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吒乙女】宿命论
Work Title:宿命论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当年混元珠被元始天尊炼化成善恶两半,灵珠托生为陈塘关李靖三子,魔丸却在被天劫绞杀时奋力逃脱,与乱世流离中被遗弃的女婴融为一体。
然后他们各自长大。
陈塘关的李哪吒生得貌美,性子高傲。自幼就是个无法无天的霸王,没有半点灵珠温柔和善的气质。好在人们相信灵珠是得上天授命,再顽劣也就是孩子心性,所以对哪吒一向包容。
而魔丸附身的女婴早已被人遗忘,反正邪祟不受天道待见,注定了命途坎坷九死一生,好几年没听闻过她的消息,...
Work Title:宿命论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当年混元珠被元始天尊炼化成善恶两半,灵珠托生为陈塘关李靖三子,魔丸却在被天劫绞杀时奋力逃脱,与乱世流离中被遗弃的女婴融为一体。
然后他们各自长大。
陈塘关的李哪吒生得貌美,性子高傲。自幼就是个无法无天的霸王,没有半点灵珠温柔和善的气质。好在人们相信灵珠是得上天授命,再顽劣也就是孩子心性,所以对哪吒一向包容。
而魔丸附身的女婴早已被人遗忘,反正邪祟不受天道待见,注定了命途坎坷九死一生,好几年没听闻过她的消息,大概已经在某个深山老林里与世长辞了。
灵珠不知道何为魔丸。
我却已经知道了很多。
我很羡慕他,虽然我们都是混元珠托生的孩子,但他可以任性妄为,可以肆意摆布灵珠带来的力量。能在人间自由自在地行走,前途也该一片坦荡。
和我截然不同。
有时我从水里看自己的倒影,都险些被吓到。因为面容太过消瘦,显得骨骼凌厉而深刻,哪怕一双剔透的眼睛生得极好,在这张脸上也违和得可怖。
我只敢长居在山中,但山中也偶有外来的村民。
当我匿在暗处时,总能听到他们提及哪吒。明明大家都嫌弃他闹事张扬,最后仍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说那到底是灵珠,小孩子嘛,让着点吧。
做了许多惹人厌烦的事,依然可以被宠爱着,我只能流窜于山野,艰难地长大。
但也没有怨怪过他。毕竟能有这么一个像是半身一样存在的人,能够代替我去享有世间的光明,总比所有人都身在泥泞更好。
而且哪吒之于我,并非只是简单的同源存在,他是我的寄托。
我们有着孑然相反的命数,心心相印的天赋,在刻意感应下,可以碰触到他的情绪,而不被他察觉。我能感知到他的开心,感动,乃至吃到糕点的满足,和好眠美梦后的愉悦。
因为有他,我才知道人应该有这么多情感。
羡慕他,又憧憬他。
我不知道世间哪里美好,只有去撷取他的情绪时,才发现有许多值得人欢喜的事物。他的存在迢递给我光明的一面,也是支撑我奋力而泳的底气。
(二)
从微弱的感知中,我还能因他的意念分辨出情感的好和坏。快乐、满足、激动、温暖等等,起因于美好的触动;而那些嫉妒、厌憎、委屈,则是因恶念而生的苦闷。
其实灵珠很少心情不好,但那天的波动却格外强烈,强烈到我都能听到他的心声了。
我能大致体会他的情绪,却不能将心念分辨细致。只知道他因为一块糖的争执,被父亲罚了禁闭。禁闭中的灵珠不断传达着饥饿、难过的心情,让我也难受起来。
糖是什么?
让他那么在意,很珍贵吗?我没有那么珍贵的东西,但我想让灵珠开心,因为我们本是一体,他的喜乐,当然也就是我的喜乐。
而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移栽到山洞口的那束漂亮的花。
我摸了摸叶片,小心取下侧翼开得正好的一朵,用大叶子包裹着揣到怀里,又心疼地摸了摸花。如果不是因为哪吒,我才不舍得攀折自己的宝贝。
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希望他不要再难过。
于夜间到达李府时,我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利用粗浅的法术将自己遮掩起来。
我知道许多人都不喜欢我,当年魔丸引来了天灾,叫不少人流离失所。往事与我无关,业果我却不得不担,只能小心些不叫人发现。
这个时间灯火已经熄灭,我凭着相似的气息摸索寻了半天,才找到灵珠的所在。
黑漆漆的屋子,牌位前燃烧着摇曳烛火,整个屋子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我扒拉了两下门闩,从稍微敞开的门缝里看到了倒在垫子上的小男孩。
长得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以为灵珠是很飘逸出尘的容貌,没想到他又拽又凶。
推着木门的手无意间略微用力,挤压得发出吱呀一声,惊醒了浅眠的小孩子。
哪吒从软垫上爬起来四处张望,脸上是故作凶煞的神态,可我能够感知情绪,自然知道他有点紧张。但看着他向着门口一步步走来,我竟然也有些慌乱,匆匆抵着门沿,从底部塞进去了包裹得完好的花。
“……这是什么?喂,快报上名来,不然小爷就要揍你了啊!”
“是花,”我第一次和灵珠对话,第一次和这么陌生又熟悉的人说话,茫然感袭上心头,只能凭着本能干巴巴回答,“别难过了,给你花花,你难过的话,我也会很难受。”
什么你难受我难受的?
哪吒陷入混乱,莫名地抓着头发,又急切地问了我几句什么,但我已经跑掉了。
心跳得好快,又有点开心。
月亮照在小院子里,微风吹动两条绳索吊起的木板,木板旁边有两颗大树。这样的夜色虽然凄清,但并不寒冷,更不会像山穴那样让人没有安全感。
我有点羡慕灵珠。但我也为他高兴,希望他一直这样被宠爱着,分一点快乐的情绪给我。
这一场莽撞的探险就此结束,我没有再留意之后的事。
哪吒一直在找那天给他送花的人,除却她奇怪的言论,和勉强算是好意的礼物,更让他在意的是两人那种天然亲密的感觉。夜里出现的可疑人物本该及时钳制,但他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这一定不是坏人。
甚至有种阔别重逢的欢喜油然而生。
可他找了很久,也没再碰到过她。
(三)
灵珠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我越来越关注他。或许因为魔丸灵珠本就是混元一体,又或许因为我的实力比他更强,所以对他有种保护欲。
把那些想要欺负他的孩子赶跑,在他闯祸的时候及时补救,我做过很多微不足道却又繁琐非常的小事,然而目的模糊不明。哪吒不会知道我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但我只是想对他好,毕竟天底下只有我们是同源而生。
是真正的亲人。
山中岁岁长,我也渐渐长大了,学会了辨认和采摘草药兽皮,以此去陈塘关换一些衣裳粮食。只是每次前往都战战兢兢,生怕被人认出了魔丸身份。
与此同时,我也有几年没见过哪吒了。
他过得很好,实力在慢慢变强,我已经很难在肆无忌惮地去感知他的情绪。
实际上,我也在尽力避开他。我很喜欢灵珠,但他肯定很厌恶我,毕竟魔丸的存在就是灾厄,而他的责任就是为世间铲平奸恶,在他眼中,我们该是对立的。
我们的关系如此密切,哪怕打个照面他都能察觉出异样,那时他会对我流露什么神情?排斥、愤怒,还是憎恶、冷漠?我都无法接受,这毕竟是我护着长大的孩子。
但是事不遂人愿,哪怕我已经足够小心,还是在市集中撞上了他。
我正准备买糖葫芦的。昔年从哪吒的心念里得知了“糖”的概念,这个东西就一跃成为我最爱的食物,它寄托着一些念想和美味,让我倍感亲切。
“喂,你要吃糖葫芦?”
是哪吒。
“别买了,小爷送你一个!”
我听到他在窃笑。
本该及时离开的,但因为他很开心地想要捉弄我,所以我停下了脚步。其实被戏弄没有什么大不了,他的心思在我面前几乎毫无保留,可我还是愿意哄着他。
昔日的小孩子已经长高了好些,肌肤变得细腻白皙,一双瞳眸明艳清丽,即便仍有些残存的幼稚纨绔,也已经被朗朗春色冲淡了三分。他眉心湛蓝的印记华色濯濯,让我想起自己额间用花钿饰品遮掩的痕迹。
他的更漂亮些。
见我久久不回答,哪吒有些烦躁了,直接将背着的手伸出来,一脸兴意盎然:“来来来,尝尝这个,小爷亲手做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享用哦!”
要是别人听到哪吒说这话,估计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我顺从地接过来咬了一口,苦味和咸辣扩散在口中,充满了呛鼻的味道。
哪吒叉着腰笑开了:“哈哈被骗了吧!小爷就说还有哪个笨蛋敢吃我的糖葫芦,你肯定是新搬来的对不对?”
我摇头,对他仓促地笑了笑:“谢谢,我要走了,再见。”
“谢……你谢什么啊?难道糖葫芦拿错了,没有啊……喂,你不觉得难吃吗?”
“只是和普通的味道不一样而已,第一次有人送我糖,我会珍惜的。”
在灵珠力量的诱引下,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翻腾的灵力了,再这么下去,实在太容易暴露。我决定早些离开,虽然我也很想和哪吒多聊几句。
转身之间,哪吒却忽然抓住了我的衣角,脸上滑过懊恼和仓皇。
“刚刚那个不算!小爷送你别的糖,这个——喂,给小爷来二十串糖葫芦,去李府拿钱。”
“这才是别人第一次送你的糖,听到了吗!”
我本来想离开,但被哪吒这么紧紧攥住,只能认命地接过一堆用油纸包好的糖葫芦,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还要多少,小爷给你买。”
“已经够了……”看着他眼睛里粲然的光,我没忍住勾了勾他的手,“谢谢,我很开心。”
哪吒的脸顿时烧红了,挺直腰气势板正:“这算什么,以后跟着小爷玩,我有的都给你一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
手指颤动了一下。
“我马上要离开陈塘关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你是天命之子,是生平顺遂的灵珠,还是不要和魔丸走得太近了。
哪吒看着远去的人影,觉得喉口有什么东西哽咽难平。
他觉得有点后悔。
明明是一见就欢喜的人,说不出的亲近,却为了引起注意,恶意给她吃加了料的糖葫芦。她说着没关系,肯定心里已经讨厌死他了吧,而且还是别人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这么珍贵的意义被他践踏了。
要走了……就不能再见了。
哪吒到底也只是个孩子,面对还未开始就已经突兀结束的相遇,只能心有不甘地让她离开。如果再过几年相遇就好了,他肯定会拉着她问到底是谁,住在哪也没关系,反正他肯定能找到的。
(四)
所以五年后的哪吒,已经后悔过许多次自己幼时的犹豫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记一个人能记得那么长久且清晰,甚至多年后念念不忘,依旧记得女孩苍白的面色和无知无觉的双瞳。眉心过于浓艳的花钿,反而将她衬得无助娇小。
大概是因为心有灵犀的微妙通感,他对她总有种放不下的挂念,也能微弱地感知她的情绪。
像只重伤的鸟雀,孤独而残疾地鸣叫。
这么多年了,依然找不到她的消息,但他没有气馁过。昔日懵懂的好感经过岁月沉淀,堆积成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想要对她好一些,让她不要从心底发出那么孤单的声音。
哪吒把捡回来的贝壳又一个个扔回海里,继续百无聊赖地虚度时光,在垂眸后的静默里,感知一抹让他心安的存在。只有在这篇海岸边,才能寻回她的气息,以前还以为她就住在此地,可是辽阔的海域空无一人,证明他只是臆想而已。
但他依然喜欢躺在这里,很想再见见她,也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让他如此悱恻。
……
我发现哪吒有个习惯,就是在闲暇时来海岸晒太阳。
有时候我会过来陪他,所谓的陪,就是他在这一头,我在那一头,不过这样已经足够。
其实越是长大,越是知道我们之间的隔阂,也知道了我将念想寄托于一人的做法多么可笑。但如果没有哪吒,我在流离颠沛的幼时就不会知道世上还有温情与美好。
我和哪吒,魔丸和灵珠,始终有一条看不清的命线相连。
而今我潜伏在远处,看着他一日日抽条,身姿渐渐颀长而坚韧,五官绽开风华无双。陈塘关再也没人说他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都夸赞他是聪慧灵秀的少年郎。
提着火尖枪的灵珠子果然不负众望,成为了一方一域的守护神。
连我都为他感到骄傲。
也莫名心动。
因为经年来我眼中只他一人,也因为哪吒的光华太过耀眼。初时回护亲近的心情,渐渐掺杂了一些不可名状的暧昧。我喜欢他强大无匹的模样,也喜欢他冷傲嚣张的脾性,并且万分感谢灵珠带给他的一身坦荡。
希望他的未来,依旧如此美好。
(五)
哪吒被封神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剿灭魔丸。
当他散漫地问道魔丸是什么之后,身边的人都哑口无言地看着他。饱含震惊与惊诧的目光让他不爽,一问却又被犹犹豫豫地搪塞,照他们的说法——既然你从小就不知道魔丸的存在,想来是太乙和你父母刻意隐瞒,我们也不好多言。
隐瞒?
隐瞒什么,魔丸和他有什么关系?
怀疑的芽抽开,剥离出许多令他困惑的过往,这才忽然想起灵珠托生的言辞。混元珠在元始天尊炼化后一分为二,善念聚集成为灵珠,摒弃恶念。
那被放弃的,就真的湮灭在世间了吗?
在他反复追问之下,太乙才终于交代了魔丸的存在,以及他们的关系。
“魔丸聚集大恶而成,被天道厌弃,灵珠则是纯然相反。原本两者共生于混元珠一体,还能勉强维持平衡,现在分别托生在两个人身上,就成了两段背道而驰的命数。灵珠命途坦荡磊落,逢凶化吉,无有不成,相对的,魔丸则要承受本该分化的所有坎坷。”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有人生来就注定成仙成神顺畅无比,有的人生来就要面对无处不在的恶意。如果说每个人一生的福祸都能相抵,那所谓魔丸和灵珠算什么?一个人抢走了另一个人所有的福祉,一个人承担着两人所有的灾厄。
哪吒从来不知道魔丸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命几乎是压在别人的痛苦上换来的。
荒诞到绝望的痛楚压在心上,每当他想起自己的顺遂,都能感到一阵齿寒。当他为所欲为依旧被百姓奉若天神的时候,另一个半身在哪里、过得如何?他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世间为什么有如此不公之事。
哪吒没有推拒天帝的命令,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别人却不会有袒护之心。
太乙知晓自己的徒弟是什么性格,见哪吒盛怒悲切之后归于平静,只是沉郁得令人不敢接近,心中更是慌张,只能犹豫地叮嘱:“魔丸生来为恶,被托生的人多半也已经成为了一方魔头,傻徒儿,不要因为歉疚就手下留情。”
他确实不会。
但是为什么这些人没有早点告诉他,为什么没有在可以控制的时候,去给魔丸一个机会?
呵,也对,别人没有这个义务。世上只有他最该负责任。
哪吒回到了陈塘关,根据指引,来到了不远处的山林之中。这里的草叶繁茂,却人迹罕至,就算魔丸在这里作威作福,顶多也就是在动物中称王称霸。
但越是靠近那股气息,越觉得熟稔,熟稔到他都觉得心惊肉跳的地步。
拨开环绕成荫的芭蕉,一件小小而破败的木屋露出来,简陋得宛如刚刚受过天灾,时不时发出榫卯的吱呀声。而在木屋推开的一瞬间,多年萦绕的记忆回笼,熟悉的灵犀闯开心扉,照亮经年寻觅后的黯淡失落。
(六)
出门看到哪吒的一瞬间,我擦了擦眼睛,险些以为自己没睡醒,下意识地退回屋里,顺手把门也拉回来。但是很明显,这不是梦,哪吒一把压住了我的动作,复杂地看着我。
欢喜、犹豫、愧怍、惊讶,不一而足。
少年已经长成玉树琅玕,眉心的湛蓝延伸到他的眸中,化成朦朦清清的山岚。无需沽儚对酒,便如醉玉颓山。两道春波潋滟,一弯薄昧嫣然,皎皎胜过月华当前,说是倾城美人也不为过。
未曾近观,他长大后,已经这么漂亮了啊。
但是少年的唇瓣翕动,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魔丸?”
我掩下了惊艳,冷淡地推开他。
哪吒没有因我的抗拒生气或者离开,反而更加坚定地踏入我的领地,认真地看着我:“天帝派我来剿灭魔丸,可你从来没说过,你就是魔丸。”
我们一共才两次切实的照面,哪吒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告知这些事?
何况我也不敢说,害怕连我最在意的人也讨厌我。
听了他的话,心中焦灼的担忧反而散逸得一干二净,毫不犹豫地点头:“行,那你动手吧。”
别人的话,我不会束手就擒。
哪吒不一样,我生命中一半的情绪都是他给我的。
但是哪吒反而气红了眼,把我压在逼仄的空间质问:“你什么意思?动手,你让小爷动什么手?小时候给你串苦的糖葫芦你也开心,现在让我来剿灭魔丸也是,知道剿灭什么意思吗,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被他兀地吓了一跳,愣愣地受训半天,他反倒红了眼角。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他的眼尾碰了碰。
“你是不是过得很苦?”
哪吒窒闷的嗓音让我无言以对,这种唯心的问题也不知如何作答,话语在喉头绕了两圈,只能惶遽地念了句还好。
彼时我不知道哪吒惦记了我多年,不知道他早就对我们的默契心有所感,也不知道他如此看待魔丸和灵珠之间的关系——这一直是我们无可调和的矛盾。
我认为命有宿命,生来就有写好的归宿,我遭遇的种种本就该是自己的命数。而哪吒是陡然闯入生命的光,点亮我隐曜昏黑的世界。
哪吒却觉得他亏欠我良多。
然而现在我被他稚气又置气地询问着,一句一答,却半点摸不清他的想法。
“你有没有害过人?”
“没有……我没有出过这里,只是偶尔去陈塘关买点吃的。”
“你一个人,就不害怕吗?”
“一直是一个人。”
他的神色越发晦朔,按着我手腕的指节无知觉地用力,居然划破了我的衣袖。这张让我感到熟悉而陌生的脸上出现了许多情绪,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入我脑海,庞杂到一瞬间冲击到神识空白。
哪吒问我是不是很讨厌他,他夺去了我所有的幸运。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是共情了他的心念之后,喉咙酸涩到说不出话来。
哪吒松开了对我的钳制,少年清朗的音色也沙哑啁哳。
“对不起。”
“我该怎么……补偿你。”
(七)
哪吒没有强迫我入世,反而跟我留在了这个简陋的木屋。只是他在人间学的会的比我多许多,不过几天时间,就把房屋重筑得牢固漂亮。
我依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补偿我,但也不想多问。每次谈到这个问题,就触及到了我们各自东趋西步的观念,难以理解对方,最后不欢而散。
而哪怕我们没有伤害对方,没有吵架,和哪吒争执后,也会让我难以入眠,嗓子干疼。所以我宁愿蒙昧一点,只知道他想对我好,并未讨厌我,这样就够了。
这样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竟然习惯了。
往前的十余年,那么孤独漫长的时间,都经不起数月的销蚀。
曾经只在哪吒身上体会过的情感,如今我也终于感受到了。譬如温暖和欢欣,还有对他的复杂情怀,这和喜欢的感情相似,但又更深刻一些。
总归是开心的。
我采了很多山珍熬汤,平日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但哪吒待在这里已经很辛苦了,没有李府的温床,没有喧闹的街市,我还总是和他闹起来。所以想做一点好吃的,希望他喜欢。
熬汤的时候哪吒就在旁边折木头,说是要做套桌椅,还要做个秋千。
我想起很小的时候,李府那两根绳子吊起的摇摇晃晃的木板,好些年之后才知道那叫秋千。本以为哪吒是怀念了,或者是感到无趣了,才想着做点玩意,于是愣愣地点头:“嗯,好,你还是喜欢玩那个吗?”
“小爷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给你做的。”
“我?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小爷眼里你就是,不准多问——你做的什么汤?好香。”
我摸了摸翘起的嘴角,怎么都拉不下来,干脆就放任自己傻笑去了:“是菌菇汤。”
“前两天就看你在拾掇什么,就是捡野菇?怎么不叫小爷帮你。”
“本来就是给你做的,怎么好叫你帮忙。”我调了调火候,看着白滚滚的汤水,又看了看走过来的哪吒,蔓延出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小爷不挑食,你那么麻烦干什么。”
“你陪了我那么久,帮了我那么多……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的。”
我言辞恳切。
哪吒方才还轻快的笑意却消失了。
“说了几百遍你都不听,这些本来就是我欠你的,如果没有我,你会有顺遂的人生,跟其他小女孩一样被人娇养着长大。而不是待在深山老林里,住着破破烂烂的房子,一辈子不和人来往,甚至不敢抛头露面。明明这么努力小心地活着了,却因为魔丸的身份,仍然被天界追杀。”
他的情绪又紊乱了。连带着我的心肺都不好受,被充溢的愤怒怜惜涨得爆炸。
“你知不知道混元珠本是一体,我们经历的好与坏都该是一起经历,而不是任由你一个人承担所有艰难坎坷。”
哪吒说得眼睛都红了,眉心的印记散发出不稳定的光芒,几乎导致灵力暴走。
我很难理解,就算阴差阳错,他怎么会在意到这个地步?
因为不忍心。
哪吒看着女孩茫然的面容,满腹对天道的愤怒,都变成了无可奈何。
被不公地对待之后,却豁达宽容,没有得到过半分善意,却能够善意温柔。
这样的人,才配花团锦簇的一生。
(八)
入冬后天气渐冷,哪吒买了许多床棉被,也抵不过山野中彻骨的寒意。
我打了个喷嚏,弱声弱气地劝哪吒回去,却被他一把拉到了床上,用被子捂着。
方才他躺过的地方尚有余温,比我怎么也睡不热的被窝舒服多了,只是让我有种莫名的羞涩。然而在他霸道的压制之下,我只能默然接受。
“这样还冷么?”
他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簇火苗,游离在我面前,化身为各式各样的动物模样。
我惊叹地啊了一声,惹来他自得的笑意:“怎么样,小爷厉害吗?”
“哪吒最厉害了。”
他被哄得高兴,直接压着被角在我身边趴着,丝毫没理会其中的暧昧,只是神采奕奕地追问着我:“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小爷都能给你弄来,快说快说。”
“嗯……糖葫芦吧,哪吒第一次送我的糖葫芦。”
哪吒又不太开心了,但没对我发火,只是掐着我的脸蛋晃啊晃:“那个不好吃,换一个。”
“可那是,第一次收到的礼物——唔唔、别掐脸。”
我努力去拨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紧抿着唇,又露出心疼的神色。
我很快妥协了。
“……甜的,我吃甜的糖葫芦,哪吒不要难过。”
他把我按进被子里堆了堆,语调还是闷闷的:“早知道你会记这么久,当初把我做成糖给你吃算了。”
真是奇怪的论调。
(九)
哪吒一直没睡着,哪怕她已经睡到脸颊酣红,也没有松开她的手指。原本指尖很是冰凉,现在微温,却没有好上多少,这是因为女孩体弱,弱到她不自知。
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
一开始只是因为觉得亏欠,所以产生了想要补偿的愧疚感,后来发现她就是他寻觅许久的人,所有缘分和命理串联在一起,成为挣不断的枷锁,也是心甘情愿的束缚。
已经不只是怜惜了,还希望她,能过得比她更好,明明她是值得被温柔以待的。
魔丸和灵珠的宿命,所谓宿命,真的坚不可摧,还是世俗的眼光太沉重?
混元珠本就是一体,如今又重新在一起了,那么往后的磨难都该共同担当。如果天命对她不好,那就由他来对她好,天命若要摧折,就由他来开拓荆棘。
反正他生来叛逆,就算天地不容,也要护她安乐无忧。
【哪吒乙女】处处吻
Work Title:处处吻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秋千架随阵风摆尾,木板铺满了酷夏翠绿的落叶。屈膝躺着的少年正是好梦,眉心舒缓松开,呼吸清浅无声。叶片悠然落下时,刚好落在他脸颊一抹红纹之上,遮掩了过分的艳丽。
随后暗中窥伺的人悄悄挪动脚步,轻盈踏过石板路,来到他的身边。
挣扎了许久,来者才缓缓俯首,在少年额间落下浅淡到几不可闻的一个吻。
温凉的唇瓣与浮沫的果香,在不过须臾的碰触中,尽数印在他的脑海里。太过熟悉而亲昵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怔忪和迷惘,于是忽略了...
