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论瓶邪的春秋笔法:张起灵喜不喜欢吴邪
随着电视剧热播,很多人都在感叹青春回来了,瓶邪是磕过的第一对cp,对我而言,瓶邪一直没有被超越过,至今还是我磕过唯一一对国内纸片cp,因为作者的手法巧妙而高级:没有一个字写瓶邪是真的,但大家都知道瓶邪是真的,就像没有一个字写张起灵的长相,但大家都知道张起灵是个大帅比。
很多人指责三叔在故意迎合腐女群体卖腐,把好好的友谊恶心成基情,宣传理中客的“盗墓观”,称盗墓笔记没有感情线,三个人只是好朋友,三叔迎合腐女而毁了自己的作品。有一次我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帖子,楼主问大家为什么不觉得猎人(小杰和基路亚)在卖腐,而三叔写两个男主就是卖腐。
底下回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辱骂楼主拉踩。
我觉得我想回...
随着电视剧热播,很多人都在感叹青春回来了,瓶邪是磕过的第一对cp,对我而言,瓶邪一直没有被超越过,至今还是我磕过唯一一对国内纸片cp,因为作者的手法巧妙而高级:没有一个字写瓶邪是真的,但大家都知道瓶邪是真的,就像没有一个字写张起灵的长相,但大家都知道张起灵是个大帅比。
很多人指责三叔在故意迎合腐女群体卖腐,把好好的友谊恶心成基情,宣传理中客的“盗墓观”,称盗墓笔记没有感情线,三个人只是好朋友,三叔迎合腐女而毁了自己的作品。有一次我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帖子,楼主问大家为什么不觉得猎人(小杰和基路亚)在卖腐,而三叔写两个男主就是卖腐。
底下回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辱骂楼主拉踩。
我觉得我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理解的“卖腐”是指两个人物毫无逻辑地、教条地参与到感情戏,被作者当作工具人吸引读者的眼球。判断是不是卖腐,标准应该在于,人物的性格、际遇就作者所安排的感情线而言是不是合理的,成功的人物创作应该像自然人一样,拥有自洽的逻辑和合理的动机,比如一个小时候差点淹死的人长大了一定会恐惧游泳,作者如果毫无铺垫地写他和女朋友在海边玩水露肉,就是“卖谈恋爱”。
在当下写同性暧昧的风险是很大的,这里的隐藏前提似乎是,人们认定同性cp比异性cp更容易受到欢迎,因此作者试图描写同性,是一种讨巧的狡狯,这个行为本身就构成了原罪。
而异性cp的话则宽容得多,无论男女结婚还是离婚还是同居还是分居,宣传再落后的女人无用论,光复大清论,婆媳争宠论,霸道总裁论等等,再生拉硬扯一地鸡毛也不会被诟病为“卖异性恋”,比起来真是挺可笑的。
就我看来,瓶邪不仅不是卖腐,还是非常真诚的感情,因为瓶邪的感情都是以人物本身的性格和经历为动力激发的,盗墓笔记的确不是言情小说,但我可以说,它对感情的描写超越了绝大多数以言情为主的小说。
要论张起灵究竟喜不喜欢吴邪常常陷入一个误区,那就是通过人物的行为来判断感情,比如有人会说张起灵会救吴邪也会救胖子救路人,所以张起灵心里对吴邪和路人没有区别,以及张起灵和吴邪同居也是和胖子同居,说明胖子和吴邪在他心里又是一样的,三人只是等边纯友谊。
对于不同对象只能存在同类感情是谁规定的,要是这样那生活中那些同时和对象以及爹妈子女同住的人岂不是完蛋了。
张起灵其实是一个基本属性很好搞懂,但具体表现很难掌握的人物,这也是同人常在描写小哥时ooc的原因。
张起灵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他的展现,受到客观情节和吴邪主观叙述的双重影响,要还原张起灵的真实情况,必须还原吴邪的主观叙述。
而还原吴邪主观叙述,就能一窥此作运用春秋笔法构筑的瓶邪线。
不过这两个人中张起灵我认为还是相对更好把握,更加清晰的一方。虽然这个人物荷载着国民流量的同时也伴随着太多的误解,什么小哥眼神深沉、绝对高冷、没有感情等以至于他的外形和心理全是错误的刻板标签。
