激灵。他偏过头想躲开,却被吕和今抚上了他的侧脸。吕和今的手指有些微凉,但是掌心确是热的,让展麟分不清那究竟是吕和今的手心的温度,还是自己的脸在发烫。
嘴唇又一次倾轧过来,这一次展麟找回了一些意识,两个人的唇舌交缠在一起,带起暧昧的水声。吕和今扣住展麟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但没有完全松开,指尖随着两个人接吻的节奏一下下轻轻挠着展麟的手背,然后变为十指相扣,而展麟没被扣住的那只手拽住了吕和今的外套的肩线,这份热度来的太过凶猛,他只能为自己勉强找一个支点。
被放开,又被吻住,又被放开,每当展麟想有些回应的时候就被放开,然后在他愣住的时候又被入侵,就像势在必得的猎人在逗弄一只可怜的猎物。展麟有些气恼,他突然用自己的额头撞了一下坏心眼的猎人的脑门,有些痛,这让吕和今明显愣了一下。趁吕和今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他反过来吻住了吕和今,但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可是刚刚清醒一点的展麟显然没控制好力度,他听到吕和今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他的舌尖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吓得松开了牙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别过了脸。他只是想通过反抗来表达一下内心中小小的不满,他没想让吕和今受伤,但他却忘了被欺负的那个人明明是他自己。
展麟见吕和今没有动作,又把脸转了回来,只见吕和今舔了舔那个本就不大的伤口,突然笑出了声,
“呵,小野猫会咬人了,嗯?”吕和今将头又凑到展麟的耳边,故意带着气音说道,“多咬几下,我喜欢。”
自从吕和今发现展麟的耳朵很敏感之后就很喜欢趴在他耳边说话,一度让展麟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免疫了,却还是每每都会被逗弄地打颤,眼角沁出几滴泪水。
“怎么还哭了?”吕和今的声音突然从坏心眼的逗弄变得异常地温柔,他吻去了展麟眼角的泪花,用手拍了拍展麟的头顶安慰道,“行了,不欺负你了,别哭了,嗯?”
展麟其实没想哭,那几滴泪也只是纯粹的生理反应。但被吕和今这样一安慰,一股没来由的委屈却冒了出来。可能是因为睡着突然被人叫醒,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不怎么美好的梦,让他的泪腺突然止不住了,几滴豆大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他不想让吕和今看到自己这样丢脸的模样,于是用双手环住吕和今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吕和今有些手足无措,车内的空间很小,他的一条腿还跪在主驾驶座,另一只腿挤在展麟的双腿间,这个姿势全靠他用手肘抵着座椅靠背支撑着,但展麟一搂上他,他瞬间就觉独木难支,就算他真的是仿生人恐怕也很难支撑住吧。吕和今莫名地想,然后差点被自己的联想逗笑。还好他有健身的习惯,现在他能撑住,不仅是因为男人的尊严,还因为他对另一个男人满满的爱意吧。
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着展麟的后背,“好了宝贝儿,想哭就哭吧,别憋着,刚才做噩梦了?”
“嗯……”吕和今听到埋在自己颈间的展麟闷闷地应声,“梦到,七月那会儿的事了。”
虽然展麟说的很模糊,但吕和今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
“那是梦不好,梦坏。”
吕和今安慰道,但他的这句话让展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自己的队友,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说什么呢?”,他轻轻锤了一下吕和今的胸口。
“回头让梦哥给你多整点儿好的,别成天总梦那些不开心的。”
“别贫了你,行了,我没事儿。”展麟轻轻扇了下吕和今的脸,或者应该叫“摸”。
“开心了?” 吕和今见展麟心情变好,还想凑过去亲亲他,但是被躲开了。
“你够了你,你是我的谁啊,我让你亲我了吗你就亲。”
“我不是你未婚夫吗?”
“你那纯粹是诡辩,什么叫‘把告白比作求婚’啊。你,你跟我,告……总之咱们约好的事情你别说你忘了。”
“放心,忘不了。”吕和今牵过展麟的手亲了亲,又有些留恋地蹭了蹭,说道,“我们说好的,半年嘛,如果半年后我还喜欢你,你就认真考虑。现在还剩不到两个月。”
吕和今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失望,展麟的思维再次被歉意攻占,但他们“半年的约定”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吕和今没有和男性交往过,展麟只是怕,怕吕和今和自己告白是一时上头,总会有清醒过来的一天,从小到大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不会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这样微妙的关系就这样从夏日持续到了严冬,两颗已经明牌的恋心被戴上了枷锁。需要考虑和权衡的事情太多,让他们不得不变得过于谨慎。但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咳嗽,疾病和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隐藏的三件事。两个互相喜欢的人都憋着一股劲,时不时还要用一些小手段刺激一下对方,看看对方吃醋或别扭的反应,来试探对方的心意有没有变。也因为这样不确定的关系,那些缺失的安全感无从弥补,从而诞生出争吵。但比起从前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他们确确实实地更加靠近彼此。原以为已经是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却因为这样特殊的形式变得越来越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而从来,欲发乎爱,爱发乎情,情之所至,有些事情的发生,就不是理性可以阻拦的。
“前几天,是我喝多了……”展麟说的时候有些心虚,所以声音很轻,但不管说得多轻,吕和今总是能精准地捕捉到。
“挺好的,我现在能这样亲你抱你,还是多亏了那次。”吕和今抵住展麟的额头,用手扣住展麟的下颚,忍不住又亲了一下,“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漏那么大破绽给我,我不可能忍得住。”
“你个诡计多端的大吗喽,还说要找我唱‘gentleman’,还'绅士'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你就说我做没做到最后吧,我已经很克制了!”