Work Title:处处吻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秋千架随阵风摆尾,木板铺满了酷夏翠绿的落叶。屈膝躺着的少年正是好梦,眉心舒缓松开,呼吸清浅无声。叶片悠然落下时,刚好落在他脸颊一抹红纹之上,遮掩了过分的艳丽。
随后暗中窥伺的人悄悄挪动脚步,轻盈踏过石板路,来到他的身边。
挣扎了许久,来者才缓缓俯首,在少年额间落下浅淡到几不可闻的一个吻。
温凉的唇瓣与浮沫的果香,在不过须臾的碰触中,尽数印在他的脑海里。太过熟悉而亲昵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怔忪和迷惘,于是忽略了分离时的失落。
太过浅尝辄止。
哪吒睁开眼,伸手想去触碰额心发热的地方,手指却在几厘外停顿了。那里犹有浅浅的寒凉,是属于某人的余温,然而擦一擦就会剥落,邈邈虚幻,宛如一场梦境。
第三次了。
第三次借机偷偷亲他……终于被他逮到了。
(二)
我十三来到陈塘关的那天就认识了李哪吒,迄今已是三年半,我们的关系已经那么好了。
当时爹娘正四处奔走,嘱咐我留在原地等待,于是我只能百无聊赖蹲在海边。
在这片愤然涌动的海面之外,有铺成一地的亮晶晶的沙子,它们从斜照夕阳里攫取了熠熠生辉的光线,因此显得夺目耀眼。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群争执的人。
几个成年男子,正挡着一位看上去十分纤巧的少年,很像是在欺凌弱小。
海风拂过,吹起了少年的外衫,隐约可见一身他刚韧的肌骨,以及太过细弱的轮廓。
我觉得情况有异,正想去喊人救援,却看到那群猛汉忽然变成一个个端着法宝踩在云上的仙君,横眉怒目,怒叱着被衬托得更加纤细的少年。
但他只是散漫地扭了扭腕上金环。
如同拨开了封印的符箓,莲花般浓烈成烟的火焰炸开,整个海面蓦地升起火光万道,连咆哮的海潮都即刻收敛,天地间只剩焰浆喷涌的声音。
而方才看似羸弱的少年已踩在两团火光之上,身体被萦绕的火焰包围,长发因热流浮起,露出他绝艳细致的容颜。额间印记如朱砂靡靡,唇瓣点绛嫣红灼华,从皮到骨张扬艳烈,连提着长枪的手臂都修长细腻。
又凶又美。
方才喋喋不休的人被扼住了喉咙,只剩毫无底气的叫嚣声,我隐约能听到什么“魔丸”、什么“哪吒”。但在喧嚣的狠话之后,他们却转身就跑,连还手都不敢。纪律散漫杂乱无章,那么多天兵天将,反而被他臂间冲出的红绫轻易困住。
最后那些人被捆成一团扔进海里,顺着海浪狼狈漂流。
真厉害呀……
我还没来得及赞叹,踏着火焰浮在空中的少年猛然回头,锐利如刀的眸子直直盯着我,磅礴威势压来,将我挟卷在狂风暴雨之中。
他的身形微动,转瞬出现在我眼前,瞳孔忽明忽暗,额头暴起的青筋略显可怖,尤其是那只瘦削凌厉的手搭在我的咽喉时,铺天盖地的恐惧伴随而来。
“看什么看,”他恶狠狠地哼声,在眸子颜色变化的顷刻,又短暂地恢复柔软神态,如此百般交替,最终仍是凶巴巴地对我大呼小叫,“小爷只是打跑了欺负我的人,才没有随便伤人,听到了吗!”
“我——”
“算了,反正小爷是魔丸,你们都不信。”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眸中却盛满落寞。仿佛寒气弥漫的眼波深潭中有翠竹滴露,拨开寂静的薄凉。
我没有挣扎,而是去碰了碰他掐着我脖子的手——这哪里算掐,根本没用力,轻轻环着而已。
“你看起来很威风啊,又那么厉害,”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尽量温和地哄着这个脑子好像坏掉的少年,“你叫魔丸吗?我刚刚看到了的,相信你不是坏人。”
“……”
紧紧绷起的指节逐渐松了力道,被夸奖肯定的少年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问了句真的吗。
“真的,别怕,我不觉得你凶。”
静默里海风再度吹拂,打断了我们无意义的对视。他眨了眨眼,别过头去,面上的红纹随之褪去,最终只淡化成颊边两道明丽的画墨。
“小爷不叫魔丸,你可以叫我李哪吒。”
(三)
我不明白为什么村民们这么排斥哪吒,分明他日日都在奔走驱逐附近妖兽,保护他们的安危。得了哪吒的庇护,他们却依然躲闪畏惧,还时常私下议论,怪不得初见时哪吒会和我说那些奇怪的话,平日不知道被闲言碎语刺伤了多少次。
但是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哪吒反而云淡风轻。
“爹娘护了他们一辈子,现在小爷在,自然也是要继续护着的。毕竟性命珍贵,总不能真看着他们被妖怪吃了。”
我听着都觉得委屈,捡起贝壳扔到他身上,却被他笑着戳了戳脸蛋。
“就算保护,也要讲个值得不值得。你看哪怕佛祖都要让坏人下无间地狱,满怀恶意的人凭什么得到善待?敢置喙的小孩子,就把他们拿戒尺打一顿,敢乱说话的市井小民,就踩烂他们的摊子,再敢勠力同心指摘你,就远远地走开让他们自生自灭。没有让好人受委屈的道理。”
我踩着脚下的泥块恼怒地踩来踩去,大腿却被哪吒用火尖枪的枪尾戳了戳。
“喂~你生什么气,小爷都没气。”
“你不生气是你脑子有病,我生气你管不着。”
我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笑,他挪了挪身子挨过来,脑门毫无顾忌地撞了我一下,看我眼冒金星地瞪视过去,反而笑得更张扬了。
少年莞尔的时候风姿无比疏朗,就是清风明月都承载不住其中的韶华烂漫。
怎么叫人不喜欢,怎么舍得诋毁他。
“就算原来不值,现在总有值得保护的人了,”他揽着我的肩膀,满身滚烫温度传递而来,眼睛里有无数闪闪发光的宝石,从每个角度折射璀璨,“小爷知道你对我好,我会拼了命护着你的。”
唉。
他怎么就这样傻乎乎的呢。
(四)
我总以为哪吒是个心性简单的小孩子,有时候却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坚韧强大。
当他背过身挡在我面前的时候,哪怕奔涌而来的是苍风啸海,我也可以无所畏惧。
脊骨过于笔直,该用尽笔墨,道他刚极易折。但哪吒就是这样的哪吒,哪怕他桀骜嚣张,依然会因为怜悯仁慈放下偏执,为指摘过他的百姓鼎力扛起冰海。
我常和哪吒来往,偶遇过许多妖物,很多次被他护在身后,眼下也是一样。
他高居层云瀚海之上,颔首低眉,枪尖迸溅莲心火花,将少年意气挥洒得尽致淋漓。哪怕莽苍的天际旷野只他一人,也硬生生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长枪刺入妖兽体内的瞬间,便是全身沾染污浊血液,依然高洁矜贵。就是这样无所畏惧的性子,让他连横眉怒目都显得漂亮。
哪吒归来时依旧踩着风火轮,混天绫搂着日光,让我举目时不得不眯着眼。
“行了,小爷已经把它解决掉了,别怕。”
“哪吒真的很厉害!”
“哼,这种程度算什么,不堪一击。”
“不愧是你!”
“咳……行了别再夸了,你这些废话小爷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掩饰着侧过脸不让我看到表情,耳朵却害羞地红起来。
我本是准备取笑他,余光却在缥缈间扫过他的手指。那里本该莹白如玉,就算有长年握枪磨砺出的茧子,也是白皙好看的。如今划痕中仍然沁着血珠,未尽的妖气附着在上,让他的伤口不得愈合。
我顿住脚步,拉过他的手指,那粒血珠便颤巍巍地落在我的掌中。
“嗯?这点小伤没事的,跟你绣花的时候扎两针差不多。”
哪吒的身体是千年莲藕,如果只是被普通术法所伤,很快就能恢复。现在的情况看着不显眼,却不知道他受伤时有多痛。
我觉得心疼,可这种心疼来得太没有道理,毕竟确实如他所说,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的手指因不安弹动,多次想抽回去,被我拉住后,只能乖巧不动,紧张到僵直。
鬼使神差地,我把伤口按在唇上,舌头一卷舔去了血迹。在缠绵浅淡的血腥味中,心跳忽然紊乱怦然,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愣愣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哪吒却全然没有察觉到暧昧,只是不耐烦地用另一只手弹了下我额头:“你怎么跟我娘似的,小爷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因为这点伤哭吗?”
这个直男……
但我着实松了一口气,放开对他的禁锢,义正言辞地反驳:“反正你受伤了我都心疼,而且被打了不痛吗?为什么不叫不说,不准一个人忍着,都告诉我。”
哪吒收拢了手指,没说话,淡淡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他听进去了。
“大惊小怪,”憋了半天,哪吒还是忍不住压着嘴角笑了,而他放开紧绷的表情之后,就狠狠戳了下我的脸蛋,“小爷那么厉害,才不会痛。”
(五)
在和哪吒告别之后,我强撑出来的笑容就消失了,从心底涌出一股战战兢兢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生出一种委屈的怜惜,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亲吻,这远远超出了朋友间的亲昵。
本来是朋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闲暇时间几乎被他堆满,目光跟随着他的火光移动,因少年恣意的身影情不自禁地笑。觉得他强大,觉得他美丽,又觉得他可爱。
原本只是将这些念头压在心里发酵,今天竟然头脑发热地亲上去了。
至于当时的辩解,我说的并非全是假话,但另一种不可言之的原因,是想要亲吻他的渴望。
好奇怪啊,明明是一起长大一起玩泥巴的小伙伴,为什么会突然生出异样的感情?而且就算我能接受,他要是知晓了这份心意,大概会嗤之以鼻吧。
略略幻想下那个场景,就让我扶额叹息,他多半会拍着我的肩说小爷也喜欢你,小爷罩着你。
李哪吒根本就不懂爱情。
滴漏里的时间流逝到深夜,我把自己埋进被窝辗转反侧,只能看着摇曳的烛灯,待它一点点燃出烟流,繁杂的心绪终于渐渐平息。
烛花的火光很亮,更重要的是,它在寒夜中照亮了我,一如那个善良到无所顾忌的少年。
我明白我们的想法不一样,我依旧带着人的思维方式,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而他生来就该是神,他也怀抱着包容和宽容的心胸。哪吒愿意去做所有人的光,许多人也敬仰他的伟大,而我喜欢他,喜欢着他坦荡的品性。
——这样的人,注定是要成神的,我们不一样,始终不一样。
他是注定的仙神,当我垂垂老矣,或者寿岁终了时,他依旧是风华绝代的少年。
这样的喜欢,本就不该求得回应。
(六)
娘亲做得一手好绣活,曾经也是名动朝歌的大家,我把她的手艺传承了大半。平日也会卖绣活赚点零用,拿来买糖吃。
不过我买的糖,多半都进了哪吒的嘴巴。
平日娘不太管我,最近却开始催着我缝嫁衣,拿隔壁人家做比较,念叨说让我不要丢脸逊色,我说不过她,吵起来后就被关在家里了。
然而在挑线的时候,看着正红的浓烈颜色,还是会想别的事,比如哪吒。
他比最艳丽的色泽还美,毕竟赭石泥银是死物,而少年的颦蹙言笑都鲜活。
百无聊赖,我捡起一片散碎的布料,渐渐描摹出一朵莲花的轮廓。其实最初并不知道哪吒和莲花有什么相似,濯清涟而不妖?不,他妖孽得要命。后来问明白了,才知道他是七色宝莲护住的魂,千年莲藕重铸的身,于是得了个莲花童子的名声。
在知晓真相的瞬间,我险些吓得哭出来。
差一点点,差一点我面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少年就不存在了,我们不会相遇,我也不会知晓世上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一个人。
而且莲藕塑身肯定很疼,被打了伤了,更容易折断损坏,他怎么还能和个没事人一样。
哪吒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手足无措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糖给我。本来急火烧心,但看到皱巴巴的糖衣,我又被他气笑了。
傻得很。
嘶——想他想入神了,连针扎到手指尖都没发现。我捻了捻手指,准备去清洗一下揉开的脏污,却在刚踏出屋子的瞬间被一枚贝壳砸了脑袋。
哪会有天降的贝壳,只有没轻没重的李哪吒。
墙头坐着晃着双腿的少年,裤腿被火焰烧得斑驳,又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但就是这个落拓不羁,与风雅毫不相关的少年,歪着头笑一笑,却比金乌升起的晨曦更加明亮。
“你怎么不出门了,”他逆着光冲我招手,“别愣着,小爷带你出去玩。”
“娘让我在家绣衣服,”我向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于是终日以来的犹豫不决都轰然坍塌,所有不甘的思绪都被蝴蝶抱着偏偏离去。看到他准备离去的动作,急忙提着裙摆跑过去伸出了手。
“我的意思是,偷偷的,快点,带我出去!”
本来已经转身的少年顿住了身形,随即刷啦跳下来,惊起了一片落叶与尘埃。他伸手轻而易举把我托起来,只着力在地上一点,风火轮倏忽而至,顿时将我们推着翻越高墙。
在拉扯和颠簸中,我垂下眼睑,拉着他的衣领,抬头便碰到了他的脸颊。
原来也没看上去那么细腻光滑,带着一点点太阳酷晒以及伤口剥离后的粗糙,却是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但这个吻只敢清浅地蹭过,成为无意识的碰巧相遇。
果然还是没什么反应,真迟钝。
那,再找个机会偷亲一下,肯定也不会被发现的。
(七)
哪吒确实没有察觉到这番小动作,甚至在被亲了一下脸颊之后,也只以为是巧合,虽然这个巧合让他心跳猛然加快了不少,还得板着脸不叫人看出异样。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究,上次也是,抱着他的手指头就开始舔,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幸好他们只对彼此那么亲密,她不会对别人这样。
总是这么不长心眼,都这么大的人了,刚刚还看到她在绣嫁衣……
哪吒的眼神飘忽,想起在路上被她娘反复打量,还被问了不少问题,像是在相看什么。
年方几何?——咦,比我女儿还小一岁。
有何职务?——已定的仙位,那就是仙凡有别啊。
可有家资?——只有祖辈遗产嘛。
笑容可掬的妇人却没有露出分毫厌弃的神情,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李家小公子,你可喜欢我的女儿。她如今快到出嫁年纪了,你再不上门,我就该把她相出去了。”
他顿时清明了灵台,拒绝的言辞脱口而出。
“不行。”
“她是我的。”
……
可惜的是,他在别人面前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真对上了那张巧笑嫣兮的脸,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多半会被拒绝。
本来也是,哪有人会喜欢上和自己一起玩泥巴的小孩。而且他从前丝毫不知收敛,什么脏乱差的形象都叫她看过了,怎么可能让她动心。
但她确实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方才就看到在绣嫁衣。她的绣活极好,出自她手的嫁衣,肯定漂亮得无法言喻。
得想个办法把她娶回家。
哪吒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却依然尽心尽力地陪着她。
她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他会落目在她身上,会退让一步输赢让她展颜,见她那么蹦来跳去无所顾忌的样子,又担心她受伤。
那么体贴入微地去保护一个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又心甘情愿。
待到夕阳垂下,她笑着把贝壳哗啦全部扔到他身上,满身浮起的暖意被海风吹散,裙裾也被扬起。展开的波纹浩荡温柔,飞舞的穗子挽着稍显凌乱的发丝,飘飘摇摇,整个人宛如踏风而去。
她说,明天见呀,哪吒。
然后便离去了。
哪吒在人走了许久之后,唇角的弧度才慢慢垂下来,烦躁地往后一仰,将自己重重砸到礁石上。沉下的眼睑覆没光线,潮水击打巨石的声音响亮连绵。又过去了一日光景,他依然没能剖白心意,没叫关系有任何进展。
许久的杂念之后,阳光的温度已悉数收敛,他都有些困顿了,忽然听到沙砾被踩踏的声音。
极其细微,伴随着熟悉的果香。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脸上,而后又提着脸皮捏了捏,才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哪吒?睡着了?怎么在这个地方睡着了……”
哪吒忽然好奇她为什么去而复返,于是一时间没说话。
时间瞬息安静,浪花浅浅憩去不语,一个恬淡轻柔的吻落在他眼角,将鲜红的纹路烧灼。
(八)
哪吒全然没有发现我已经亲了他很多次,不论是手指、脸颊还是眼角。那些充满细微诱惑的部位,都会在他的某个转身、某个微笑和某个垂眸不言的时候,点缀成诱人的存在,悉数成为他浓淡相宜的笔墨。
叫人很喜欢,何况他对我还那么好。
这个时节可以去林子里摘梅子,我没有翻山爬树的本事,又偏喜欢自己去拿捏。每当这个时候,哪吒只能满脸嫌弃地蹲下让我去他背上,借着短小的枝桠轻盈跳起,把我送到最高的树干上。
但我现在在他背后,看着发丝掩盖下的侧颜,忍不住碰了碰弧度美好的耳朵尖。
心跳骤然停止,失重感猛地袭上胸口,哪吒急忙拉着我,又踩着及时赶到的风火轮借力,才没让我们两个都掉下去。
我喘着气拍胸口:“怎么了,刚刚?”
“踩空了,”他拍了拍我背上的灰,脸色有点别扭,见我满脸疑惑,便端起装腔作势的凶恶,“干嘛那么看着小爷?还不是怪你太重!”
哦……虽然这个理由让人生气,但总比发现我在偷亲他好。
而且耳朵尖尖好可爱,还会微微抖动,以前没有注意到,真想捏一捏。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会被发现的,何况既然我不打算让他知晓心意,就不该这么得寸进尺地去掠夺不属于我的东西。情难自禁,可是情难自禁,也不该对他造成困扰。
哪怕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九)
娘催着我相看人家,还念叨我别和李哪吒走得太近,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都这么大了,还那样亲密,成什么样子。
哼,我们明明都是小孩子。
在别人面前,我可以大方懂事,可以迎来送往,但和哪吒在一起,总会被他终年不改的少年心性感染。
其实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他,但是长辈们都不愿意小辈与他亲近,毕竟哪吒不是世俗眼中的好夫君。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安定的性子,甚至过几年可能都不是人,要奔神仙去了。
但我知道,以哪吒的脾性,要是认定了一个人,一定会对她极好极好。毕竟赤子之心何等珍贵纯粹,专注就是专注,善良就是善良,深情就是深情,不叫任何旁的情绪玷污。
又一次被娘亲念着催婚后,我焦躁不已,偷偷溜出了家门,去翻了李府的墙。
我想见哪吒,但我又不想让他知道这份心思,因为此时我并非将自己当做玩伴,而是忍不住想宣泄自己的情意。我不想叫他轻松写意地笑着看我,因为我一点也不安分,也一点都不云淡风轻,所以见不得他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睡在秋千上,睡姿还是一样差,即便那么散漫,依旧好看。
少年的唇瓣嫣染朱色,皮肤几乎和我一样透白,明明他纵经风吹日晒,又丝毫不知保养。
真是上天给的好容貌,风霜荏苒都损毁不得,更有浑金璞玉的一颗玲珑心,凶戾嚣张的遮掩下,温柔仁爱得令人心折。
我捏着袖子,缓缓低头,屏气凝神。
他额头的魔丸印记,本来是不容于世的厄烙,如今却成了他浑然天成的点缀。
敛住呼吸,轻轻在印记上落下一吻。
专属于他的莲花香气一瓣一瓣绽开,疏风暖意,穆穆春华。
我小心地踮起脚尖后退,心想这一定,一定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再不该有这样犹疑的心思。步履轻盈到和风同摆,谨慎得我都分不出其他心神,就这样慢慢退去之时,忽然被攥住了手腕。
“亲完了就想跑?”
(十)
李哪吒那副得意的模样看得我火大,我干脆利落地在他面前抹了抹嘴唇,满脸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是啊,我就是偷亲你了怎么?你还想亲回来吗?”
亲回去也不是——也不是不行。
“你要亲就大大方方的,”哪吒靠过来,醺然的热源也随之而来,让我从皮到骨都灼烧着,他还毫无自觉地一再贴近,唇瓣几乎都要送到我的颈边,“小爷给你亲,喏,现在亲哪?”
我不甘示弱地轻哼:“不就一次吗,干嘛,我对男孩子有兴趣了不行吗?”
“小爷怎么记得是第三次?”
他戏谑地看着我,我却心想可不止三次。
见我不说话,他便不甚满意地戳了戳我的脸:“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亲,不过不能对别人感兴趣,你分明就是只对小爷感兴趣才对。”
“你本来就比别人好,”虽然因为偷亲还被抓到感到羞赧,可我从来不会否认哪吒,“但是我们不一样,往后你去天界当神将,而我百年入土,就算我现在喜欢你,那有什么意义吗?”
哪吒被我推着后退了半步,听了这话,眉峰拧出一道浅壑。随即倾身向前,又把这点距离扯没了,紧紧收拢着我躲避的空间。
“小爷都准备着怎么求亲怎么娶你了,你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以指尖点了点我的眉心,语气却满是愉悦。
“你想做人,我就陪你做人,想要长生,小爷就分一半寿命给你。不过我还是比较希望你能陪我久一点,这样我们可以去看更广袤的地方,去斩杀更多为祸的妖魔。直到哪一天觉得当神仙都无聊了,再一起挖个坑埋一个棺材里。”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少年身上的莲花香气绕成催眠的迷香,我看着那双波光粼粼的双眼,右手恰好按到砰砰撞击的心跳。原来我曾经的担忧只是因为怯懦,只要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么无论十年百年,抑或千年万年,我的心念都是一样的。
这个人值得我去喜欢,值得我用余生相待。
【童缘】双A,了不起
Work Title:双A,了不起
Fandoms:阴阳师
CP:鬼童丸x缘结神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Attention:和 @流金夜没有色 的对赌,第二弹(之前因为不敢编辑文写到评论里了)
(一)
A班是帝国学院的标杆,荟聚着最优秀的学生,包括但不仅限于在战斗、药剂、制造等方面的人才。由于alpha和omega对彼此有天然的吸引力,为了避免他们相互影响,学院特意将两者分开,也就导致了A班只剩下一群alpha。
不管男A女A总之都是A。
虽然年少的学生们对性别之事还比较懵懂,但是天天...
Work Title:双A,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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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Attention:和 @流金夜没有色 的对赌,第二弹(之前因为不敢编辑文写到评论里了)
(一)
A班是帝国学院的标杆,荟聚着最优秀的学生,包括但不仅限于在战斗、药剂、制造等方面的人才。由于alpha和omega对彼此有天然的吸引力,为了避免他们相互影响,学院特意将两者分开,也就导致了A班只剩下一群alpha。
不管男A女A总之都是A。
虽然年少的学生们对性别之事还比较懵懂,但是天天在班级里对着冲鼻的同为alpha的信息素,应该没几个人心情能好得起来。
每个人的信息素都很独特,alpha和omega有靶向效应,但A和A之前只会感到排斥,并下意识倾轧对方。
尽管如此,群英荟萃的A班也少有同学闹得不愉快,都是大家族的子弟,而缘结神和鬼童丸是例外。
严格说来,是鬼童丸单方面排斥缘结神。缘结神的性格比许多omega都好,大家同学那么多年,她就没和谁吵过架。反倒是鬼童丸一来,他们就三天两头地起争执。
话虽这么说,外班的人不知道鬼童丸真正的性格,上次在全校性的射击比赛夺得第一后,他就收到了很多告白。
本人对此不胜其烦,经常把前来递情书的omega吓哭,这时候老好人缘结神会出现打圆场。
“整天冷冰冰的,明显是缺乏爱情的滋润啊,”送走哭哭啼啼的omega,缘结神无奈地看着双臂环胸靠在墙上的鬼童丸,“你也该好好考虑下自己的婚事了吧,现在一幅厌O症的样子,贺茂先生也很头疼。”
鬼童丸向远处的喧嚣眺望了一阵,好像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
班上一些好事的人探头探脑,还以为他们又去吵架了,没想到只是安静地闲聊……真难得啊,这两个人不是关系不好吗。
不过看上去蛮般配,不管从颜值还是性格来说。
鬼童丸的面相显小,不发疯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哼几句童谣,他刚转学来时,大家对他观感不错。不过那次在试炼中他险些真的把人杀了,后来虽然不了了之,大家也对其敬而远之了。
他现在改了不少,不像以前,总带着撕裂的伤口,看起来就像不良校霸。五官也澄澈许多,散去阴翳后的少年眉宇宛如轻描淡写的水墨,特有的纯净与风华终于迟迟开绽,比他以前总是冷笑沉默的样子好看。
“或者我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吧!”缘结神完全没在乎他的冷脸,对牵红线这件事十分热衷,“你喜欢温柔型的、可爱型的还是成熟型的?”