先说小哥的形象,很多人觉得重启哥太嫩了,其实重启的选角非常接近小哥的外形。
原著中小哥的设定就是微童颜:像大学生(盗4吴邪看老照片语)、看起来柔柔弱弱,外加他经常发呆,发呆的眼神肯定是涣散的,综合起来,小哥的静态形象是很温和的。他的动态可能非常利索,但他不会有外露的“凌厉”眼神。(这种眼神对于小哥而言实在是太油腻了)
小哥也并不绝对高冷,盗笔里“他没有理我”出现得太多次,吴邪的叙述诡计几乎把自己写成了一条卑微的小舔狗,其实想一想为什么他追着张起灵不放就知道他在撒烟幕弹了。
吴邪在盗4说过,自己和什么人都能搞好关系,但定主卓玛的孙子扎西不好处,自己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因此便不去主动找扎西,此处还说了小哥,那时吴邪对于小哥不理他是感觉很奇怪的,小哥虽然平时不好处,但也不会那么疏离。
翻译过来,吴邪觉得小哥虽然不好相处,但小哥对他一直很好,小哥即使跟他避嫌,吴邪都不会因此而怀疑小哥对他的态度,他觉得那肯定有客观原因。
那小哥对吴邪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很多人说小哥这种人不可能有感情,但事实上,小哥不仅不是没有感情,他的感情比三叔挖的坑还深。
吴邪曾经想过,小哥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心,还能将信任托付给自己和胖子,那时他大概还不知道,小哥的感情始于三日寂静,他的妈妈给了他一颗心之后,他从石头变成人,开始会被人伤害,会感觉到痛苦,也从而拥有了爱与被爱的可能。
在认识吴邪之前,他的经历如下:被家族当成采血及背锅工具人、被盗墓贼绑去吊粽子、一个人天南海北地乱跑等等。
这个简历说得市侩一些,大钱也挣过,哑巴张的江湖名声也响亮,族长这个虚名还是有那么点分量,但是对于他而言,唯独关爱是最奢侈最不可能得到的存在。他所拥有的外物,他如果现世,会令人觊觎他的利用价值,而他如果消失,也没人过问他的死活。
而吴邪在第一次认识就会在出墓以后惦记他的安危,因录像带有着关于他的蛛丝马迹而千里追查,在陨玉所有人都跑路的时候坚持要等到他带他离开,吴邪对他的好,都是在他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始终如一的好,作为一个人,张起灵当然能够感受到吴邪同其他人的差别。
张起灵一直是个极度边缘化的人,即使是小张们对他,也赋予了他“族长”的价值,只有吴邪看重他本身,看重他作为自然人的存在,好奇他的喜好,在意他的过去,把他本人的需求和意欲当回事——还是在他自己都已将自己淡化到极致的前提下。
张起灵会喜欢吴邪太正常了,吴邪给他的,是毫无利用目的的真心,这是他一直以来最需要也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他的物欲很低,基本上自己就能够满足,他的情感需求却一直被压抑和忽视着,甚至可能他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了。
对张起灵而言,世界上有两个人给过他这种没有条件的爱,一个是他妈妈,另一个就是吴邪,所以在他的告白里,吴邪是唯一能和妈妈比肩的,世界的联系。
张起灵无比很珍惜被吴邪珍惜的感觉,所以他才会在青铜门前留下石塔和钥匙,即便在他当时决绝的心看来,重逢的希望渺茫到几乎为零,他还是怀着吴邪十年后可能会来接他的那么一点点期待,扫清任何可能对吴邪造成威胁的障碍。
吴邪说张起灵从不做多余的事情,然而张起灵不是石头,他是活生生的人,人在怀着爱与希望的时候,总避免不了会做所谓多余的事情。
他的爱与希望还在此时彼方短篇中很直接地写了出来,哪怕记得一刻也好,他不想忘记这一切。
吴邪还说小哥看上去没有喜好,都说了是看上去了,他当然是有喜好的,他会把收音机转到自己喜欢的音乐,遑论对人,他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喜好,他不说而已。