“你!”展麟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这个人平常就没脸没皮的,他甚至有些免疫了。但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两天他一直在逃避的事情,还是不免红了脸,就是不知道是被羞红的,还是被气红的。
“叮——”一声手机提示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吕和今的手机就夹在空调扇前的手机架上,展麟趁着吕和今转身拿手机的空隙,瞥见了他手机上的通知。
“预约日程提醒,您预约的22:00点‘京郊私人汤泉套房’已……”
吕和今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从架子上收到了牛仔裤的后兜里,因为太急脑袋甚至撞上了汽车顶棚。他吃痛地揉了揉脑袋,腿卡在副驾驶的座位里收也收不回去,只能一只手撑住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心虚地用余光瞥了一下展麟。
“不是说出来泡个温泉放松一下,私人套房是几个意思?”
“就,就,就是私汤嘛,最近很流行这个。”吕和今试图做一些无谓的掩饰,虽然效果几乎为零。
“那你之前跟我说的,200块钱抢了400多的驴团券,能泡温泉蒸桑拿还能在大堂过夜还包24小时自助的超值套餐是……?”
“咳咳,那个……”
“好啊,这小算盘打的,你小子骗我是吧!”
“诶唷!你轻点儿打,疼!诶!”
吕和今之心,路人皆知。除了某个心甘情愿被他拐走的笨蛋。
或者说,人家原本就是……
小情侣之间的事,别问!
我不及红蓝1/100的甜!
【折梅迎宵-银和展舰新年活动/2.9/4:00】《IE情侣恋爱实录》
“展麟不是你的玩具。”
预警:
全是我造谣,别当真。内含鱼苗彩蛋,不喜欢跳过最后一个。
(写完的时候很早,所以里面有bug,关于他俩后续讲的一些,以后可能补,也可能不补。)
灵感是大漏勺吕和今带来的日常小故事,感觉他很喜欢逗鱼,鱼每次给的反应也很让他满意。
————————————————————
◆01《面馆》
“老板他要加面!”
“怎么不多穿两件?”
展麟皱着眉看向走进面馆的吕和今,将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杯推给他暖手。
“我不冷,哎你点了吗?”
吕和今没有接过水杯,反而抓着展麟的手。温暖的感觉传来,不仅扫空了他工作的疲惫,也让...
“展麟不是你的玩具。”
预警:
全是我造谣,别当真。内含鱼苗彩蛋,不喜欢跳过最后一个。
(写完的时候很早,所以里面有bug,关于他俩后续讲的一些,以后可能补,也可能不补。)
灵感是大漏勺吕和今带来的日常小故事,感觉他很喜欢逗鱼,鱼每次给的反应也很让他满意。
————————————————————
◆01《面馆》
“老板他要加面!”
“怎么不多穿两件?”
展麟皱着眉看向走进面馆的吕和今,将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杯推给他暖手。
“我不冷,哎你点了吗?”
吕和今没有接过水杯,反而抓着展麟的手。温暖的感觉传来,不仅扫空了他工作的疲惫,也让他放下心来。
其实吕和今也在担心展麟,他比自己怕冷,冬天又容易手脚冰凉。
“我点了,你等下回家还是去公司。”
吕和今温暖的手掌也让展麟宽心不少,他伸手为他理了理头发。
“去公司,刚走一半就喊我回去来着,有个音声要重录。我想着走都走了,干脆回来陪你吃个面再回去吧。”
爱人的眉眼,总是最好的抚慰剂。
“在公司吃得了呗。没吃过面啊你,跑来跑去的,不累啊?”
展麟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很矛盾的。他当然希望与吕和今多待一会儿,同时也很心疼他来回奔波。
“可我想见你。”
“啧,油嘴滑舌……”
“嘿嘿。”
吕和今笑眯眯地盯着展麟看,他是一个有多少爱就要说多少的人。但展麟却羞红了耳根,低着头嗔骂他。对他来说,爱意往往是深埋。
“等下走的时候戴我的围巾,晚上会降温。”
展麟先点的面终于上桌了,但他顾不上吃,而是将自己的围巾递给吕和今。
展麟想着,面馆离家不远,走回去也不会很冷,但吕和今大概要忙到晚上,夜里的温度可不如白天。
他更需要围巾。
“好嘞,快吃吧你,面要坨了。”
吕和今接过围巾,催促展麟快吃。
“他们家的面真是越给越少了……你干嘛?”
展麟草草用筷子捞了两下面,低声抱怨了一句,却发现吕和今有一个起身的动作,吓得他一把拉住他,警惕地问他。
“我帮你说——”
吕和今还是挂着玩味的笑容,作势要喊老板过来。
“啊啊啊,别别别——吕和今!”
展麟丝毫不怀疑这个98e的家伙会做什么,但他是i人,喊老板过来当面抱怨面少这件事让他要窒息了。
“吓唬你一下而已哈哈,你吃吧,不闹你了。”
“吓死我了,你们e人真的……”
听吕和今这么说,展麟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刚准备吃第一口面,就听见吕和今举手大喊:
“老板!我要加面!”