鬼童丸的目光总算移到她身上,冷得煞人。
缘结神的嘴角都笑僵了,他才低幽幽地开口:“给我介绍?”
“啊、哈哈……是啊是啊,毕竟贺茂先生也托我照顾你——”
“如果是无趣的人,我会立刻杀掉她。”
听到这句话,缘结神僵直成木头,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这孩子的模样。
她完全不怀疑他的说法,鬼童丸在重回本家之前,曾独自一人在荒星厮杀了十几年。
“不要开这种玩笑啦哈哈哈哈,”缘结神努力打破尴尬,“你也没有对我动手啊。”
“你不算无聊,”鬼童丸脱口而出,看着不及自己下颌的小个子少女,喉咙泛起熟悉的痒意,于是倾身不客气地推了推她的肩膀,“这么热心,是感到厌倦了,想让我去找别的女人?”
“当然不是!”
“看来你对我很不满意,亟于摆脱。”
这根本不是问句,他的神色十分笃定,缘结神没法回答,只能飘忽着目光左顾右盼,结果被他掐住了下巴。
颌骨处传来的疼痛让她拧紧了眉头,鬼童丸反而因她的吃痛模样笑了笑,随即贴着她的耳朵悠悠吐息。
“不要做梦了,你跑不掉的。”
(二)
长长蓝蓝的一条自取
【哪吒乙女】皇姐
Work Title:皇姐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你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Attention:来自 @hopelessness880 的约稿,是我最爱的吒。
(一)
凝泉池里的热气升腾,四周金壁上雕镂的香草美人被白雾蒙络。
性格孤僻的帝王独自沐浴,偌大的温泉只有水波浮粼的声音,波光照在他脸上,泛出几条银荧的条影。
数条疤痕缠绕在蜜色的胸膛上,被水色一渍而愈发鲜艳,衬得那张冷淡的脸有如精魅。
——皇姐就经常这么说。
想起思念的人,泅在水里的身体忽然一僵。他...
Work Title: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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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哪吒x你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Attention:来自 @hopelessness880 的约稿,是我最爱的吒。
(一)
凝泉池里的热气升腾,四周金壁上雕镂的香草美人被白雾蒙络。
性格孤僻的帝王独自沐浴,偌大的温泉只有水波浮粼的声音,波光照在他脸上,泛出几条银荧的条影。
数条疤痕缠绕在蜜色的胸膛上,被水色一渍而愈发鲜艳,衬得那张冷淡的脸有如精魅。
——皇姐就经常这么说。
想起思念的人,泅在水里的身体忽然一僵。他半垂着眸子,眼睛似乎也被水汽蒙上了一层雾,恰好隐去那些不堪的思想。
然而即便蒙住眼睛,捂住嘴巴,想念仍然肆无忌惮地蔓延。
“皇姐。”
年少的帝王唯有此时会流露一丝温情,呢喃的称呼被舌尖弹动,婉转生花。
水波忽然摇得厉害,浮雾下少年的身体渐渐紧绷,手臂不安分地滑动。那抹眷恋的温情渐渐变了味道,喉口有股腻人的甜,诱他去吞咽咀嚼。
“皇姐……再摸摸这里,皇姐……”
他似乎沉浸于什么美梦,意识迷乱得没了防备,连凝泉宫进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赤足踏在池边,趾贝溅上水花,干燥的手掌蒙住他的眼睛,带来叮铃铃的笑意。
“猜猜我是谁?”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被发现的不安所刺激,手下一紧差点把自己攥疼。他急忙拍了几下水面,用晃动的花瓣遮掩水面下的不堪,乍然出声的嗓子还是低哑。
“皇姐!”
急匆匆的略带慌张的呼声刚落,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生怕引起你的警惕,迅速转换了语气,颇为无奈气恼:“怎么都不通报一声?还以为是刺客。”
你拎起裙子露出白皙小腿,坐在池边用足尖撩水,顺手摘去了他肩头的一片花瓣:“我回自己寝宫通报干什么?倒是你啊吒儿,趁我不在来用我的温泉池子,还没和你算账呢。”
熟稔到亲昵,暧昧不自知。
哪吒被这两个月分别折磨得快发狂,在重新见到这个人后,狂躁的凶兽却忽然沉寂乖巧。
未经允许用了你最爱的温泉,是他失礼,只是太很想念你的气息了。
哪吒若无其事地握住你的脚腕,不见你有什么异样排斥,心下更放松几分——你们的关系早已超越普通姐弟的亲密,但是没有一个人指出不妥。
你笑嘻嘻地蹬了两下,甚至踩在他胳膊上,也只是惹来几声轻笑。
“唉——吒儿,别抓我,动不了了!”
“皇姐先动手的,”他拽着你的脚腕向下拉,而你重心不稳,竟然真被他拉进了池子里,栽了一身湿漉漉的水花。他心情颇好地把你揽起来半拖着,湿哒哒的胸膛贴着你,“回来不说叙旧,不过用了下温泉就踹我,你小不小气?”
“叙旧啊?”你拨开温水缕缕的发丝,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才叫叙旧,我只知道自己很想你,皇姐很想念吒儿。”
心脏咚咚乱跳,此时却兴奋得快要炸掉。
这个人总是这样,说着让人误会的话,却没有半点旖旎,到处骗人感情。
你抓了抓哪吒的头发,无奈地发现又短了一截。
碎碎念着已经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是不听话,以前哪位祖宗不是长发及腰,偏他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毫不爱惜,只图个舒服。
虽然这样也好看。
你小心勾开他的刘海,露出心形美人尖。被水雾氤氲过的眼眸湿润,潮气里只有几分天然的桀骜,哪儿有外人所说的暴虐无常。
“这次去溪云苏家认祖归宗,你应该很累吧,”哪吒握住你的手指,“我自己来梳理。”
“也还好,虽然我走失多年,回去后却没有被慢待,父母对我多有补偿之心。”你推开他的手,把玩着少年柔软的发尾,“这些你不必记挂,我有另一件事说。吒儿已经成年,我在皇宫待着不合适,准备过几日就出宫开府。”
哪吒顿了顿,眉目深敛:“别去。”
你咯咯地笑起来,宠溺地亲了亲他额间的红纹:“都已经长大了,再不分开,那些谏臣该说我们秽乱宫闱了,皇姐不能做你的污点。”
皇姐怎么会是污点呢?如果他们要说,就把他们杀了吧,这样史书就不会乱说话了。
可是这些话,不能吐露。
哪吒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眼光,唯独会在意你的想法,他不希望从你眼中看到厌恶恐惧的目光,所以只能忍耐。
他闷了许久,才从窒息中重新开口。
“苏家太远了,而且他们和皇姐不亲近,你要是想开府,就在皇城里,别去溪云。”
“吒儿想多了,毕竟血脉相连,怎么会不亲近,”你给他披上外衫,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紧实胸膛,得到颤栗的回应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几个姐妹比较害羞,但家里唯一一个弟弟很黏我,毕竟是一母同胞——”
哪吒刚刚被烧灼的心口忽地被泼了盆凉水。
你佯装不知,笑语盈盈:“他和吒儿差不多大,在我面前总是乖乖的,像吒儿对皇姐这样听话。我一回去,他就牵着我的袖子要抱,家里人说他,他听都不听,一定要和我亲近,真是的……”
冰冷的语调打断了你。
“皇姐身份高贵,自然不会和没落世家的子弟亲近,对吗?”
“别这样说,”你眉眼流出一股媚色,声音也低了低,暧昧难言,“他毕竟是我的……弟弟呀。想要抱姐姐,我当然愿意,自家弟弟,怎么宠着都不过分。”
我们也是姐弟啊,皇姐。
哪吒拿了一颗玉扳指,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扣在指尖,转瞬将玉石碾成粉末。他也想抱皇姐,想要用男女之间的方式去抱,让皇姐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别生气。”
你轻巧地拨弄他的情绪,轻笑道:“虽说一见如故,到底比不上吒儿,再说溪云山高水遥地处偏僻,我舍不得皇城的繁华,开府肯定要落在京都。吒儿可要让大司空给皇姐好好修葺一番府邸。”
“……只要皇姐需要,给你的,就是最好的。”
帝王在大公主寝宫内留宿到子时已经十分惹人闲话,之前你没回来,大家还能用思亲心切来搪塞,这时若再不离开,怕是真要散出闲言碎语。
内侍隐晦催促后,你招招手就把哪吒赶走了,一个人坐在镜子前,衣衫层层褪下。
金凤项链上镶嵌红玛瑙,在雪白一片的上身闪耀,与峰峦的丹珠辉映。起身之后华服也顺着柔腻的肌肤滑落,玫瑰蔻染成的趾甲踩在金丝绣线上。手指慢悠悠地拨开发髻步摇,长发掩着纤柔的腰肢和臀,缓缓踩入温泉池。
指间捻起了一片花瓣。
想起方才进屋时撞破的好事,吒儿竟然被吓得一下就泄了呢……不过少年姿容那般秀丽,器物却硕大无比,真让人心惊。
池子已经不止一次被用过了吧,他又在你的温泉里做这种事。
花瓣衔在口中,鲜艳欲滴的殷红在粉嫩舌尖翻滚,你吮着手指,轻轻软软地夹住双腿。
“吒儿真厉害……嗯~哈……皇姐喜欢……”
(二)
当今长公主虽说名义上是陛下的姐姐,但两人并无血缘关系。
这位公主也算身世离奇,先皇盛宠苏昭仪之时,昭仪娘娘却被诊出无法有孕,可这并没有影响两人感情,先皇还允诺过继一个孩子给昭仪娘娘。但她却自己到宫外,从青楼里带了个女孩进皇宫,也就是如今的长公主。
这来历让皇室无法接纳,偏偏得先皇爱重,而后她又在当今圣上身处微末时与之交好,现已是炙手可热、万人之上。
哪怕出宫开府都如此声势浩荡,无数珍宝源源送来,光是箱子匣子上的美玉华珠,就让不少权贵人家骇然。
这规格哪里是一位公主能享用的,制式分明比照帝王。
“……外面就是这般说的,”侍女为你打着扇子,喏喏问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可需要奴婢去知会一声,叫他们不要如此声势浩大,免得落人口舌。”
你坐在秋千上,望见英石灵璧正由匠人着手整饬,含着樱桃抖了抖领子:“早春怎么就这么热,扇子再扇得用力些……那些人不必管,他们再多说一句,就扔到京兆尹,说是我不乐意听。勿论是谁,不管手段,叫他们再也说不出话。”
殿下——
侍女跟了你很久,她的赤诚心思毫不作伪,也是真的担忧你恃宠生娇惹人厌弃,你当然不会生气。将樱桃塞了一颗入她口中,安抚她惴惴心情。
“我与吒儿的感情深厚,和名利权势无关,那些话不会影响我们。”
“但圣上毕竟是帝王,今日还将溪云苏氏召入宫,那是您的家族,圣上居然都没有透露消息,是不是对有所忌惮,想要敲打?”
他当然不会让你知道。
唇畔的弧度加深了些,剔了核的樱桃放在唇边,冰水和糖腌渍之后更添美味。
人心也是这样,不管他再真诚热忱,也要用蜜意缠着、冰水蕴着,叫他近不得、退不得、求之不得。这份无望越是深厚,得到时才会愈加珍惜,越是烈火烹油让他煎熬,欢喜之情便能入骨三分至死方休。
对吗,我的吒儿。
趁着你在忙碌开府事宜,哪吒传召溪云苏家入宫——溪云离皇城很远,但是他原本就放不下你,下了暗召,让他们在你回京后就即刻赶来。
最初只是想敲打他们好好照顾你,经过凝泉宫那一夜,他的心绪完全变了。
他的皇姐。
你们一起长大,同生共死,那是比血脉相连更深刻的羁绊。深宫的时光共同度过,登上皇位的尸山血海一起攀爬,如今你终于岁月静好,就有人想夺走。
哪吒不耐烦地扫了眼这两人。
他眉头一蹙,下座的人就陡然一惊,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苏氏这位掌权者本来还以为是女儿要叙旧,没想到是帝王来找茬——不是说女儿圣眷正隆吗,皇上怎么没几分好脸色?
难不成前些日子的逢迎巴结做错了?
少年帝王敲了敲椅子,声色冷淡:“皇姐当年是被抛弃的,你们怎么没有去找她?”
“这个……原本是找了的,但是久久没有消息,家族当时已经十分没落,没有太多人力精力,就只能暗暗打听。后来长公主闻名于世,我们才得知——”
“找了,但是发现她已经被卖入青楼,为了名声就没有接回去。”
哪吒一口道破他们的谎言,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鄙夷,眼光只一扫就挪开。真以为这种旧事他没有查过吗,张口胡话。
苏氏家主急忙按着儿子叩首,大殿上被撞出咚咚回响。
哪吒很烦皇权之下的虚妄,讨厌叩拜和求饶,但是看着这两人如此,却觉得很解气。
“前些时日皇姐去往溪云,”他往下走了几步,扫了眼年纪相仿的少年,“他说家里有个很粘人的弟弟,就是你?”
长于父母爱宠下的少年被忽如其来的寒风吹得一抖,战战兢兢说道:“姐姐温良,我们确实都很喜——”
“曾经苏氏放弃接回她时你也已经懂事了吧,那时候不念亲情,这时候假惺惺,呵。”
“滚回你们的溪云,除非皇姐有召,再也不得踏入京都半步。”
哪吒气得一团火在胸口烧,想到那些人假仁假义的嘴脸,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攀附权贵的心思。姐姐已经辛苦了那么久,曾经的家人还只是想利用她谋求富贵,世间为什么不能待她好一点。
明艳的火光在瞳孔烧出暗红,烦躁地扯开领口,越出众人,以极不符合帝王姿态的步伐快速奔向凝泉宫方向——旁边的水云坊。
你刚入宫看到的就是哭丧着脸的父亲和弟弟,他们似乎想说什么,你只是点点头就略过了。
正如哪吒所说,被抛弃、被放弃,如今还想回头利用你,这种人没让他们死,都是因为那点血脉关系的亲情,别想再索求更多。
再走进深宫,就被一串鸡飞狗跳的内侍吓到了。
这个阵仗……
“长公主、长公主!您快找找陛下吧,他怎么能在宫廷里到处乱飞?还、还有黄袍也随便仍在地上!”侍女提着裙子奔向她,急得都快哭了,“您劝劝陛下,这样子、这样子先皇的在天之灵要是看到了——”
“别急,我知道了,是去哪边了?”
“凝泉宫、不不,水云坊,是水云坊,”侍女稳了稳心神,才想起长公主这两个月不在宫内,连忙解释,“就在殿下寝宫旁边,是陛下为您修建的一座舞乐坊。”
咦?
你有些想笑,拍了拍裙子,三两步从侍女面前消失,吓得她一阵扶额。
水云坊门外有片敞亮的湖泊,哪吒坐在那儿,身上穿着单薄的常服,撑着下巴盯着眼前宫阙。可能是有什么不满意,时而皱眉时而勾唇,依然没有半点帝王仪态——
是了,他本该是无拘无束的少年,红墙绿瓦反而是囚笼。
……姐姐总有一天会让你离开这里,去过想过的生活,再等等吧,吒儿,等天下安平。
脚步缓缓压进泥土,宫铃发出脆响,哪吒蓦地从思索中回神,侧身一望见你,眉目顿时飞扬。红花飞叶趁着东风坠落,袭去满怀芳踪,袒露的几分胸口显出两道燎燎红痕,画来他一身风华写意。
“皇姐!”
你好心情地眯起眼,慢慢地踱步过去,完全没有指责他肆意妄为的意思:“吒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从我去溪云的时候就开始了,至今也没有坦白?”
“……”哪吒哽了一下,偏过脸去。
“比如这间水云坊。”
你坐在他身旁,却也不进入宫殿,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怀念。
“我记得水云坊,它被烧毁之前,昭仪娘娘最喜欢在这里跳舞,我也爱来这里看歌舞。火烧宫阙是淑妃所为,这件事算是阴私,如今大概就我们还记得了。”
“嗯,”哪吒扬眉,似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我和姐姐也是在这里遇到的。”
“还好意思说?本来淑妃是对昭仪下手,她已有准备,我也早就逃出来了,结果你个笨蛋被困在里面,那些宫人又笨手笨脚没点办法,我只能冲进去救你。”
你摸了摸心口,疼得长吁短叹:“就算你把世上最好的药膏找来,如今心口这道疤也消不掉了,真丑。”
“我不嫌弃你,”哪吒随口说了一句,言辞里透出的暧昧信息让他自己都僵了一下,急忙牵开话题,“那些宫人不会拼死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就你才会做这种傻事,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我告诉你我怎么想的,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当时会出现在那里?”
哪吒顿时不说话了,吃瘪的模样让你咯咯笑出来。
当时你们都不认识彼此,也就打过照面,知晓彼此的名字而已。
哪吒额心带着咒印,被钦天监认为是妖孽投生。出生时母亲猝死,宫殿失火,他奄奄一息地被救出来,就烙上了这样的声名。
先皇仁善,留着他的性命,却从来不见他,哪吒也自幼就厌烦宫廷,想成年之后去外面住。
可是有妖孽之名,就免不了被人拿来做作筏子,只有昭仪会为他说两句话。但是后来昭仪有了要护着的人,对他连这几分善意也吝啬了——所以哪吒最初是讨厌那个姐姐的。
他讨厌你。
你出自青楼,但是昭仪赏识你的心性学识,先皇也多有偏爱,过得比普通公主优渥。甚至得蒙圣恩赐居琼楼,那里有玉湖临风,最适合在楼顶吹笛看花。
少年从琼楼经过,惊鸿一瞥而驻足,久久凝望不去。
你无意间发现了这道目光,也只是懒散地应付一笑。清秋高楼,抹月秕风,回眸一眼就叫少年心动。
好吧,哪吒必须要承认,他并不是讨厌你。
而是怨憎于求不得。
哪吒开始频频去水云坊,昭仪不会因为他有个妖孽之名就厌弃,这里的大门没有拒绝任何人。当日水云坊失火,他是去看你,可是以哪吒的傲娇,怕是等到十年后都不愿说。
但你救他,只是因为他好看。这件事要让哪吒知道了,他估计会气得不行。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你从小就不同寻常,眼中放不下普通人物,只能读书又读书。唯有当日琼楼吹笛,偏偏看见了一位衣衫陈旧的少年皇子。
他明明落拓,眉眼却清净,站在临风绿波里,宛如一朵濯濯清涟的荷花。
你有一双明眸,只识诗书,再结识仁善聪慧的昭仪,最后认得了这朵零落人间的仙蕖。
这三样在生命最为重要的东西,值得拼尽全力去维护,许多人不知道你为什么冲进火海去救哪吒,他也不知道。可要是说了实话,也没什么人能懂,凡人怎么会懂你的孤寂呢。
烈火在你身上留下了许多疤痕,脸上的还能治,躯干上斑驳的痕迹几乎触目惊心,尤其心口那一道要命的伤。
你倒是觉得没什么关系,顶多是影响嫁娶,但是昭仪说,既然救了哪吒,就让他对你负责吧。
然后昭仪把哪吒推上了皇位。
你不解她的举动,其实救人这种事本就从心而为,舍不得漂亮美人,就和守财奴受不得金银珠宝在火海中殒没一样。这样小小的举手之劳,为什么就要让那个孩子成为帝王,做他不喜欢的事。
“苏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但知道你难得对人上心,既然喜欢,就去筹谋。哪吒是个好孩子,善良而不软弱,重情重义又头脑清醒,他会好好照顾你,也是适合接替皇位的人选。”
这是昭仪最后的交代。
水云坊还是旧时模样,连木头横梁都刻意做旧,这里就是一处怀念。
于你而言,这是故人留下的痕迹,于哪吒而言,这是与你同生共死的记忆。
“水云坊快建好了。”
哪吒突然出声:“皇姐,回宫里来吧,像以前一样。”
“……什么?”
“我会让那些人闭嘴,你回宫里来吧,皇姐不在,我很不快乐,”哪吒蹙眉扯了扯你的簪子,亲密地凑过去,将它扶正后又道,“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因为闲言碎语分开。”
你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可是吒儿,我们若是亲姐弟就罢了,但你我都知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外面已经有了不少谣言,说我们关系暧昧,皇室秽乱,姐弟相——你也不希望这样吧,明明我们……清清白白的,对吗?”
清白吗?
哪吒说不出挽留的话。他问心有愧,对自己的姐姐有觊觎之心。
你安抚着气恼的少年,言笑晏晏:“好啦,吒儿不要生气。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若为亲人,你就是我最爱的弟弟,若无关联,我也一定会爱上吒儿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真的,真的,我最喜欢你了。”
哪吒抿着唇一样不发,眼中有异样的情绪闪动,而你云淡风轻地替他披上外套,手掌覆盖在他胸膛,肌肤相贴的热度逐渐弥漫,等他颈项染上淡粉,你才替他拢好领口。
对他眼底快要溢出的占有欲视若无睹。
(三)
“若为亲人,你就是我最爱的弟弟……”
“若无关联,我也一定会爱上吒儿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哪吒再一次从深夜里清醒过来,那是个平静的梦,却让他心跳狂乱。这句话宛如咒印,反复诱引他堕落——如果姐姐不是皇族,他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她了。
作为妻子,作为爱侣,可以任由他拥抱索求,因为她不再是“皇姐”。
少年佝偻着背脊,在内殿昏黄的灯光里俯身,身影被照在床帏上,形成小小的一团黑影。他原本琉璃心肠,傲骨如霜,如今却被心魔折磨得憔悴难言。
欲望如同深壑,他毗邻万丈高崖,摇摇晃晃地快要坠落了。
姐姐……姐姐……为什么只能是姐姐呢,为什么我不能拥有你,不能爱你,甚至连朝朝暮暮与你相伴都做不到,明明姐姐也说过,一定会喜欢他的。那么用些手段也好,让姐姐不再是公主,成为自己的妻子,不好吗?
理智缓缓倾塌。
他很想要,想要得快疯了。
司凌是你在京中为数不多的挚友,也是难得脑子清醒的明白人,她甚至多次指出你的不怀好意,引诱帝王落入温柔陷阱,但转过身就为你挡下了许多流言蜚语。
每次来公主府都是骂你,这次却骂的是哪吒。
“那个小皇帝什么意思?天天往你这儿跑,半夜三更不回宫,动不动就是什么‘促膝长谈’,隔日还赏赐各式各样的珍宝,生怕别人不想歪,整个就一副把你睡了的姿态!”
你默然鼓掌,司凌这张嘴可真敢说。
她咕嘟咕嘟喝了一口水,继续破口大骂:“结果呢!结果呢!不说想办法给你名分,如今反而在操办封后事宜,我爹喜上眉梢地说小皇帝开窍了,应该不日就会昭告选妃,那你怎么办?你不是从小就养着他,这养着养着,养到别人肚皮上了?”
“别急嘛,”你慢悠悠地晃着茶水,“司凌,你再说吒儿不好,我可就生气了。事情大概和你想得不一样,他如今还是夜夜来我府中,可见并未厌倦我这个皇姐,不是吗?”
“那更生气啊,他是准备把你当外室?”
怎么会呢,只要你一个点头,随口一提,他就能把后位送上门来。就是叫他丢下皇位和你离开京都,哪吒也不会有二话,他的感情深沉而纯挚,你再清楚不过。
而且这些时日,哪吒的状态更奇怪了。
赶都赶不走,夜间非要和你挤在一起睡觉,美名其曰回顾幼时,实际上眼底的欲念都藏不住了,浓郁得叫人心惊。
脖子上还有他装睡时咬下的痕迹。
那双手趁你午间小憩,捏过双腿间的软珠,胸口的红痕,这些你都知道。
并且……乐在其中。
司凌还没骂过瘾,就有人通报帝王驾临,下一刻哪吒跨步进来,凶狠地瞪了司凌一眼,把她赶走了——是的,京都内还有一种传言,即长公主如此年岁却不嫁娶,是与大司徒幼女有磨镜之好。
难为司凌了,到处帮你还被扣了个黑锅。
哪吒把人之后还嫌弃扔了她的杯子,你就笑眯眯地看着那盏珍贵青瓷被当做垃圾一样处置。
随后他毫不顾忌地挨着你坐下,小榻容纳两人十分勉强,你们几乎全身都贴在一起。
“皇姐,过几日是我生辰,你来宫里住吧。”
已经忍不住了,完全忍受不了,每一日的分别都是煎熬,他根本看不到你在宫外做了什么。哪怕入夜后就能相见,但短暂的相见无异于饮鸩止渴。
只要看到你在没有他的地方还过得轻松写意,他就郁郁难言。
“嗯……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吒儿最近瞒着姐姐的事好像很多。”
你爱昵地替他整理鬓发和衣领,指甲在敏感的喉结上扫荡。微微刺痛后的麻痒让他心悸喘息,不由地握住你的手,却听你叹息一声:“吒儿是准备选妃了吗?”
