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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孙哲平，是一个狂剑士，也许还是一个不知退让、不知收敛、不知忍耐的战士——他总和自己战斗。

在那个最为艰难的夏天，在也曾拥有过的美好张狂的青春，还在将来。

将来，他依然手执重剑，他依旧向前，只要再多几分钟，再多给他几分钟。

他定能回来。

即日起，至8月15日12:59:59点，请为本帖送上小红心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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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心数量超过1w：送上LOFTER开屏

（PS：小蓝手是不算的哇，只有小爱心才算哦）

 

因不可抗力因素，大孙的生日开屏将调于8月16日开启~

届时记得相约LOFTER，为我们的狂剑士庆生！

P.S. 欢迎各位大大们投喂作品(请打上#0817孙哲平生日快乐 标签)~优秀作品有机会选入之后的生日专题哦！ 

每次一些粉丝们搞出什么集体活动，都是大型羞耻现场，其甚者宛如邪教教徒集体发作。然而身在其中的人就像被透明穹顶罩住一样，懵然不知，反而引以为荣。凡是对她们喜欢的偶像的电影电视剧提出批评意见的人，都是黑子。为什么不肯相信、承认这个电影电视剧确实糟烂？因为“在所有团结的催化剂中，最容易运用和理解的一项，就是仇恨。”

当我们在群众运动中丧失了自我独立性，我们就得到了一种新自由--一种无愧无疚地去恨、去恫吓、去撒谎、去凌虐、去背叛的自由。这毫无疑问是群众运动的部分吸引力所寄。在群众运动中我们获得了干下流勾当的权力。

而且粉丝们都有“我不听我不信”大法。有时会奇怪：她们真的不明白自己正在丑态百出吗？

 但凡“忠实信徒”都具有“闭眼掩耳”的能力，对“不值得看或听”的事不屑一顾，而他们所以能够无比坚定不移，力量亦是源于此。

一种教义的有效性不由它的奥妙性、崇高性或正确性决定，而是取决于它把个人隔绝于其自我及世界的彻底程度。

就像所有大型群众活动一样，这种狂热浪潮里很糟的一点是抹杀自我。

我私人认为健康的态度是这样的：

——是的，我喜欢你这位演员，但如果你演了烂片烂剧，我一定会尊重我自己的审美和智识，给出公允的评分。如果你做了蠢事，我也不会强行找理由护短。

——再著名的导演、演员的作品，都需要接受市场和观众的检验和审判。不去干扰这种检验，尊重承认这种检验的结果，也是对你的职业的尊重。

好的爱是让人变成更好的自己，这道理谁都知道。如果一种“爱”让人变成浑身戾气、把全世界当做假想敌怼天怼地、在微博等公共言论场所满口脏话的人，这是爱吗？是毒药吧。

很有趣的是，好多粉丝把自己比喻成爱豆的“亲妈”。但如果真的出现这样一种母亲——儿子考试成绩不好就骂老师骂学校骂监考老师，总之一切都有错只有我的宝贝儿子没有错，听到有别的班老师批评自己儿子就要过去骂人，在公共场合以外人听来肉麻的昵称乳名称呼儿子，口口声声“我们家宝贝多么好多么好”，在家里则全家人不许有一句话提到儿子的缺点，谁提谁就要被痛骂一顿、赶出家门——谁都会觉得这当妈的又蠢又low又疯、溺爱到失去理智，她们也会把这种亲妈嘲到死。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自己在做着这种可怕的“亲妈”，并认为要当亲妈就得这么当，是“行规”。

