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残月食用指南—上
前注:包含对敏感问题片面且不理智的探讨及对死亡美化性描写,无意冒犯,一切内容皆为笔者个人观点。
简介:如果你必须吞下一块天体,请用纯银刀刃锯开一轮太阳的左下角,将闪闪发光的金色碎屑用柠檬苦涩的汁水腌渍在永恒中大约一秒。当你仰头灌下日光中最后一滴朗姆酒时,你将吞下整个宇宙。
但假如你手中捧着一轮残月,那又需另当别论。
配对:\
分级:\
警告:叙事混乱,文笔幼稚,中心不明,传达观点偏执且不正当,存在死亡美化描写及自杀隐喻,主要角色死亡预警。
幽灵在死后又活了数年。
实际上这算不得什么好事,正常情况...
前注:包含对敏感问题片面且不理智的探讨及对死亡美化性描写,无意冒犯,一切内容皆为笔者个人观点。
简介:如果你必须吞下一块天体,请用纯银刀刃锯开一轮太阳的左下角,将闪闪发光的金色碎屑用柠檬苦涩的汁水腌渍在永恒中大约一秒。当你仰头灌下日光中最后一滴朗姆酒时,你将吞下整个宇宙。
但假如你手中捧着一轮残月,那又需另当别论。
配对:\
分级:\
警告:叙事混乱,文笔幼稚,中心不明,传达观点偏执且不正当,存在死亡美化描写及自杀隐喻,主要角色死亡预警。
幽灵在死后又活了数年。
实际上这算不得什么好事,正常情况下幽灵不能够存在太久。留在人间的灵魂得以永驻,要么是被乱七八糟的咒术下了降头,要么就是未完的执念在作祟。幽灵游荡在人间许久,哪怕潜入深海或奔向月球也没受到一点禁锢,于是牠想,当牠仍活在一具血肉之躯的时刻里,应当是存留下了遗憾的。
但牠对此一无所知。幽灵在世间漫无目的地飘荡时也曾遇到过不少同在执念中挣扎的灵魂,但或许运气太差,牠接触的同类要么早已失去理智几近疯癫,要么揣着自己的目的对牠怀有深刻的戒备。幽灵对死后世界唯一的知识是从一个难得清醒的年迈死者口述中得知的,死者的灵魂因某些不可名状的原因卡在墓碑与棺材的缝隙,因而他守着执念在原地观望了四十年。
你存在太久了,孩子。死者在尚存理智的时刻常常对牠重复这句话,从他时断时续,疯癫与严肃交错的谈话中,幽灵渐渐意识到,死去的灵魂不应该如牠一般。死亡应当是对生者世界的延伸,而留下来的意识本该拥有记忆,否则执念本身并无将灵魂留在人间的力量,因为只有未被遗忘的事物才存在。死者对牠这样告诫,尔后又陷入清醒与模糊的边界。
幽灵晃晃悠悠地在盛夏的炽热空气中漂浮起来,明亮的阳光透过牠几近消失的身影,折射出一圈圈水波般的淡影。那么我是谁呢。牠听到自己小声问,但这个问题自数年前便没有了答案。牠曾拼尽全力回忆自己作为生者时的感受,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留存在幽灵脑海中,勉强具有形体的唯一一段回忆光怪陆离——牠记起自己在狭隘的密闭隔间里无声地嚎啕大哭,颤抖的手指撕下面前的一页书籍,混着苦涩的泪水将印有油墨字迹的粗糙纤维生生吞了下去。
但那是牠与死者最后一次交谈。在暂时告别了死者之后幽灵决定去往月球,当然这一愿望没能实现——或许一开始牠就没祈望过它实现,或许牠只是需要一个离开世间的借口。总之,幽灵在离开大气层后只是随着太空垃圾在地球之外漂浮,七十亿人在牠身后繁衍生息,在沉默的边缘牠俯身注视眼中这颗蓝色的脆弱星球,感到一种造物神的厌烦与倦怠,好像迄今为止存在在这颗星球上的一切都不慎脱轨,失去了意义。