没有。
哪吒矢口否认,握着你的手抓得更紧:“没有什么选妃,你知道我从来不弄这些。”
“有也没什么关系,”你一字一字敲开他的心脏,“吒儿的到了这个年纪,就算不急着封后,选几个妃子充盈后宫繁衍子嗣,没什么不好。”
他抿着唇不言不语,却明晃晃地在脸上写满了愤怒,极力压抑着。
“要是有这个意向,我可以帮你把关,贤良淑德的打理公务,才情过人的作解语花,颜色出众的为你解忧——吒儿?”
“……和别人在一起后,就不能时常和皇姐亲近了,”哪吒几乎花了全身力气去压抑那股暴戾,双手环在你腰上,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姿态过于缱绻,喃喃地在你耳旁逼问,“这样也没关系吗,我们才是最亲密的人,皇姐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唉……这幅快要坏掉的样子。
吒儿真的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对他做更过分的事。
“当然没关系啦。”
环住你腰肢的手臂紧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深重,热气哧哧喷在你颈窝。满含欲念的戾气让他如堕妖魔,狭长明丽的凤眼翕合疯狂。
“吒儿能有个好归宿,姐姐就放心了。总归我也看不上世间庸碌男子,日后便养十几个面首解闷,虽说有些离经叛道,但吒儿一定会帮姐姐安排好的,对吗?”
十几个男人都可以享用姐姐?
绝无可能……他会忍不住把人都杀了。如果早知是这个结果,那他不要当什么皇帝,坐在孤寂的高楼之上,连姐姐也不愿意陪他了。
他焚心灼灼,理智的残烟熄灭。
门外的风铃轻轻响了一声,暮春的雨跳在满帘芳华之上,水丝连成断断续续的线,从屋檐静默地倾泻下来。湿润的大蕉叶偶尔会响起轻微的哒哒声,那是温柔春雨悄然投入人间的芳踪一迹。
雨露啊……
你阖上眸子,静默地承受哪吒的啃噬。他的虎牙有些尖,镂在你的脖子上,牙印子就是镌刻的印章。或许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顺从了心意来一饮一啄,猩红眼中是比孩童还纯然的感情。
“吒儿乖……”你苦心经营的牢笼还没来得及敞开,就被这只小兽勾软了心肠,轻抚着他许下承诺,“不要怕,姐姐在,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
“吒儿在皇位之上,姐姐就是你的温柔乡,你的黄金刀;吒儿在庶民之中,姐姐就是你的贤良妻,你的桃花源。不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默默地听着,心跳里浓墨似的郁气还没有散去,被惑乱的神智依旧难明。
“真的吗?”
“姐姐不会骗吒儿。”
“那姐姐还是当我的皇后吧,”他认真地说道,舌尖翻滚的热气蒸腾如火海,触碰着你的棘骨,“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拥有姐姐,不用在意他人眼光,可以和普通男人一样喜欢你。”
也不是不——
温柔的允诺呛在喉咙,少年身上熟悉的香气割开清明,你在一片昏沉中猛地骇然。
这是吒儿带来的香,香里有让人沉睡的药物,它日日夜夜地弥漫在这间府邸,用最温柔和残忍的方式,让你困在药物的海潮里,最后被埋伏引爆。
——擅于调香的你,都输给了这份如履薄冰的耐心。
可是……吒儿……姐姐明明都要同意了啊。
你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豢养的幼兽,已经在黏住手脚的情网里长成了饕餮。他被你从小用柔情蜜意温养着,撩拨的蛊一次次按在他心口,如今你终于养大了这头猛兽,然后自食其果。
“走水了!!!”
仆从的呐喊还能勉强听到,你在黑暗的意识里叹息,他却将你抱紧。
“公主府起火,皇姐没有逃脱,大司徒府中会出现一位流落乡间多时的三小姐。姐姐,你会是我的皇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番外)
【哪吒乙女】您的陪伴系统
Work Title:您的陪伴系统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任务一:治愈李哪吒重塑金身后的身体创伤。
任务二:安抚李哪吒擢升天界后的心灵创伤。
任务三:你的权限不足,暂时无法查阅。
这是我身上绑定的任务系统,在完成之后才能延长我的寿命。从以上说明就可以得知,李哪吒是受尽宠爱的天道之子,而我是个只剩三年寿命的倒霉鬼,唯一的特长就是医术不错。
现在我的身份是金光洞擅长医术的低位仙子,受过太乙真人指点的半徒,但是明显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指点过我这件事了。当他找...
Work Title:您的陪伴系统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任务一:治愈李哪吒重塑金身后的身体创伤。
任务二:安抚李哪吒擢升天界后的心灵创伤。
任务三:你的权限不足,暂时无法查阅。
这是我身上绑定的任务系统,在完成之后才能延长我的寿命。从以上说明就可以得知,李哪吒是受尽宠爱的天道之子,而我是个只剩三年寿命的倒霉鬼,唯一的特长就是医术不错。
现在我的身份是金光洞擅长医术的低位仙子,受过太乙真人指点的半徒,但是明显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指点过我这件事了。当他找人去照顾李哪吒时,知晓他脾气的众人都报以美好祝福并敬而远之,只有我无畏地站了出来。
——就算李哪吒脾气再坏,为了活命,我也得接近他,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不过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见过他。
我对他的印象,依然停留在门神上的罗刹娃娃、以及冲天辫光脚丫的故事形象上。大概正是因为这种反差,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李哪吒时,我的目光都没法从他身上挪开了。
珍贵碧玉雕琢成莲花模样的床,他靠着枕头屈膝而坐,指尖的乾坤圈呼噜噜打转,混天绫从臂弯垂下,搭在脚背上虚虚缠了一圈。满身金丝绣线,一袭灿红锦缎,把冷白的肌肤衬得如同清透雪莲,他敞着胸口,薄薄一层肌肉勾出隐约线条,但是手腕小腿纤细得近乎脆弱。
我怎么会这么想?堂堂陈塘关三太子,上天入海,捉龙回浪,他哪里脆弱了。
太乙带了个生面孔来,哪吒却没有半点好奇心,连扫都没扫一眼。
我看着他恍神的时候,太乙还好声好气地劝说着:“娃儿啊,为师近日要去三十五重天听道,没得人照顾你,就托了一个仙子来帮忙。她的医术在仙界很有名气,你对别人客气点哈。”
客气?李哪吒没给过人面子,也不懂什么叫礼节,他只看自己喜不喜欢。
我顺着太乙的介绍,向他行了个下仙礼,心里对任务的安排感到美滋滋。毕竟是个这么可爱的男孩子,虽然以家乡那边的标准来看,他还没有成年,但不影响我对美色的垂涎。
这点不怀好意染上眼角,潋滟波光里透出些旖旎,刚巧被哪吒看到。他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碍于师父还在,没说出嘲讽的话。
魔丸是混元珠的部分,夺天地造化,他知道自己的皮相好。可是内里谁不是一堆白骨,那些对他曾趋之若鹜的仙子,见识了他的脾气,被他的杀气吓得逃都来不及,可见肤浅。她也一样。
太乙离开之后,我翻阅着他的病历和药案,却被耳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得无法静心。
当然是哪吒在吵。他跟个童心未泯的小孩子一样,拿着火尖枪和乾坤圈晃来晃去,金属铿锵地相撞,隐隐像兵戈交战的声音。
我默然叹着气翻过一页病历,咽下一口凉茶,复杂的目光再次掠过他侧脸,被抓了个正着。
哪吒用指甲拨开火尖枪的机关,火焰刺拉拉地往外冒,伴着他微挑的眉梢,有股子恶意丛生的邪气。他依然靠在床上,气势却半分不减,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你看什么。”
我总不能说想让你闭嘴吧。
“三太子好看,”我抬了抬僵硬的嘴角,“忍不住多看看。”
“……”他冷漠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认同地点点头,“小爷是比你这个丑东西好看多了。”
啪。
刚蘸上新墨的笔杆被折断了。
我忍耐着回过神背对他,含着一腔怒气偷摸拿出小镜子,照出一张如花似玉的少女脸庞。
哪里丑了?虽然没有李哪吒好看……不过按照某种相对论的逻辑推理,他说的也没错……
不不不,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我忍气吞声地收回镜子,抿着唇又喝了一口凉茶,幽幽的嘲弄再次传来。
“怎么,照镜子被自己丑哭了?”
李哪吒,你是真的狗。
(二)
如果说第一天只是见识了哪吒的嘴毒,在进行心理建设后,我已经能够接受这点程度的打击了。毕竟流言蜚语都司空见惯,这点小学鸡的嘲讽算什么,不就是说我丑吗,我又不是真的丑。
然而我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每天早上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看看小祖宗有没有睡醒,如果没有,恭喜我自己,拥有了洗漱的自由时间。如果他已经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等待,我就只能三跪九叩地去问吒主子有什么需求,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他准备药和早餐,顺便给“睡了一晚所以很不舒服”的大爷捶腿。
这也算了,反正也就就是人间小丫头的活,不至于吃不好穿不暖,这点磋磨无伤大雅。
说来奇怪,哪吒是有些恼人,但偌大天庭,为什么没人卖太乙一个面子,来好好照顾哪吒?
嗯……大概是仙子们以前都是人中龙凤,心气比较高,被他责骂之后就有怨气吧。
我是社畜,我没问题的。
“小爷要喝水——当然是琼浆玉露,没有了就去找王母要。小爷管你要不要得到,反正小爷要喝水,今天中午之前还拿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做饭不好吃就不要做,云楼宫的厨房都被你炸了。哈?我怎么知道?你放个火药在隔壁点燃试试,你看自己听不听得到。”
以上都是我被驱使的日常而已。
“喂。”
我疲倦地用观音大仙赐予的杨枝甘露给他泡茶,拖着酸软的腿机械移动,听到他这一声叫唤,下意识望过去,迎上无比熟悉且充满恶意的笑。
“你来云楼宫过得不错啊,上次还看到你在小厨房偷吃,怪不得腰都胖了一圈。”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明明是被折腾得瘦了好几斤!
那天因为他忽然高烧又全身肿痛,吓得我从早到晚都没吃饭,好不容易把他症状消退了,去厨房热了一碗面,却被忽然醒来的他抓了个正着。当时哪吒的神色还很不开心,冷着脸说他病重结果我在偷懒。
好冤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然我并没有真的哭出来,而是叹息着放下手里的活计,拿了盘新做的糖葫芦给他。没有用签子串起,红艳艳的果子被透明清澈的糖浆裹着,仿若晶亮的画纸,绘着山楂皮上的斑点。
他喜欢吃这个,心情会好些。
据说是幼年有人送过他吃糖葫芦,他一直记着这份感激。不过说实话我不相信,李哪吒看上去可不是个长情念恩的人——
然而我又了解他几分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玩毽子、吃糖葫芦、祈平安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所有人都恶语相向,再难受也张牙舞爪地掩饰;喜欢捉弄我,却又让我离他远远的……诸如此类,让人百思不解的行为。
哪吒看了看盘子,眼睛一亮,却让我放在一边。
他不会无缘无故推拒,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又出问题了。拎着他纤细的手臂查看,果然如此。
肩臂连接处沁出了一点清液,莲花身自然不会出血,这些清液就是伤淤了。他抬不起手,但躺了快小半天了,一直没有告诉我。
身体迟迟养不好是有原因的。
“以后哪里疼就吱声,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讳疾忌医懂不懂。”
“你是在教训小爷吗?”
他一个漂亮的眼刀甩过来,凌厉中带着股暧昧的漂亮,倒是让人害怕不起来。然而想想我这么劳心劳力地为他鞠躬尽瘁,最后小祖宗还嫌我管得太多,不免带上了点情绪,双颊气得鼓鼓。
上药很疼,接骨也疼,我曾有幸亲身体验过一次,疼得我灵魂出窍。
但哪吒云淡风轻地垂着眼帘,一只胳膊任我翻覆,没露出半点吃痛的神色。只是他自制力或许好,身体却涔涔地冒汗,湿润的汗液没有给予温蕴,反而显得他更加羸弱,摇摇欲坠。
薄唇上的血色褪去,他默然坐在莲花床上,被药香拢着,化作一颗固执的莲心。
我看他这模样就生气,却想不明白自己因为什么生气,只好专注给他上药。
哪吒被天雷毁过肉身,在封神之时又受过打魂鞭,这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他瞥了眼蹙着眉全神贯注的少女,嘴角抬了抬,心想大概只有她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她应该是个晋升不久的小仙子,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和同理心。他不想伤害这个人,但是魔丸的存在让他无法控制。以前因为魔气侵蚀神智,经常伤人,所以他想法设法地驱逐她,想叫她知难而退。
只是有时候,他也不想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着,奢望地希冀她不要害怕,留下来陪着他。
这是极为自私的想法,他凭什么叫别人承受他的过错。
哪吒莫名盯了我许久,看得我也惴惴不安。收拾好药箱后偷摸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脸上并没有奇怪的东西,那他在看什么?难道是突然意识到了我的美貌?
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你傻笑什么?”
我慢悠悠地回过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得意:“我、嗯,在笑自己的医术又精进了。”
哪吒沉默着、疑惑地偏过头,感慨了一句。
“你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
(三)
任务一进度,百分之五十。
进度显示的条形被注满了一般绿色,这个简陋的任务面板也多了点东西。每次进度推进,都会多多少少给一点支线奖励,比如寿命,或是一些实用的手段。因为小祖宗太闹腾,我很少有闲暇时间来查看,这段时间又林林总总攒了不少。
支线任务一(已完成):哄好闹脾气的李哪吒;任务奖励:李哪吒最爱的冰糖葫芦食谱x1
支线任务二(已完成):给李哪吒小朋友包饺子吃;任务奖励:延长半年寿命的丹药x1
……
特殊支线任务二十(未完成):李哪吒的神智被魔丸占领,请迅速前去解救;任务奖励:无。
领取了几个任务奖励后,一个特殊任务框忽然弹出来,边框不停振动,我看了两遍才看清楚究竟写的什么。用一秒钟想通魔丸是谁后,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冲向了他的卧房。
钥匙根本打不开锁,我连这点异常都没发现,手脚已经快过意识,咔嚓把木门劈开。然而下一秒就被一股汹涌的魔气狠狠击中了胸口,禁制的反弹同时传来,不仅把我拍了个三丈远,嗓子眼更是涌上一股铁锈味,咽都咽不下去,哇呜吐出一口老血。
我的抗打击能力并不强,在家乡那个法治社会里,我挨得最多的打就是妈妈的打。从小到大都是中规中矩的好学生,没遇到过校园霸凌没被收过保护费,也没在小巷子里遇到过混混。
骨头快要散架的疼痛险些让我直接哭出来,脑袋上一圈圈金星在转,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
可我清醒过来想的第一件事,还是哪吒会有危险。他虽然毒舌又龟毛,把我折腾得团团转,但到底给我吃好喝好,没让我吃生活的苦头,甚至因为照顾他,我额外获得了许多寿命。
而且他还是我的病人,我看着一天天好起来的,朝夕相对,怎么也有点感情。
好吧,事实上不止一点点。
我擦了擦嘴角,握着胸口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没得到任何回声。焦灼感随着时间一点点加深,我莽撞地加大力气拍门板:“哪吒,李哪吒,你听得见吗?把禁制撤了,我要进来,你听到没有!”
“我没事。”
出乎意料的,他确实回答我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还有点被吵醒的不悦:“别吵小爷,滚回去自己好好睡觉,嫌今天干的活不够多吗?”
我都被气笑了:“你要是没事,干嘛下个禁制不让人进门,你是不是发病了,魔丸对不对?你让我进来,太乙和我说过你的病症,我拿了压制魔气的药。”
“喂!李哪吒,你听到没有,开门啊!”
“你说话李哪吒,想急死我吗,再不理我的话就硬闯了!硬闯我肯定会受伤,刚刚都吐了好多血!”
我都快把门板拍烂了,他才凶巴巴地吼回来。
“都说了让你走,又不是要命的事,明天一早就好了,烦不烦。”
我不想再和他争执,浪费时间,干脆运用着掌握并不娴熟的仙力,下了狠心去破开禁制。
或许确实如他所说,第二天就能压制魔丸,可是如今他就该这么受着吗?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不希望他每次都自己闷着。
但是仙气穿过禁制,没有再被阻拦,我因为用力过猛,随着惯性踉跄踏入屋内。
铺天盖地的冰寒顷刻将我淹没,魔气痕迹几不可见,唯有满室如同锥刺的冰凌。我足下踩断了一根冰柱,手臂也被绵密的针扎了好几下。然而比之更加骇人的,却是无孔不入的杀意,如同饕餮穷奇怒吼,能够一瞬撕裂我的杀意。
在这片冰雪中心,哪吒依然寻常地随性坐着,半边身子覆盖着冰白。
我想往前走两步,脚下却没有力气,与其说被寒意冻住了步伐,不如说是被这股杀意震慑。
……李哪吒,威灵显赫大将军,区区凡人之身受封元帅,他枪下斩杀的白骨能垒成一座山峦。
他的目光与我相对,再也不是平日捉狭或散漫的样子。他的眼里有刀光血影,单薄的身体流淌着沸沸扬扬的火,只是睥睨一眼,苍生万物都只能俯身为蝼蚁。而我在他眼中一样卑微,能够顷刻被强大的力量碾碎。
杀戮的余意如同跗骨,我在冰寒中呼吸渐没,有种凭空而生的恐惧,以为他下一刻就会结束我的性命。
哪吒收回了目光。
“出去。”
我摸了摸腰间带的瓶子,小心翼翼地穿过地上冰渣,一屁股坐到他床边,抖出了两颗药丸递过去:“行了别吓人了,快点吃药,大半夜的你不睡我还想睡呢。”
“……”
“太乙和我说过,你魂魄里的凶性太过,每当魔丸出现,可能会忍不住伤人。但是我问过以前照顾你的仙子们,你大多只是吓到她们,没有动手,应该是你有好好控制吧。”见他紧抿着嘴唇,我只好将药丸一颗接一颗塞进去,“她们不坏,也不是不敬重你,只是你平时太凶了,又忽然显出这样一面,是个人都会害怕的。”
“你不害怕?”
“我总得照顾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有病痛要看医生……医、医师,按时吃药。”
哪吒淡淡应了声,然后被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
他知道是那个女人在趁机报复,可是想到她受的伤,就忍住了拒开的动作,让她摸了个过瘾。
害怕吗?她也害怕。
但她还是来了。
(四)
跌宕起伏的一夜过去,小祖宗给我放了两天假,让我好好养胸口的伤。
我说了好几遍我会医术,可以自己开药,结果他一句话没听进去,直接扒开了我的前襟,把我冰清玉洁的身子看了一半。
随后他面不改色地拿出几瓶药丢给我,我愤怒地把瓶瓶罐罐啪地压在桌上,引来他的侧目。
对视良久,他终于想明白我为什么生气,表情却更加无语。
“你又没有胸,看看怎么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我是神仙,要是想多长几两肉很难吗?我是因为被揭发了平胸而生气吗?这是尊重问题!
哪吒嗯嗯哦哦地把我敷衍了一通,然后拎着我塞进了被窝。
他大概还想多做些什么,可是手足无措地捣鼓了半天,最终只是端来了一杯水。在我复杂的目光里,他很淡定地递过来:“多喝热水。”
这话没错是没错……
哪吒见我没有接过杯子,踌躇了片刻,又低声问了一句。
“要不小爷给你揉揉?”
“你滚蛋!”
(五)
漫长的任务一终于完成,看到绿色充盈整个进度条时,我也舒畅地松了口气。收到十几年的寿命很开心,想到那孩子已经痊愈,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蹦蹦跳跳,更是没忍住笑出声。
哪吒在别人口中是杀神和霸王,但我觉得他是个闲不下来的小孩子。之前只好了七八分,就拖着我去江山社稷图里狠狠玩了一圈,回来之后手臂断裂也不在乎,倒是把我愁的半夜睡不着,却也劝不住他。
自上次受伤后,哪吒对我一直很好,没再颐指气使,反而会分享给我不少好东西。
不过比起金银玉器,我更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明明灿灿,熠熠生辉。
“喂,你又在傻笑什么?”
哪吒靠在我的大腿上,日光晒得十分舒畅,他连眼睛都没睁开,拍着我叫唤。
“嗯……过不久我就要回金光洞了。”
第二个任务的进度也过了大半,应该是这段时间的陪伴,解开了他一些心结。这也说明离我回家的日子不远了,只是这个回家不是回金光洞,我现在也没想好怎么告知哪吒,我要去的是另一个世界。
“怎么一脸舍不得的样子,小爷也经常去师父那儿,”他抓了一缕我的头发,绕在指尖打出一个蝴蝶结,然后眉眼舒展成平湖柳叶的模样,“等师父回来,我跟他说一声,让你到云楼宫来。”
“来被你欺负吗?”
我下意识地和他顶嘴,哪吒却认认真真地望过来,抿着唇,脸颊有些红,像是承诺一般缓缓道:“来享福,我会对你好的。云楼宫有厨子和侍女,能把你喂胖,我经常去三界巡视,会给你带很多珍宝回来。你们女孩子喜欢的那些,我多多少少知道。”
……
“我、我还没回去呢,想这么早干什么。而且金光洞也有我的朋友,没事干嘛东跑西跑……”
他的神色瞬间黯然,然而只是一瞬,又被明眸掩下。可是正因如此,对上渐染疏淡春色的眉眼,眼波里一榼琥珀酒,醉朦朦地让我意乱神迷,更无言惶恐。
纵然并非花困蓬瀛,也有酒阑之时。
就算任务能够完成,我多得的就是几十年寿命,和家乡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但是留在他身边,神仙和凡人的寿岁就是横跨生离死别的天堑,要是让他眼睁睁地看我走,实在太残忍了。
归家是我在这方水土努力求生的期盼,更像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如果没有这个信念支撑,我可能对生死也能渐渐看得洒脱,只是如今又不一样。
父母已故,好友二三,他们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从我的心意而言,我想留在哪吒身边。
他脾气不好,和凡间稚子的“不好”有很大区别,哪怕对上天道也不肯低头,固执桀骜得过分。待人处事也做得不好,明明有千万种方法与人相处融洽,偏偏要把别人都赶走,让自己孤零零地活着。后来他想对我好了,依然笨手笨脚,让人气得头疼。
可是拨开云雾,山峦里升起的日光,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哪吒没再说让我长住云楼宫,而是掏出一个莲藕小人递给我。到手的第一眼就能分辨是照着他的容貌刻的,不过这手艺真不错,四肢拼接得毫无痕迹,容貌雕琢惟妙惟肖,连小衣服都做得和他穿的一样。
“刚刚无聊捏的,你要是实在想小爷,就拿着睹物思人吧。”
他眉梢一扬,说得霸道张扬,另一只手往乾坤袋里藏了藏,可我看到了他藏起的小人衣角,那明明是我!
这个人怎么这么傲娇。
我没拆穿他,但也没忍住勾起嘴角:“你捏的?还挺厉害。”
“小爷自己就是莲藕,这点小事算什么。”他抬起胳膊,原本纤细有力的手臂渐渐褪色,变成白白净净的莲藕。
这个……视觉冲击有点大,我愣了一下,但他看到我的表情后,顿时收敛了笑意,从我身上翻起来,拍拍裤子独自坐到了一边。
这又是怎么了?
