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过失
第十二章
来的人是慕情,二人你来我往几句过后风信也赶了过来。谢怜几年不见二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居然能吵的这么凶,劝哪个都没有用。
正当谢怜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仙乐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大门之外,不是仙京那条宽阔坦荡的神武大街,而是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无数凛冽的银蝶扑面而来。
上一秒还在吵架的二人下一秒就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迎战。
却看到太子殿下抬手托住了一只银蝶,那只银蝶便在他手心上欢快地乱拍,不走了。见状,风信额头青筋暴起,道:
“不要用手碰那玩意儿!!!”
正在此时...
第十二章
来的人是慕情,二人你来我往几句过后风信也赶了过来。谢怜几年不见二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居然能吵的这么凶,劝哪个都没有用。
正当谢怜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仙乐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大门之外,不是仙京那条宽阔坦荡的神武大街,而是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无数凛冽的银蝶扑面而来。
上一秒还在吵架的二人下一秒就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迎战。
却看到太子殿下抬手托住了一只银蝶,那只银蝶便在他手心上欢快地乱拍,不走了。见状,风信额头青筋暴起,道:
“不要用手碰那玩意儿!!!”
正在此时,谢怜忽然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拉。他整个人便被拉进了大门后的一片漆黑里。
“出事了!灵文何在,快通报帝君,谢怜跑了!”
谢怜一边跟着花城跑,一边分出心神去关注通灵阵里的情况,听着里面喧闹一片的争吵,师青玄高调狂撒功德的大气,要不是气氛不对他也想上去抢几波功德
花城忽然转身,探了两根手指过来。那冷冰冰的指节轻柔地搭在他太阳穴上,花城笑道:“哈哈,许久不见了,各位好啊?”
死寂.......通灵阵里的同僚们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安静
吗的怎么没有人说清楚来截人的是这位啊
左右君吾也没有下令追击,众人便都假装自己在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花城嘲讽一笑,放开了谢怜的手:“这里离仙京不远,快走。”
花城没有看见他放开谢怜的手的时候他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或许他本人都没察觉到的受伤,他不明白为什么花城看起来这么嫌弃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呢,谢怜想到。
也是,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花城是来救自己的,他烧了花城那么大的一个宫殿,为什么三郎就不能是来问责讨债的呢?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二人还是被追上了,是郎千秋。在扯出了一系列陈年旧事后,以他被变成一个憨态可掬的不倒翁结束。
在用戚容的头玩了几把小皮球,又热心的用刚烧开的热水帮他洗了个澡之后,因为知晓当年真相后疯疯癫癫跑走的朗千秋暂且放下不表,二人一边交谈一边去放走还被戚容关在洞穴里的活人。
“三郎,其实,我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子的。”
“不要把某人想象得太过美好。若是一辈子不相交,远远望着一个虚幻的影子,倒也罢了。但若相识,渐渐相知,到某一天,终归会发现这个人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到那时候,会很失望的。”
花城面上笑了笑。但是心中却是一片悲凉。是啊,自己的一身的脏污殿下完全不知道,他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和殿下相处,甚至可以一起出行,但纸是保不住火的,未来有一天殿下知晓了他污黑的过去,会不会后悔与他相识一场?