偶尔,只是偶尔,幽灵会试图构想,假如牠离开此处,是否会更好一些。毕竟对于忙碌的人间而言牠是被放逐的死者,牠从未知晓宇宙的广度,但假如伸手触及银河,或许需要的期限是永恒。牠一无所知,作为生者的记忆被锈蚀铁链锁进昏暗的过往,即使在焦虑中被困惑折磨得泪流满面也不能逃脱一无所知的命运。于是牠应当远航,漂泊过无数无机质存在信号的碰撞,永不回头地走向广袤的空虚深处去。
牠将这个想法在心头反复揣摩了许久,大概又漫无目的地在太空中漂浮了数年,最后一刻幽灵终于从守望与呓语中剥离出来。牠为这场探险积蓄了许多力量,牠几乎以为自己能够有勇气面对时间之外的征程里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沉默。
但牠闭着眼睛,殉道者般走向太阳,踩在虚无中的步伐仅仅踏出一道微弱的流光,数年来的迷惘如火流星般划过广袤的苍穹,坠落入牠的胸腔,翻滚起浩荡的痛苦。幽灵战栗着跪下来,仰头面对着炽热的恒星,背后是曾埋葬牠躯体的渺小世界。再一次地,牠感受到回忆中的巨大悲戚在现实中炸裂开来,破碎得毫无生息。
牠俯下身,无数次面对无法挣脱却如此真实的痛苦,失声嚎啕。不存在的悲泣回响在宇宙中央,似乎永远不会得到回应。
牠不能就此离开,牠不能就此离开。没有灵魂能够脱离母体走向独立,牠是未诞生却已然死去的稚弱孩童,仍然在漂泊的尘世间寻求救赎。执念不仅会令你痛苦,它还会禁锢你的灵魂,哪怕是永恒也在所不惜,而永恒对于执念来说又过于短暂,只有一个受苦受难的灵魂落于倾斜的一端砸出沉重闷响,才能让命运的天平勉强平衡。
牠走不了,当牠抛离一切,牠便失去人性。一个在宇宙中漂浮亿万年的灵魂不可能再次属于人类,但牠不能在空白的记忆中离开人群,曾令牠受尽苦难,又将牠排挤出人世间的人群。幽灵走过人间,每一步都赤足踩在玻璃上,拖着淋漓鲜血向真相跌跌撞撞地扑倒下去,牠跪拜在模糊的隐喻前,额头与膝弯有暗红色的血迹奔涌弥漫在虚无中。而牠怎么可能不知晓?真相会杀死牠,彻彻底底,由表及里,牠自己的利刃悬挂在头顶,放出惑人的寒光。但牠不能拒绝死亡,永远不能。
在幽灵离去的日子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之一便是死者的消逝。当幽灵回到逼狭的墓园寻找旧日友人,已经没有那个半透明的疯癫身影栖身于棺木的缝隙。幽灵曾辗转许多同类询问死者的下落,在少许几位发善心乐意与其交谈的幽灵口中牠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死者完成执念,消逝在人间。
幽灵并未感到太多忧郁或悲痛,牠从未渴求过友情或交流,因而牠一直游离于其余灵魂喧攘的交流圈之外。牠同样无法擅长与他人建立友善的关系,在牠死后不算漫长的交际史中得到的总是剥裂开的冷漠,猜忌与拒绝。友谊,交流,谈心,温情,牠从成为死者那天起便失去了一切。为什么没有灵魂能够接纳我,牠于孤身一人的命运航程中喃喃发问,难道我的宿命就是孤独与苦楚吗?假如我仍是生者,是否也会在亘久的沉默中坠落窒息呢?又或许我会拥有朋友,而他们又会是什么样,以何种姿态面对我?