展麟送面的手微微颤抖。
“小伙子你不是还没开始吃呢嘛,这么快就要加面?”老板走来询问。
“哦其实是……呃,确实是我要加面,我饿了。”
吕和今本想说是展麟要加,但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认怂,改口说自己要加。
“行!后厨,给这个小伙子多加一点。”
“谢谢老板。”
“客气了,下次多来。”
老板也是个爽快人,笑嘻嘻地同意了,很快也端来了吕和今的面。
“我再也不和你出来吃饭了,丢人……”
展麟上次在湘菜馆也这么说来着,上上次在火锅店、上上上次的炒肝店都是这么说的。
“快吃吧你,喏,我还没吃呢,分点给你。”
吕和今一边把自己的面分了一筷子给展麟,一边忍住不戳穿他。
“我不吃了。”
“吃吧吃吧,别浪费了。”
◆02《音乐节》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嗷,这我老婆——”
“没想到这里还有音乐节啊。”
“这算什么音乐节,一看就是这家商场搞活动,临时搭的台子。”
吕和今陪着展麟出来遛狗,路过一个新开业的小商场,门口搭了一个小台子。台上的主持人指挥着台下的观众,正随着音乐又蹦又跳,也有点小型音乐节的氛围。
“来都来了,一起跳啊!展麟,跳啊!宝宝,你也跳!”
e人吕和今就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连忙弯腰拉起小狗的前爪,带着它随着音乐节奏跳起来。
“你自己丢人吧,我和宝宝回家了。”
而展麟扯扯遛狗的牵引绳,他只想快点回家。
“让我们看看下一位幸运观众是谁,大屏幕滚动起来——”
台上的主持人示意大屏幕挑选幸运观众。
“展麟你快看啊,还有互动!”
“快把狗放下来,我要回家!”
吕和今兴奋地抱起小狗,希望能选中自己。展麟却扯着狗绳,恨不得没人看见自己。
“——这位红色头发的兄弟,就是你,来,请上台!”
大屏幕一顿扫后,居然真的定格在了吕和今脸上。他一把举起宝宝,拉起展麟的手就要往台上走。
“呜哇哦,我要上台了,走,我们一起——”
“我不去,放开我啊,宝宝咬他,快咬他!”
展麟拼命挣扎,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了吕和今的手不说,还一把抢过他怀里的小狗。
懵懵的小狗脑子转不过弯,呆呆地看着把他争来抢去的展麟吕和今,咧着嘴傻笑。
“算了我自己去。”
出乎展麟的意料,吕和今没有坚持,直接一个人上台了。
“帅哥,来,话筒给你,今天我们XX卖场迎宾大促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咳嗯——特别好,我祝你们生意兴隆,还有我有个事要宣布,咳咳……”
台上的吕和今握着话筒清清嗓子。
“完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台下抱着狗的展麟后背发凉。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嗷,台下那个蓝色长发的是我爱人!”
◆03《街边》
“他想问问你们冰淇淋哪儿买的?”
“我想吃冰淇淋。”
展麟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卫生纸,递给吕和今。
“刚路过麦当劳你不说?”
吕和今熟练地展开纸巾,铺在公园的长椅上,示意展麟可以坐下了。
“你看他们吃的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
“谁?”
吕和今将遛狗绳系在长椅的把手上后,抬头向展麟指的方向看去。
“那两个人手里的冰淇淋。”
展麟嗜甜嗜辣,尤其喜欢尝试没见过的食物。远处的行人手里拿着他没见过的冰淇淋,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哦,那你去问呗。”
“不去。”
“那我帮你去?”
“不许。”
“那你别吃了,忍着。”
“不忍。”
一段没什么营养但两人都乐在其中的对话后,吕和今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你!”
“凶我?”
展麟斜眼瞥了他一下,一幅“你小子胆肥了是吧”的样子。
“对不起……”
“哼。”
吕和今一下子泄了气,但他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小情侣间打打闹闹的小情趣罢了。看着展麟噘着嘴的样子,他忍不住也笑起来。
“走吧,说说而已,去牵着宝宝回家。”
展麟站起身,将垫着的纸巾叠起来扔进垃圾桶,催促着吕和今快点解狗绳。
然而两人并肩往回走的时候,刚巧又路过了拿着冰淇淋的路人,吕和今突然歪头,指着爽朗发问:
“你好,他想问问你们的冰淇淋在哪儿买的?”
“前面左拐的巷子里,可好吃了,现在去应该还有点剩。”
“好嘞谢谢您,吃好喝好啊。”
“不客气,都应该的。”
来不及等展麟反应过来,一场e人与e人的对话就结束了。吕和今心情大好,拍了一把呆在原地的展麟,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走,给你买去。”
“救命你为什么要和陌生人提我,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很想吃啊啊啊——再也不和你出来遛狗了!”
◆04《电梯口》
“诶你知道吗?展麟……”
“今天的电梯好慢啊,他们楼上在干嘛呢?”
伊梦看着电梯的光标停在同一层楼久久不动弹,有些疑问也有些不耐烦。
“走,爬楼梯。”
吕和今指指旁边的紧急逃生楼梯口。
“不爬,影响我一会儿练舞的发挥。”
林亚面无表情地否决了吕和今的提议,今天要练舞已经让他汗流浃背了,怎么还要爬楼梯。
“你确定你的舞技会被影响?”
伊梦投来怀疑的目光。
“算了,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们看个东西。”
吕和今看着电梯还没有动弹的意思,伸出右手手腕展示给伊梦和林亚看,等待着他们接话。
“啥啊?呃……一个皮筋?”
伊梦左看右看,只看到了他手腕上套着一根黑色的头绳。
“一个皮筋?不是,伊梦你只能看到一个皮筋吗?”
吕和今夸张地表现着自己的不可置信,然而他手腕上真的只有一根皮筋,很普通的那种,某多多9.9包邮一大包。
“展麟的皮筋是吧?”
林亚看他那个嘚瑟样就知道事情一定与展麟有关。
“诶~要不害得是林老师呢,这么大年纪没白活。”
吕和今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准备讲自己和展麟关于这根皮筋的小故事。
林亚看破一切,悄悄给已经在公司的展麟发信息:
『吕和今又在爆料你俩的情趣小故事了。』
『?他怎么什么事都往外漏啊!你让他听下一条语音。』
“我跟你们说,这个皮筋是展麟昨天晚上要洗澡,然后他……”
吕和今只要开始讲展麟的事,就会自动进入一种无人之境。
“电梯来了,走吧。”
伊梦冷漠地走进电梯。
“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讲完。”
吕和今急了,电梯哪儿有给兄弟们炫耀展麟小故事重要!