不,殿下不是这种人。但更糟糕的是殿下可能会对他报以同情,甚至可能还会有一些心疼,会对他的遭遇感到愤怒,却从不会觉得他本身是污浊的。
他就这样卑劣的享受着殿下的怜惜,甚至阴暗的想着既然殿下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可以放任着自己这具丑陋的原罪去和殿下相处。
青鬼的巢穴一如既往的阴冷,这让花城感到不舒服。但他舍不得与殿下相处的时间,黑暗的过去犹如一把剑一样悬在他的头顶,每晚都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眠。他珍惜和殿下相处的每一秒,当那把剑落下时,就算殿下不在意那样污浊的过去,他也没有勇气继续出现在谢怜面前。
洞穴里的寒气一寸一寸侵蚀着花城的身体,渐渐浸入他的骨髓。寻常女子顺应天命孕育生产若是不好好将养一番都要吃些苦头,更别说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他了。
本就是被强迫一番,羞辱带来的的伤却没有得到有效的医治,更别说刚进铜炉山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重伤的新鬼,为了不被杀掉东躲西藏,没有充足的营养,胎儿为了发育疯狂抢夺他的生机。灵力运转滞涩,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他也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拖着这样的身体躲了十个月,直到胎儿降生,灵力不在阻塞,甚至压抑了十个月的灵力瞬间充盈了他的身体,险些再次撕裂他的魂魄,但是他活下来了,甚至一步一步成了绝境鬼王。
但孕期的亏空却没有补回来。他有充沛的灵力,绝世的灵气,体术也难出其右,却没有一副好身体。
即使在成了绝境鬼王之后也病怏怏的。
旁人只道血雨探花下手太过狠绝不留余地,往往瞬息之间伤人性命。
但这只是因为他的身体不支持他打持久战,速战速决是上上之策。
他们越走越深,青鬼为了防止食物逃跑,把他们关在了洞穴深处,但这却苦了花城。他是鬼,本应不惧阴冷潮湿,但......
花城有种预感,这次回去可能又要痛上几天,甚至现在他就感觉身体内部似乎传来隐隐的疼痛。
这时,他感到一阵暖意,是谢怜的外衫。
谢怜挠挠头,他似乎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对方是绝境鬼王,怎会惧怕寒冷。但似乎不是错觉,随着逐渐深入,花城的脸色确实愈发苍白,虽说鬼是冷的,但也能感觉到花城的手似乎更冷了。
“你还好吗?之前与君山那次有在一直咳,最近有好些吗?”谢怜看着被他外衫罩住的红衣鬼王,看上去似乎有些...让人怜惜。
谢怜摇摇头,将这些甩出自己的脑子。
花城感受着突如其来的温暖,衣服上还戴着谢怜的气息,他贪恋了一下
“我无事,哥哥还是穿回去吧,小心着凉”
谢怜没有拿回去,而是拉着花城的手继续向深处走去。
等等!他......是什么时候牵住的三郎的手??????
——————————————————————
都让让,嬷嬷发力了
老年人复健练笔
其实花就算把一切都告诉殿下殿下也只会心疼他,但是花的自毁倾向很严重
最开始设想的时候是打算大战那段君吾施法让处于铜炉山的所有生物(包括但不限于鬼和神)看见花成绝之前在铜炉山经历的一切的(包括那场施暴)
因为中间很久都没有动笔所以前后两段文风可能不一致......
【雩华】第八章(重修)
宝贝们好呀,本章是超会关心小朋友的鱼哦,浓烈感情爱好者的嬷嬷改法,重修版会比之前的那一版还要更嬷一点,每一章都重新增加了很多细节,本章改动1k5+,如果不喜欢这类改法的宝贝请不要在评论区骂我()如果宝贝喜欢的话欢迎点开,宝贝看得开心
第8章
吴雩没有立刻接话,眼睛看着远处停车场上有一簇车灯亮了亮,应该是步重华开了车锁。
吴雩望着那到光亮缓缓后退,转弯,退出车位向自己驶来,看向林炡的表情有些不悦的阴沉,瞳孔微微压紧:“你来做什么?”
“我……”
“你们到底要监视我到什么时候?”语气中是浓浓的警告,如果继续这样随意侵入他的生活,他不保证会不会对名义上保护自己的...
宝贝们好呀,本章是超会关心小朋友的鱼哦,浓烈感情爱好者的嬷嬷改法,重修版会比之前的那一版还要更嬷一点,每一章都重新增加了很多细节,本章改动1k5+,如果不喜欢这类改法的宝贝请不要在评论区骂我()如果宝贝喜欢的话欢迎点开,宝贝看得开心
第8章
吴雩没有立刻接话,眼睛看着远处停车场上有一簇车灯亮了亮,应该是步重华开了车锁。
吴雩望着那到光亮缓缓后退,转弯,退出车位向自己驶来,看向林炡的表情有些不悦的阴沉,瞳孔微微压紧:“你来做什么?”