就像是幻境里被蛇所咬后的剧痛,张起灵自己也没有说,但蛇祖知道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张起灵的很喜欢很喜欢,也和他的痛苦一样,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虽然没有说出来,他却做出了自己最想要的选择。
吴邪在门外等小哥的时候,他告诉胖子,小哥以后都是自由的了,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然后我们知道,小哥选择了和吴邪他们呆在雨村——对张起灵而言,吴邪就是他的自由。
吴邪有信心张起灵无论为了钓鱼老头走多远他一声就能喊回来,跟小张哥抬杠说见小哥要他批条子,又威胁张海客让族长令他们自宫,这些话是装x,是嘚瑟,也是卖乖,当真的读者就被吴邪瞒过去了,吴邪这话听起来像是,他的意欲能主宰小哥的意欲,但实际上,小哥对他如此言听计从的原因正是吴邪根本不会试图去控制小哥的意欲,他完全尊重小哥,哪怕小哥的意欲是没有意欲。
这一点小哥对吴邪也是一样的,他们两个对彼此的爱非常动人,我觉得有一个特点就是,把自己的感情与对方的意欲分得很清,这一点是不符合东亚文化里爱与控制挂钩的文化习俗的。
同人里有些也会把握错误这一点,把小哥管理吴邪的生活、吴邪(甚至小人之心地)越俎代庖小哥的家事当成是爱,但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即使不赞同对方的行为,也不会以强势的姿态去控制他人,而是会不计代价地为对方的任性兜底。
比如这个抽烟,三叔会借胖子之口写小哥不允许吴邪旁的人抽烟,同人就会写小哥直接不允许吴邪抽烟,前后是很微妙的,其实就是个度的把握,瓶邪之间是没有正面而直接的控制欲的,那太低级了。即便对待旁人的时候很直接,两个人之间反而会更加含蓄,吴邪跟小伙伴们在一起口无遮拦没有下限,可这么个人憋死都不好意思在小哥面前说脏话和出丑,这些对于互动的准确拿捏,才是瓶邪关键的萌点所在。
张起灵不是傻子,更不是被人拿捏的恋爱脑,他留在雨村和吴邪在一起,不是什么神从天上落到地上,读者会这么看,因为连吴邪自己也这么看,但实际上不是的,他选择和吴邪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判断这是对他而言他最想要的生活,是被家族命运和个人命运摆布漫长岁月后,而他第一次能在另一个人的保护下,第一次作为被爱护的人,不为了任何目的,大胆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没错,和吴邪在一起,是他自己选的。
吴邪无论怎么主观上去理解这一点,认为是自己不好,小哥的这一行为都是客观实在。
张起灵究竟是不是喜欢,吴邪怎么理解,读者怎么理解,都不算话,他的实际行动毋庸赘言。
说得难听点,一个人要是一直吃的是糠,以为世界上只有糠,结果突然吃上了热腾腾的白米饭,香喷喷的红烧肉,路人还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傻子没有味觉,然后一个劲质疑他究竟喜不喜欢。
我直接就这么说了,张起灵不喜欢才怪,不喜欢才有鬼了。
看看吴邪究竟给了张起灵什么样的情谊:没有功利目的、看重他自身作为自然人的存在、尊重他的一切意志、共情他的身世和过往、知道他的强大仍然执着地保护他。
比起跟着一群神经质的老乡回去创业,或者过回他之前饱一顿饿一顿还得背业绩的生活,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边。
吴邪在心疼的时候说,张起灵在遇到他之前好得不得了,这种悔意就像是,吴邪认为是自己害了小哥。在遗书中,他又请求小哥的原谅,把他从神变成了凡人。
但是不是的,小哥一直就是一个人,妈妈给他的心一直在他的胸腔里栖息着,感受着,被伤害着,可能也在悄悄地,漫不经心地期待着,而吴邪的出现最终照见了他的期待,给了他尽己所能给出的,纯粹且又足以保护他的爱。
可以说,张起灵在三日寂静之后从石头变成了一个人,而在遇到吴邪之后,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作为一个人,不仅是被伤害,而是可以去爱,也可以被人爱着,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母亲唯一所能给予他的心,又是多么珍贵的礼物。