是非不明的“爱”，是对被爱者和爱人者的双重侮辱。

其实这些十几二十岁年轻人对这种“群体”和“群众运动”的依附与狂热，相比位于鄙视链底端的老年人广场舞群体，并无本质上的差别。

一个新兴群众运动赖以吸引和维系追随者的，不是主义与承诺，而是能不能提供人们一个避难所，让他们可以逃离焦虑、空虚和无意义的生活。

所有形式的献身、虔诚、效忠和自我抹杀，本质上都是对一种事物牢牢攀附——攀附着一件可以带给我们渺小人生意义和价值的东西。

这些粉丝群体里还是有“理智粉”，我也遇到过，但这些人唯有沉默与苦笑。

 一个群体的性格和命运，往往由其最低劣的成员决定。

以上引用均来自埃里克·霍弗的《狂热分子》。哦，还有这句——

一个人愈没有值得自夸之处，就愈容易夸耀自己的国家、宗教、种族或他参与的神圣事业。

美国队长的精神核心是——自由。谁反自由他就反对谁。

有自由才有尊严。我想，如果一种爱里没有自由和尊严，那这种爱就不值得一爱。

如果一种群体里没有自由言论和自由意志，那么也不应该有我。

不该有任何一个希望葆有尊严的人。

给 @海澜之家 家老师遥叩芳辰！！！

小杨长日不干活只能拿出来这种糠食了！爱boom！！！

虽然可能是个be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力量，希望BOOM每天都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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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继科不大相信许愿一类的事情。他五年级的时候看了一篇叫《猴爪》的故事，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对许愿敬谢不敏了。

  不过他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梦见他特别想要一个和邻居家小孩一样的皮球，就站在天井里许愿，睁开眼睛发现真的有个不认识的，白白胖胖的小孩儿站在眼前。那个小孩说自己是灯神，能实现别人愿望。张继科跟那个小灯神要了个皮球，小灯神就消失了。

  张继科认为那是他看《天方夜谭》的结果，而皮球大概是哪个亲戚给他的礼物。后来那个皮球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大概是像所有小男孩过期的玩具一样，打包起来，最后不知道给了哪个表弟。

  所以二十五岁的张继科一个人站在生日蛋糕前的时候，既没有闭眼也没有双手合十，就这么瞪着那几根细瘦的彩色蜡烛说：“希望我能心想事成吧。”

  彩色蜡烛突然冒出了和它们的形体很不相称的烟雾，烟雾渐渐形成一个人型，深深浅浅地着色，最后一个人走了出来。

  “昂，又是你啊？”烟雾里的那个人说。

  张继科不太能消化这个事实。

  “你不记得了？小时候咱俩见过，你跟我要了个球的那次。”烟雾散了，对面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挺白，弯着眼看他。

  “哦哦，那次。”张继科下意识地回答，仿佛是跟一位借过他一块橡皮的小学同学寒暄着。

  “你有什么愿望吗？”灯神问。

  张继科回过神来，他现在很可能有一个机会追回本来该和他一起过生日的女朋友，或者把公司收为己有，但是他看着生日蛋糕的裱花说：“你跟我说说话吧。”

  灯神愣了一下，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然后就一直坐到了凌晨三点。张继科说着说着话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还有一个捏扁了的空啤酒罐。

  灯神站起来，啤酒罐被带了一下滚在地上，张继科动了动醒了。

  “马龙，你还没走呢？”他抬起头，眯着眼叫灯神的名字，白炽灯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模模糊糊地想马龙可真白啊。

  “不知道呢。你先回去睡吧。”马龙摇摇头。

  “是不是咱俩说的话不够多啊？”张继科整理了一下混沌的思路说。

  马龙看了看滚在地上的啤酒罐，觉得不是这样，他现在连张继科最讨厌哪个小学同学都知道了，是班上那个纪律委员，喜欢打他小报告。不过他说：“可能是吧。”

  “那你先住下吧，明天再说。”张继科有点高兴，但是他太困了，想不出来为什么高兴。

  马龙就这样在张继科家里住下了。

  张继科尽职尽责地要带他出去玩，增进交流。但是他想不出有什么项目可以进行，就天天带马龙去逛公园。

  早春的公园里柳树发出毛绒绒的芽，鹅黄色的，一直垂到绿色的湖里。马龙拽了一枝捋来捋去，张继科买水回来远远地看着，觉得马龙就跟柳芽似的，毛绒绒的，转头的时候腮帮子蹭着羽绒服的领子，眼弯弯地朝他笑，对着他招手，叫他“继科儿”。