“我……”
“你们到底要监视我到什么时候?”语气中是浓浓的警告,如果继续这样随意侵入他的生活,他不保证会不会对名义上保护自己的人员做什么。
林炡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半身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他:“今天没有别人,是我自己想来见你的。我后天就要回云滇了,你就不能合作点,让我虽然违心但也能勉强在报告书上填一个‘优良’吗?”
远处车灯缓缓驶近,是他的小朋友来接他了,吴雩眼梢在浓密的眼睫下微微淬着光,略微垂下的弧度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
林炡一挑眉,是十足十的讶异,但工作必须完成的任务还是压着他探身越过副驾座,力道和缓但不容拒绝地拉住他:“上车吧!”
步重华刚打灯转向,手机嗡一声震动,他担心是紧急的工作信息,刹车拿过手机,跳出来的通知界面却是来自吴雩的新信息:
【步支队,朋友来接,先走了。】
朋友?
他狐疑地向前方吴雩本该等待的地方望去,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正亮起灯,前行调头,向远处丰富多彩的晚间城市驶去,很快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不知为何步重华有种怪异的感觉,他从几岁开始起就经常出入各种现场,这种超乎常理的直觉很多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视线扫回暗了一度的手机屏幕,消息界面又弹出了一条新消息:【您伤口刚换了药,快回去休息。】
莫名有些被长辈叮嘱的既视感……
步重华锋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半晌才点开上面一条消息,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回复后也没再等吴雩的消息,今天晚饭的时间已经比往常晚了太久,步重华感觉被安全带勒住的上腹已经在隐隐作痛,喝了一口驾驶座旁常备的温盐水便驾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
很少见年轻人使用的老年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林炡收回打量吴雩的目光笑道:“你这手机也太老了,换个智能的吧。”
吴雩看到对面的回复,手指在键盘上反复游离了几下,终究没有按下去,放下手机:“不用。”
“平时上网不觉得慢吗?”
“我不上网。”
林炡微愣,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对不起,我这脑子短路了,实在是……”
吴雩的回复是毫无波动的平静:“没事。”
他那沉静疏离的态度就像一堵透明墙壁,把他和纷杂繁华的现代社会隔离开来,不上网,不用微信,不用智能手机,互联网上几乎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外人既无法窥视,也无隙可乘。林炡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映在他脸上,把侧脸轮廓勾勒出了一道俊秀清晰,但又非常坚硬凌冽的弧线。
“在南城支队怎么样?”林炡轻声问。
“还行。”
“我听说你跟那个步重华关系处得一般?”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吴雩显然没将心思放在这段对话上,主打的就是一个已读乱回,林炡叹了口气:“我必须确保你安全,这不仅是任务,也是我个人的愿望。所以如果你始终抱着强烈提防心理的话,我偶尔也会感觉有些……”
吴雩却突然转过头来语气非常强硬地打断了他:“你们只是想确保我没有心理失衡,得创伤后应激障碍,成为反社会罪犯。”
车厢骤然陷入沉默,林炡敏锐地抓住了某个点:“PTSD?这词你跟谁学的?”
吴雩轻嗤了一声,讽刺地说“你们不是消息很灵通吗?怎么这个不知道?”他始终不愿意与林炡正面谈起步重华。
“——没关系,随便你怎么想。”林炡收回目光,口气也是少有地冷硬:“但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不管‘他们’的看法如何,我只想确保你安全。……我的态度不会变。”
吴雩没有吱声,他并不关心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到底如何,保护也好,监视也罢,只要不打扰他现在的平静,不将他的小朋友卷进来,怎样都好。
奥迪沐浴着灯红酒绿的热闹,在喧嚣的城市中心穿行,初夏夜晚的凉风伴随谈笑、叫卖、打情骂俏等喧杂人声,从车窗缝隙中习习而入,更显得车厢内一片沉寂。
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吴雩整个人挺得笔直,高耸路灯投下的阴影一路蜿蜒,沉默着收进洗白了的旧T恤领口里。
良久后林炡似乎受不了凝固的气氛,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想回云滇工作吗?或者不工作也可以?”