这种情况下,张起灵不仅是喜欢吴邪,我看他还是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连汪家首领都做了cp粉,整个盗笔世界都接受了“萍踪浪迹的张起灵一定会出现在吴邪出现的地方”、“要找张起灵就免不了先找吴邪拌嘴抬杠”这些设定。
吴,极海里胖子质问吴邪,要是遇到了一个人,你喜欢,他需要的东西你有,你给不给。
不得不说最会搞瓶邪的第一是原作,第二就是王胖子。这道题可堪瓶邪的灵魂之问,至于答案,一方面是小哥有着能为吴邪争取机会的能力,吴邪现在需要,他不要命都要给;另一方面,顺着想想就知道吴邪给了小哥什么了,吴邪给张起灵的正是他需要的,那就是前所未且有不可替代的真心。
综上,张起灵要是不喜欢吴邪,王胖子就不喜欢钱,黎簇高考就能上600,小花就会开始问吴邪借钱,整个地球都他娘的没有引力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男神
噫嘻嘻,我就喜欢看人吹我偶像,我偶像就是神仙本仙!
小的时候不懂还恶搞李白的诗,现在看看诗仙还是诗仙。
同样是写雪,我和神仙可能差了一百个长白山吧。
请大家品一品。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李白《清平乐·画堂晨起》感谢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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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流水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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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头回见解雨臣的时候,觉得这小孩有趣。
这一行里丑的人千奇百怪,缺只眼少只耳的屡见不鲜,唯恐自己不能丑的出众。好看的人少,但个个是人精,知道自己的好看是一种优势,这种人黑瞎子也见的多了,可像解雨臣这样知道自己的好看是一种劣势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太聪明。
黑瞎子瘫在霍家大院的摇椅上,一边天花乱坠的讲着自己当年纸醉金迷的生活,一边对着霍家大院指指点点,周围的人表情惊奇者有之,厌恶者也有之,黑瞎子对他们这种反应更...
打脸之前赶紧交份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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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黑瞎子头回见解雨臣的时候,觉得这小孩有趣。
这一行里丑的人千奇百怪,缺只眼少只耳的屡见不鲜,唯恐自己不能丑的出众。好看的人少,但个个是人精,知道自己的好看是一种优势,这种人黑瞎子也见的多了,可像解雨臣这样知道自己的好看是一种劣势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太聪明。
黑瞎子瘫在霍家大院的摇椅上,一边天花乱坠的讲着自己当年纸醉金迷的生活,一边对着霍家大院指指点点,周围的人表情惊奇者有之,厌恶者也有之,黑瞎子对他们这种反应更是见惯不怪,反而笑的更狂妄了些。
解雨臣就在旁边安静的站着,脸上挂着些好奇的微笑,像是一个真的沉浸在故事里的孩子。他在霍老太太旁边站的笔直,时不时拿起壶来替他添些水。
他大概知道自己好看的太出众,开口多了就显得轻狂,便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很专注的听他讲话。但即使是这样,黑瞎子还是一眼就记住了他,讲道理,哪怕是一棵树一朵花,好看到这种程度,人们也愿意多打听两句。