我挪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百思不得其解:“你刚刚还说对我好,怎么一下就翻脸,生什么气?”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他神色明昧,“吓到你了吧。”
“你说莲藕塑身?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什么吓不吓人……”
这句话出口,我忽然想起哪吒的身世。
身为魔丸,天生神力,被百姓厌恶,为天道不容,从出生就备受争议和排挤——寥寥的几句简介,当初我只粗粗看了一眼,没有留下太多印象。
我在另一个世界里看过更加鲜血淋漓的描述,对三言两语的疼痛就看得淡淡,然而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却不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可以写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欺凌两个字,包含了无法言述的苦痛。
他在意自己与常人不同,在意我的看法,是出自敏感的珍惜和小心翼翼。
我恨不得把刚刚的调笑吃回去,急忙把他扯到怀里,憨憨地笑着:“莲藕、莲藕多好啊!又香又甜,我超喜欢的。莲藕塑身不是什么大事,你看还有草木灵修炼成仙的,别人也没说他们奇怪呀。哪吒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
哪吒原本有些怅然,但得到的回答已经比想象好上很多。片刻忽然,他又被拽到温软的怀里,花草和药香糅杂在一起,絮絮没入呼吸。少女的甜香在冲击过他的嗅觉后,胸口微微起伏的绵软再次蹭上他的脸庞。
他挣扎了半天,反而亲吻上了露出的一片白颈,发现她依然傻呵呵地笑着,头皮都被气麻了。
“你这个笨女人还不快松手……你捂着小爷了!”
(六)
哪吒从小就很孤单。
他能感受到父母的爱意,但是他们太忙,而仆从和邻里,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就这样懵懵懂懂、受人厌弃地长大,他还是为天道不喜,硬生生吃下了雷劫,肉身被劈得粉碎,斩断了人间亲缘。
太乙用七色宝莲护着了他的魂魄,但是他要挣命数,只能去拼命封神。
战场上生生死死,他从不忍到麻木,问心问过对错,尚未求得答案,就被带上了九重天。因为杀戮太多,受了九十九次打魂鞭——他知道这是天道刻意为难,但是想到从他枪下湮灭的魂灵,硬是一声不吭受住了全部,金身再次碎裂。
千年莲藕塑身,他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哪吒有时候会拿着父亲留下的平安符祈愿,他希望能有陪伴自己的人,希望身体不要再动不动就碎了,其实还是很痛的。但是向谁祈求呢?天道倒是恨不得他死掉算了。
不过……这世上,或许还有别的神灵,听到了他的声音,送来了那个咋咋呼呼脾气不好的女孩。
她除了医术不错,干什么都漫不经心,既没有大家闺秀的柔婉,也不像娘亲那样刚强。可是她很爱笑,笑起来和簇拥的桃花一般,奇奇怪怪的理论,以及豁达的眉眼,照亮了他晦暗的角落。
再也没有感受过孤单的哪吒,想让她留下。
不留下……也没关系,风火轮跑得挺快的,只要他们能常常见面就好了。
但是或许是贪念作祟,他拿着平安符,又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希望她能够一直陪着他。
(七)
夜影阑珊,我被滴滴作响的电子音吵得睡不着,眯着眼睛起身拉开任务面板,才发现第二个任务已经缓慢提升到了九十多完成度。
然而曾经黯淡的,显示为“权限不足无法查看”的任务三,忽然从角落里亮起来。
任务三……陪伴……奖励……
脑子嗡嗡作响,睡意顿时退散,我不可置信地将这一行字反复看了三遍。
这个任务的要求,和它给予的奖励——意思是我可以不离开了吗?!
我曾经犹豫的抉择,我思虑万千的心事,忽然得到了最完美的解答。
月亮从阑珊夜色里升起,鲸落的尘埃化作深海翻涌的浪,要用千百种人间万象来描摹我的轰然惊喜。
被胸口起伏跌宕的心绪怂恿,我踩着冰凉石板跑到了隔壁窗前,看到我的少年正望着乌云散去后的朗朗月光,又将挟着银辉的眼波落在我身上,点燃一簇浪漫星光。他的慌乱掺杂惊喜,我足下的温度寒凉而热烈。
只用短短一眼,灵犀一点——
于此一刹,金风玉露,火树银花。
【哪吒乙女】你真的没吃醋吧
Work Title:你真的没吃醋吧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魔丸和破军现在分别任职两大天兵统领,按惯例应该分居左右上位。”
“但他们——”
“以年龄来说,破军年长,应是长辈,更不应该和魔丸同席。”
“他们是未婚——”
“何况男女有别,我们仙界不似凡间那么看重,但大多时候会以性别分桌——你老糊涂了吗,规划得乱七八糟,连宴席都准备不好!”
天帝揉揉鼻子:“可人家是未婚夫妻啊,坐一起不是很正常?”
西王母斜睨一眼,不悦地轻哼:“就是...
Work Title:你真的没吃醋吧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魔丸和破军现在分别任职两大天兵统领,按惯例应该分居左右上位。”
“但他们——”
“以年龄来说,破军年长,应是长辈,更不应该和魔丸同席。”
“他们是未婚——”
“何况男女有别,我们仙界不似凡间那么看重,但大多时候会以性别分桌——你老糊涂了吗,规划得乱七八糟,连宴席都准备不好!”
天帝揉揉鼻子:“可人家是未婚夫妻啊,坐一起不是很正常?”
西王母斜睨一眼,不悦地轻哼:“就是你们九重天如此慢待破军,才让李哪吒轻易得手,否则本座心爱的弟子怎么可能和魔丸搅在一起。论身份论品貌,他哪里配得上,如今还不好好珍惜,就该让他求而不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知道来之不易。”
天帝没西王母那么大脾气,虽然心里不赞同,但反正也就是个小小的宴会,没必要争执。
他们的讨论没避着旁人,哪吒很快得知了西王母对他的不满,这倒没什么,他自小听着别人的恶言恶语长大。只是想到那句“轻易得手”,归家的脚步忽地一滞,想起曾经种种,牙根都不停泛酸。
轻易个鬼。
他费尽心思才拿到和她的婚约,本来以为修成正果,如今两百年过去,还是只有婚约在身。
那个花蝴蝶似的女人依然天天留恋芳丛,提起成亲就顾左右而言他,分明舍不得自由。哪吒以前的气性不好,每次因此而吵架后都觉得自己脑子有坑,心想何必在歪脖子树上吊死,他完全也可以去找红颜知己。
结果就是看谁都不如她。
他双手抱胸立在风火轮上,心不在焉却也瞬息千里,转眼到了家门口,一阵风铃声摇起来排沓成歌。门口的桃花嫣红翻涟漪,犹似湖面美人眼波荡漾,妖妖娆娆勾了勾他的混天绫。
“将军……别这样……三太子该回来了。”
听到妖妖娆娆的甜糯声音,哪吒的额角一蹦。火尖枪打了个激灵,被主人的怒火激活后噼啪展开,一段红莲业火升起三丈燎原,绕着他的小腿腾飞舞动。
“哦——”微微拉长的尾音显然几分醉意,其间的漫不经心显而易见,只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浪荡语气叫人讨厌不起来,何况微哑中成熟妩媚,最是撩人。就是说的话不中听,“他今天去巡逻了,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家……先给姐姐亲一个。”
“将军,三太子会对我们兄妹发火的,”另一个清隽的男声冷静淡然,只是话里话外透着股白莲味,哪吒听着就反胃,“您已有未婚夫,还来找我们做什么,原本也配不上您。”
哪吒掰了掰火尖枪,脸黑得和碳色有得一拼。
兄妹?可以啊,玩女人就算了,他当她有色心没色胆,早些年也答应了他不再胡闹和仙君们暧昧不清。如今不仅破了例,还准备玩那么刺激,她也不怕自己骚断了腰。
饶是如此,他依然没有扬起火尖枪的锋芒,反而阴沉着眸色一点点把展开的机关掰回去。
撒泼是没有任何用的,这是争宠经验第一条。
门槛上拂过积潦露华,当他推开门的瞬间,水珠顺着倚门的风势坠下,浅灰色地砖颜色被浸得渐深。而他身后随行的混天绫长长缭绕,比着眼底赤焰愈加张狂,天生的狂骨傲气,顿时比下了颜色尚好的一对兄妹。
我抿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哪吒,心道我家夫君真是好看,天上人间第一美人。
他不来还好,一来就生生把这对兄妹的容色压成平淡无奇,要知道这也是享誉三界的牡丹花灵。身份虽然低微,两张脸却能胜过大半仙人,可惜话有点多。
原本无聊的心情在等到哪吒之后就消散无踪,我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三太子回来了,你们也不用给我挑樱桃核了,就扔那冰着吧,”看到小美人乖巧地行礼告退,我又敲打了一下大美人,“只是找你们兄妹弹弹曲,说什么配得上?你只是小小花灵,就胆敢和本君这样阴阳怪气,以后还是别来了。”
他的面色发白,但是依然怀着自矜的骨气,行了个半礼就转身离开。
哪吒没给他们眼神,径直走过来揽着我亲了亲脖颈,把我痒得咯咯笑才松手。离了这点肌肤相亲,分开时再看他的表情,已经没了那股压抑的黑气——我家夫君还真好哄。
“你这么一说,他们回到百花坊,估计就不是人人追捧的花魁了,你不心疼?”
哪吒说得淡淡,手里翻着乾坤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只是在和我闲谈。可我怎么听,都觉得一股醋味呛人,于是乖巧地顺着他反驳。
“花灵而已,本就位卑,本君只是赏识他们的乐理,”我情意绵绵地勾了勾他的掌纹,放软了声音,“你不在,我有些无聊,这才召人来,但这些解闷的怎么比得上你。”
他十分受用,从乾坤袋里抓出的火药也被依次收回去,换成了金银玉器、珊瑚美玉。
我觉得哪吒也是挺奇怪的。
我对着镜子摆弄出这幅温温柔柔的样子,只觉得面色狰狞,和我在战场上佩戴的鬼面具差不多。而刻意娇嗲的声音更是恶心,我得强忍着才不会把自己暴打一顿,就他偏偏喜欢。
唉,夫君可能审美和常人不太一样,否则也不会看上我。
“送你的。”他把那堆稀世奇珍扫开,只留了手上一圈水晶打磨的手链,比着手腕只能环绕一圈,却缀了八十一颗水晶,附了八十一个法阵。要不是尚未用法力温养,又没有长出灵识,都能算是和乾坤圈一等的宝物了。
我自己伸手去抓,扑了个空,被他牵着指尖,笨拙地比划了一下,终于找到扣合的机关。
拨了拨桌上的樱桃,我笑话他的手笨:“你会不会?我自己来。”
他反而瞪了我一眼:“小爷辛辛苦苦给你从三山四海找来的,就想亲自给你系上不行吗?你要是让我多给你买些首饰,我当然找得到窍门,可你不喜欢,小爷就算搜罗了一筐又给谁戴?”
“我身上挂的都是你送的,”我比了比自己的护心镜,还有斜插的簪子,晃了晃脚腕上的铃铛,笑得不见眼睛,“本来不喜欢带首饰,结果现在全身都是。”
“小爷喜欢,”他挑了挑眉,“叫那些人都知道小爷宠你,别没眼力劲地往前凑。”
是了,我家夫君的占有欲强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此还没有黑化成病娇,真该感谢其父母的教育良好。只是他近来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见我和美人们在一起也不吵闹,反而吓得我心虚。好在那股醋味还在,酸得我心旷神怡。
唉,越是这样,我越喜欢刺激他,看他置气的样子。
我真是个坏人。
(二)
眼见着侍女将我们引向宴席两侧,哪吒脸上露出不喜,直接牵着我要往另一边走。我原本还憋着笑,但看到西王母的目光,就知道这是她的安排,于是拍了拍哪吒的手,与他分开了。
落座之后,哪吒的身后陆续跟上几位侍女,漂亮胜过那两位牡丹花灵。
这……
我无奈望向自己的恩师西王母,见她矜傲地点头,冷淡中显出两分愉悦,只能默默饮酒。
恩师的安排,是想看看哪吒能不能经住女色的诱惑。可他既然能选择我这个“平平无奇”“只会打仗”“粗鲁无礼”的女人,已经十分值得敬重了。须知世人多爱好颜色,何况是风姿无双的三太子。
我曾经琢磨着过门时给他带两个小妾,我幼年长在人间,所知的习俗就是这样。
仙人也没什么不同吧,我看他们都挺喜欢成亲后还在人间养妻儿或夫郎的。
结果哪吒知道后反而生了好大一通气,火尖枪的枪纂抵着我,眼睛充血得通红,一遍遍问我,你真的没吃醋,你真的不是在试探我,你真的想让我和别的女人成亲?
我们于战场真正相识,摔过酒碗,共同经历生死,都没见他这么疯过。
司命说,这是专情。对你专情的人,是不能用世俗礼教玷污的。
我不明白,现在想起来这句话仍是不明白,算了,反正我已经知道怎么应付哪吒了。
酒宴钟鼓催响,当啷酒器推杯换盏,金玉交错、泓碧水灼。我身边有恭谨的侍女侍奉,极有眼色地为我续杯,又将乱七八糟的菜肴悄无声息地更换,垒上我最爱的几道小食,更让我酒意酣畅。
再好的酒量也吃不消玉帝小气珍藏的天地酿,但我这人胆大心贪,为了喝个够本,醉意涌上也装作没事人,痛痛快快要了他好几坛。哈,要气死了吧,死天帝,让你天天叫我夫君去巡逻,害得我打了十年仗回来还见不到家养的美人。
耳边的觥筹交错声响嘈杂,吴侬软语和文绉绉的敬酒,陪着酒水注入大爵,足叫风流成曲。
在我晃悠悠酌酒时,模模糊糊传来些声响。
“将军,将军,有人故意给三太子倒酒倒洒了,她动作不轨,您快醒醒。”
“酒?”我揉了揉额角,眯着眼望着面前竖着飞仙鬓的美人,摇了摇酒器,“好啊,再来。”
“别喝了将军,三太子被人给抢了怎么办,您不过去看看吗!”
抢……枪什么……我的枪?
我的枪在家呢。
打了个不客气的酒嗝,我撑着下巴靠在桌边,抬眼就看到对面的哪吒。朦胧视线里最鲜妍的反而是他眉心魔丸印记,然后便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火色烧得都超乎寻常的漂亮。我下意识冲他笑了笑,然后便被侍女捏着下颌灌了碗……啊,醒酒汤,呸呸呸。
哪吒确实被人盯上了。
虽说有西王母的暗示,但三太子此等人物,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假的。
他有捉龙回浪的本事,也有叫嚣九重天的狂妄,而狂悖之徒不仅没有被封杀,反而凭着战功成了仙界一等一的大将军。更有一张叫人心荡神怡的脸,却是个高岭之花的性格,谁不想成为独一份的特殊,偏偏他看上了破军大人。
仙界之人当然不丑,但是说起破军大人,大家只能想起一张煞气丛生的修罗脸。
和哪吒那种越凶戾越美艳的气质不同,破军天生就是杀星,她的笑容再美都诡谲血腥,何况她最爱戴着半张鬼面,还不止一次在众仙面前杀人——哪怕对方是魔,可一枪下去炸得人穿肠破肚,吓得好些仙子睡不着觉。
——破军大人配不上三太子,她太凶煞,我可做温柔解语花,侍奉其左右。
不少人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因此都虎视眈眈地望着三太子。
哪吒对这种宴会没什么感觉,酒水倒是不错,可惜被身边的香气冲刷之后,也没了那股馋人的劲。何况他知道自己未婚妻最喜欢这类甜酒,便大方地把自己的酒、朋友的酒、邻座的酒都搜刮去送给对面的人了。
有意见?小爷的意思,你还有意见吗?
哪吒又看了会儿她喝酒,嗓子烧得厉害,心猿意马,闻着身边的香气,血气更加涌动。
“什么香?”他偏过头,收敛了满目潋滟,冷冷淡淡地问,“谁带的,味道不错。”
一位仙子前移两步跪在他一旁,袖口招展,软语清甜:“三太子问得可是小仙用的‘红露’?”
“嗯,”确实是她身上的味道,哪吒抿了口茶,目光又忍不住飘到对面,说话也敷衍起来,“在哪买的香?”很好闻,清淡又高傲,闻久了却觉得甜润可口,很适合她用。
仙子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入了上神的眼,说话都软得可以拧水:“是小仙自己做的,上神要是喜欢……”
“多少钱。”
“啊?什、什么?”
哪吒有些不耐烦了:“问你多少钱能卖,小爷给自己未婚妻买的,你开个价,调香方子也买。要天材地宝小爷都有,就是要买断,不能再给别人,只让她用独一份的。”
“……”小仙子忍住眼泪,张口就是哭腔,“不卖。”
“哦,”哪吒也没强人所难,头偏回来再没给她第二眼,“那你走吧。”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就撑在桌子上看他,眼睛半眯着,和慵懒的猫儿似的,忽地在他心口挠了下。破皮后又麻又痒,血哗哗的往外淌,他却愣着神,半晌没动。
她喝了口侍女喂的酒,又皱眉,看着他的目光也不太愉快。
哪吒脑子一麻,顷刻之间反省了一遍自己的行为,想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想起刚刚那个脸都没看清的小仙女,她该不会是以为自己给了别人好脸色,所以生气了吧。
真的生气了吗。
吃醋了吗?
心口怦怦跳起来,哪吒连着喝了两杯凉茶,看到对面的人蓦然笑开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咬了下手指,然后指了指门外,意味深长地舔了下唇。
哪吒腾地起身,连招呼都没和玉帝王母打,跨过殿前花篮粉黛,把对面的人抱起就跑。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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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乙女】花空烟水流
Work Title:花空烟水流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众所皆知,凌绝峰的峰主现在已经不收亲传弟子了,哪怕偶尔收个内门,也得去敬师堂叩一叩前辈——峰主曾经唯一的亲传徒弟,现在赫赫有名的魔尊,李哪吒。
鹅黄嫩绿梨花落,池塘绀碧色,一袭青白长裙洒在香冷瑶席上。
“师父,你怎么又在编玩具?”
十五蹭到我身边,拎起刚扎好的毽子颠了颠,撇了撇嘴丢到一边:“师父,我还没学会御剑术,你教教我好不好?九师兄就会骂我笨,我半点没学懂。他出去的时候还让我一定要学会,不然回来就修...
Work Title:花空烟水流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众所皆知,凌绝峰的峰主现在已经不收亲传弟子了,哪怕偶尔收个内门,也得去敬师堂叩一叩前辈——峰主曾经唯一的亲传徒弟,现在赫赫有名的魔尊,李哪吒。
鹅黄嫩绿梨花落,池塘绀碧色,一袭青白长裙洒在香冷瑶席上。
“师父,你怎么又在编玩具?”
十五蹭到我身边,拎起刚扎好的毽子颠了颠,撇了撇嘴丢到一边:“师父,我还没学会御剑术,你教教我好不好?九师兄就会骂我笨,我半点没学懂。他出去的时候还让我一定要学会,不然回来就修理我。”
我笑呵呵地把毽子捡过来放到筐里,赞同地点头:“老九脾气好,他说你笨说明你确实笨,要么就是不上心。他是哪吒带出来的,哪吒学什么都是看一遍就会,教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对你的要求自然也严格。”
十五不太开心地捧着脸:“师父,你怎么老提起他啊,李哪吒不是都入魔了吗。我上次出门游历,还在北洲看到了他的通缉令,说他生性残暴杀人如麻。你不是常常教我们行善道吗?他那种坏人才不配做我的师兄呢。”
“等你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哪吒不是坏人。”
我没太在意,继续做着手上的事。刚开始听到这类话还会生气,后来就不在乎了,十五她没碰到过哪吒,别人的流言蜚语让她猜忌,这无可厚非。
十一也是,曾经非常厌恶他人口中的哪吒,却在某次游历归来后改变了想法。
他问我,为什么像师兄那么好的人会入魔,他心地仁善,为人有情有义。这种人本该是正道英才,是不是我对他太过严苛,才逼得他走上了修魔的道路。
我哑然失笑,不知道该揍他一顿,还是感慨哪吒的人格魅力之大。
可是我没有逼他,哪吒也没有过不去的心魔,他走上这条道路,连挣扎都不曾有。当初山门相送,我一步步牵着他走下台阶,在问心石面前哭得哽咽。
他只是无言地替我擦去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不想你被天下苍生指摘。”
“我不怕。”
“我不想流言蜚语攻讦你。”
“我不在乎。”
“可我还想再见到你,哪吒。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是我心头血点的命灯,半条灵根塑的魂魄。我希望你继承我的衣钵,成为凌绝峰的下一任峰主,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已经换上红衣常服的哪吒格外艳丽,被淡白道袍掩去的凌厉和矜贵重拾,他就只是看着我难过地掉眼泪,喑哑地道别:“我们还是再也不见的好,师父,你也要好好过。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了。”
后来我的小弟子们环绕膝下,一口一口叫着师父,清甜欢快,沉着温和,却无人似他张扬洒脱。总是不情不愿地喊一声师父,挑着眉说百年之后,你不如我——那样狂傲的孩子。
十五嘟囔了两句,到底没再说什么,帮我扎起毽子来。
然而不过多时,山下擂鼓的振荡传上来,声势在九天云霄盘桓。
我并不意外,这是开擂锤,就是要有叫嚣宗门的气势才能敲动。宗门那么大,总有一些行事不当的地方招人不满,或者纯粹是作为强者,被人当做试炼石来挑战。
外人敲响开擂锤之后,同境界的弟子要应战,直至把擂主打下为止。
这次来的是个元婴,我们门内元婴及之下的弟子不少,但是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不了多时,十二匆匆赶来,连行礼都忘了,满脸焦灼:“师父师父,开擂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才短短一刻就已经击败了清越峰的两位弟子了。刚刚连问剑峰的弟子都下场了,看着也落于下风。”
“嗯,我知道了。”
十二没想到我这么淡定,交握的拳拧得更紧,和愁绪深锁的眉头一样:“师父,元婴以下的最强战力都出战了,这样下去我们会输,宗门的颜面不好看。”
“那不是很好吗,颜面是自己挣的,他们总是懒于修炼,觉得宗门天下第一,打打脸挺好。”
十二还是不服气,固执地立在我身后,半晌压着怒气闷闷掷下一句:“要是大师兄还在,我们怎么可能丢这个人!”
……
要是你们大师兄还在,现在也不止元婴期,根本上不了场。
十二也觉得是我逼走了哪吒,我真是冤枉。
(二)
当我来到擂台边时,司命已经靠在横栏上打哈欠了。再向场内望去,那位开擂者穿着月白色长衫,有龙族血脉,灵力精纯气力过人,就算放在整个北洲,都是难能一见的少年佼佼。
“哦,你来了啊,”司命擦了擦眼睛,咬着哈欠搭话,“那孩子挺厉害。”
“确实,只是年轻了些,道法还有不足。老九就快回来了,不必担心会败。”
“要是哪吒在的话,你可不是这个样子,还那么冷静,”他摇了摇头笑道,“该是恨不得把擂台投影给整个南北洲,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弟子多优秀。”
“我记得哪吒上一次接擂台,还是在五十年前,一枪定胜负,好不威风。”
司命点点头,袖底迎风,满面怅惘:“是啊,五十年,过得好快啊。”
数十年依稀眉目,我依然能描摹出他清隽的五官,颦蹙生动,一点没有被时间冲淡。
五十年前,哪吒是宗门里最有天赋的弟子,而且悍勇好战,是天生的战神。他拿着一杆枪,没跟问剑峰那群笨蛋一样天天试剑问剑,他用武器,但是空手赤膊也可以为战。我问他怎么不悟道,他说我修道不是为了长生。
“是为了保护你。”
“强大到能护着你就好,问什么心证什么道,你就是我的道。”
我当时就怔怔地看他枪挑红莲,越过一个大境界将对手逼到台下,即便伤势比对方严重许多,血流如注,仍旧傲然挺立。
而他转身接受众人震撼的目光,勾唇一笑,满脸理所当然的骄傲。
就是这样的风姿,让无数人崇拜倾心,一时间凌绝峰收到无数请柬和邀约,都冲着他来。
我揽着一堆用词暧昧不明的信件,在经过他的同意后一封一封地拆阅,越到后面越是感到匪夷所思:“比你五百岁的老太婆也想叫你去吃饭?要不要脸,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别。”
“……”哪吒不太高兴地盯着我,“你还不是比我大三百岁,你一个修仙的那么在意年龄干什么,最后飞升的时候不都是大几千的老化石吗?”
“你吼什么,难道你对她有兴趣吗?”