牠想,在牠活着的时候应当是有挚友的,在少许颤动的梦境边缘,牠看到几个温柔的背影站在海水与天色之际向远方走去,向牠无法参与的未来走去。潜意识中牠是认识这些背影的:温和儒雅的历史爱好者,喜欢诡辩的话唠美术生,聪颖独立的女性学者,还有天赋迥异的二次元少年。就算隔着一层梦境,这群人身上仍旧带着一股鲜明的烟火气息与生命力,哪怕幽灵死去数年,想起他们时仍感到罕见的温暖。但牠并不想念他们,他们太过美好,太像梦境了。栖身于乌托邦的灵魂怎会俯身救赎淤泥,而牠于堕落深处挣扎出满身血迹与污秽。
牠仍是生者时究竟以何面目示人,才能留住这片迥然不同的神迹,他们必定是幻觉。幽灵感到无端的预感在牠脑内窃窃私语:你在生前绝非好人,你不值得人们救赎。谎言重复一千万遍便成为现实,于是幽灵终于相信了潜意识的催眠曲,模糊地开口,顺从地重复:他们是幻觉,我没有朋友。
牠不值得拥有朋友,哪怕牠心甘情愿抛离了天光,规避了星辰,哪怕牠仅仅祈望一个与之交流的疯癫灵魂,哪怕牠只索求无尽孤独外一点微弱的光芒,牠只要交流。但连死者也从漫长的旅途中抽身离开,幽灵一人孑孓独立在时间恩赦外的十字路口处,望着遥远的天光,几近流泪。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或许牠真应在彼时走向太阳。
出于对唯一一位友人的怀缅,幽灵记下了死者大理石墓碑上风霜侵蚀的小字,不是什么亮眼的名姓,但的确是迄今为止于牠而言唯一有意义的字句。死者墓前杂草丛生,斑驳青苔下古旧的照片已泛白,幽灵勉强透过拔不尽的草穗看清曾属于死者的年轻脸庞。
再见了。
牠再次离开,没有前程,没有未来,漫无目的地在深夏的阴影中飘荡起来,像浮萍般散向遥远的天穹尽头。白金色的阳光刺穿牠的身体,在牠身后洒下一片炽热的影子。幽灵即使抬头直视太阳也不会被灼伤,但无数次牠背对天空蜷缩成一个质点,双眼却被剧烈的痛楚席卷。
后来仍然是漫长到枯燥的闲逛时光,仍然是没有挚友也没有温情的孤寂旅途。幽灵漫游在无数昼夜之间,从沉默到痛苦又到疯癫,牠想起曾经听说过的哲学家高呼“我是太阳”,于是牠站在熙熙攘攘人群中央举起一只手,来来往往,仍旧在生命中穿梭的个体同样穿梭于牠透明的已逝身躯,牠一次次与生命重叠交错,却依然被禁锢在死亡尽头。于是牠仰望太阳,大声笑起来。
我是圣灵。
我的心智是健全的。
在更久之后牠从疯癫再度跃入沉默,精神的极致狂欢后只留下死寂,牠终于厌倦明亮得不可一世的白昼,那轮融化的天体威胁着要毁灭牠的心智,将牠拖入虔诚的狂热深处,于是牠回到漫长的黑夜,凝望天际冰冷又锐利的残月。
假如那天牠走向月亮,是否就不会被灼热的光芒逼得无地自容,在威严的审判下屈膝跪倒,泪流满面,是不是牠终究能够离开,如今抛离一切,没有痛苦地漂流在宇宙尽头。牠凝望残月,被冷光灼得模糊了眼睛。
但牠现在在这里接受苦痛的洗礼,可苦痛尽头也不是救赎。
牠应当死去,可是牠已经死去。
直到牠再次看到死者的名字。
幽灵瞪大眼睛看到狭小的艺术展厅前金红牌匾上的花体字迹,死者并不亮眼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一排作者中间。牠抬起头,发觉自己站在一个小众摄影展览馆门前。几近午夜时分,参观的人群稀稀疏疏,幽灵久违地紧张起来。牠感到自己好像像一个真正的青少年,违背门禁半夜翻窗跑出家门,小心翼翼躲避闪身在寥寥身影间,只为蒙混过关去观望一眼心向的艺术展。牠悄悄从困倦的售票员身边溜进大厅,坠入一片艺术的海洋。
牠首先感到带着薄雾气息的冷风迎面泼洒过来,尔后是清澈的音乐与鼓点,牠猜测这是自己生前听过的一首后摇,音色忧郁又熟悉。当牠的全部感受终于集中到视觉上来,在牠眼前徐徐展开一幅巨大的蓝灰色投影,像是牠梦境中海水与天际交错的色泽流淌进现实中。
牠站在熟悉的孤寂音乐中,机械鼓吹出的冷雾飘散在牠脚下,牠再次感到自己是个手足无措的年轻孩子,踏越重山万水的殉道者,破盔烂甲,脸色苍白,伤痕累累,久久凝固在一幅简洁的照片前,即将在沉默中窒息倒下并永远死去。
最后幽灵听到两声同时碎裂的轻响。
一声是灯光电源的关闭。
一声是眼泪落到地板上。
那群人活着。