霍家的伙计对他倒是客气,恭恭敬敬的说刚才那位正是解九爷唯一的孙子,二爷的关门弟子,解雨臣,二爷给起了个艺名叫解语花,周围的人也就跟着叫花儿爷。
黑瞎子把两个名字在口中颠来倒去的念了几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要自己四处逛逛,假装漫无目的的晃进了二月红的故居。
二月红生前就是个喜欢侍弄花草的人,沿墙种了些杜鹃,院里是开的正好的西府海棠,黑瞎子对这个格调很是满意,哼着小曲溜达到了后院。后院格局装饰不同于前院,竟是按照江南园林的风格搭了一个气派的戏台子出来。
这戏台子比寻常人家的还要高些,离地三米多高,上面还有个没上妆穿了件女帔在上面缓缓念台词的小九爷。
黑瞎子喜欢打趣,碰上个这么有意思的小老板自然不会放过,他走到台下,浮夸的鼓了鼓掌,然后向解雨臣张开手:“二爷怎么建了个这么高的戏台子,来来来小九爷,下来吃晚饭去,我接着你。”
解雨臣也不见恼,笑了笑,果真一步跨过栏杆,一句话都没说就往下跳。
在一片鲜艳的晚霞里,他穿着海棠红的女帔,抖开一段洁白的水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飘摇感从戏台上径直的落下来,落到黑瞎子的正前方,稳稳的站定,掀起的一阵风恰好擦过了黑瞎子的指尖。
黑瞎子装腔作势教育他:“说让你跳你就跳,多危险。”
“没事儿。”解雨臣抖抖手腕,收好袖子,无辜的眨眨眼睛,“也算是圆了最后一折戏了。”
黑瞎子挑了挑眉毛:“什么戏?”
“新戏,想必齐先生是没听过的,霍婆婆不久前听了很是喜欢,霍大小姐便要我学了过几天在婆婆生日时唱。但故事倒是个老故事了,绿珠的故事不知齐先生听过没有。”解雨臣带他绕过水池向前厅走。
黑瞎子对他这一声齐先生满意的很,摇头晃脑便要继续当先生:“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解雨臣在他旁边点了点头,接了下去:“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正是这首。”
黑瞎子瞥了一眼解雨臣铺满霞光的肩头,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这样好的景色了。
那是那一年除去最后的走好之外,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段对话。
02
再见就是在长沙了。那时他在吴三爷手底下做事,好几天前三爷盘口的棋牌室里就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小九爷要回来理解家的盘口了,解家的亲戚乱的在十里八乡都有名气,一群人等着好戏看。
他旁边的人把麻将搅得哗啦作响,用胳膊肘捅捅他:“哎,您名气大,见过那位小九爷没有。”
“见过倒是见过。”黑瞎子叼着根烟示意老板娘过来给他点上,“年纪小,但是聪明得很,标准的解家人。”
随着出牌又是一阵嬉笑,笑声停下来对面的人又道:“听说在北京这位小爷名气大得很,以后他要是有生意还靠你引荐引荐。”
黑瞎子看着窗口一枝冷清的树枝,仗着墨镜挡了半边脸,光明正大的出神,许久才吐出一口烟雾,缓缓道:“不熟。”
又是四五把过后,吴三爷派人来请他过去商议事情,他把桌上的钱胡乱抓了一把塞到兜里,一边走钱一边往下掉,他也不在意,哼着小曲往楼上走去。
吴三省一开口,竟然是不太好意思的语气,告诉他因为吴家和解家的前仇旧怨,他不好直接插手帮解雨臣,但解雨臣这次回来免不了一场恶战,所以要拜托黑瞎子在暗中照看着解雨臣。
黑瞎子言简意赅:“不去。”
吴三省皱了皱眉:“理由呢。”
黑瞎子耸了耸肩膀:“怕死呗。”
吴三省被他噎的几乎气绝,端起茶盏又重重的放下:“你是不是对解家有什么成见?”
黑瞎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对解语花有成见。”
吴三省一拍桌子:“雨臣还是个孩子,他能让你有多大成见?你宁愿听信别人的风言风语,也不愿意信我?”