  张继科第二天就去买了个拍立得。

  马龙新鲜得很，抱着不放手，对着什么都拍。拍他们住的单元楼，拍商场门口摆放的巨大机器人，拍公园里图案幼稚的风筝，拍张继科。

  “来，来合个影。”张继科在公园的风里朝他喊。

  马龙噔噔地跑过来，挨着张继科，羽绒服散发出鸭绒的气味，蹭着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继科笑的特别开心，太清醒的时候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一二三！”他按下了快门。一张相纸飘出来。

  “我看看我看看！”马龙把相纸拽出来。上面只有一个笑的很开心的张继科，右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张继科笑不出来了，一半是因为相纸上没有马龙，一半是因为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他喜欢马龙，想和马龙在一块儿。

  “哦对，你是灯神。”张继科说。

  马龙拿着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好像他的影像会从哪个角落走到照片上一样。

  “看来我得学个画画了。”张继科笑了笑说。

  “没事儿，继科儿，你能记住我就行了昂。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啊？”马龙拍拍他的肩膀，正直地安慰他。

  “就是想跟你一块玩儿呗。”张继科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别的。”他又加了一句。

  一整天张继科都在想这个问题。晚饭的时候他问马龙：“是不是我愿望实现了，你就走了啊？”

  “嗯。我帮人实现的愿望越多，自己就越强，等到够强的时候就不用一直跑来跑去的了。”马龙剥着一个荔枝说，荔枝肉白白的，和他的手一个色。

  张继科的指甲深陷在一个荔枝壳里，他点了点头，“那也祝你早点实现愿望啊。”

  马龙就笑起来，眼睛一眯，说：“谢谢啦。”他其实不是很高兴，但是就像张继科一样，不是很明白这种不高兴的原因到底在哪里。

  张继科没有看晚间新闻就去睡觉了。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等到听见马龙去洗漱的声音，才翻了个身。深夜里所有的声音都很明显，下水道哗哗的声音，电梯上下的杂音，暖气管道偶尔砰砰作响，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肆无忌惮地响着，他无辜的恋爱却不能说出来。张继科突然觉得很憋屈。

  马龙在对着镜子刷牙。张继科的橙色牙刷很乖巧地斜倚在杯子沿上。他摸了摸那只和自己同款的杯子，觉得张继科真好啊，就算完不成任务，能跟他住这一段也真的太好了。

  第二天张继科去上班的时候，前头路上好像发生了一起小车祸，车流堵成了一团。张继科烦躁地按了按喇叭。一没事干，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还都是围绕着马龙这一个主题。

  马龙被他绊在那栋公寓楼里，会不会就像他被堵在路上，一样烦躁地想从无意义的耽搁里脱身而去？

  车流动了，张继科甩甩头，踩了油门，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

  马龙并没有像张继科想象的那样在家里绕圈。他拎了一个袋子出门买菜，带了一堆白萝卜、小西红柿还有生菜回家。

  晚上六点，张继科准时到家了。

“我的愿望想好了。”他在玄关门口说，声音听起来像埋在大衣里。

  “是什么？”马龙洗着西红柿，水声哗哗响着，他没有关水龙头，两个人好像在普通地谈论晚上吃什么。

  “你给我做顿饭吧。”张继科走到厨房门口。

  “啊？”马龙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你想好了，你的愿望真的实现了，我就走了，你就找不到我了。”

  “我知道，祝你早点成功。”张继科点点头，坐到沙发上看千里之外一个省地方台的新闻。

  新闻里说了什么张继科听不太清楚，他集中不了注意力，只能听见厨房里的热油唰啦响，像一声声潮。他一会儿想晚饭想吃炸带鱼，一会儿又想这样有个人在厨房忙活的感觉还真挺像婚后生活的。

  菜很快就做完了，只有西红柿炒鸡蛋和两碗面。

  “该吃个饺子。”张继科看着面条说。

  “没什么，起身饺子落脚面。”他自己解释道。

  结果一直到两碗面见底，马龙也没有消失。

  “怎么回事？”他一边问，一边高兴地把他的东西一件件摆回去。

  张继科猜可能是他说的愿望和想的实在是差太远了。但是他说：“可能是你没煮饺子吧。”