牠在突然暗淡下来的大厅中,逆着慌乱的人流与喧嚣,缓缓走向那幅几近脱胎于牠梦境的清晰投影。牠看到那四个人站在阴沉的天穹下,翻滚的海浪边缘,却仍然像是折射出的不死光芒,透过维度的界限散发出灼人的温暖。历史爱好者笑着瞭望大海,手里捏着一本看不清封面的书;美术生似乎刚刚从辩论中回过神来,张口结舌地抬头望向镜头;女性学者像是在忍笑,一只手掩住下半张脸,眼中有半调侃半认真的光;二次元少年扎着马尾正在肆意大笑,他的右手舒展向海浪涌起的方向,像是鸟儿展翅欲飞。
在这么长时间之后,牠终于看清楚彼时挚友的脸,甚至再一次,牠看到自己早已消逝的身影。牠看清海滩远处有一个背对画面的单薄身影,深黑色的长发在暴风雨肆虐的空气中微微浮起,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淡淡的阴郁与孤寂。幽灵从未记起自己的面貌,但牠一直知道,那个人正是牠自己。
牠为何不走近镜头,牠为何不回过头来,隔着模糊的像素点,幽灵首次渴望知晓自己生前的面容,牠贪婪地凝望着照片的每一寸细节,就像在凝望自己黯淡的过往。
然后牠直觉般地望向作者签名处。
是死者的名字。
所以这就是答案。
牠在痛苦与解脱的边缘发出一阵狂热的大笑,笑声仅仅持续了几秒便转变成撕心裂肺的呛咳与干呕,然后是短暂的痛苦抽噎,狂风从心底卷起,迟来的暴风雨在牠无法克制的嚎啕痛哭中撕裂天穹,留下无法愈合的明亮伤痕,但当牠抬起头,有光从虚无撕扯开的边缘缓缓升起,好像救赦的钟声终于再度响起。
牠跪下来,仿佛再次面向太阳朝圣。而饱受折磨的孤寂幽灵内心,似乎终于有静待已久的长剑落下,刺穿牠的咽喉与心脏,却也斩断牠心底深处孽生蔓延的冰冷藤蔓。这份真相不足以毁灭牠,但这毕竟曾是真相。
于是牠终于有勇气追寻死亡。
【红深】世人皆有病
【深夜食堂 活动文】【一发完结,很长】【虐吧也许】【正文后面有番外】
1*
冬日的暖阳洒满了街道,想必现在也铺满了那张两米的床铺,这样的日子是最适合睡懒觉的,可现在非得去参加什么文艺沙龙。
深夜坐在出租车里打了个哈欠,偏头正好看到了一份杂志,封面非常眼熟,眨了两次眼睛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自己几年前的作品。
巨大的海面上一只红色的鲤鱼跳动,远处的云端有一个仙衣道袍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还是自己没有成名前的一幅,随手瞎画随缘投稿,因此也没有记在心上。
没想到被征用了啊。
他瞟了一眼远处的红灯,和前面长龙一样的车阵,顺手拿了过来翻看。司机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伸手点了一支烟...
【深夜食堂 活动文】【一发完结,很长】【虐吧也许】【正文后面有番外】
1*
冬日的暖阳洒满了街道,想必现在也铺满了那张两米的床铺,这样的日子是最适合睡懒觉的,可现在非得去参加什么文艺沙龙。
深夜坐在出租车里打了个哈欠,偏头正好看到了一份杂志,封面非常眼熟,眨了两次眼睛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自己几年前的作品。
巨大的海面上一只红色的鲤鱼跳动,远处的云端有一个仙衣道袍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还是自己没有成名前的一幅,随手瞎画随缘投稿,因此也没有记在心上。
没想到被征用了啊。
他瞟了一眼远处的红灯,和前面长龙一样的车阵,顺手拿了过来翻看。司机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伸手点了一支烟。
车窗根本没开,劣质烟雾在车厢内扩散开,邻座大叔的脸又模糊了几分。
深夜略微不适的低咳一声,随手翻开一页。排版舒服,左侧是大大的图片,抽象而且迷离,右手边是很短的一段配字。
【世人皆有病】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种病症,它们往往非常特殊,非常隐蔽,除了患者自己其他人往往都不知道,甚至,有时候患者自己也不知道。】
【比如下雨天坐公交一定会过站,比如在红色主色调的房间吃饭一定会掉筷子,比如立春一定会感冒……】
【这些病症对我们几乎毫无影响,但它们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深夜愣住,然后不自觉的浅笑,世人皆有病,真是个不错的猜想。
但是真是这样吗?