“吕和今,展麟有话对你说。”
“啊?”
林亚在吕和今的疑惑中点开手机免提,展麟的咆哮声从手机中传出:
“你再敢在外面多说一句,你你你、你回家给我等着!”
◆05《出租车》
“师傅你车怎么这么味儿啊,给我男友都熏晕了!”
吕和今与展麟坐在出租车后座,各自戴着耳机听歌,然而吕和今的手臂突然被展麟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
吕和今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展麟,他戴着口罩歪着头眯着眼,有气无力地指指手机。
“干嘛打我?……哦哦让我看手机啊。”
得到指令的吕和今赶紧掏出手机看信息:
『你靠我近点』
『几着安全带呢,怎么靠你金点?你咋了到底?』
吕和今看着展麟,觉得他状态确实不太对,有些心急地打字,错字也来不及改。
『晕』
看到展麟发来的“晕”字,吕和今不顾安全带扯着肩膀,试图侧身去看他。
“怎么了麟?晕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放缓声音,温柔地询问这着。身体尽量向展麟靠近,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
“别发消息了嗷,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看多了屏幕更晕。”
吕和今摸摸展麟的手和额头,发现体温正常,松了口气,但他沉默不语的态度仍然有些急人。
“怎么了?要不给你开点窗,我先帮你把口罩摘了吧。”
“不要!”
吕和今刚想伸手把展麟戴的口罩拉下来,就被展麟厉声制止,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开点窗吧,少开点,冷……”
展麟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赶紧压低声音解释:
“你不觉得车里很臭吗?好像钻进了司机的臭被窝,熏死我了。”
“别钻人被窝,我不允许。”
得知展麟没有身体上的不舒服,只是嫌弃出租车臭了,吕和今彻底放下心来,还有闲情逸致和他半开玩笑地吃醋。
“这是重点吗?算了,你再靠近点,比起臭出租车,还是你身上的大地香水好闻一点……”
展麟也扯着安全带,往吕和今身边挪了挪,想把头靠在他肩上。
“咱们干脆下车,重新打一辆吧。”
“别麻烦了,我忍忍……哎呦晕死我了,本来昨晚就没睡好……”
展麟虽然心里不满,但不打算和司机说,忍忍就过去了,在外面惹了他就像惹了棉花。甚至如果司机下车前求他给个好评,展麟也不会拒绝的。
但吕和今不打算忍,他性格外向,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展麟在自己面前忍气吞声。看着蔫吧的小鱼,他都心疼了。
“师傅!您下次能不能注意点卫生啊,车里臭烘烘的,看给我男友熏得!”
◆06《麻将桌》
“赢的钱不用给我,直接给展麟,他管钱。”
彩排结束后,距离团播时间还很早,吕和今发挥自己的e人特长,拉着公司里其他还闲着员工,组了一局麻将。
展麟也稀里糊涂地上了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吕和今赢了不少钱了。
“二万。”录音老师随手打出一张牌。
“嗯……四条吧。”其他项目的公司同事深思熟虑后也打出一张牌
“啊?又到我了啊,这让我怎么出……”
展麟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排麻将,陷入纠结。
“你想好哦,我可听牌了。”
吕和今笑得有些欠揍,故意凑上去影响展麟思考。
“别说话!烦死你了,就是你一直在我旁边说话,我今天才输那么多的。”
展麟一把推开吕和今的脸,又攥起拳头捶了一记他。
“怎么我说话你都要管?”
吕和今揉揉挨打的地方,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满意的神情。熟悉他俩做派的录音师毫不奇怪,但不太相识的同事却有些惊讶。
“我管你怎么了?就管。哼……九筒。”
“哟,九筒啊——”
吕和今在展麟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做出一幅要推牌的样子,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啊?吕和今又要胡了?你今天赢展麟二百块了吧。”
录音老师不敢相信,难道他真是欧皇?
“准确来说是赢他一百八,还有其实我不要九筒嘿嘿嘿,我出六条。”
吕和今盯着展麟杀人的眼神,嬉皮笑脸地打出六条。他很享受逗展麟,尤其是看他气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要九筒你喊什么喊!”
“怎么了,吓唬你一下呗。”
“啧,没眼看……北风。”
录音老师摇着头出牌,这糖多了,人也麻了,不如打牌来的实在。
“怪不得我们那儿好几个小姑娘也磕呢,你俩几局麻将下来,快把我们秀翻了,白板。”
不熟悉的同事倒是很新奇,现在看来,他们俩在屏幕上还是收敛了,私底下比那些切片腻乎多了。
“啊,老师您那边也有这么有品的同事啊。”
吕和今致力于寻找每一个有品的红蓝粉。
“你给我闭嘴……發财。”
“哎哎哎,發财我胡了!我还是字一色,展麟~掏钱吧~”
吕和今生怕展麟反悔,一把抓住那张發财不肯放手。
“我不玩了,你!你耍赖——”
展麟见他又胡一把,气得站起来要走,吕和今赶紧丢下麻将牌,伸手环抱着展麟的腰。展麟推脱不得,反而揪着这样暧昧的姿势拉扯起来。
“又开始了,我今天输给吕和今就算了,还要被你俩喂狗粮。”录音老师也推倒了自己面前的牌。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收摊吧。今天就吕和今赢最多,我直接转账给你呗。”陌生的同事见状也准备结束。
“老师您直接转给展麟吧,他管我生活费的。”
吕和今一面控制着不断挣扎的展麟,一面转头对他们说。
“你们感情真好。”
“那是——老师,您是不知道,展麟有多黏我,没我他连吃面都……唔唔!”