哪吒被气得脸都歪了,狠狠踹了一脚桌子,又偏过头不理我了。
那时候啊,李哪吒的名字可是风靡整个北洲。其实当时他还小,修为放眼在两洲大能之间,也不算厉害。可他风姿最盛,是最有名的天才,被许多长者们赞为同境界下第一人。
杳渺的思念抽丝剥茧,化作细细长长的一道线,追思难及,还被司命的闲谈打断。
“不过除了我们,没人会再这么光明正大地怀念他了。毕竟是宗门出去的魔修,他们自觉脸面有失,都恨不得没认识过这个人。我峰下有好几个小丫头喜欢过哪吒,现在提都不再提他。”
曾经爱慕他的人,如今对他避之不及,人的情感怎能如此肤浅。
扶着长栏,老九已经回到人群中,正擦拭着剑准备应战。他的冷静让众人松了一口气。老九其实很像哪吒,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师弟。
我以前撮合过哪吒和其他弟子,他不愿意。
问他为何,他说只有了解过他的人,才有资格说喜欢。不是因为一张脸、好的出身或是强大的实力,这些外物都可以复刻,并不是他本身。
他这个人孤高决绝,要的感情也必须无瑕炽烈。
这场比赛已经没有悬念,但是那位开擂者在落败后躬身一揖,彬彬有礼地问:“在下慕名而来,怎么不见贵派的李哪吒?阁下实力过人,在下心悦诚服,但还是想见一见这位前辈。”
场上一时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老九才淡漠地点点头,询问道:“阁下是否许久不曾出世?”
“前百年正在闭关。”
“你现在见不到我师兄。如果只是想看看,那就请回吧。要是还有别的要紧事,我可以引荐你去师父面前。”
司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拍着他的肩,弯了弯眉眼:“你看,司命,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认得我家哪吒呢,他是不是很棒?”
(三)
来叩山门的人叫敖丙,妖族血脉,原本不能行走于世间。只是不知道头上的龙角怎么被炼化去了,这才能够坦荡地假作一个人,然而我视觉天生有灵,一眼辨认他的真实身份。
我对他也有些好奇,他身上有种与哪吒相似的气质,但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如火、一如水,一如纨绔风流、一如彬彬君子。
敖丙向我行了郑重的礼,再三表示对无故开擂的歉意,而后才忧心地询问哪吒的踪迹。
“你是他的故交?”
“……是,在下与哪吒……”
“不要骗人,小青龙,”我撑着下巴,对他连谎言都藏不住的薄薄脸皮感到好笑,“你可知哪吒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他从废灵根的少年时就被我收养,在凌绝峰上住了两百年,没有一日不在我眼前。虽然后来他外出游历,却也随身带着灵感石,我能时时看到他的踪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一号‘故友’。”
敖丙的神色顿时极为尴尬,沉默着无话可说。
我倒也不是非要一时半会问出他的来路目的,反正最后总会知道。于是倒了杯茶递给他,挥挥手将老九和十二十五赶走,陪着他一起缄默。
许久之后,他拧着眉,困惑地抬头:“哪吒不该是废灵根。”
可我捡到他时,他确实灵根被废,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没有半点日后的风华无双。
他的灵根是被人活活掏出,动手时让他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光是这个外伤,就足够让凡人无力回天,何况还有灵根的重创。
我刚好路过,起了恻隐之心,问他愿不愿意签订契约,做我的剑奴——算是十分下等的契约,驱使他完全奉我为主,我生他不一定生,我死他却一定死。仰仗着我的灵力生存,修炼的灵力也会过渡给我。但那确实是能让他活下去的法子。
可是哪吒的性子刚烈至极,不仅不同意还凶狠地把我赶走,崩血的狼王依然有双嗜血的双眼,他说宁愿死也不给人当奴隶。
我就把他带回宗门,用心头血给他点了魂灯,用一百年修为给他固命,再用许许多多时间去养好了他残破的身躯。
作为我的亲传弟子,哪吒的辈分很高,他被许多人低头尊称师叔祖、师伯爷后,僵硬地问我为什么救他。可是真要我说,我该说什么呢?只是刚好缺个亲传弟子,只是刚好遇到了他,只是刚好想试试养大这个桀骜不群的孩子。
最后我的回答是,希望你永远保留当初的傲骨。
为了解决他的灵根问题,我将自己的灵根分为两半,掉落了一个大境界,并忍着分魂断骨之痛,准备给他安进去。在此之前,他已经在灵泉里泡了三天,满心对我信任无比,还以为我是用天材地宝给他捏了一根灵根出来。
直到灵根被他吸收,与我的牵绊消失,体内仅剩一半的灵根哀鸣,痛得我吐血不止,哪吒才得知前因后果,气得眼睛发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哪吒暴怒失控的模样,指甲划破皮肉,露出血淋淋的心口,发狂地说一定要还给我。
我哄了他很久,无力地抱着他,说师父以后养老全靠你了。
他和幼兽一样哀鸣,蜷着身子偎在我怀里,我的颈窝都是他滴落的眼泪。那么柔弱无助,碰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贴在我耳边厮磨。
“我余生为你而活。”
即便此刻想起当时,心情依然复杂无比,不论是为师、为友、为情,能得到他这么炽烈温柔的回应,都足够让我不复怨怼。然而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做他想做的事,成为他想成为的人,当世间独一无二的李哪吒。
这些过去我只模糊地捡了三两句真话告知敖丙:“我捡到哪吒时他确实是废灵根,或许是被人抢夺了,受了重伤,在宗门养了很久才好,灵根是我用宝物帮他重塑的。”
敖丙点点头:“哪吒是先天火灵根,您知道吗?”
“从他的体质和残留的灵力能猜出来。”
“哪吒还是正阳之体,您知道吗?”
“纯阴正阳都是上好的鼎炉,他曾经一度以为我想采补他。”
“……他是魔丸转世,您知道吗?”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悄无声息。门外偷听的几个人被我用结界隔开,在敖丙说出“魔丸”二字之前——这件事,除了我、掌门和哪吒之外,原本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他既是出身龙族,又知道魔丸的意义,那么眼前这孩子,就该是灵珠才对。
长袖拂过,桌上多了盏魂灯,灯芯是血色一般的红。我护着灯火,对敖丙点了点头:“他的魂灯都是我点的,我如何不知呢,只是这件事,你不要再和别人说了。”
(四)
敖丙的龙角是被高人抹去,但他不愿意说,我就不提,只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在下出自乡野,恐怕不配。”
“没什么配不配的,我也不在乎你配不配,只是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我就不能任你自由来去。留在我们宗门吧,虽说有份监视的心思在,可我不会亏待你,同样视作弟子好好培养。”
敖丙思索了许久,揖身答好。
“本来我也该用心头血给你点一盏魂灯的,但是一颗心总不能掰成两半,我做不到再对谁像对待哪吒一样好。何况他在意名分,不准我再收亲传,你就排在十五的辈分后吧。”
敖丙被十二带到弟子居,本以为是简朴的房间,没想到是豪华楼阁,一人一座。
飞阁流丹,倚着冰珠溅玉,顺水势向上望去,高处是最奢华的一栋飞檐画壁。
看到敖丙略为惊诧的目光,十二温和地解释:“这里原本和别峰一样,都是几个人住一间的木屋,但师父宠爱师兄,给他建造了最高的那一栋,取名为云楼宫。我们来了之后,师兄又给我们修了下面的一些楼阁,但他自己挨着师父住去了。”
“……他们一起住?”
十二笑了笑,没说话。敖丙知道此事不该多问,于是岔开话题聊了聊别的。
细数峰上先前的十五位弟子,除了哪吒以外,八位已经陨落,这在修真界中再正常不过。而余下的三、五、九,皆由哪吒亲手教导过,十二、十三和十五后来才拜入山门。
其他人闭关,如今峰上只剩老九和十二十三,十五因为御剑术学得不达标,被罚出门历练了。
晚间时分,十三带来了弟子牌和弟子服,交到敖丙手上时,大力拍了拍他的背:“没想到你开擂开着开着开成我们自家人了啊,真有缘。不过你也真是厉害,除了师兄以外,我再也没见过你这么天才的,年纪轻轻境界就这么高,到底怎么修炼的啊。”
老九不动声色地在篝火边擦拭着剑,冷冰冰地甩过去一句闭嘴。
敖丙和缓地摇头:“我不介意,请不必拘谨。”
“嗷,那感情好!嘿嘿,你跟我们一起吃烤羊肉不,九师兄动手,可好吃了,独家秘方!”
老九这次没再嫌十三吵,认认真真地解释:“师兄教的,不是我手艺精妙。师父爱吃,弄好了你送去主峰一些。”
“好嘞。”
敖丙看着师兄弟几人的互动,有些羡慕哪吒曾经在这里待过,他是魔丸,还有人对他好,他是灵珠,却从来没来过这么温柔的环境。
然而想到他是被师父逼走才入魔的流言,又不免疑惑。
“我听门内其他弟子说,是师父不喜哪吒言行,把他赶出了山门,但好像并非如此。”
十三还调着蘸料,闻言嗤之以鼻:“他们懂什么,师兄最宠着师父了,现在我们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烤肉和零食,都是之前师兄为了讨师父欢心去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走了,还留了食谱下来,让我们经常做来去哄师父。”
“这样吗……”
“你别看师父总是笑着的,除了修炼就是扎毽子玩,也没什么心事的样子。但是她只要一喝过酒,就一边哭一边叫师兄的名字,又怎么舍得赶走师兄。”
老九眼皮抬了抬,冲十三脑门拍了一巴掌:“别说了,师父会难过。”
敖丙困惑不已,不论怎么看,她都对哪吒念念不忘,难道这真是哪吒的意愿吗?可是凌绝峰气氛和睦,天资受人看重,作为师兄也被后辈尊崇,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他走上魔修的道路。
(五)
兰苑未空,行人渐老。空庭犹然旧模样,只可惜物是人非。
敖丙的到来让我又想起哪吒了。虽然时常和司命聊到他,内门弟子也偶尔询问关于他的事,但是没有哪一次,让我这么遗憾又感慨。
哪吒原先住在云楼宫,后来提着行李非要和我一起,就安排到了隔壁的厢房。
他修炼刻苦勤奋,但是偶尔会写一些纸鹤,就像十五爱写日记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纸鹤身具灵力,他不想给我看的东西,我就看不到。而今距离他离开已经数十年,纸鹤整整齐齐地排在他的书柜两格,附着的灵力已经消散。
我拆开了一张。
【小 爷 天 下 第 一】
……
嗯,是他的性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
又拆开了一张。
【世间若待我不公,毁了又怎么样,小爷乐得高兴。针砭筋骨体肤,这样就想让我委曲求全?可笑。就算天道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命也该由我,不由天!】
我翻了翻纸鹤,大致追溯世间,这应该是哪吒刚入山门时写的东西。那时候他总是和炸毛的公鸡一样,吵闹得不得了。每每我一训诫他,他就横眉冷眼地说错的不是他,是这世间。
嗯……后面这就成了他不想再提的黑历史。
【正阳鼎炉修炼之法?她是准备采补小爷了吗?哼,早些年怎么不动手。】
我默默合上了纸鹤,连念三遍偷看人家日记是不好的行为。
不过还是有点冤枉,我从来没想过采补什么的……那是邪道才会做的事情,何况哪吒是我最宠爱的弟子。只是他体质特殊,难保以后不会遇到意外,我想多了解一些,也好提前做防范。
可惜那些炼制许久的护身法宝,还没等到做好,他就离开了。
我又随手翻了翻屋子,用除尘术清洁了一番,心口忽然微微一动。这是弟子魂灯传来的感应,我不由凝神肃然,即刻奔赴魂灯殿。
刚踏入大殿,那股危险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十五的魂灯正飘摇欲坠,我即刻引燃了魂芯,寻找她所在的踪迹。
(六)
十五猛地一口呛出水,根本管不上满身狼狈,在重获呼吸的瞬间就打开了乾坤袋,拿出师父交予她的护身符引燃。但是因为灵力不稳,她引燃了两次都没成功,巨蟒已经扑过来。
糟糕,她出行前没有按照九师兄所言好好收拾,现在连护身的法器都找不到。
十五满心绝望,溺水的窒息感再次涌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刚刚将她从水藻捞出的红色身影,然而此刻,她还能指望那人再救她一次吗?
“嘭!”
巨大的震颤让她抖了抖,抬眼一看,身着红色短褂的少年提着枪立在她身前。枪尖冒着冲天焰火,升腾的热气吹开衣摆,露出一截布满苍虬伤疤的腰身。在一帘金色的莲光绕足底盘旋后,他满身的戾气才消去大半,侧身垂眸看着她。
确切地说,是凝视她腰间的毽子挂饰。
十五顺着他的目光摸向毽子,心中微动,抓住毽子紧张地盯着对方。这是师父留给她的法宝,每个内门弟子都有一个,可以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眼前的人虽然救了她一命,却不知是敌是友,还需小心为上。
巨蟒挣扎着翻身,血盆大口流出墨黑的涎液,可他仅仅抬了抬枪身,一朵红莲轰然炸裂,就将巨蟒火化成齑粉。
而后,他向十五走了两步。
“你是凌绝峰的弟子?”
十五愣了下,见他还是盯着那枚毽子,手上的力道松松紧紧,最后小心地放开:“是。”
“行几。”
“十五。师父叫我十五。”
然后十五看到他笑了下,眼底的墨色搅乱春水,有金光流溢而出,声音好似呢喃:“她怎么还是这么懒。”
“你认识我师父?”
“我是李哪吒,”他就这么说了一句,神色便肃然凝重起来,旋身蹲在十五面前,示意让她伏到背上,“这里是分神妖兽的洞府,刚刚那个只是看门的,我们要赶快离开。上来,你的腿筋已经断了。”
果不其然,在他话音刚落的一刻,更加强大的威势袭来,只这份气势就让十五白了脸。与心性无关,纯粹是境界的压制,让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半蹲在她面前的背脊如此可靠,十五却咬了咬牙,果断拒绝。
“我的实力低微,现在灵力也已经枯竭,只会成为你的拖累。道友请自行离开吧,是我贪心不足强闯洞府才引来祸患,你的实力强大定能独自逃脱,请你快走!”
哪吒懒得听她啰嗦,径直把她扛到肩上,踩住风火轮腾飞而起。
洪流袭来,万象昏花,分神后期的妖兽对于擅闯者狂怒无比,看到属下零散的尸骨粉末后更是目眦尽裂。怒号一声召来万千从者,一时间地动山摇,洞府的结界光阴斗转,霎时杀气腾腾。
十五心头一急,掏出自己的符箓塞给哪吒:“我逃不掉了,这是师父给我的护身符,你既然是哪吒是我师兄,肯定知道怎么用,你快走。”
哪吒在阵心受着四方压迫,心境却越发平和,迅速地估算着敌我差距和获胜几率,听到十五这一声师兄,不免轻笑出声:“师父是不是教你,为人当心怀坦荡多行善事,能救人时多帮助他人,自身谨守言行,不要成为别人的拖累。”
“是……”
“她也是这么教我的,”哪吒扬手劈开一段腾飞的木芯,灵木哀嚎一声遽然倒下,成为他火尖枪上一点寒芒,“既然是同门,小爷更要竭尽全力救你——体力恢复了吗?”
“恢复了一些,可以走路。”
“往左后方跑,三息后我会在那边破开一道生门,你出去。”
“我——”
哪吒没再听十五挣扎,一把把她推开,提着枪迎上震怒的妖兽。雷霆霹雳炸裂,风云顷刻变幻搅乱,乌黑天色密布,深重的黑暗里一道光涌出,生门正好出现在站立不稳的少女脚下,瞬间将她抛出阵外。
“师兄!”
(七)
滴滴答答。
冰冷的寒潭水浸过身体,和妖兽拼死一搏的疼痛弥漫全身,拉拽得他灵根都痛。连那只混沌的妖兽都看出他的灵根是好东西——是从九世修善者身上剥离出的,一半的舍利骨。
无需修炼,十世成圣。
他全身上下,唯独舍不得这条灵根,拼了命发了疯和它搏斗。然而在杀死妖兽、自己也从空中跌落的瞬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和许久之前一样,一言不发地包容他所有情绪。
哪吒眼睛还睁不开,手指动了动,抬起来试图去抓住些什么,被一双微温的手握住。
“吒儿,是我。”
修魔者的修行速度是常人的两三倍,因为凡人用天地馈赠的灵力修行,而他们依赖人世产生的恶念进阶。凡俗的丑恶总是多于灵力,因此修魔除却天劫险恶至极以外,修炼极为顺畅。
只是与此同时,身上会生出千奇百怪的花纹,那是在承受恶念时,心魔给身体的反馈。
我看到哪吒身上有许多道纹路,但是和其他魔修黑黢黢的缠枝花纹不同,他通身都是火焰纹章。褴褛时露出的胸口铺上两道火云,腕臂也有,明艳漂亮,总归和他人不一样。
在这个狭小而冰冷的洞穴里,寒潭水修复着他崩裂的伤口和经脉,灵气温养他的丹田。而他乖巧地枕在我膝上,和往年岁月一样,只是没有那样的春和景明,闲红一舸。
当年凌绝峰只我们两人,他喜欢荷花,挖空了我一片桃花林地,气得我半宿睡不着觉。而荷花大湖建成,他就非要按着我坐在湖边,拍着我的大腿当枕头,慵懒闲散地躺下小憩。我被他轻浮的举止更气得头疼,但看到柳絮飘摇里他被光影点燃的面庞,忽而又心软下来。
荷叶吹凉,花容销酒,乔木参天,而青盖亭亭。
他迷迷糊糊地尚未醒来,意识挣扎在混沌里,只因为熟悉的温度才放松地躺着,嘴里念了句师父,抬着无力的手去抓什么,我就紧紧握住了他。
许多事情都变了,曾经的绿荫杨柳也只剩眼前的寒潭飘雪,可我还在,他也在。
他虚弱地抬起眼眸,抿了抿唇,想要生气地吼两句,出声却是软绵绵的:“不是说过了吗,从此你我一刀两断,再也不是师徒。你又是怎么找来的,灵感石我早就毁了,你在我身上放了别的追踪?”
“十五的魂灯动摇,我来找她,发现已经被你救下,就从妖兽洞府把你带出来了。”
“……妖兽死了吗。”
我随手指了指不远处慢慢沸腾的锅:“分神后期的妖兽,大补,给你炖汤喝。”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继而很快收拢嘴角,端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坐得离我远远的:“你可以走了。”
“我们找到灵珠了。”
我们找到灵珠了,你就不必再牺牲自己,不用做人人喊打的魔修,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哪吒一直沉默,我强压着急切看着他,却只得到一个嘲讽的笑,“你个笨蛋。”
“哪吒!”
“通天阵如果由两个修为不同的人坐阵,只会把弱者吸收掉,所以我执意要自己上。现在就算找到了那什么灵珠,修为也远远不如我吧,你的意思是让他送死?”
“若我说是呢。”
哪吒原本笃定的神色崩碎,满目惊异,好似我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自嘲地摸了摸胸口,翻涌的愧疚几乎将我淹没,更深处的痛苦如同针扎,一次次将破败的心脏损坏得千疮百孔。
“你叫凡人在父母子女和外人的生死之间选,他们会选亲人,你叫宗门在弟子和凡人之间选,他们会选弟子,那叫我在你和苍生之间选,我怎么不能选你?”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自己怎么教我的忘了吗?!‘己身何弱,苍生何重’,这是你教我的道理!”他气得眼睛发红,哪怕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咳嗽,也毫不犹豫地冲上来,紧紧攥着我的肩头,“你是九世行善的圣人,百年行走人世锄强扶弱,教导弟子也让他们救人救己,常怀善意……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就想,做个坏人也好,”喉头哽咽,我抚摸着他消瘦许多的下颌,忍不住眼眶冒出的眼泪,一遍遍拂过他如同鸦羽的柔软长睫,“我连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住,看你一个人背负骂名,辛苦地修炼,不肯见我,怕我也被人指责。我又怎么配得道成圣。”
“我说过,我愿意。”
他一字一顿地咬着,终于忍不住扑上来咬住我的脖颈,咬出一道泛着血丝的印痕。
多熟悉。他当时得知灵根是从我身上剥离的时候,也是这么又爱又恨地咬着我,呜呜咽咽地哭。如今一点点冰冷的泪水落在颈后,我下意识伸手想抱住他,却只摸到一团残影。
他已经离开了。
我摸了摸肩上的湿痕,他还是那个会被一点点温柔感动到掉眼泪的孩子。
轻烟起处亦梦乡,微风泊船鱼满仓,游子总惦偶有伤,故人可否旧模样。
我的故人,依稀还是旧模样。
(八)
数百年前,南北洲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地动,不仅凡人死伤无数,因为裂缝逃逸到修真界的魔兽妖兽数量更是庞大,修真界付出了惨痛代价,才换来后世的平和。
但作为北洲最大的宗门,我和掌门知道这场地动的影响远远没有结束。它残余在两洲各处的裂缝隐藏着,经过掌门测算,应在五百年后爆发。届时的撼动更加恐怖,足以摧毁整个小世界,何止万千人死去,连草木生灵都将荡然无存。
而南北洲各有一处上古遗留的通天阵,可以用来镇压通天祸患,只是需要献上祭品。
最好的祭品就是混元珠,或是混元珠分化的灵珠魔丸——测算得知他们已经转生成人族。如此,条件就更为严苛,必须两人拥有相同的修为,否则灵力不平衡,通天阵会将弱势的灵力源吞噬。
其次,就是灵珠魔丸只得一样,只要实力若在渡劫期之上,焚身献祭,也能保证通天阵运行。
最末即北洲选择的,以千万修士作祭品,壮烈成仁。
掌门让我留意灵珠魔丸的踪迹,又说若是找不到,我们整个宗门千万弟子,选出一万志士赴死,也是有足够的人愿意的。
但我怎么忍心去让那些年少的孩子们白白送死,于是游历人间百年,寻找混元珠痕迹。
之后,我无意救下了哪吒,他的火灵根被抢夺,引起了我的注意,发现了他的正阳之体,更是让我心惊——这是魔丸必备的两项特质,所以我才将他带到宗门治疗。
心头血点的魂灯就在我手里,能看出他原本的面貌,我终于确定哪吒就是魔丸。
抱着补偿的心态,我对他予取予求,竭尽一切帮他恢复,甚至砍下自己的灵根赠予他,无非是愧疚。可他一直以为我是对他好,目光一日比一日依恋,将我看得比生命还重。
当他在灵泉里抱着我发誓,说余生为我而活时,我忽然就崩溃了。
想把他藏起来,就让我做个罪大恶极的魔头,我不能让他死。
可是他的灵力暴动,魔丸的气息溢散,别人或许不知,掌门却一清二楚,当日就来找了我。
算尽天命导致身体破败的掌门,撑着一口气怒骂我的卑劣心思,在我长长的沉默中身形佝偻,躬身长叹:“我知道你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子有感情,可是千千万万的人命便不是人命吗?你自幼心地善良,能够忍受自己为一己之私,将他们生死弃之不顾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偷听的哪吒却帮我做好了决定。
他平静地说准备离开宗门,去往魔域。以现在的速度根本无法在几百年内修炼到渡劫期,但是魔修可以,只要他能保证自己安然渡过雷劫,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祭品。
听到祭品两个字,我脑子里的弦就断了。
他踌躇了一瞬,然后俯身托着我的脸颊,在额间吻了吻,说道:“师父,我喜欢你。”
我紧紧掐着他的手掌,张口时铁锈的气血翻涌,想回应些什么,却被他按住了唇瓣。
“你不用回答我,我也不想要你的喜欢。我最后总是要死的,你不要惦记,自己找个道侣,能陪你一生一世的那种,然后把我忘了。”
“哪吒……”
“你能不能把我忘了?”