林炡长了一副没有攻击性的非常平和的长相,平时便非常受同事的欢迎,这样放低的姿态更令人怦然心动,但吴雩只是将头扭得更多了些,手指在老年机有些掉色的按键上跳动,“林炡,我很明确地表达过要来津海,现在是做什么?劝我回云滇被你们监控得更彻底,更让你们安心?”
吴雩的恶意实在太过明显也太尖锐,林炡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劝说,过了好一会才突兀地道:“南城分局其实相当不错。——南城支队拥有津海市甚至是整个华北公安系统最好的配置,福利待遇、警务安全、资源政策放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只要你跟步支队长打好交道,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听他提到步重华,吴雩难得收回视线,眼角轻轻一瞥,正撞上林炡的视线。
“那词你跟他学的吧?”林炡心下了然。
吴雩不置可否。
林炡似乎想追问什么,吸了口气又忍住了,话锋一转道:“——步重华那个人,是我同届不同系的大学同学。他在我们学校里非常有名,所以我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事情。你大概也感觉到他是有一些背景的吧?”
吴雩眉心一跳,他对小朋友的大学生活了解并不多,知道的也仅限于成绩优异,人缘无敌爆炸好,吴雩扭回头看了林炡一眼,从鼻腔中压出一声疑问示意对方继续。
“他的父母都是警察,虽然不是津海本地的,但据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一门双烈士。现在的津海市公安局长宋平当年还是个普通警察,跟他家是过命的交情,就收养了战友遗孤。后来宋平仕途高升,本来想培养他干点别的,他自己执意报了警院。你来的时间太短了,没看见别的支队去市局要资源那是媳妇见恶婆婆,他去市局就是嫡亲崽子回家,南城分局要不是有这么一位根正苗红的烈士遗孤,各种资源也不可能倾斜成这样。”
吴雩扭过脸,掩着脸上的骄傲,林炡的手伸不到南城支队里来,他不知道自己见过多强势,多优秀的步支队,能这么年轻爬到正处级还在南城分局说一不二,连许局都给三分面子,警院每年出那么多硕士博士,即使是同样的高学历,也不是每个人的仕途都能那么顺的。
吴雩不断摩挲着手中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刚刚医生开的药,唇角弯了又拉直,半晌才“噢”了声。
“所以你能别跟他起冲突,就尽量别起冲突。不是说大家非要分个高低上下,但毕竟他现在是你名义上的上司,加上你在津海毕竟势单力孤,就算我想,也没法一直照顾——”
林炡突然生硬地顿住了,汽车在津海市特有的狭窄胡同里七拐八扭,闪转腾挪,终于挨着墙根蹭出小路,停在了小区的老式居民楼前。
林炡停车熄火,这才笑了笑,低声问:“我刚才这么说你不会感到很奇怪吧?”
吴雩低头解开安全带,闻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没有。”
——他对别人的暗示没有任何在意,没有任何试探能够稍微触动他为自己竖立起的那堵安全的,透明的,冰冷的墙。
林炡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那你自己平时多注意,我后天晚上八点飞机回云滇,下次来估计是年底。这期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也可以联系冯厅——最好是我,执行起来方便一些。”
吴雩简单丢下知道了三个字,刚钻出车门,突然手腕被人从身后拉住:“吴雩!”
林炡紧盯着他的背影,掌心干燥灼热,“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种欣赏和好感很早以前就有了,可能比你想象得还早。下次见面的时候,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喝酒吧!”