眼见吕和今又要说些有的没的丢自己的脸,展麟连忙捂住他的嘴,先笑着解释,又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老师我们先走了哈……你再说一句试试!”
……
“行啦,别气了,我的钱不是你的钱吗?”
吕和今没想到团播结束后,展麟坐在出租车还气呼呼地不理他。便向他摇了摇手机屏幕上“转账成功”的画面,哄着人。
“切,这都是看在钱的份上,没钱谁跟你啊。”
◆07《大型超市》
“展麟我要买这个——”
展麟手上拿着两款不同的洗发水,算了半天还是没算出来哪种折扣更多,干脆挑了自己喜欢的香型放在推车里。
刚想招呼弟弟们往前走,却发现只剩下吕和今一个人还推着车,林亚伊梦都不见了。
“诶?伊梦和林亚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林亚抢打折鸡蛋去了,伊梦在排队领试吃。”
“那算了,我们先去买日用品,我看下备忘录啊,嗯……纸巾、洗衣液、还有百洁布。”
展麟打算先买完计划的东西,大不了出口处再集合,便与吕和今推着车往前走。然而路过酒水柜台时,吕和今突然不走了。
“展麟,我想买酒。”
“又买?家里不是还有吗,喝完再买,喝酒不伤身呐?”
展麟夺过吕和今手里的酒瓶,放回货架。他知道吕和今偷偷买了酒水藏在房间,买了的展麟也不想计较,但买新的绝对不行。
“家里的是啤酒,我想买两瓶红酒嘛,哎你不觉得我们回去整点红酒往杯子里一倒,特有情调吗?”
吕和今试图用浪漫的画面劝展麟。
“是吗?然后呢?又把我灌醉,这次你打算干什么呢?你心里想的是情调还是调情自己清楚。”
但展麟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给他。
“呃……上次是意外……”
“哦,意外。意外是指你床头柜里一应俱全是吗?”
展麟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周围没人,才压低嗓子对吕和今说。毕竟是公共场合,他可不想引起太多注意力。
“我说我买红酒是打算给你煎牛排你信吗?”
“你再给我装!”
吕和今看着铁面无私的展麟欲哭无泪,越想越委屈,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那有什么办法嘛,那怪你太好看了,我很难忍住的!”
“你你你——”
展麟一下子红了脸,发现周围有零星几个人投来奇怪的目光,瞬间结巴到说不出话来。
“很难把持住的你知道吗?你整天在我面前晃,谁知道你都擦了什么,香得要命!”
“别说了别说了,快住嘴,你都在说些什么啊啊啊!”
越来越多路人的注视让展麟恨不得原地融化,流进地砖的缝隙里。
“你又白,穿个宽松的睡衣在家里走来走去,动不动就露个肩、露个腰的,我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看!”
“啊啊啊,别说了,有人在看我们了,救命我要窒息了。”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展麟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蒸发了。但吕和今却像没事人一样,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看就看呗,我拿不出手吗?”
“拿不出!”
“你说气话,我不信。”
◆08《理发店》
“哎哎哎,剪多了嘿,他都说了剪3cm,你不认数啊?”
“剪个什么发型?美……帅哥。”
难得空闲一日,吕和今陪着展麟去理发。一进理发店,员工便迎了上来,对着展麟欲言又止,一时间两人都尬在原地。
“哈哈哈哈美帅哥,你听见没展麟哈哈哈。”
吕和今的笑声打破尴尬的沉默。
“你再笑?”
“我不笑了。”
展麟浅浅一个眼刀,吕和今立马收声。这就叫大丈夫张弛有度、能屈能伸。
“不好意思啊客人,长发男客人不多见,来坐吧。”
“稍微剪短一点,3cm吧,修齐一点。”
理发店的员工招呼展麟坐下,吕和今便站在一旁玩手机。
“行。客人考不考虑染发,我看你发质蛮好的,换个发色试试?您皮肤白,换什么颜色都撑得住。”
“呃……不用了吧。”
店员的热情推销让展麟有些无所适从,说实话,他对这种非常自来熟的人有点难以招架。
“试试呗,我们现在有活动,办月卡送一支,办年卡单次免费!我给你看这药水,进口的,不伤发根的!”
“他不用。”
店员仍在努力推销着,但这次没等展麟拒绝吕和今就出声了。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略低的声音确实有点压迫感。
“啊不用也行,但是我看您发梢有点分叉啊,客人要不做个焗油,水母头特适合……”
“他不用。我说哥们儿,咱就剪头不搭话,行吗?”
吕和今也不玩手机了,一米八五的个子,干脆站在理发师的侧面,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展麟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果然e人在外就是i人的嘴替,吕和今还是很靠谱的嘛。
“行行,诶你们干什么工作的啊?”
“他不爱聊天。”
店员悻悻地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解闷。
“哦,所以你是他朋友?你俩看着不像亲戚,长得不像。”
“他是我……”
“男友。”
没等吕和今说完,展麟就抢答了。刚才吕和今表现让他很满意,所以他说出“男友”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很自豪的。
这句“男友”也极大地满足了吕和今,他背后无形的狗尾巴摇了起来,维持了不到一刻钟的深沉男人设也有些绷不住了。
“哦,般配,般配哈哈。”
“那肯定般配啊,我跟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啊……”
得到店员肯定的吕和今更加喜形于色,完全忘了刚才的酷哥模样,反而拉着店员开始讲自己和展麟一路以来的爱情故事。
……
“客人……您能不能让您男友歇歇,像他这么能聊的人我真没见过……我真的不想知道你们恋爱第三个月去哪些餐厅吃饭了……”
“要不你拿剪刀把我耳朵剪了吧,或者剪了这家伙的舌头。”
◆09《聚餐现场》
“我们家展麟会拉警报,你们不听就亏了!”