  马龙不太懂人类这些奇怪的讲究。他欢快地和张继科一起看完了新闻联播，又调到网络频道欣赏他的电影合集。

  绿巨人在怒吼的时候，张继科看着屏幕没有一点花巧地说：“马龙，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马龙没反应过来。

  一辆小汽车在屏幕上被掀飞出去，马龙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乱飞的小汽车。

  “你不能喜欢我。”马龙说，“万一我也喜欢你，我就要消失了。”那你多难过啊，马龙想到了这句话，但是他不敢说。他怕万一他说出来，就真的要消失了。

  “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了，你消失我也喜欢你。”张继科直直地说。“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个。”

  “我知道你一直想完成任务，不在外面跑来跑去的。而且你们灯神不能留在人间太久的，灯油会烧完。”班纳博士重新变成了人类，张继科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我不想了，马龙这样想，但是他没法说，像没有了声音的人鱼。

  “所以只要你也说你喜欢我，咱们就算正式恋爱了，你就能走了。”张继科还在继续规划路线。

  马龙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灯神是不会说谎的，他说不出不喜欢张继科。

  “你说吧。”张继科循循善诱。

  马龙不想说。但是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走的，灯神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个人身边。

  他忽然不再怕了，张继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吧，马龙想，勇敢点儿吧，或许再也不能见面了，但是我喜欢他啊。

  他们和命运狭路相逢，凭借着毫无根据的勇气倾诉爱意。

  于是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说：“我喜欢你，继科儿。”

  灯神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失去颜色，最终消失在空气里。

  窗户外面一只蝉叫了起来，好像卡了的磁带，春天彻底过完了。

 

精怪AU，师徒前世今生，有高能预警但不知道怎么描述，有不适请毫不犹豫点叉。

杜撰不当请指出，愿意接受合理批评也愿意修改。

 

章一 生死劫难

 

1

 

枯茎朽骨里埋了一双腐蚀过半的牌匾。下阙泥土深掩，上阙暴露在空气中，铁画银钩提一行字：春风又绿江南岸。

 

江南岸是不是全都花红柳绿、草长莺飞，许昕不知道，反正他的家乡徐州正逢凶年恶岁，饿殍遍野，天地混沌。

 

许昕踏过牌匾，在遍地残垣里拾捡破铜烂铁，铅灰色的天空中有高飞的瘦鸟逃往南方。

 

秦志戬遇到许昕的时候，许昕正坐在一具灰暗的尸体边啃树皮，树皮跟旁边的尸体一样硬。

 

秦志戬慢慢穿过尸体，走到许昕面前。在这个过程中，少年人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直勾勾对着人。饥饿过度导致他眼窝深陷，像两个灰色的窟窿，如同行尸走肉。

 

秦志戬很直接地说：“我有吃的。你跟不跟我走？”

 

许昕就跟着秦志戬走了。

 

从徐州到镇江的路上，谈不上吃饱，却也没再饿肚子。秦志戬承诺有吃的，果然每天都能给许昕带回点野物来。许昕猜测这陌生人要么是猎户出身，要么就是个丘八。

 

许昕望着前面走路微微驼背的男人。离镇江只有二十公里的路，他开始想脱身之计。

 

许昕主动问：“我以前认得你吗？”

 

秦志戬说：“认得。”

 

许昕问：“什么时候？在哪里？”

 

秦志戬没说话。

 

许昕继续问：“我们要去哪里？”

 

秦志戬还是不说话。

 

许昕微微动了气。吃饱之后人就有底气，更何况他本来就生得比秦志戬高大。

 