他倚靠在椅背上,透过前窗玻璃看向前方,大片的车水马龙,夹杂着不住滴滴的喇叭声,隔音效果差的车厢开辟出一片嘈杂而又宁静的世界。
所有的景色在他眼里的世界都异常的清晰,远处鲜艳亮眼的交通灯,车牌的剐蹭痕迹,隔壁车里小女孩布偶的黑色眼珠……
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任何人影。
所有的人在他脑海里的映像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能看出斑驳混杂的色块,和一个隐约的轮廓。
世人皆有病,那么这算自己的病症吗?深夜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唇。
从很小的时候他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清晰的背景和活跃于其上的模棱两可的人影,迷幻却真实的存在。但人影也往往不会永远模糊,随着关系的加深,对方在瞳孔里也会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第一次见面只能看到一大团色块,依稀看得清人的轮廓,巧妙的避开谈论长相的话题,连握手都小心翼翼。
第二次见面能隐约认出身体的曲线,但表情依旧模糊不堪无法看清,会夸赞衣服的配色,但绝口不提衣服的款式。
再久了几米之外就能认出,从模糊的人群一眼找出那个色彩斑斓表情清晰的熟人,凑上去谈天说地,轻松自在。
但再清晰的人影,表情依旧无法看得非常清楚,他们眉眼虽然可以分辨表情,但比起其他,总像蒙了一层薄雾,挥之不去。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还是那些本以为熟悉的人,并没有达到最深的关系?
幼年的深夜想了几个晚上,更倾向于后者。
这种奇妙的病症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困扰,因为更为奇妙的是,只要深夜戴上眼镜,一切就会恢复正常,无论度数,无论款式,甚至是佩戴美瞳都有效。
而当他认识到自己的视界与他人不同的时候,他早已接触了隐形眼镜。
这个病症从一开始就成为他自己独特的秘密,保持至今。
他本人也并不厌烦这个病症,因为作为艺术创作者来说,毫无恶意的不同反而是很多创作的契机。
他也很乐于摘下眼镜,去用清晰和模糊来辨别陌生和熟悉,走在一个声音嘈杂喧嚣,画面人影模糊的独特世界。
2*
深夜把杂志塞进挎包里,道谢然后下车,走进会场。
周围一片模糊的人影,三三两两聚集在一些作品面前似乎交头接耳。有几个看到他礼貌而公式化的打了招呼,诚惶诚恐表示自己的荣幸和敬意。
哎呀呀~这样的场合一如既往的这样呢。
深夜礼貌的笑着回了每个人,尾音轻快不失真诚,虽然连对方的眼睛都只是能隐约找到在哪,但他弯起眉笑的样子可以让人忽略他程序化一般的客套。
"深夜大人也来了。"烟气比本人先到一步,深夜转头,如同所料的看到一个黄发青年,在一片模糊色块中显得清晰突兀,五士典人。
"没办法,暮人哥哥逼得很紧呢。"深夜眼角带了笑意,看到老友让他心情多少明媚一些,"五士呢?来参加这个完全聊不起来吧。"
与深夜和现场的大多数人不同,五士不是插画师而是一名如假包换的漫画家,画风简单粗暴中带点有凌厉,因为素材少不了烟酒美女被称为现代无赖派,少儿不宜镜头不少,但也很有社会深度。
不同的年龄……嗯……十八岁以上人群读起来各有理解,也算火及社会一时。
"是我自己非要来的,还带了个朋友。"五士突然靠近深夜,"看!深夜大人!那边那个女孩子是多少罩杯的?"
深夜笑着顺他的手指看去,却被另一个人吸引了目光。
好鲜亮。
黑发紫瞳,略皱的眉头和隐隐约约不耐烦的表情,一切特别清晰。
但深夜明明没有见过他的。
"诶~五士,那个人我们见过吗?"深夜尽力不把目光多去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就是我带来的朋友。"五士耸肩,"叫一濑红莲,是个小说家,你应该不认识的。"
3*
"早好啊,我是深夜。"深夜盯着他的脸,有些冒失突兀的打了招呼,心脏莫名奇妙扑通扑通的活跃着,尽力隐去自己疑惑和不知名的雀跃。
"早上好,柊深夜大人。"红莲偏头看了看打招呼的男子,慵慵懒懒回话。虽然叫着大人却毫无诚意。
柊氏娱乐的boss是深夜的养父,深夜本人的插画工作室也是该公司赞助的。只手遮天,为所欲为是对柊氏娱乐的高度概括,于是拥有柊姓氏家伙的名讳在行业里就被惯性的加上了"大人"这样的称谓。
柊姓氏的五人到现在其实只有两人还被如此称呼,柊天利坐镇公司,白领来来往往的地方被称为董事长才合乎场合,身前被一度追捧的小天后柊真昼已经故去,副董事柊暮人在参加公共场合时可能心情不好,对着一个跟柊家颇有过节阴阳怪气叫他"大人"的家伙冷冷开口,"以后别这么叫我。"。
第二天立马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暮人大人这个称呼再没有搬到台面。
于是只剩下空有天赋没机会插手公司的养子深夜,和大脑少了不止一根弦还没人敢吐槽的乐坛巨婴柊征志郎还被这样稀里糊涂的称呼着。
真是不知几年前来的糟糕的陋习啊,深夜默默吐槽。
五士察觉了一些不同,疑惑的问,"深夜大人,你看过他写的书?"