难得的项目组聚餐,几乎所有的参与人员都来了,甚至几个高级领导也在。虽然聚餐还没结束,但展麟已经吃饱了靠在椅子上休息。
“展麟你快去看看吕和今吧,他真的喝大了。”
林亚从背后轻轻拍了拍展麟的肩,因为他与吕和今都能喝酒,所以和展麟不在一桌。
“嘿——他小子不是答应我就喝一瓶的吗?”
展麟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一瓶?他都快喝得血管里没有一滴血,全是酒了。”
林亚侧开身,让出视野,又指指那边趴在桌上的吕和今。
“我真是一会儿不看着他,他就要上天了!一天天的,把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
展麟气呼呼地向吕和今走去,嘴里还念叨着数落他。
“吕和今!你还在喝,喝喝喝,喝不死你……呃,老师们好。”
展麟先抢过吕和今抱在手里的酒瓶,又给了他一记暴栗,接着拎起耳朵骂他。骂了两句后又突然发现上司也在这桌,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展麟来得好,快快快,他念叨你很久了。你要不先扶他去厕所,或者在外面吹吹风?”
“行,真是让大家看笑话了哈哈,我带他先走了哈。”
展麟吃力地抄起吕和今的一只胳膊,架着他想离开。吕和今却像只八爪鱼一样,反而搂着展麟让他迈不开步子。
“展麟……展麟……”
“别嚎了,让你喝这么多。醉死你,该!”
展麟一脸怒气地拍掉了吕和今掐着自己腰的手,转头又笑眯眯地和其他人告辞。
“那什么,老师们继续吃啊,我先带这个酒鬼走了哈……”
“好的,你们去吧。”
“不行!我不走,我和你们说,展麟、展麟他有才艺的!他会拉警报——”
“啊?”
“你闭嘴!”
吕和今像个在家庭聚餐上炫耀孩子的家长,硬拉着展麟表演节目。其他同事都被他整得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展麟本人更是下不来台。
“我们家展麟还会吹笛子!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但醉鬼吕和今读不懂气氛,他的大脑现在只能思考一件事:必须让大家知道我的小鱼有多优秀,尤其是在上司面前。
“又能吹笛子,又能拉警报,这叫——能吹能拉!”
“哈哈哈哈……”上司被逗乐了。
“我去,今晚展麟绝对罚吕哥要跪到天亮啊。”伊梦嚼着饭菜看戏。
“坏了,好像是看我看的,展麟不会连坐到我头上吧。”林亚开始思考怎么撇清自己。
“我一辈子行善积德,怎么就栽在这小子手上了。”展麟认命地看着身旁又闹又笑的眉眼。
◆10《小型超市》
“谁允许你插他队了?欺负我男友脾气好是不是!”
“快点快点,哎呀你走得好慢,我都要饿死了。”
展麟拎着购物袋走在前面,频频回头催促身后的吕和今走快一点。
“你提着这个没柄的榴莲能走得快?”
吕和今手上有一个小榴莲,但柄不知道为什么掉了,他只好揪着几根突出的小刺,走得很艰难。
“这边好多人排队付款呢,你再磨蹭等会儿队伍都排老远了。”
展麟被他滑稽地姿势和苦大仇深的脸逗笑了。
“不是,你挑的这个榴莲没柄啊,我得揪着这个刺儿,很累↘↗的——”
吕和今看着展麟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反而心情好了不少。
“那……那我也不帮你拿,你自己拿吧嘿嘿嘿。”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馋猫。”
吕和今终于走到展麟身后和他一起排队等着结账,两人就一些没营养的话题说说笑笑,享受着独属他们的氛围。
“我会员卡呢?是不是在你那里啊?”
“在我兜里,我拿着你的榴莲呢,你自己掏一下。”
“哪儿呢?哎呀你这兜太深了,下次给你缝起来,气死了。”
“哥哥,你掏卡,不是掏我!别乱摸行吗。”
“我哪儿掏你了,大庭广众的你别乱说……哎呦!”
就在展麟在吕和今口袋里找会员卡的时候,一位陌生的老太太突然挤开了他,插在他们队伍的前面。
“你!你……”
“干什么!”
展麟一着急嘴皮子就不利索,涨红了脸也没说出来什么重话。插队的那人见他白白净净,不像难缠的样子,更来劲了,反而一幅占理的样子。
“我、你!哎你怎么能这样啊……”
展麟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看着这位老太太年纪不小了,也不敢起什么大冲突。
“怎么了麟麟?”
状况外的吕和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口袋附近的身体上。
“没事……”
展麟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算了,这老太太插队就插队吧,反正他也不着急,别把她逼急了往地上一躺就不好办了。
“怎么了?怎么委屈上了?谁欺负我的小鱼了。”
吕和今看展麟情绪低落,知道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前面陌生的老太太身上。
“她插你队了?”
“算了,在外面别和人起冲突了,我们工作也挺特殊的,万一被人拍到……”
吕和今看到有人欺负展麟,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但展麟顾及两人工作特殊,不想吕和今为了一些小事冒险。
“我说你插什么队啊!啊?就说你呢!”
“我又没插你队,你嚷嚷什么?”
插队的人转过身,先被高大的吕和今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凶横起来。
“你欺负他就不行!怎么着,看他长得文文弱弱的好欺负是吧?你怎么不冲我来!”
“吕和今,算了……”
眼看周围几条队伍的人都明里暗里向这边看过来,展麟更加担心。但吕和今一把将他护在身后,一定要帮他出一口气。
“你是哪来的?关你什么事?”
“我是他男朋友!”