所以许昕暗自跟近秦志戬身后，猛地出腿，使出擒拿术。不料电光石火之间，秦志戬错身闪过许昕伸出的左手，从他臂下绕过。脚下步伐不乱，稳如磐石，许昕绊不倒他。风移影动间秦志戬卡住许昕的脖子，小臂青筋瞬间暴起。下一秒，许昕下盘也被绞死，左腿膝盖以奇异的角度腾空弯曲。两个人两条腿立在地上，像悬崖上纠缠的虬松。

 

许昕脖子被捏住，两只大手使劲掐着秦志戬的肩膀也奈何不了人，他血气上涌，满脸通红，显示出愤恨不已的神态。

 

秦志戬脸上没什么表情，捏住许昕就像捏住一只小动物。但听了许昕喉咙深处压抑的痛苦，秦志戬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松了手劲。秦志戬看着少年带着愤恨的眼神，眉心慢慢皱起，松开的手指从许昕的脖子流连到下颚，最后翻转手掌，用掌心托着许昕的下巴。他的拇指摩挲擦过许昕颧骨上干涩的皮肤，力度温柔地像在抚摸绝世丝绸。

 

秦志戬看着许昕的眼睛，原本木然的脸上透出一丝怜惜。

 

“你的名字，还是我帮你取的。”

 

2

 

秦岭是真正的穷山恶水。这座山北扼大江，南有三十六处断崖，零山碎水，走兽都无处歇脚，遍地朽木枯花，可见沟中之瘠。许昕生于苏长于苏，对江宁府风物大致知道一些，望见那条大江后便心下明了眼前便是秦岭地域。

 

他跟着秦志戬从西北面入山，迈入山谷的一刻平地起风。尘土掩面，蔓草遍天，从此许昕的左眼皮持续不断地跳。

 

许昕手上带着木枷。对于被突然铐上这件事，他没有挣扎的余地。秦志戬没给他余地，他连什么时候被铐上的都不知道。

 

秦志戬背着昏迷的许昕走了一段路，许昕醒来时骚气扑鼻。这股骚味实在呛人，使人鼻头瘙痒，不能自已，他打着喷嚏咳嗽着从秦志戬的背上滚下来，惊觉自己失去了双手自由。

 

秦志戬还是一副面瘫的样子，他说：“我喂饱了你，所以你没饿死在徐州。你的命是我给的。”

 

他警告许昕不要逃，让许昕更恐惧，更打定主意要逃。但他逃不了，秦志戬牵着他的木枷，一步一步迈入秦岭。

 

许昕这十几年来，鬼门关前都未真正恐惧过，此时却莫名其妙在秦岭的罡风中发起抖来。秦志戬踩碎裸露在空气中的一颗骨头，骨灰顿时化作尘土，好像在无声传递着什么。

 

许昕冷汗淋漓，故作镇定说：“好汉，你要吃肉我可以帮你重新绑一个膘肥的，我很瘦没有肉。”

 

秦志戬回头瞥了他一眼，破天荒地嘲讽了一句：“你的肉足够多了。”

 

许昕闻言顿时汗如雨下。灾荒战乱以来人心不古，食人流言传彻江浙一带，许昕纵使胆大包天，遇上了秦志戬这么一个身手不凡的怪人，又身陷穷山恶水，难免被吓得瑟瑟发抖。

 

秦志戬带着许昕沿奇径上山，蚕丛鸟道，望不到头，只闻风声不止于目之所及陡如刀削的悬崖尽头。许昕一路淌汗，明明没有日头，活像在烈日下暴晒。他跟着秦志戬走了八九百米，转过五六个丘壑。许昕擦着脖子上的汗，站在高处往下望，看到谷底有死鸟在啄食腐肉，更觉得整座山荒凉可怖，死气沉沉。

 

秦志戬带着他到了山腰，绕过稀稀拉拉几棵未枯尽的老树，一座破败的老庙呈现在眼前。许昕的草鞋早已磨破，脚趾头沾到地面的泥土，湿淋淋的，寒气入体，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庙两边尽是山体里蜿蜒出来的枯树，若是还在生长，想必倚势参天。庙不大，许昕警惕得四处张望，倒是没看到人骨，不见吃人的迹象，反而在枯树援引中瞥见了庙的西北方那棵老松树下立了两块碑。