周遭非常安静,远处蝉鸣已歇,只听见飞蛾扑撞路灯的簌簌声,草丛中星星点点的小花在晚风中摇曳。
吴雩狠狠攥住林炡的手腕强势地扯开他,语气完全没有被突然表白的热络,显得异常冷漠:“我说过不要从背后碰我,你这种人,女朋友一定非常多。”
林炡猛地被口水呛着了,爆发出咳嗽和大笑声,半边身体都探了过来,在幽暗中灼灼地看着他:“你错了,我没有女朋友——我眼光太高了!”
吴雩盯着他没吭声,林炡大笑着,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车窗玻璃缓缓抬高,奥迪车灯亮起,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中。
楼道入口隐蔽的角落里,吴雩没有立刻上楼,一直等到那红色的尾灯完全消失不见,才往周围望了一眼。树影在夜风中沙沙簌簌,看不到有任何盯梢的痕迹,那些名义上是保护其实饱含着猜疑和提防的视线都消失不见,应该是林炡事先吩咐过的原因。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过九点。
自动锁屏前的界面还停在短信界面,是和步重华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来自步重华的——【知道了。】
“……父母都是警察,据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一门双烈士……”
“本来想培养他干点别的,他自己执意报了警院……”
吴雩眼底晦涩不明,他点开那条消息,拇指在按键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再回复或叮嘱点什么;但片刻后他便打消主意,摇头微微一哂,转身走进了破旧的楼道。
比起虚无缥缈的网络,他更喜欢当面守着他的小朋友,康乐无忧。
·
晚上九点零五分,步重华站在了家门前,开门前又看了眼手机。
他最后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按断手机,打开家门,站在玄关处换了鞋,头也不回道:“我回来了!”
装修精良的客厅空空荡荡,吊灯暖黄的光洒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铮亮的光点,并没有人回答。
步重华挂上钥匙,走到厨房把冰箱里的剩菜和速冻食品放进微波炉,又熟练地给自己冲了一小杯温热的蜂蜜水,一口一口缓慢地喝完,手按在上腹等待回家路上逐渐尖锐的疼痛褪去后脱了衣服转进浴室。水声伴随热气腾起,磨砂玻璃上模糊映出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皮肤是非常细腻的白皙色泽,被热水冲刷出淡淡的粉嫩,低头冲水时,后颈甚至略微突出了尖锐的椎骨,肚子上也只是薄薄一层肉,保护着脆弱的脏器。手臂上雪白的绷带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被保鲜膜包裹起来的部分将水汽隔绝在外,只有隐约的褐色药液渗透到表层。
步重华洗澡洗得非常迅速,关掉热水器开关,便随意往腰间围了条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推门而出。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时,步重华已经换好了面料非常柔软的家居服,戴好手套取出饭菜,锅里简单蒸了一份青菜,简单淋了些酱油,北方的品类却是非常南方的做法。
步重华坐在厨房吧台的高脚凳上,他并没有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的坏习惯,吃饭非常专心,咀嚼得很是仔细,每一口都保证没有不好消化的大颗粒后才咽下。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碗筷分类放进洗碗机,才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回复工作邮件,处理些鸡零狗碎的人事问题,把上个季度的结案报告浏览一遍修改好字句,发给廖刚让他明天准备送去总务处,然后开始看刑侦局最新发下来的公开案例和学习材料。
十一点半。
该睡觉了。
步重华坐在床上,拔掉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关上床头灯。随着啪一声轻响,卧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街道上繁华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隐约透进室内,在天花板和地板上留下粼粼光影。
床头柜上,和手机挨在一起的玻璃相框反射出模糊的光,步重华眼神凝在上面,半晌才伸手拿过来,耳边突然响起白天派出所民警冒冒失失的声音:
“那这何星星现在是神经病啦?”
“这小子看着不像那么弱鸡的人啊,凶手又没伤害他,光是目睹行凶过程就能把他吓疯?”