“哟,俩大小伙儿害不害臊啊,欺负我一老太太。”
插队的那位看到越来越多的路人在注意这边,也有些着急,情急之下用菜篮子推了一把吕和今。
这个动作彻底点着了展麟的火,他只是性格偏i,又不是毫无底线的受气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为自己出头的吕和今受欺负。
“你怎么推他呀!不允许你推他,只有我能推他你懂不懂!你插队还有理了,这都有监控明明白白,你先插队你先动手!再吵我就报勾!保安大哥,这里有人扰乱秩序——”
展麟也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平时一句绕口令卡三分钟的嘴皮突然利索起来了。一顿输出把吕和今都看呆了,甚至还有路人鼓起掌来。
“切。走就走,不买了。”
插队的那位看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又看到正在靠近的保安,丢下商品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还在紧张大喘气的展麟,和一脸崇拜的星星眼吕和今。
“哇,哥哥刚才好帅。”
“哼,也就一般般吧。捧好我挑的榴莲,我们回家。”
◆11《KTV》
“展麟!让我看到你的双手!芜↗”
“这谁点的歌啊?”
公司团建的包厢内,同事甲看着点歌台上的歌名满头问号。
“《野花香》?听名字就感觉很古早。”
同事乙凑过去看,一时间想不到公司哪里有符合这个审美年龄段的员工。
“什么?到《野花香》了吗?我点的我点的,我来我来。”
吕和今顶着一头显眼的红发从沙发上快速移动到点歌台,拿起话筒就准备唱歌。
“坏了,他又开始了。”林亚扶额。
“糟了,又要被洗脑了。”伊梦抱头。
“啧。”展麟皱眉。
“咳咳,各位老师们、同事们,一首《野花香》送给各位,尤其是送给展麟——”
吕和今在MV投影前双手高举,在头顶比了一个夸张的爱心,展麟看到后连忙低头避开视线。
“哦,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我们公司那个企划里的嘛。”同事甲一拍大腿,怪不得这声音这么熟悉呢。
“我早就听说他和他们队那个蓝的很喜欢秀恩爱,果然是。”同事乙的眼神在展麟吕和今之间来回穿梭。
“野野野野野野花香~”
吕和今身上老一辈艺术家的气质浑然天成。
“不是,他这么好的嗓子唱这个?”
同事甲有些无语,他一个外行人都能听出来吕和今唱歌确实有功底。
“我去你快看,他一直盯着那个蓝毛小哥,把人耳朵都盯红了啊!”
然而同事乙的重点却不在歌曲上,而是盯着在人群中捂脸的展麟。
“……醒来依旧是满地野花香~展麟!你为什么不唱!”
吕和今几次将话筒递给展麟,但展麟只是捂着脸撇开头。即使这样,吕和今仍孜孜不倦地和他互动。
“展麟,我唱的好吗?你喜欢吗?芜↗”
“展麟——让我看到你的双手——”
“鱼鱼宝宝为什么不说话!”
“……你说的那个蓝发小哥是不是要碎了?”
同事甲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磕死我了,年下狗狗1和害羞美人0,怪不得前两天我去交表的时候,看见财务姐姐也在刷他们的切片,这么有爱。”
同事乙的头顶冒出了可疑的粉色泡泡。
“野↘↗花~香↗……好的,一首《野花香》送给大家,咳咳,我还有话对展麟说。”
“我不想听了,救命啊。”
结束了一曲高歌的吕和今明显还意犹未尽,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说。而刚想逃离的展麟却被林亚伊梦一左一右架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展麟,野花再香,也不如你这朵家花香!OK谢谢大家!”
吕和今又是一个潇洒的甩头,他确信,展麟肯定已经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了。
“啊?这俩人把公司团建当play的一环吗?”
同事甲目睹全程,世界观有些崩塌了。
“我磕晕了,他们cp名是什么啊啊啊!快来个人告诉我!”
同事乙显然已经上头了。
◆12《小区散步》
“我吕和今也算儿女双全了。”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啊,都不累吗?”
昨晚直播到凌晨的展麟一大早就要起来遛狗,他打着哈欠强撑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问身边兴高采烈的吕和今。
“累?为什么会累?”
吕和今再次确认了一下胸口的背包,绑紧之后一把抄起地上的恭恭,抱着猫就塞进了背带式猫包。
“喵呜~”
“哦哦哦,给我们恭恭裹紧点,别吹着风。”
吕和今像个奶爸似的,抱着猫颠了两下,又拍着猫屁股哄了两声。
“你干嘛非要带猫出来啊,这小肥猪,少说十几斤。”
展麟牵着宝宝跟在他身后走,没想到刚说完“小肥猪”,恭恭就回头冲他喵喵叫。
“你看你,当着孩子面说人家胖,他能乐意吗?”
“嘿,这小没良心猫,昨晚我喂他两根猫条,给他至少拍了半小时屁股!”
展麟刚想伸手去捏恭恭的肉脸,吕和今就突然向前跑了几步,似乎是见到了熟人。
“诶!大爷——”
“哟,小伙子来啦。”
“大爷好!”
等展麟牵着宝宝匆匆跑过去才发现,吕和今在和门卫大爷聊天。
“哎,这就是你常提的那位?”
“是,这我爱人。展麟,来!”
“哎呀你……大、大爷好。”
吕和今手臂一甩,搂着展麟的肩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向门卫大爷介绍着。但两人的肩膀撞到了一起,展麟刚想打他,有顾忌着有外人在,生生忍了下来。
“哎呦这小伙子也俊,真有福气啊。”
“大爷您看,我闺女和我儿子。”
吕和今指了指脚边歪着头傻笑的小狗,又颠了颠胸前挂着的小猫。
“呜汪!”“喵呜~”
“哈哈哈,挺好的,你们年轻人现在是兴养个宠物什么的。”
“那行,大爷,我们先走了,您慢慢锻炼。”
和大爷告别后,展麟看着情绪更加高涨的吕和今,大概猜到他今天非要带猫出门的原因了。
“什么你闺女儿子,这我妈养的好吧!”