黑瞎子随手把烟头按灭在手边的一盆绿萝里:“三爷,知道吴家解家关系好,那你替解语花选人的时候,就多上点心,他不是个孩子了,像我这样的危险人物呢,他离得越远越好。”
吴三省依然坚持:“你危险,可我最能信的人就是你了,我也希望雨臣能够信你。”
呵,男人啊。
黑瞎子趴在草丛里,看着解雨臣的队伍在山上搭起了帐篷,自己冲自己摇了摇头。
这家人,别人家在超市买串门礼,他们家来斗里找串门礼。说白了不过是解家长沙的盘口脱离了解雨臣控制太久,他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不会让解雨臣这么简单就接管,说着有个凶斗折了很多人,如今当家的回来就顺便探一探,不过是找个理由把解雨臣逼进绝境,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罢了。
黑瞎子没有跟他们下斗,在营地里等了三天,等来了浑身湿透还断了一条腿的解雨臣。
他没有上去扶,看着解雨臣一步一步艰难的挪过来,看见是他有点惊讶,但实在是太累,一言不发的在火堆旁坐下了。
黑瞎子把一条毯子扔给他:“其他人呢?”
他们太久没见了,解雨臣的眉目之间已经有了一股锐利和英气,冷起脸来的时候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都死了。”
“腿怎么搞的?”
“从山崖上跳下来摔的。”解雨臣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黑瞎子目测了一下河的距离:“你要是打个信号弹,我就能过去了。”
解雨臣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火跳动的影子:“过来也不能怎么样,吴三叔是让你来保证我的性命吧,放心,断了条腿也算你完成任务。”
黑瞎子用水壶里的水把毛巾打湿,粗暴的掰过解雨臣的脸来抹了两把:“你是真的不怕高啊,看你有事没事就在悬崖边上坐着玩手机。”
黑瞎子跟了他好几天,发现解雨臣有事没事就坐在悬崖边上,双脚之下就是万丈深渊,西风在山谷里盘旋呼啸,解雨臣时而专注的玩手机,时而看着远处放空,脸上没有丝毫紧张,甚至连登高的自豪与放松也没有。
仿佛他是从一开始,就生长在那里一样。
“你怕高?”解雨臣嫌他动作太糙,皱皱眉头自己拿过来擦。
“我看你们这些小朋友,玩个蹦极不都吱哇乱叫的吗。”
“玩蹦极害怕是因为怕绳子松,怕下面的人接不住。”
“你对自己的身手这么有自信?”黑瞎子挑衅的笑了一声。
“是因为我不怕粉身碎骨。”解雨臣边擦脸边说,语气平淡的就像说他不喜欢吃什么菜,“需要我跳下去的时候,如果不跳,会有比粉身碎骨更可怕的事发生。不是为什么要孤注一掷,而是只能孤注一掷。”
黑瞎子不说话,解雨臣看他一眼,把毛巾递回去:“抱歉,我说了太多了。”
黑瞎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朝解雨臣伸出一只手:“连夜赶回去还来得及吃你们家那要命的年夜饭。”
解雨臣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方向:“包里有伸缩拐杖,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解雨臣,你知不知道你在气人的手法上简直出神入化。”黑瞎子看着他笑出一口白牙,解雨臣没理他,固执的裹在毯子里等他拿拐杖。
“我得自己走进那个地方。”解雨臣突然说。
黑瞎子知道他说的是解家老宅,他都一把年纪了,再说多了就显得矫情,自己在内心又嘲笑了自己一声,哼着歌找拐杖去了。
那年除夕夜,长沙下小雪,黑瞎子在离解雨臣五步远的身后,看着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挪进了解家老宅的大门,背脊却还挺得笔直。
他一进屋,整桌的亲戚都迅速的沉默了,黑瞎子站在屋檐下,一只野猫趴在他的脚边,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尾巴尖。
里面短短两个小时,迅速经历了互相试探,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敌我不分的问候祖宗,轮流以最恶毒的话诅咒解雨臣,互相咒骂撕扯,杯盘落地,岁岁平安。
黑瞎子看着最后一位不知是二表婶还是大表妹的亲戚眼睛发红的离开了解家,用鞋尖踢踢猫屁股,被猫凶了一眼,乐呵呵的走去门口。
门里还亮着暖黄的灯光,玻璃渣和瓷片堆满的地面也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华丽非常,解雨臣自己一个人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小口的喝着汤,勺子时不时的敲击一下碗底,是整顿年夜饭唯一的声响。