 

然而没来得及细看，许昕已经被秦志戬推进了庙里。庙里蛛网垂头，正中间一尊大佛蒙了厚厚的尘土，人一踏进去，几只肥硕的老鼠便吱遛遁走。许昕仰头看高大的佛像，发现这佛祖表象恶劣，少了一只眼珠不说，另一只眼也是半睁不睁，想必昏聩得很。

 

3

 

秦志戬把许昕弄进了庙里，就没再理过许昕。他把破窗尽数推开，散了些陈腐的气息，满地枯草被摞到一起，腾出一块看得见地砖的空地来。天色渐昏，他又走出庙去折一捧枯枝，在许昕看不见的角落生出火，举着火把回来。

 

许昕声如细蚊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兴许是因为火光打在秦志戬的脸上多了一丝暖意人意，错觉蒙头，让许昕还敢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说完之后，秦志戬抬眼看他，火苗印在他眼瞳中，说不出来的诡谲。许昕立马喉头一哽，后悔不已，顿觉铡刀即将降临到自己脖子上。

 

但是秦志戬没有吃了许昕。他的目光在许昕脸上滚了几棍，又落回火光上，好像有多冷似的。

 

许昕松了口气，决意不再开口，暗自恢复精力，思索计划逃跑。

 

两相安好了一个时辰，秦志戬不动，许昕也不敢动，连闭眼都不敢，生怕对面的人有一丝动静。

 

所以当秦志戬突然伸过手来时，许昕如同惊弓之鸟。秦志戬捏住了木枷下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一只手就直接掰开了木枷。

 

许昕心如擂鼓，惊吓和庆幸混在一起，左手小指猛然碰到了秦志戬的冰冷的手指后鸡皮疙瘩从背脊战栗而起，再也没褪下去。

 

许昕受此惊吓，整日来的疲倦和满腔的惊恐都暴涨到了极致，巨潮一般汹涌而出。他双手得了自由后便往后退，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把我抓到这种鬼地方到底想干什么？！我无财无色，你要吃肉我帮你抓人，一言九鼎，我拿十命抵我一人！你放我走！”

 

秦志戬见许昕大动干戈得退后，起初脸上还现出一丝惊讶的呆滞，听完许昕说的话之后，脸上又慢慢现出嘲讽的淡笑来。

 

“你怕我？”

 

秦志戬站起来时，瘦落的身材在火光映照下变得浮夸，巨大的阴影打在庙里的灰墙上，生出些魑魅魍魉的阴森来。

 

他抬脚绕过火堆，边走边说：“你命里带了血光，未满周岁便克死三个奶娘，是我给你换了名讳，掩了血光。”

 

“你八岁时误入春园，被花妖摄了精魂，是我救了你。”

 

“十六岁大水冲断徐州桥，你以为是运气好，被卷走三十二人，唯独你活了下来？”

 

“我救了你三条命，又何必要害你。”

 

许昕已经退到了头，背脊磕上灰墙。他浑身颤抖听着秦志戬荒谬的话语，脑子转都转不起来。

 

秦志戬在他身前蹲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昕，轻飘飘地说：“许昕，你怎么能做到全部都忘掉呢？”

 

他又缓慢地伸出手，然后迅速地抓住许昕缩起来的脖子。

 

秦志戬终于笑了，他说：“是你忘了，就不要来问我想要干什么。”

 

4

 

许昕痛苦地卧在地上，像一只垂死的虫茧。胃里翻江倒海，他甚至觉得毒素正在渐渐深入五脏六腑。他咳不出来，只能双目紧闭，全身蜷缩。

 

秦志戬逼他喝下了一碗毒水。许昕看着秦志戬走出庙门，片刻后就带回一碗灰黑色的水，捏紧他的下巴灌下去。

 

许昕挣扎不能，一碗水见了底后秦志戬把他扔到地上，趴在地上干呕了许久也吐不出来，辛辣从嘴唇蔓延到肠胃，眼里渗出了生理性泪水，干草尘土粘在脸上。许昕神志模糊，肠胃痉挛到极致时甚至咬紧舌尖，恨不得一了百了。