“我最喜欢你……我忘不了你……”我紧紧抱着他,不可自抑地哭出来,“你别走好不好,我会想到办法的……”
“忘不掉就好,”他好似没听到后面的内容,不厌其烦地给我擦眼泪,“我希望你过得好是真的,我喜欢你是真的,我想让你一辈子忘不掉我,也是真的。”
(九)
两百年过去,我再次见到了哪吒,他终于不再远远地躲着我。渡劫期的强大灵力释放出来,他落足在阵心,闲庭信步,等待通天阵的献祭之礼开启。
我站在阵外,麻木地输入灵力,将掌门死后骨化的丹婴碎成齑粉,洒入通天阵供能。
身后六位弟子,身后再十八位掌门,身后再千位内门弟子,身后再万名外门弟子、记名弟子。
他们伏阶叩首,俯身时哀恸整片大地,草木枯荣。
只有我能看到走向阵心的哪吒,他还抬头遥遥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
他笑起来和当年一样漂亮,少年意气风发,清风朗月一般,诗文锦绣一般。
我颤抖着双手念起咒文,通天阵从八卦处浮起数道金光符文,将阵法团成一个金色的半圆形罩子。哪吒站在其中,脚下漫开红莲火焰,好似不是在赴死,而是踏着清波芙蕖,在我眼前开绽成一朵莲花。
身体不由自主,只剩荒芜躯壳,魂魄游离于他身侧,看他捏着腰间的小毽子,颠了颠,笑容粲然。
“师父,你还会记得我吗?百年千年,飞升成圣,万年洪荒,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仅是为你才踏上通天阵,更谨遵你的教导,舍一人,救苍生,不负师恩。”
我当然会记得你。
千年万年,我最骄傲的弟子,我最喜欢的人。
嘴唇翕动,灵力携卷着残余的力气扑向通天阵,他好似听到了我的声音,忽然回顾一眼。
春风千树,忽而绽放,他是遗佩澧浦的仙人,也是白鸥掠过的淡月微波。风烟刹那俱净,言笑一时恒久,这一面,长长久久地烙印在我眼底,忘都忘不了,深刻入肺腑,一念一想,都是那个辗转入喉的名字。
南北洲年历五千七百年,地动再次袭来,人心惶惶,却顷刻恢复如初。南北洲两大宗门所在支起冲天金光,飞度无数仙鹤凤凰,天光湛白,彩虹欣欣,一片祥和。无人知晓那是多少修者的魂魄才得以刺破苍穹,也不知道镇山平海的力量背后有多少生离死别。
南北洲安然无恙,他们为此举办盛典,载歌载舞地庆祝。
那是他们的欢欣。我徒然看着,心中波澜不惊。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
【哪吒乙女】反派生涯
Work Title:反派生涯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你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Attention:梗源来自洛天依的《大小姐和大少爷的反派生涯》
(一)
镜子里的少女风华正茂,穿着一袭抹胸绉纱的米白色过膝裙,整块肩颈相连的肌肤露出来,肤色呈现上好的珍珠光泽。
你抬了抬嘴角,接着将一双墨镜架在鼻梁上,猫眼造型的浅茶色搭配银色金属,切割细腻的钻石点缀,隐去了凉薄的眼神。
忽然一根手指勾了勾你背后的系带,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波澜不惊地提醒道。
“不要穿这件,低胸款显得更平。...
Work Title:反派生涯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你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Attention:梗源来自洛天依的《大小姐和大少爷的反派生涯》
(一)
镜子里的少女风华正茂,穿着一袭抹胸绉纱的米白色过膝裙,整块肩颈相连的肌肤露出来,肤色呈现上好的珍珠光泽。
你抬了抬嘴角,接着将一双墨镜架在鼻梁上,猫眼造型的浅茶色搭配银色金属,切割细腻的钻石点缀,隐去了凉薄的眼神。
忽然一根手指勾了勾你背后的系带,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波澜不惊地提醒道。
“不要穿这件,低胸款显得更平。”
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了。
哪吒的装束更加规整,西装穿得笔挺,身形被挑得颀长。整理袖口时微微垂眸,嘴唇紧抿,拎着你上车之后也没多给一分好脸色。
谁让你非要参加宴会,去浑水里掺上一脚。
“为什么来Z市。”
“听说这边有些棘手,一个月过去你还没端掉。”
“这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
“对,所以我是自己来的。怎么,你不欢迎,还是不想看到我?该不会是在外面养了小情人吧,李哪吒。”
你抬起手对着光翻看着新做的指甲,骄矜的脸上写满了“快来哄老子”五个字。
然而哪吒根本不在意,稳稳打着方向盘,无所谓地敷衍:“与你无关。”
你放开被蹂躏半天的指甲,默默拿出一把枪细细擦拭,计算一炮把他崩掉的可能性。
(二)
然而怎么杀掉李哪吒这个死直男是后话,在被他牵着走出车外后,你就扬起了人畜无害的微笑,乖巧地靠着他手臂。
在衣香鬓影交错的灯火和音乐里,他扫了你一眼:“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不要出手。”
“你不信我?”
“怕你受伤,”哪吒面不改色地抛出一句让你耳廓发热的情话,自己却没有任何认知,“鸿门宴,他早有准备。到时候会直接动手,或许还会拿你做人质。”
“我们的人手在暗,总有来不及的时候。你就不怕他乱咬人,一个失心疯朝你,嘭——”
你眨着眼睛雀跃地小小声和他说着话,比了个手枪的手势。
听到这个问题,哪吒又用看傻子的表情瞥了一眼你:“一颗子弹,死不了。”
你的脚步顿了顿,随后扬起更灿烂的表情,拎着裙子钻入人群中间。
发现他已经和人前去交涉,你暗自松了口气。
不想让哪吒看到你喘不上气的狼狈。
作为本家的大小姐,你接受的教育虽然严苛,却不会有危及性命的说法。而哪吒身为“大少爷”,是自幼经历非人的训练,才能从万千人里脱颖而出。
用了半分钟平复心情,你在轻扬的音乐里抬起款款的脚步,和小姐们闲聊最新的珠宝款式,并绷紧神经判断着四面八方贯入的信息。耳朵尖尖一直竖起,余光几度扫过哪吒。
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越的叮当响声,你即刻从裙底抽出一把枪支,一秒钟拆开测敏隔绝装置,对着右后方袭来的人影开了一枪。
血花和枪响同时迸开,惊慌的尖叫声充斥整个场地,赤红如同扬起的红裙,瞬间笼罩。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宴会主人顿时变了脸色,紧紧盯着哪吒的胸口。
那里明明应该中了子弹,在手里的枪口还有滚烫余温。他躲过去了?他怎么躲的?不可能,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对了,还有助手,他埋伏在宴会厅各处的弟兄,楼道上的——
锃亮的黑管一排排立起,冰冷无情地对着他。
“大少爷,可以处理了吗?”
看似柔弱的小鸟吻了吻被后座力震得发麻的手腕,走到和哪吒并肩的位置。她的称呼就像一个尘埃落定的胜利标旗,骄傲地表达着对他们的不屑。
哪吒没说什么,看着你擅作主张跳出来的行为也只是压了压眉,然后低低地发出一个音节。
“嗯。”
(三)
解决了Z市的麻烦事,你抱着一本言情小说在宽阔的沙发床上转来转去。
没过多久,哪吒开门走进来,踢开鞋子后又拽开本就散乱的领带。携卷满身疲惫倒在你身上,把你压得翻白眼,感觉肠子都扁了两寸。
“你是去嫖|娼了吗李哪吒?!一副被榨干的样子……让分部把他们全部剿灭不就行了,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不全是亡命之徒,有的人可以留。”
“嘁,能在这人手下做事,身上多多少少背了点不干净的东西。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是作为敌人,就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必有后患。”
哪吒一言不发,压在你身上动也不动,好像睡着了。
你瞪着眼看了半天,提起膝盖朝他腰上狠狠一顶,终于听到一声闷哼。
“我会下第二道命令,把他们全部解决。”
“不准。”
“我的命令权限高于你!”
“听话。”
“……”你极不高兴地偏过头,独自生了半天闷气,仍旧对他的行为不解,“李哪吒,你最好记得家族的宗旨。那些无关紧要的善良和个人感情,早就应该舍弃了。”
哪吒经历的事比你更危险,更惨痛。你都在无数背叛和试炼中跌跌撞撞站起来了,这个一见面就嘲讽你太过软弱的男人,反而在拥有权力之后,重塑起他无谓的善良。
他身上仅仅穿着一件白衬衣,刚刚被折腾了半天,领口两颗扣子已经松开,露出一截锁骨。
哪吒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几颗大白兔奶糖,撕开糖衣后递到你嘴边。你扭过头不理会,他就把沾过你唇瓣的糖果扔到玻璃质地的垃圾盒里,又着手剥了一颗,再次塞到你唇间。
就这么幼稚地来往好几次后,你气鼓鼓地咬住一颗糖含在嘴里,不再提这件事。
他帮你顺了顺头发,把你揽到胸口,说话的声音伴随困倦的气流:“我去国外一趟,关于我原本的身世现在有了消息,要处理一下。等这件事过去,我去买个小岛,我们去玩一段时间,不理这些人。”
你的力气不及他,被扣在怀里后就无法挣脱,听他这么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心口软了软。
“……那是后话,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
轻微的鼾声在耳边响起,他的呼吸较平时粗重许多,可见这段时间真的很累。
你默然给他牵了条被子盖上,想了许久,依然不明白他的坚持。
(四)
你是本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懒散贪玩,尽管被爷爷批评过很多次“难当大任”,依然不改我行我素。后来母亲拧着你去受训,所有人等着看你的笑话,没想到你展现了非同一般的天赋,一跃成为家族中备受瞩目的佼佼者。
这时候哪吒出现了。
爷爷很随意地说谁能打败你,谁就可以过继到你父亲的名下,成为李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你不耐烦应战,再一次次轻松地将他们击倒。这些人资质太差,哪怕到了后来,你的体力有些匮乏,依然能举重若轻地应付,直到遇上哪吒。
他的肢体力量堪称非人类,你必须要提起全部注意力,才能勉强躲过他的攻势。而即便是面对你这样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波动,一拳砸在你肩上,重得让人吐血。
幸亏避开了头部要害,否则很可能直接晕过去。
第一次遇到这么恐怖的对手,你在瞬间彷徨后,抽出了腰间的手枪,朝他扣下扳机。
没有命中要害,擦过他的左腰。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冲上来踢飞武器,折断了你的手骨,半跪着压在你身上。
根本没想过这个姿势让你多么丢脸,他只漠然地抛下一句话。
“手不要抖,下次朝要害开枪,你太软弱了。”
(五)
拉开窗帘,一轮月色招进来,偏斜的光穿过小腿肌肤,留下白皙贵重的羊脂玉色泽。
你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又去扯了件外套披上,坐在床上,撑着脸,呆呆地看地上的投影。投影里支棱出一些窗棱的阴影,还有皎洁流光,和无处不在的齑尘。
哪吒已经离开了,离开之前给你剥了一排大白兔奶糖,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现在已经被冷风吹得干硬。他的温柔就像弱智,总做些让你抓狂的事,想感动都感动不起来。
朝夕相处近十年,如今你却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最开始嘲笑你软弱的是他,现在劝诫你善良的人也是他,还真是矛盾。
你曾经问过他,是什么支持他走到现在,成为家族中唯一的“大少爷”的。
他说这个身份能做更多好事。
很奇怪对吧,你们这种人,天生就站在权势和富贵的制高点,善良与人性的对立面。无数人凿挖着你们的根基,企图推翻你们的存在,他们才是三观正常的人眼中的正义。
可以称得上反派的大少爷,说他想做好事?
“李哪吒,我怀疑你脑子有病。”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你翻了翻自己的双手,放在鼻子下努力闻了闻。有没洗干净的血腥味,浓妆淡抹的脂粉味,以及高奢怪异的香水味。唯独没有他身上那股佛光普照的味道。
(六)
隔日清晨,三司按响庄园的门铃,送来了一封信。
看到已经出落得玉树临风的孩子,你的眼眸一亮,内心仓促地感慨着时光飞逝,面上却忍不住扬起笑容:“你怎么来了,试炼完成了吗?都说了不必加入本家,就在我和哪吒手下待着不好吗。”
三司无奈地看着你:“我既然决心要做你们的左右手,成为你们在本家的眼线,肯定要走这一趟。”
他是你和哪吒收留的孩子。
去逛公园的时候碰巧看到他要轻生,大概是父母意外死亡,高考失利,加上莫名其妙的一笔外债,让离成年还有一个月的小孩子不堪重负,一跳解千愁。
几经周折,你们共同领养了这个孩子,替他还清了债务,供应他考上大学。本来只是随手做件好人好事,然而随着你们对他倾注的心血越来越多,生活慢慢交融,甚至被他发现了你们的真实身份。
最唏嘘的是,他也走进了这片暗潮汹涌的涡流。
三司放下一封信,眉眼乖巧:“本家让递给你的信件,我送完就要回去传话了,你先看看。”
你拆开信封之前,无名指抖了一下。
强烈的不祥预感从心口升起,你抱着极为慎重的态度翻开信纸,呼吸莫名压抑。而在看到几行字句后,脑子更是轰然炸开。
“已查出叛徒一人。”
你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折起,望向三司:“本家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让我们把两封信分别送到你和大少爷手上——不过据说原本只有给大少爷的。”
给了我和哪吒……
分化,猜忌,这种手段,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出来的。
你和哪吒最信任彼此,为家族做出了许多贡献,但是掌控的力量太过强大,终究碍眼。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你们的矛盾,继而疏远甚至敌对。
但你也知道,哪吒手上不可能清清白白,他从来不是正统的家族拥护者。说句叛徒,不轻不重,并不过分。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和他反目,当然不可能,你只会成为他的掩护。
你捏着信纸的一角,忽然觉得就这么收起来会脏了抽屉,于是顺手把它撕成碎片。在三司诧异的目光中,展开一个睥睨凉薄的笑:“他们在等我的答复?”
“是。”
“好啊,告诉他们,”掌心一展,碎纸屑纷纷扬扬落在地板上,苍遒有力的笔迹被瓦解成一片片黑色墨汁,“叛徒,只有零个,或者两个。”
(七)
这次家族聚会主要目标是你和哪吒,名头却是庆贺小表妹考上大学,你们必须回来探望和祝贺——爷爷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心思摆在人前,他奉行着礼节,力图做个端庄的体面人。
在回到主家之前,你没有见过哪吒,电话也无法联系。
他的情况远比你糟糕,作为被收养的义子,就算为家族做出了无数贡献,也只是被视为兢兢业业又有能力的老员工。而你有着李家的血脉,是最正统的大小姐。
踏入恢弘宫殿前,苍老却精神矍铄的管家诚恳地表达了思念之情,而你神游天外,保持着对长者的两分尊重,默然点了点头。正要跨步离开时,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哪吒。
你无声地昂了昂首,踩着步履铿锵的高跟鞋向前踏了两步,听到管家骤然冷硬的声音。
“大少爷,请您注意仪态,应当和大小姐保持恰当的距离。”
侧过身,和他的目光撞上,摇曳的烛焰点亮,但他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两步,和你遥遥相对。冷淡的视线拼接,你们就像针锋相对的敌人,正傲慢地观察对方。
你能想到的事情,哪吒自然也能想到,既然这是本家想要分割你们的手段,那么不妨顺势而为。只是想到哪吒被管家无礼拦下的样子,心口的怒气就化作冷冰冰的刻刀,一笔一划小心眼地记仇。
在你的生命里,只有两个东西至为重要,家族意志和李哪吒。
小表妹天真无邪,拉着你问东问西,被你送出的钻石首饰哄得眉开眼笑,但她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往哪吒身上飘。你假装没看到,同时忽略内心的讥诮:那么多人对哪吒都有好感,却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好廉价的喜欢。
她犹豫了一会儿,看到哪吒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按捺不住,急匆匆地扯着你当掩护往他身边跑。
穿着暖黄色一字肩长裙的小公主眼睛亮晶晶,问能不能邀请他跳第一支舞。
哪吒抬了抬眼,根本没有搭理她,而是向你躬身伸出了手。
落难王子的邀约让人无法拒绝,你拎着裙摆,将纤细手指搭在他的掌心。
(八)
哪吒的体温较常人高一些,因此按在腰际的手掌温度格外明显,让你感到一阵酥麻。然而旖旎不过三秒钟,你就差点被他用力按下的手指捏出眼泪,耳边响起不悦的质问。
“别穿抹胸,说了你平,这样不好看。”
你的笑靥依然明媚动人,若无其事地迈开舞步,在他怀里款摆:“说句不想让我被别的男人看到会死吗?给你屋里摆了那么多霸道总裁的言情小说,你拿来学两句行不行。”
“我说的实话。”
“嫌弃我没有胸你晚上掐什么掐!”
哪吒淡淡地抬起视线,目之所及一片空白,明显在回避你的问题。
而在音乐节拍加快的时刻,他迈开步子向你逼近,气息吐露在你耳边:“小心三司。”
眼底倒映的流光如水波一转,你的手移到他的后腰,咬着贝齿轻佻地笑:“他们说你是叛徒,你知道吗,李哪吒?”
“你信?”
“不重要,”你毫不犹豫地将指甲扣在他腰上,“无论你做了什么,我永远站在你那边。”
哪吒轻笑了一声,喷出的气息吹过你飘落的耳发,这是他难得的发自真心的笑。
你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
“你果然做了什么。”
“对。”
“晚宴结束后大戏才正式开场,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去和他交涉。”
“你留下。”
“我是本家大小姐,就算做过什么,也有着和他一样的血脉,说不上背叛。”
“你留下。”
“我能够保证你的安危,甚至可以让你脱离本家。”
“你留下。”
“我只需要做出一点牺牲而已,你不一样。”
“我绝不让你牺牲。”
你的言辞越来越急切,随着舞曲渐渐终了,语速快得捉摸不清,但他的回答仍旧淡然。听到鼓点断绝的瞬间,你直接将他推开,迈开的步子却在下一秒被拉回。
大厅的灯火霎时熄灭,你被强行扣进一个怀抱,在措手不及中被迫吸入熟悉的迷药,顿时气力全无。你震惊地抓挠着哪吒,而他只是在你发顶落下一吻。
“我承担所有。”
(九)
那场短暂的半分钟断电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矛头完美指向哪吒。他在发现自己的危机后,临时发出指示,布下了自己的人手准备逃脱,可惜最后还是没玩过老头子。
不过居然能把实力渗透到本家,李哪吒还真是厉害,怪不得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以上是小表妹的感慨,她是哪吒的帮手之一,在宴会现场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昏迷的你。如今她作为掩护,表面上和你亲亲热热,背地里自称是传达消息的工具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爷爷连过问你的功夫都没有,一心扑在处理哪吒这件事上。
哪吒……他让你小心三司。
虽然之前也有所怀疑,毕竟本家不可能将那样重要的信交给一个刚刚通过试炼的孩子,但如果真的是他,就应该把你当初的话带回本家才是。
“叛徒只有零个,或者两个。”——这是你摆明了与哪吒共存亡的立场。
但是似乎没人知道你的选择,否则绝不可能如现在这样优哉游哉。
小表妹今天带回了最后一个她可以打探到的消息。
“李哪吒被移交到二叔那边了,现在人应该在B市,你家的地盘。”
(十)
争分夺秒地赶回B市,你已经无瑕去想这到底是不是圈套,或者说,即便这是针对你的圈套,你也心甘情愿跳下去了。
于此同时,你也知道了三司真正的身世,他的父母正是丧命于你的手下。
——哦对,那次哪吒让你手下留情,说其中有不少被迫的无辜的人,但是在他的意愿传达之前,你已经把人全部处理掉了。
被围困在基地的时候,三司越出人群,温和地颔首。
“之前没有动你,毕竟你是本家的大小姐,那些事还动不了你的筋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为了李哪吒,你欺骗了母族,违抗了本家命令,抛弃自己的身份,这样一来,就和他处境一样了。”
“我们曾经救了你。”
你的叹息有些凉薄,摸了摸藏着信号器的胸针。大概真是脑回路不一样,你觉得真心实意可以抵消曾经的过错,但三司活着的意义就是把你们拉下地狱。
听到可笑的言辞,他的面目都狰狞起来:“救我?只是当做一条宠物狗养着而已,哪怕我小心翼翼地奉承,你依然可以因为李哪吒一句话怀疑我,找人想要杀了我……呵,也是,毕竟恶魔是没有良心和温情的。现在你们一个都逃不掉,是该偿还自己的罪孽了。”
“不过真是可笑,原本能面不改色杀人的人,在得知对方危险后,却连理智都没了,这么鲁莽地自投罗网,该说你们是彼此最后的良知吗?”
你歪着头打量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不可否认,他毕竟被你和哪吒培养了许多年,身上留着你们的影子。那股故作温和的假惺惺像你,那份从骨子里散发的坚韧像哪吒,他的彬彬仪态由你们一手塑造,却想着怎么摧毁你们。
你用三秒钟哀悼遗憾,随后拎起裙子,掏出一把手枪。
“果然,全世界我只能信你,李哪吒。”
(十一)
对峙被打断,躲过迎面而来的子弹后,你狼狈地摔进一个人的怀抱。仓促间连本能的心安都置之脑后,因为碰到了冰凉的枪管,就即刻掏出了匕首插向身后的人。
——李哪吒被你插了一刀。
十几天的折磨都没让他受伤,偏偏在你手里血流成河,还得把你从混战中捞走。
现在被误伤的哪吒躺在飞机上,处理好的伤口依然触目惊心,你满怀愧疚地对着他小腹吹啊吹,眼底是实打实的心疼。
哪吒任由你折腾了半天,然后移开了眼前的资料,一用力把你整张脸都按进腹肌里。
“腰伤到了,暂时不能用,想要就自己动。”
“……?”
看到你迷惑到震惊的目光,哪吒的神色更加困惑:“那你没事吹什么,很痒。”
你木然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死直男,默默收回自己残存的良心,裹进小被子里不说话了。
其实心里还记挂着他这几天的经历,没过一会就开始问东问西。
“你直接承认自己做了背叛家族的事?”
“没有,但他并不在乎,我的实力超出他的控制,迟早会被抹杀。这段时间被监禁,但我手里有份资料,他无可奈何,只能用你牵制着我。处理这件事虽然需要用更多时间,但你不该出手。我已经是家族认定的叛徒,你还是大小姐。”
换言之,他依然践行着曾经的承诺,企图自己背负所有。
“大小姐?现在不是了。”你骄矜地勾唇,“如果你是叛徒,我就是叛徒的同党。我跟你一起走,你不用再怀有任何后顾之忧。”
哪吒没说话,把你勾过去按在椅子上亲,亲到你气喘吁吁,自己的伤口也快崩了,才松开对你的钳制。然后把窗帘拉开,将你推到窗前。
大片云层过后,是一座散发着粼粼光芒的小岛。
“之前说了,等我回国之后,我们买个小岛去玩。虽然现在情况有些不同,还算是在逃亡中,但我会尽快处理完。这段时间没有安全的地方,等真正安定了,我们在这里举行婚礼。”
“……!”
哪吒靠在椅背上,垂下的长睫晕染一片鸦青,慵懒的姿态里遍布伤痕,却是你从未见过的放松恣意。
许久没看过他开心的样子,你把嗓子里冒出的犹豫推拒咽下去,回过头认真地俯视岛屿。
还在亡命天涯呢,就想着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恋爱还没花时间好好谈,就想着结婚了。
这场博弈到底会是谁赢呢?其实对你而言没有太多所谓。见惯了生死,习惯了输赢,十年来刀光血影里只有他的陪伴温暖真实,也是仅存于胸膛里的良心。只要这颗心仍然在搏动,你就可以继续为他披荆斩棘,生死与共。
无论成王败寇。
【哪吒乙女】金钱是不会让人快乐的
Work Title:金钱是不会让人快乐的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我的人生并不快乐。
俗话说,有钱人或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幸福。
我深以为然。
虽然我的床没有游泳池那么大,我家别墅也没有广阔到可以占山为王,但是每天晚上要翻十几个滚才能从床沿的一头滚到另一头,每天醒来都能看到门口排成一条长龙的佣人,这样的生活实在是空荡、冰冷、且爽。
“大小姐,您今早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是不喜欢昨晚的熏香吗?”
“哦不是因为这——你们点了熏香?”
我...
Work Title:金钱是不会让人快乐的
Fandoms:哪吒之魔童降世
CP:哪吒x我
Worked By:白梦泽车神
(一)
我的人生并不快乐。
俗话说,有钱人或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幸福。
我深以为然。
虽然我的床没有游泳池那么大,我家别墅也没有广阔到可以占山为王,但是每天晚上要翻十几个滚才能从床沿的一头滚到另一头,每天醒来都能看到门口排成一条长龙的佣人,这样的生活实在是空荡、冰冷、且爽。
“大小姐,您今早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是不喜欢昨晚的熏香吗?”
“哦不是因为这——你们点了熏香?”