解雨臣看到他来,抬头笑了一下,拿起拐杖抖了抖上面的玻璃碎片,一步一步的挪到门口来。
门槛这边是解雨臣和暖黄的灯光,一顿安静的年夜饭,那边是黑瞎子,身后一场簌簌的小雪,落到身上变成细密的雨。
他们谁都没想跨过那道并不高的门槛。
“新年快乐。”解雨臣对他说,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虽然没有钱只有一个红包了。”
黑瞎子笑着点了点头,把红包收进了胸前的口袋里,拍了拍:“谢谢老板。”
他转过身去,踩着薄薄一层雪走出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看见解雨臣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倚着门框。
“快回去吧。”黑瞎子说,“你怎么这么不怕风呢,白费你师父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别人家的花今天怨东风,明天怨流水,你倒好,岂止是塑料花,简直是火树银花。”
解雨臣好像偷偷翻了个白眼,背着光,他的眼睛发烫,也看不清了。
“都不怨。”解雨臣说,“但还是流水比东风好点吧。”
“想带走你的,比不上愿意接住你的。”
解雨臣的话音刚落,黑瞎子转身就走,迈出大门的时候他伸手挥了挥,也不知道解雨臣看没看见。
都无所谓了,他是个明白人,解雨臣更是。
命运要把解雨臣吹落到尘埃里,解雨臣用了全力,才能让自己飘落的从容一点,他不能再借命运一把东风了。
再想带他走都不行。
03
在华美的像繁星一样的冷光里,解雨臣悬在那里。
一根绳子吊着他,他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但他还是一副安静的样子,浑身血迹并不能让他显得痛苦或无助,他好像准备变成那些繁星中的一颗。
黑瞎子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就行动了起来,焦老板也好,汪家人也好,他们要威胁就威胁吧,要谈条件就谈条件吧,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在解雨臣掉下来的时候接住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解雨臣从戏台上跳下来落到他的面前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那时解雨臣还没长开,他一转头就看见他有点瘦弱的肩膀。
然后呢,再见面的时候他替解雨臣包扎伤口,腿蹭掉一层皮肉,好像就要露出白骨,但是解雨臣却喜欢让双腿在风中伶仃的荡着,像树枝,可是根又扎在哪里呢,人也好树也好,总该有个依靠吧。
他听到吴邪毫无形象的大喊,解雨臣就突然一下子坠落了下来。
解雨臣似乎看了吴邪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黑瞎子想起他对自己说,因为我不怕粉身碎骨。
他不喜欢许太空的诺言,他不说我想带你走但是为了你我不能,他说你快回去吧。他不说你知不知道人不是神,是可以怕疼的,他说你真气人。
他不说,你可以不用粉身碎骨,他只接住他。
他接住了他。
解雨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黑瞎子伸出手,替他擦擦脸,却越擦越脏,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看你,现在多乖,我得趁现在多教育教育你。”
“人不怕粉身碎骨,也不算什么本事,不怕永远期待有人接着你才是本事,这点你得向吴邪学学。”
“解雨臣,你赚大了,回去得给我包个大红包,你准备东西就行,红包我还留着呢。”
“你说,带你走的不如接住你的,来我教你,接住你的不如接住你的还能带你走的。”
“我们走啦。”
他笑嘻嘻的自己说了些话,把解雨臣背了起来,解雨臣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像是一棵藤蔓。
这可能就是他们此生离的最近的时刻。黑瞎子想。
他刚才拉住解雨臣的左臂疼的厉害,连着筋骨也疼,连着左胸膛也疼,连着心也疼,他走了两步,总疑心解雨臣要掉下去,只能停下来往上拖一拖,手上的力气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疼的他连唱歌的力气也没有了,黑瞎子自己啧了一声。
“解雨臣,你是不是变胖了?”
“我没有。”
听见这声音,黑瞎子在黑暗中笑了起来。
流水接住了他的落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