"听过名字哦~嗯……那本《之夜》?"深夜努力想了想,"封面画的很不错,所以很有印象。"
周围的人看他们攀谈,也聚集了过来。红莲一时心中不悦,那本书的封面为了配合标题是纯黑色的,哪里有什么好看与否之分。
柊家的大人又在搞什么?
五士看着红莲皱起的眉头有些尴尬,又不好让深夜把话收回,就傻里傻气的缓解气氛,"那红莲一定听说过深夜大人的插画集吧。"
红莲根本没有思考,毫不犹豫,"没有。"
人群哗然。
"诶~?"深夜愉快的笑了起来,因为从他们临近的窗户就能看到一个很大的横幅广告——最强画师柊深夜第六本画集《白虎丸》发布。
广告左侧是他明媚的笑容,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4*
其实是看过的,那个家伙的插画集。
一整本画册都是同样的风格——清晰的背景和模糊的人影。
偶尔有几页会有一些清晰的人,色彩鲜明的处于被水晕开一般的人群之中,瞳孔却也弥漫了无限大雾,好像在控诉这个不清不楚的世界。
直击心灵。
红莲看到画集封面后就买了一册,几乎抱着错愕和震惊的态度翻完了整整一本,然后沉溺在画中的世界隐约恍惚,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了首页的作者简介,白发男子蓝瞳清亮,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很开心的样子。
红莲本以为作者应该是瞳眸忧郁的三十岁大叔,而不是年龄相仿的青年,眼神中应该溢满孤独和厌世,而不是清澈欢快,藏着浅湖的颜色。
从那时起,他就很想认识认识,这个叫做柊深夜的男人了。
5*
事情变的合情合理,当柊深夜要追一个人的时候,怕是没人能够拒绝的,无论男女。
死不要脸一般的请别人喝可乐,再到出去旅游,再到同居。深夜一直都是臭屁笑着主动的一方,红莲满满的嫌弃却还是一点点接受。
比如有些无奈的替对方付账,比如旅途中把因劳累而靠着车窗昏睡过去的深夜揽到自己肩上,比如看了看柜子里成堆装帅用的大衣,然后买衣服时顺便带上一件小一号的羽绒服,回来再说,"这套我穿不了,给你了。"
默契而又诡异的熟络速度,仿佛两个人本应如此。
但红莲心中的谜团也越来越大。
6*
红莲有跟别人很不一样的地方——他的眼睛。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不加外助的情况下就无法完整的看清这个嘈杂的世界。
与他熟悉的人,会随着接近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朋友五士,那个总穿怪异衣服的青年,就像是一个被打翻调色盘所泼成的人影。
这也就是他在翻阅那本画册时手指几乎颤抖的原因,那里所描绘的,仿佛就是自己独特的视界。
但作为画集的作者,深夜是与众不同的,他从始至终,一直保持他惯有的鲜明亮丽。
怎么回事?上帝遗忘了他吗?
还是说?这是一份礼物?
7*
两人同居的事情在圈里很快闹大,记着举着长枪一般的话筒纷涌的追赶在他们身后,围追堵截。
两人对此当然回避态度,微妙的在出租车里嘲笑哪哪哪个记着跑步样子很难看。
——那个女记者穿短裙子还跑那么快。
——啊啊~红莲的关注点很奇怪呢………………所以,什么颜色的~?
——什么……?
——内【】裤啊~你看了那么久,什么颜色?
——应该是淡色吧,那件裙子颜色不深。
——这样猜真的很没礼貌呢~
——首先没礼貌的是你吧,混蛋。
对话轻松愉快,但双方都压力巨大,尽管如此,谁都没有先提出分居。
柊家不断的给深夜施压,连按在巷子里打一顿的事情都做了出来,虽然一猜就知道这种手段的肯定是柊征志郎那种中二初中生,猜不明原因,深夜就很随便的说了一句,"他可能也喜欢红莲吧~"
红莲那时候正皱着眉头给深夜处理身上的淤青,态度更加恶劣,但下手温柔极了。
深夜嘶嘶的吸着凉气,爬红莲大腿上叽哩哇啦的乱嚷嚷,"红莲好痛~!!!!"