……
黑暗中步重华的侧脸绷出隐忍的弧度,长时间看电脑的眼睛隐隐有些发红,少顷他闭上眼睛,肩背的骨头都因为过度紧绷而凸起——
不要去想,他告诉自己。
不要想,不能想,让它过去,让它过去——
“是谁?说不说?!”
“艹他妈到底说不说?!”
殴打,叫骂,拳脚重击,火把熊熊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雪亮刀锋在烟雾中反射出寒光,噗呲刺入肉体,鲜血与碎肉一并飞溅在墙壁上。
没有人注意到衣柜缝中透出孩子通红的眼睛,因为噙满泪水而剧烈发抖,但所有呜咽都被捂在嘴上的一只手用力堵了回去。
“……爸爸……妈妈……妈妈……唔!”
那只手陡然用力,掌心皮肉都挤进了孩子的齿缝里,丝毫不在意被用了狠劲的牙齿深深切进血肉。
衣柜外传来骂骂咧咧声:“这俩条子还他妈挺硬,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非逼老子给你俩点颜色看看?”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线人到底是谁?”
“问你话呢!那个‘画师’ 到底他妈的是谁!”
说吧爸爸,说吧妈妈,求求你们快说吧,求求这一切快结束吧——
但衣柜外的父母和天上的神明都没有听见小孩无声又撕心裂肺的哀求,衣柜外的歹徒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妈的现在怎么办?”
“把那女的杀了!”
——不!!
小孩疯了般想往前撞,但所有扭动都被身后那双手硬生生桎梏住,混乱中他只听见砰一声枪响,紧接着万籁俱寂,重物咚地砸在墙上,顺着墙面缓缓摔倒在地。
“……”
小孩瞳孔颤抖,大脑空白,牙缝里一片血腥。
短短几秒钟却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呆滞地听见外面传来骂声:“……看见了吧?现在还说不说?不说你老婆就是你的下场!”
“别出声,你听,”有人在黑暗中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警察来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深夜中隐约传来动静,旋即越来越近——是警笛!
警车来了!
“艹!条子找过来了!” “有人通风报信?!” “怎么可能!快走!”
外面一阵慌乱,怒骂抱怨脚步纷杂,紧接着有人恶狠狠问:“这男的怎么办,老规矩?”
小孩满心瞬间冰凉,下一秒他听见——“杀了,动作快点!”
不!爸爸!爸爸!!不要——!!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那双手猛然将他往后勒,堪堪阻止了他困兽般疯狂的挣扎!
那濒死的力道都不像是九岁孩子能发出的,但在此时此刻,身后传来的桎梏更加强硬、坚决,甚至不惜用全身锁住小孩任何能发力的部位,把他死死困在狭小衣柜的角落里。
歇斯底里的嚎哭被迫吞进咽喉深处,整个口腔里只有齿缝里的甜腥黏腻,是那个人的血。
但当时他注意不到自己已经将那掌心咬得血肉模糊,鲜血在黑暗中汇聚到下颔,与泪水混杂在一起,一滴滴滚烫地打在颈窝里。
哗啦——屋外传来泼水声。
哗啦——
异味从缝隙中传进这方小小的空间,是汽油!
这时一切反应都已经来不及了,歹徒早有准备,燃烧的木棒扔进房间,瞬间点燃了大火!
轰一声浓烟四起,火苗呼啸冲上夜空。小孩只感觉自己被那双有力的手提了起来,紧接着他听见那个人冲自己大吼,声音像惊雷炸响在耳边——这时候已经顾及不到会不会被发现了:“我数到三!跟我跑!”
“爸爸,爸爸,妈妈……”小孩还想着自己生死未知的父母,大大的眼睛里是哀求,他想求眼前犹如天神一般救下自己的人也救救他们。
啪一声响亮耳光,小孩霎时被打蒙了,随即被那震人发聩的厉吼震醒:
“你爸妈已经死了!!跑!!”