 

他想起喂毒前秦志戬捏紧他的下巴，恶毒又轻薄的那一句“无财无色？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这么说的吧？许昕，对我来说全天下最大的财、最艳的色不就是你么？”，唇齿越发颤抖。

 

山中月落乌啼，火光早已被寒风吹灭，庙里阴森森的，秦志戬靠在佛前闭眼，许昕躺在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地板上，睁大了眼。

 

许昕抿了抿唇，那碗毒水里掺杂着不少灰尘样的浑浊物，倒是压了他的饥。秦志戬已经悄无声息坐了很久，眼皮都没动一下。

 

冷静下来之后，许昕更明白自己非逃不可。这人胡言乱语，怪力乱神的事许昕平时评书听得多，自己却从来没信过，只当秦志戬是诓他。山中险恶，这人虽能给他吃的，却也多次恐吓胁迫他。许昕是放肆惯了的人，寄人篱下的事做得多，却从来做不久。他于是就觉得，功夫比不过人，暗地里逃跑还不行吗？

 

许昕捂着肚子蹑手蹑脚出了庙门，离了几米便往来时的奇径狂奔。

 

庙里的大佛睁着一只眼，目光灼灼，而秦志戬依然无声无息，安静地坐在佛前。

 

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许昕却被枯枝烂叶绊倒了两三次，险些跌下小山崖去。风里夹杂着不知名的夜虫鸣声。许昕这个人从小就胆大包天，恐慌在心里发酵了一阵便尽数化作热汗豁了出去，连滚带爬跑到了山脚下。

 

眼见着就要到入谷的地界，耳边都听得见涛声，一阵阴风却从东南方向刮来，顿时尘土扑背，令人后颈生凉。许昕一回头就看见山阴处及人高的枯苇丛中，露出两只闪着寒光的眼。

 

下一秒，那凶物一跃而起，遮蔽了月亮。

 

5

 

许昕闭着眼，在睡梦中感到脸部瘙痒，像被羽毛在挠。他努力抽回意识，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笑眯了眼的小娃娃左手捂着嘴，右手握着一只滴着墨的毛笔。

 

他眼前蒙了一层雾气，于是使劲眨了眨眼，又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看到满手墨迹后才意识到这小娃娃在笑什么。

 

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怒气从自己体内控制不了得升起，然后不由自主发声：“张继科！你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许昕感到一种熟悉。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发出来的。

 

名叫张继科的小娃娃凑上来捂住了他的嘴，桃花眼仍然眯在一起，怀里坏气地小声说：“洗心弟弟，你别生气，咱们去画马龙的脸吧！”

 

许昕脑子还有点懵，却也意识到了这可能是场梦。他捏了捏自己瘦弱的小臂，又比了比前头牵着自己走的张继科的身量，估摸着这群小娃娃不到十岁。

 

他跟着张继科走到另一个房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趴在书桌上睡觉，口水流到手背上。他跟张继科一人一支大粗笔，分别在白得发光的右脸颊和额头上画画。

 

许昕头脑晕晕乎乎，小娃娃的笑声像是穿过云雾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是一个局外人，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看着三个小娃娃：马龙被弄醒之后委屈得将哭未哭，张继科看到脸皱成小笼包的马龙开始一改常态地帮人擦脸，只有许昕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夸张地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马龙，许昕。”

 

许昕又察觉到一股熟悉感，他听到声音后，内心就像东风拂晓、吹彻玉笙一般舒展。他看到马龙跑出去，张继科跑出去，自己也站起身来跑出去，欢愉伴随血液，流动在这具身体里。

 

他踏出房门，外面雪霁风清，梅花开满枝头。

 

许昕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男人，马龙和张继科都跑向他，他站得笔直，像青松一样挺拔。

 

微风徐徐吹过，许昕的头脑里像有一万只虫蚁在咬噬，他的手脚冰凉，却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内心忍不住柔软。

 

他听到自己出了声：“师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