"喂,我还没动你的吧。"红莲看了看因对方乱吼停在半空的手,离皮肤堪堪五厘米,然后猝不及防的摁下。
"诶好像是的——啊!!!!"深夜乱叫的仿佛喜剧演员一般夸张。
根本没那么疼吧,红莲看了看对方腰上的青紫,"深夜,你搬出去吧。"
"诶~?不要。"深夜抬脸笑着看红莲,语气轻快不容置疑。
红莲也看着他,深沉但无可奈何,"我这边感到很不爽,刚写完的书谈签约被拖了整整一个月,拜托你这个死不要脸不付费的房客能不能有点自觉性。"
"不能的哟~"深夜敛了一下表情,翻身坐起,"红莲其实是心疼我的了吧~之前什么委屈都不跟我说,但一看我受伤就吵着闹着让我搬出去~哎呀呀,好感动。"
红莲皱起眉头,想说什么,但被深夜抢先打断,眼睛亮亮的好像星光攒聚,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被他仰着脸说的缱绻具有深意,"你知道吗,你是我眼中最鲜明的那个。"
于是红莲放弃了一切分开的想法。
8*
深夜第二天就去跟暮人谈判,几番周旋之下柊家最终出面帮两人挡下一切负面新闻,一切回归正轨。
红莲拿着出版社的合同书,问,"你不会去卖身了吧。"
深夜就咯咯咯的笑,"哪能啊,柊家连同性恋都不支持,何况乱【^_^】伦?。"
"那你怎么跟暮人谈判?"
"这个啊……帮他翻盘。"深夜扬了扬眉毛,很随意的样子,但红莲隐约知道,事情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简单。
自此深夜的酒局就多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晕晕乎乎灌大杯醒酒汤被迫清醒后继续赶稿,平均睡眠时间一天三小时,涂大堆的眼妆品掩盖浓重的黑眼圈,若无其事笑着去参加下一轮酒局。
他其实很适合这种快节奏的生活和繁复的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何况不论多晚回来家里都留着灯,晚上两点左右的一本牛奶和早晨七点的清水,在座椅上睡着醒来一定在卧室里的大床,这样已经足够满足。
这种忙碌的日子过去两周,才发现红莲不知什么时候参了一脚进来,帮他挡下碰来的酒杯。
"你也跟暮人哥合作了啊。"深夜晕晕乎乎在副驾驶座窝着,嘴角弧度漂亮。
"嗯,正好闲的。"红莲漫不经心。
深夜看着他笑了笑,突然支起身体,俯身过去在红莲唇上落下一吻,很轻很轻,红莲只觉得一个微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随后深夜就像失去力气一样伏在红莲身上,用很小的近乎抱怨的语气说,
"baka红莲。"
9*
柊天利死了,莫名其妙的自杀,柊暮人继位,继承了几乎所有财产。
同年,柊征志郎被打压下台,巨婴的种种过往黑历史被扒的一塌糊涂,谩骂一片,柊暮人表面维护实际雪藏,再无柊征志郎的消息。
红莲和深夜的作品同时出版,前者为后者插图配字,后者为前者小说画封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的关系还在继续,但没有任何负面消息敢刊登在公共平台。
一切看起来安静闲适,岁月静好。
红莲和深夜插诨打科的计划着第二年的旅游,挂在墙上的地图被红莲用红笔画出一个心形的路线图,深夜一看就笑弯了腰,"红莲你这么少女心啊哈哈哈哈哈。"
然后在红莲恼羞成怒开始追他之前,深夜突然送了一个吻上去,一如那晚,温温凉凉,极轻。
红莲吻回,停下来看着一双蓝眼睛,"你今天没带美瞳。"
"因为今天只用和红莲在家啊~"深夜凑的更近,然后也笑,"今天你也没戴美瞳。"
10*
一切终止于一辆黑色轿车,在一个雪夜中撞开一片灿烂的雪花。
那是躲闪了三次后依然被撞远的深夜。
11*
是跟以前柊天利手下的人,恶意报复,撞完人后直接自杀,汽车冲破围护拦沉入湖里。
深夜在被起初跟踪的时候就已经料到,给红莲和jingcha局打了电话,然后小心翼翼的躲闪,却不想对方这么直接的就撞了过来。
哎呀呀~真疼,红莲好慢啊。
其实红莲还算是快的,jingcha和救护车比他还慢,但当红莲赶到时,深夜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
"就算现在,红莲还是那么清晰啊。"
这是柊深夜的最后一句话,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慵懒愉快,却让红莲心如刀绞。
12*
红莲直到夏天才敢再次走进他们生活的房间收拾遗物,却对着地图上红马克笔画出的心形就鼻子一抽。