“对对对,咱妈养的。你看看你展麟,带孩子的事不能都丢给父母。”
“你、你死一边去!谁和你有孩子了?再说我和刚才的大爷都不熟,刚才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尴尬。”
“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有这种事?那放我兜里,我帮你揣着。”
“你滚。快点遛狗,遛完回家。”
展麟搓搓冻红的手,突然使坏,贴着吕和今的脖子塞进去,想冻他一个激灵。
但吕和今却没什么反应,反而抓着展麟的手心往自己脸上贴。展麟听老人说冬天摸脸容易生冻疮,连忙抽手,却被吕和今攥住,继续用体温暖手。
“不行,我还要给剪草坪的大爷、扫地的大娘看看,让他们看看你有多好看,还有我们的宝宝恭恭。”
“你干脆小区门口拉个横幅得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心有灵犀啊展麟~”
“滚,你敢拉横幅我连夜扛着车回我妈家。”
“你真狠心呐,渣男,这点小事就要回娘家……哎呦,我这大胖儿子挺沉啊,不愧是实心小猫咪。”
◆13《收音棚》
“怎么样,我男友唱歌好听吧,他可是歌势~”
“不愧是展麟,歌势名不虚传,太牛了。”
刚录完一支音声的工作人员对展麟的工作质量赞不绝口。
“话说为什么你在这里,你不应该在外面排队等录音吗?”
但他的好脸色没维持两秒,很快就冷脸,转头看向吕和今。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不在休息室等录音,反而在这听展麟唱歌。
“怎么了?我男朋友录歌我不能陪同啊?”
吕和今这才收了一直偷拍展麟的手机,一幅恋爱脑晚期的样子。
“可恶,我纯洁的录音棚沾染上恋爱的酸臭味了!我的小录音棚不干净了!”
“你这是嫉妒我和展麟绝美爱情。”
“你再说我等下让你重录八百遍。”
“我不说了,别一会儿赶不上约的餐厅。哎,你知道吗?展麟非要跟我去吃……”
吕和今是这样的,稍不留神就出发被动技能——讲展麟。但录音老师明显不想听,直接打断了他,打开话筒和展麟说话:
“很好,你先休息一下,喝点水,再补几个和声就行了。”
“好的,谢谢老师嘿嘿。”
和展麟说完后,录音师的心情稍微好了不少,连带着看红毛都宽容了许多。
“展麟还是那么客气。”
“不是的,他就是害羞了,他害羞就喜欢傻笑,哎跟你说你也不懂。”
看到吕和今嘴角的笑,录音师知道这小子一定又幸福了。
“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吕和今。展麟那么内敛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看上你?事到如今我还不敢相信i人和98e在一起了。”
“什么话!我们俩气质很搭的好吗?展麟私底下很疯的,还傻傻的,嘿嘿,超级可爱。”
“你俩真是笨蛋配笨蛋,凑一对儿了。”
◆14彩蛋《床上》
“哥哥,我猛不猛?”
“吕和今……哈……慢一点……”
“什么?我听不见?”
“我叫你慢一点啊……啊!”
“哥哥说点好听的求求我。”
“我才不说……唔嗯……”
“嘴硬的话,吃苦头的可是你,展麟。”
“起开~”
“你为什么这么香啊?”
“嗯……你别说了。”
“你看着也不胖啊,怎么摸起来哪儿都软软的,手感真好。”
“唔,闭嘴啊……”
“展麟,你放松点,又不是第一次还这么紧张。”
“这种时候能不能闭嘴啊你!”
“你确定要我闭嘴?我说说话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既然你不让我说,我只好全力以赴了。”
“等等!我还没准……唔啊!”
◆15彩蛋《幼儿园》
“哈哈哈哈哈,展麟!你看我帅不帅,我拿了苗苗幼儿园《反恐精婴》比赛第一名——”
幼儿园的操场上正在举办亲子运动会,一个红发男子扛着两把染色水枪已经杀到超神了,周围的小孩子都一边尖叫一边笑着逃开。
“苗苗,你爸爸好厉害呀,他一个人‘杀’了所有人。”
坐在一旁的女同学对苗苗投去羡慕的眼神。苗苗爸爸真的好帅,又高又帅,没有秃顶也没有大肚子。
“那不是我爸爸,是我爹爹。”
苗苗一边吸着小水壶里的牛奶一边说。
“那你爸爸呢?”
“抱头缩在角落里的那个才是。”
“哇,你爸爸好好看呀,但是为什么他缩在角落里呢?是害怕枪吗?没事的,这都是假的。”
“我爸爸不怕枪,他只是觉得爹爹太e了,有点害怕。”
苗苗一口气吸完最后一口牛奶,站起来拍拍屁股,朝吕和今挥了挥手。
“可是你爹爹好帅的!你看他打枪好准,哒哒哒!”
班里的男同学凑上来搭话,满眼都是闪亮亮的小星星。
“我觉得还是苗苗爸爸好看诶。”
另一位女同学还是偏爱展麟一些。
“嘿嘿。”
苗苗听到同学都在夸自己的家人,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小脑袋。
“但是,你刚才说的 e 是什么呀?”
“其实苗苗也不知道,因为他们的朋友说爹爹是e人,爸爸是i人。嗯……苗苗猜可能是爹爹e直爱爸爸,爸爸一直i爹爹的意思吧。”
“哦——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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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展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你相信我。”
“我不认识你。”
“麟,我错了麟,真错了,下次再也不犯了。”
“你谁啊你。”
“展麟——别装不认识我——我保证下次不在外面丢你的脸了,展麟——”
“不熟,压根儿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