我皱了皱眉,不太开心地把手里价值千金的玉梳子敲在梳妆台上,完美的玉质里出现裂痕。
整理衣物的佣人动作放得更轻。比起女仆长的镇定,她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小心伤到您的手,豁口有些刺人,”她的声音放得轻柔,“之前您说最近夜里总在想事情睡不好,夫人知道后从格兰斯寄了一份御用香水师特调的熏香,希望能够对您有所帮助。但是知道您不喜欢这种花哨的东西,所以让我们不要事先告知。”
“哦……”听说是母上的意思,那就没必要生气了,“以后还是别点了。”
“大小姐,您还是不开心吗?”女仆长满脸忧愁,“上个月您的账单支出连三千万都没有,夫人和我们都很担心。是饮食不合胃口,还是牌子新出的款式不合你意?今天早上管家连夜送来了从国外运来的巧克力金箔新地,您之前说过它的味道不错。”
“放置一个小时之后味道就不对了,扔掉吧。”
一群人隐隐叹了口气,因为太过整齐,使得整个空间充斥沉闷的气息。
作为生下来就坐拥无数资产的顶级豪门独女,我们家族的产业遍布世界各地。母亲和哥哥对我宠爱非常,唯一的要求就是快快乐乐地花钱,不要让他们挣来的钞票堆积在银行腐烂掉。
做人要懂得节约,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因为没有及时花钱,最近我收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心我的心理健康。虽然知道出于好意,但是我没有太多心情应付他们,还是得想个办法败家。
“怎么样才能快速花钱呢?”我苦恼地把一瓶私人订制的香水扔到垃圾桶里,“重新邀约那位知名的大师调制,需要花多少钱。”
“不到五百万,大小姐,”女仆长似乎也很忧愁,“或许您可以试试包养几个明星。娱乐圈现在投资还是很吸金的,比如成本高昂的电影,投资就需要几个亿。但有一点不好的就是,您可能不会亏损,电影大爆之后会数倍返还成本。但是捧一个明星就不一样了,你给他砸钱,他也不会还你钱,这不是很好吗。”
我被她的这番话勾起了兴趣。
听起来就像养成游戏。不同的是,养成游戏最多氪金几十万就到顶了,没有太多趣味,养真正的男人就不一样了。
他会睡我的床,花我的钱,压榨我最后一滴存款,然后带着无数钞票抛弃我。
真棒啊。
“这个主意不错,我想亲自挑选一个男孩子,看起来就一辈子不会火的那种。但是脸要好看,不然我会看不下去,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遵命,大小姐。”
(二)
“这个人长得不错诶,他是谁啊?”
“是影帝敖广,他拍过不少戏,大小姐以前还看过一些。不过因为剧情太沉重,您大多时候都在睡觉,所以可能对他没印象。”
“这样啊,”斜躺在床上,将那份资料随手扔到茶几上,“影帝就算了,他看起来也很富足的样子,我希望能找个能帮我花钱的可爱男孩子……这个叫敖丙的也是演员吗?”
“新生代的爱豆,舞台很好,据说性格也很不错,大小姐看上他了吗?”
“感觉还不错,就——”
刚要指定人选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一打资料歪了歪,露出下一份文件。
是个看上去刚刚成年的男孩子,眉眼还有校园时代特有的稚气傲气,脸部的棱角到肩颈的线条都仿佛精心雕琢。眉峰似乎是下意识地蹙起,虽然幅度不大,但看着就不好相处,只是不惹人讨厌。
管家躬了躬身:“这是封神娱乐公司的艺人,本意让他走流量路线,他的外貌很合适。但是这孩子有些倔,非要走音乐的路子,和公司闹僵了,没有好的团队,至今不温不火。”
“李哪吒?”我翻了翻他干净的履历表,除了身材方面令人满意,多的也看不出来,不过这样就够了,“他所在的那家娱乐公司很厉害吗?看看底子,如果不是妈妈的朋友之类开的,就收购了。”
“好的大小姐,马上派人去办。”
管家不温不火的声音落下,我敲击纸面的速度依然慢不下来。
纠结了两分钟,实在想不出来解决问题的方法,只好叹着气向管家寻求帮助:“我没有包养过男孩子,应该怎么对他们呢?像游戏里那样氪金给他抽卡吗,还是做日常解锁好感度?”
“……”管家默默反省了一下,看来以后不能让大小姐玩那么久游戏了,“常规做法是给他们砸钱和资源,有需要的时候再把他们接回家里睡觉。比较宠爱的话,可以在外面给他们买套别墅,主要任务是让您开心,这些人会主动讨好您的,完全不必担忧如何与他相处。”
“他不像卑躬屈膝的人。”
躺在沙发上,我翻开手机找了找他的作品,发现居然是一支轻音乐。
身为大家族的子女,我学过一些乐器,只够应付场面。音响里流出的声音其实很单薄,听得出录音和演奏资源都不太好,但乐曲本身的旋律足够抓耳。
叮叮当当的,和摇篮曲一样舒缓,听着让人眼皮子打瞌睡。
好像能听到流水潺潺,窥见长梅月当窗。
我的声乐老师曾经说过,面相其实只能给人好与不好的第一印象,真正能够体现一个人心境和性格的是作品。
这是个安静而自我的少年。
(三)
哪吒在录音棚调着音,几分合同被扔到一边,纸张微卷着铺开。
这是经纪人拿来的校园轻恋爱偶像改编剧本,按照他们的说法,他很适合这一卦,不管气质还是容貌。而且今年对校园剧的政策放松了不少,大家被限令限了那么多年,听说这个ip即将被翻拍,热度顿时炒起来了。
小家碧玉的女主人选颇多争议,而美到天怒人怨又不失男子气的男主就麻烦了。
小说自然是怎么帅气怎么写,但是现实中哪儿可能有人抬眸看一眼就能让万千少女心动的?
——还真有,眼前就是一个。
只是低着头拨弄琴弦,就透出一股慵懒散漫的风情,何况那股子天生的贵气,让普通艺人放在金罐子里养三年都养不出来。
李哪吒漂亮到什么地步呢?
这么说吧,出道两年以来,想潜规则他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还是本身条件就不错的真大佬,结果被他怼脸的怼脸,通通拒绝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遭受封杀,公司也没舍得放弃这么好的苗子。
都知道他是必然大火的潜质,就是固执过头。
“让小爷演戏不成就让我去给女人包养?”哪吒脸一偏,方才的静谧美好被吊起的眉梢斩成碎渣,哪怕在五步之外,经纪人都能吃到他炮仗似的嘲讽大招,“小爷管她是千亿身家还是百亿身家,好看不好看脾气怎么样管我毛事,这么缺男人去牛郎店不行吗。”
“李哪吒,虽然咱俩关系好,不过这可是我们老总都惹不起的大小姐,我都不敢推。”
“你老总惹得起谁?就会让人去陪睡,他自己卖屁股去吧,小爷不奉陪。”
哪吒说完朝桌子一踹就走了,火气烧到眉毛上,脸蛋自然还是漂亮,多了股不敢逼视的威势。
倒是没人敢拦他。
反正李哪吒翘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人知道他家里情况,不过反正不是缺钱的小艺人,根本不在乎那点工资。他来签约原本只想完成自己的梦想,现在拖着不放弃却是因为好胜心。
别人说这条路道阻且长,让他走康庄路,他偏不。
路过公司外的小公园时,哪吒的脚步顿了顿。
天气炎热,在公园散步的都少,何况还是这个时间点。那小女孩看着没成年,大概十四五的样子,穿着一套小裙子,发箍上还有个精巧的蝴蝶结,满脸不谙世事的单纯。
不仅他在看,公园里游荡的几个男子也纷纷侧目,不过眼里的思绪就没那么单纯了。
哪吒皱了皱眉,迎上前去,跨步快速来到女孩的面前,这才发现她小指上还牵着一个氢气球,皮卡丘样式的。见到陌生男子,不但不害怕警惕,反而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虽然还带着不少怒火,但他不会对小孩子撒气,只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被盯上,出什么危险。
……主要是她看上去有点呆,很好骗的样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家长呢?”
他本人比照片好看。
游鱼、飞鸟、流星,鲜活的美好更加令人惊叹,他也是如此。
眼睛会因为太阳的折射流转波光,抿唇时压得血色褪了一瞬,笔直修长的双腿被修身的裤子拢住。有贵公子的恣意风流,也有落拓者的不羁自由。
他在说什么,家长?啊?妈妈在国外……是问管家吗?
“他去办事了,让我先回去,我就来这里等人了。”
对面的小姑娘老老实实地回答,反而让李·老好人·热心市民·哪吒更加放心不下:“先回家吧,再晚些天就暗了。”
“好吧,”反正人我已经等到了,但是他看上去有些奇怪……唔,起码我感知不到恶意,其他的就别想那么多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哪吒扬了下眉,心想这是让他送回家的意思?
放在往常,他对这种得寸进尺的人没有好感,然而对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哪吒甚至怀疑她是显老,这么傻白甜,估摸也就十三四吧。
幸好他不是坏人,不然她被拐跑了都在给人数钱。
“我可以送你回去——你是不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不记得了,但是住址能导航,你开车吗?我没有驾照。”
开车。
开车啊……
哪吒想起被自家老爸锁起来的那辆超跑,心口又开始作痛。
只是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忽然不好意思说坐公交车了。
最后他给小姑娘套上了头盔。
隔着护目镜,她露出好奇的神色,歪着头拨弄了半天,笑呵呵地嘟囔了一句好重。
哪吒也笑了下。
本来今天挺不开心的,但是她身上那股单纯的铃兰香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风驰电掣穿越道路,飒飒的风拍在脸上,引擎声抬着嗓子轰鸣,伴随着她时不时哇呜的惊叹,奏成欢快的节拍。
他正有些纳闷自己怎么被拐成司机的,但是听到绵延不停的笑声和哼哼的曲调,就觉得偶尔好人做到底也能接受。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不到一小时。
导航终止的地方,是座一眼望不到边的庄园。
靠在摩托车上的哪吒看到小女孩熟门熟路地按指纹,忽然想点根烟静静。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哪吒没反应过来:“啊?”
“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今晚我们就可以睡觉了。”
“???”
(四)
哪吒一直在发愣,虽然他呆呆的样子更可爱,但是在家门口拉拉扯扯影响不好,我直接牵着他的袖子跨入庄园。
前来迎接的女仆端上一只包装精美的玫瑰花,我把它塞到他的手心,被他反手扔到脑后。
啊,好浪费,我喜欢。
“喂你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就当上人贩子了吗?”
“什么人贩子,”我困惑地停住脚步,“你是我包养的小明星啊,潜规则,潜规则你懂吧?你得陪我睡觉,哄我开心,我才会给你资源,这是习俗。”
“小爷什么时候被你包养了?”
“李哪吒,封神公司旗下艺人,刚毕业两年,我没有认错人呀,”见他一头雾水,我也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动摇,招了招手让女仆呈上这些天管家收集给我的照片,“之前公司就把你的资料给我了,我很喜欢,就又让人找了些你的照片,所以第一眼就认出你了……我不可能找错人。”
哪吒的脑子已经是一团乱麻,听她徐徐缓缓说了几句,急躁的火气又奇迹般被安抚了。
他想了想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那个卖不出屁股的老总把他的资料给了这位大小姐,企图利用旗下艺人飞黄腾达,没想到她真的看中了她。经纪人可能收到了消息准备慢慢劝他,结果他话不多说直接跑了,刚好遇到“找人”的小姑娘,以为她走丢迷路,傻呵呵地把人送回家来。
她找的人就是他。
这也不是未成年小女孩,是会潜规则的漂亮食人花。
纷繁杂乱的思绪冲击心口,一时间恼怒和无措齐齐涌上,还有捋不清的各种情绪。他既厌烦公司完全不尊重人的安排,又对面前的女孩子生不起气,毕竟在她看来这是双方自愿的事,然而他的意愿完全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然而要说完全不迁怒,也不可能。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喜欢来我家,还是很累?如果不喜欢庄园我们可以去别墅,那是我前两年无聊时候买的,最近正在紧急装修,反正都要送你,早点去看看也行。要是身体不舒服,我可以让本市最好的医生立刻出现,并且给你准备最顶级的疗养团队。”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反正我有很多钱,你只需要挥霍就可以了,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靠钱解决的。”
“那一定是因为给的钱不够多。”
我牵着他的手腕坐上特制的接送车,撩开鲜花编织的垂帘,将他推上去。庄园有点大,想走到客厅需要十多分钟,还是坐车比较快。
哪吒好像被我刚刚的回答梗住了,半晌,他神色复杂地拍了拍我的肩,“你多大了。”
“十八。”
“比看上去大很多……算了这不重要。你不觉得自己的消费观有问题?你家里人不会约束你吗?”
“钱挣了就是花的,”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爸离婚去找小三了,妈妈和哥哥常年不在家,没人管我,我觉得独居挺开心的。”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呀,十几年了,都是我一个人住,”我十分愉悦地指了指花田,“所有东西都可以由着我的心意打造,很舒服的。不过我很喜欢你,以后你也可以插手我的规划,这是我给你的特权哦。”
父母都不在身边,也没人教导,从小又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怪不得价值观养岔了。
哪吒觉得她本质不坏,所以即便心情不好,也还是强自压着性子解释:“算是一场误会,我们之间没有那种关系,我不同意。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好像在霸道总裁的小说里看到过类似台词。”
哪吒再次被哽了一下。
我却觉得更有意思了。如果真像管家所说,就当养个小宠物,那该多无聊。就算我很有钱,想要和游戏里的人物谈恋爱,也需要慢慢解锁进度,这才是正常的交往。
细细琢磨了两秒,我冲女仆长招手,让她帮我给哪吒的公司砸钱,然后回身劝说他。
“但是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尽情做你的音乐,我有能力让你获得最好的推广,”见他神色未动,我仍然不肯放弃,“我听过你的曲子,很有灵性,你就当为音乐献身吧。”
……噗。
这大小姐的脑回路真的……挺好玩的。
哪吒发现自己对她怎么都生不起气,大概就是因为她本身没有沾染权贵的恶习,做事坦坦荡荡。明明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差距看似天壤,她还能好声好气地劝说,没有以势压人。
到了她的家门口,她先跳下去,然后回身朝他伸出了手,做足绅士的仪态。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
(五)
哪吒最初还是不愿意,我就没有喋喋不休地劝说,只是把他的曲子都拿出来放了一遍。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感,打动人心才能掌控人心。
这些连唱片都没有的曲子被刻录下来,流转在音响里,循着时间刻度流淌旋律。
他的嗓音非常清澈,拥有无与伦比的少年气,不是失忆后郁郁的沉痛,也没有洗净铅华的安静,就是一往无前爽朗自然的少年。青葱岁月里的水木,涩然单纯的心动,和曲调的律动跳起节拍,他是风波中心的潮流。
哪吒站在我身边听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觉得你天赋很好,从看到你资料的时候就很感兴趣,听到作品之后,更觉得你有触动灵魂的力量,”我摸着良心,没有说我是个看脸的人,反而不停地给他灌鸡汤,“现在的娱乐市场追捧流量,怀揣梦想的人反而容易被打击,但是资本能够让你成名。这些名气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却能让更多人听到你的音乐,你可以把我当做哆啦A梦,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他的眉峰松了些,望向我的眼神复杂,久久之后,化作对小孩子的无奈纵容。
“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哪吒双手环胸,随意靠在一边,“万一我就是想暴富呢。”
“那不是更简单吗,我那么有钱,分你一点,你就是亿万富翁了。”
“……”
“其实你不用说这种话骗我,我愿意尊重你的梦想,你会成为最闪耀的星星,这是我对你的信任和肯定。”
我被自己的鸡汤灌得头昏脑涨,差点为这段旷世的知己之情感动落泪,然而一抬头却发现他在憋笑。
?
“你笑什么。”
“没有,我没有笑,”哪吒轻咳了一声,偏过头掩饰眼底的笑意,“那就听你的吧。”
反正他现在没事,陪大小姐玩玩就玩玩。
“你明明在笑,你都没停过!”我气鼓鼓地往沙发一坐,用力过猛,甚至在坐垫上微微弹了两下,满脸写着不开心,“我现在可是你的金主爸爸,我要捧红你的,对我客气点!”
他胡乱点了点头,还是在笑。
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不论管家,还是什么公司领导,见到我都是客客气气的。只有他这么不拘一格,明明是个火不起来的三线小明星,对我的态度却不阿谀奉承,还敢笑话我。我又不傻,当然能看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觉得我年纪还小,把我的承诺当玩笑。
呵,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上楼和他分开后,我转身就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我要捧李哪吒,捧成天王级别的歌星,国内最知名的音乐人,给我安排!”
“砸钱给他打造服道化团队,开设一个音乐类选秀节目。在最好的平台,邀请最好的策划和导师,给我撒钱,水军都给我请最贵的!”
“大小姐你冷静一下……”
“我要他三年之内就拿到金x奖的最佳歌手和最佳编曲,如果拿不到,就把它买下来。”
“好的大小姐,”管家隐含关切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看来您非常喜欢这位明星?请原谅我的僭越,我想提醒大小姐一句,男人玩玩就可以,宠爱无度无所谓,但不要动真心,更不要为他们忍让,要知道只有您才是最尊贵的。”
……
我匪夷所思地拿着电话,怀疑管家偷偷看了我的霸总小说。
(六)
李哪吒在庄园待了几天,平日还和没事人一样去上班打卡。我让人给他换了一个工作室,重新买了个录音棚,请来了国外顶级声乐前辈,又和那边公司的总经理打过招呼之后,就安稳地在庄园等待。
“大小姐,您交代的选秀节目已经筹备好了,从预热情况来看,国民反响很不错。”管家递上账单,喜笑颜开,“这段时间花出去了不少钱,下个月的额度都提前刷了,您不必担心花不够那么多金额了。”
“挺好的,”我慢悠悠抿了口茶,“之后再出专辑,记得刷销量。现在营销也该跟起来了吧?这些事我就不管了,你让人去策划,多花钱,别扣扣索索的,那可是本小姐捧的人,什么都要最好的才行。他要是愿意拍电影,买个剧本投个几亿玩玩也行,最好是那种挣口碑不挣钱的。”
“是,大小姐。”
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需要操心了。
我伸了伸拦腰,靠在长椅上打瞌睡。花田的香气徐徐扑鼻,阳光搅动彩色斑点,好梦到深夜。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
应该是管家或者女仆长把我抱上来的吧。我对别人的接触很敏感,不喜欢和不熟的人靠近,能够不惊动我,肯定是让我很放心的人。
抱着枕头走到窗前,拉开了一点窗户缝隙,穿骨的凉意涌入。
黯淡的月光温柔抚过整片花田,它们在明暗里涌动起伏,宛如一片花海起了浪潮。皎洁的月亮和灵动的星星,寒凉的晚风与清淡的花香,还有耳边回响的曲调。
睡着的时候循环播放着哪吒的曲子,现在已经印在脑海里难以忘记了。
然而这个时刻,我在惺忪初醒的时候,才有些明白他曲子里的情绪。共情的本事并非人人都有,我也不是什么大鉴赏家,但是面对同一片星空,经历同一件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心意相通。
我以为他的内心冷静又温柔,如同曲调的旋律。
但是望向无垠天空,与无法触及的水平线,我忽然明白他一腔浪漫与热烈。
和沉静碰撞在一起,就像一夜之间连绵不绝开放的花。
我半夜跑到了哪吒的房间,隔着被子跨坐在他的腰上,扯了扯他的脸蛋,还是觉得很漂亮。
又好看,又会花钱,真是个好男人。
哪吒眉头皱了皱,偏转着腰想翻身,但是被我压得稳稳当当,翻了几次都没成功。他难得睡了个好觉,这样被折腾当然不舒服,不过多时就醒转过来。
原本还很困顿,脑子也不清醒,看到身上坐着的人,瞬间挺身翻起来。
“哎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跳起来了,”我揉了揉后脑勺,嘟嘟囔囔道,“你这床太小,我歪一下就磕到床沿了,明天让管家给你换个大的。”
“像你那种一百平米的床?”
哪吒伸手帮我揉脑袋,还打了个哈欠:“半夜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睡不着。”
“你睡不着来找我干什么,让我陪你睡觉吗。”
看得出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我却认真想了想,然后轻快地点头:“可以呀,你的职责本来就有陪金主爸爸睡觉这一项,可是你太不敬业了,一直没有陪我睡过。”
哪吒的手顿住了。
心情复杂。
都不知道是该吐槽“敬业”这个说法,还是该为自己被调戏感到羞恼。
我踹了哪吒一脚,在他旁边裹了张小被子躺下。虽说是睡觉,但我年纪小,又有父母的叮嘱,没想多做什么,也完全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搞黄色,安静地和他闲聊起来。
“你唱首歌哄我睡觉吧,”我抹了一把困得酸涩的眼睛,“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正是选秀出道最火的时候,给你拿了些资源,唱片也该提上日程了。以后大概会越来越忙,所以我在你们公司附近买了套房子,有点小,你将就住,城区毕竟没有合适的别墅。”
……
哪吒忽略了后面一串念叨,起身扛来了吉他:“想听什么。”
“都可以。”
“大晚上跑来听歌,你还真是任性。”
“你弹得越来越好了。”我不吝夸奖。他拿乐器只是配了个旋律,偶尔弦动,不会太吵,也没有唱词,只是简简单单哼着,温温柔柔地,和摇篮曲差不多。
因为有人哄睡,我眯着眼睛,很快涌上困意。闭着眼睛听他弹唱,模模糊糊嘀咕了一句:“哪吒,你以后会是很厉害的人。我只能把你捧到国内的奖项里,但是以你的本事,肯定能走得更远。”
他轻笑一声,让我赶快睡。
“如果有那天,我上台致词,就说我最感谢的人是你。”
哪吒看着被窝里的小姑娘,她嘴角微微翘起,看来入梦的心情不错。于是放下吉他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和下午那会儿一样,蹑手蹑脚地将她送回屋子。
他刚刚说的话不是假的,她值得他的感谢。
不是钱的问题……当然,钱也是个很实在的投入,但真让他拿,李家又不是拿不出来。
她很用心地听着他的曲子。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原本可以行使自己的权利,对他指手画脚,但她只是安静地听,然后为他打造一条通天之路。继而平平淡淡地说,我相信你的成就会更高。
(七)
今天是李哪吒拿到金莲奖最佳音乐人的日子!
国际性大奖!
不是我买的,他凭实力拿的!
我扬着下巴试了一条又一条项链,翡翠和珍珠钻石交相辉映,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仍然不能使我满意。这就像游戏一支长达三年的人物线终于被打通了一样,我为他铺开了星光大道,他走上了众神之巅,我打出的结局一定最为完美。
所以今天对我来说也特别重要,比自己拿奖更加开心。
三年过去,哪吒的好感度刷满了,他居然还想和我睡觉了!
呵,男人,是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火葬场了,谁让你最开始对我不屑一顾。
现在我只是无情的金主爸爸,我们之间只有金钱关系。
镜子里照出身材高挑的女孩,这三年身高也长了一些,五官也更加深邃。看上去还是比同龄人小一点,总归不像个未成年了。剪裁合度的修身人鱼裙,露出锁骨和首饰,裙摆张开层层叠叠的纱,一看就是有钱人。
高贵,奢华。
明星们的珠宝是借的,我的珠宝是自己的。而且用一次,扔一套。
和哪吒坐在车上,我优雅地整了整裙子上的皱褶,对他矜傲地点头:“你做得很好。”
他又笑出声了。
“你很开心?”
“当然,”我把下巴抬得更高,“你可是我一手捧出来的人。这些年花了不知道多少亿,如今看到了回报——虽然我也无所谓有没有回报,但很有面子。”
“这些钱我会还你。”
我迅速偏过头去,皱眉轻斥:“你在说什么呢,谁要你还了,拿着你的钱离我远点。”
“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说要做出点成绩,现在已经拿到了分量足够的奖,可以回家了,这几天我爸妈总打电话催,”哪吒拎出一份协议递给我,在我狐疑的目光下勾唇,“C城李家,你应该知道吧,现在小爷得回去继承家产了。”
“……C城李家,你是那个李家老三?”
“之前你已经答应小爷的求婚了,所以我们财产共享。确切地说,是我去做了公证,把我半数财产都给你,结婚以后也是这样分配。你只需要花钱就可以了,如果每个月花销少于两千万,我还会找管家督促。”
“李哪吒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气得不顾妆容形象,爬到他身上去挠那张漂亮的脸,“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钱了,我不要!妈妈和哥哥已经给我订了每个月五千万的额度,我没有花够还会训我没本事。你不能再加了,我真的花不出去了……”
我想要哪吒,但不想要钱,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富有。
走开啊,该死的钞票。
哭过之后,我抽抽噎噎地靠在他身上补妆,被他亲了亲额角。
“李哪吒,你要知道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承受了多少。有钱人是不会快乐的,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快乐了,你要好好补偿我。”
“就算银行里的存款堆积成山,我也愿意嫁给你。这份爱有多么沉重,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