那些规划好的,他们一个都没有去。
红莲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抛开所有回忆,继续收拾,意外的在一个很老旧的包里找到了一本页色发黄的杂志。
有一页的边角被折回去了一些,图是很幻的图,文字很少有一个大小合适的标题——【世人皆有病】
他抬脸叹气,突然想起自己的美瞳很久不轻易摘下了,指尖在这页纸张上划过,突然发现不对劲——因为裁剪问题,连页。
他用小刀小心翼翼的裁开,文章的后半段伴随深蓝色的背景呈现在他眼前。
【就如一些乱七八糟的守恒定律一样,有凸就有凹,往往也有两个人会患有互补或者相同的病症。】
【只有下雪天坐公交不会过站,比如在红色主色调餐厅抽奖一定会得到小礼品,比如立春一定会被阴差阳错的送感冒药,这些症状恰恰是之前例子的另一半。】
【而更为神奇的互补病症还有其他,比如两个全色盲在亲吻或者拥抱对方眼前才会恢复色调,比如两人身上会莫名奇妙出现与对方见面第一句话的纹身……】
【这些拥有互补病症的两人,被称为灵魂伴侣。】
【无论他们男女老少,无论他们以何种姿态,何时出现在你的生命。】
【都会令你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最后八个字无一不在体现假装遗忘的一濑红莲的可笑,他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脸深深埋在手掌里。
——"你知道吗,你是我眼中最鲜明的那个。""就算现在,红莲还是那么清晰啊。"……
一切线索都以这段文字为契机联系起来,印证了红莲的猜想——深夜应该和自己拥有同样类型的症状。
是灵魂伴侣吗?这个名字,真不错啊。
The end
【番外·小剧场】
【一】
深夜这次还是比红莲快一步看完剧本,"红莲你有哭戏哦~~~~"
"?"红莲咧了一下嘴迅速翻到最后一页。
"因为我的死亡嚎啕大哭呢~"深夜很得意的样子,"而且我们要接两次吻,都是我主动哦~"
"你那个猫啄式接吻就算是主动也受里受气儿吧。"
"但红莲每次都猝不及防的被我吻了,两次诶~"
——————————————
某次拍摄,
场景:两个人的公寓,拍摄方法:特写,吻戏。
卡————
导演:"是深夜主动,红莲你不要先凑过去,重来!"
卡——————
导演:"这是一个浅吻,深夜你不要做出你们马上要上【^_^】床的样子!红莲你被吻之后回吻也没那么重的,重来!"
卡——————————
导演:"红莲你的回吻没那么重,收一下力度。深夜先补下唇妆,等下重来!"
卡——————————————
导演:"拜托了红莲,你不会浅吻吗!重来!"
………………第N次的卡和开始怀疑两人是不是故意的导演。
【二】
深夜:"关系越近越模糊,关系越远越模糊,真是个奇怪的设定呢。"
"是啊,真惨,你是睁眼瞎,连女孩子的罩杯都看不清楚。"
"你才惨吧~熟人的脸都忘掉了。"深夜笑,"不过,红莲?"
"嗯?"
"你赞同那个观点吗?大家都有病什么的。"
"可能会是吧,比如你得了智障,而我的病是结实的爱人都是智障。"红莲看了一眼深夜继续低头玩手机,漫不经心的回应。
"红莲好过分啊~"
"混蛋!你不要乱动!我马上要通关了!"
【作者碎碎念
【梗题来自于阿三的点梗(灵魂伴侣),百度搜索有些茫然就结合了之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梗,于是就有了这篇世人皆有病】
【不会写甜,写到结尾必须刀子。我还是很信奉福尔摩斯的观点,爱情如同谋杀,以一方的死亡为结束。然后就想着,干脆写个小番外吧,大过年的。】
【番外的灵感来源于原耽漫画家笛子大大,他也一度贼虐,但结尾会一本正经的画主人公们拍摄场景,仿佛一切生离死别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然后破涕为笑?】
【这样的感觉,这是贼好的啊。】
【我发现比起【】h【】我更适合写清水,踮脚接吻俯身拥抱,转角回头你还在的那种相处方式。感觉很美好很美好,虽然有强行扯题的嫌疑,但我觉得这就是我心中的灵魂伴侣。】
【这6000写的很爽,开头有点卡后期一气呵成,剧情衔接一向有问题的我干脆采取编号分大段的形式,真的是写的很爽了。写完看起来稍微有些不舒服,遣词排句可能还是有点问题,又想不出哪里更改合适,就这样发了。】
【感谢阿三的梗,并不是完全扣但为我提供了相当棒的脑洞和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