咣当几声巨响,小孩只感觉自己被人牵着,撞破了衣柜门。屋子已经被浓烟笼罩,他甚至来不及感觉自己有没有踩到父母无法瞑目的尸体,就被踉踉跄跄地扯出大门,穿过燃烧的门槛和前院,疯了般冲向黑夜。
“艹!那里有人!”
“是小孩……妈的!两个小孩!”
“抓住他们!”
小孩不记得自己曾经有没有跑得这么快过,黑烟、火苗、风声、喘息,混合成破碎的记忆从耳边呼啸刮过,他只记得自己被那只手死死抓着,或者说是拖着,在崎岖的山路和泥泞的草地上飞奔。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极快又极慢,火烫的碎片嗖一下掠过耳际,脚边草叶倏而飞溅起泥土——那其实是霰弹片击中地面带来的余波。
但在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大脑完全空白,甚至没有恐惧和悲伤。
扑通!
他们一脚踩空,瞬间天旋地转,在混乱中滚下了土坡,稀里哗啦撞在灌木丛里!
剧痛让小孩眼前发黑,第一反应就是胸腔里骨头断了,稍微用力便钻心的疼。恐惧中他听见警笛越来越近,山路尽头已经闪现出了红蓝交错的光——但他站不起来,哪怕咬牙硬挣都动不了,不远处歹徒的叫骂已经传了过来!
“……在那边……”
“不能让他们跑去找条子……”
“搜,快搜!”
我完了,小孩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
我要被追上了,我要被他们杀死,到那边去和爸爸妈妈重聚了——
哗啦!那个人咬牙把他拽了起来,随着这个动作,茂密的灌木枝劈头盖脸抽打在他们脸上、身上,朦胧中他看见对方紧紧盯着自己:“还能跑吗?!”
小孩颤抖摇头,用力抹去越流越多的泪水,想看清这个拼命救自己的人是谁。
但太黑了。
即便凭借远处的红蓝警灯,也只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轮廓并不多大——那竟然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也许根本不比他自己大多少,额角眉骨都在流血,眼睛亮得吓人,在夜幕里森森闪烁着寒光。
小孩恐惧地握着小少年的手绝望地看着他,“哥哥,怎么办,我们要死了,我们——”
语无伦次的呜咽被一只手捂住了,少年喘息着站起身,嘶哑着嗓子说:“要活下去。”
“……不,不……”
“活下去才能报仇。”
小孩颤栗着愣住了。
少年手掌用力在他侧颊上一抹。那是个决然果断的告别,因为紧接着他看见少年跳出土坑外,仿佛一头伤痕累累而殊死一搏的幼豹,清瘦肢体中蕴藏着巨大的爆发力,闪电般迎着歹徒追踪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那!”
“找到了!”
“快追!!”
喧杂人声、脚步、枪响混成一片,飞快向树林深处移去,而身后山路上的警笛迅速震响,风驰电掣而至,警方终于赶到了。
……
小孩靠在岩石背后,汩汩鲜血不断带走体温,将他的神智旋转拉进深渊。意识的最后一个片段是半边脸颊滚热火烫,昏迷前他以为那是自己软弱的、一钱不值的眼泪。
但随即他想起那是血。
它来自少年温热有力而鲜血淋漓的掌心。
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步重华的记忆是缺失的,医生说那是因为受到太大刺激以及头部摔伤,出现的短暂的失忆。他在云滇的医院里住了很久,后来又转回建宁,他最开始只能躺着,不会说话,也没有反应,每天都是睁着眼睛呆呆盯着天花板,就像个浑浑噩噩的提线木偶。病房外每天都守着他的,不只是从姨妈姨夫和表哥,整个市委常委加公安系统只要数得上名字的,排着队轮番往病床前走了一圈,放声悲哭的,哀悼欲绝的,慰问表彰的,拍照作秀的……短短几个月内仿佛历经了世间所有荒诞悲哀的戏剧,直到大半年后,这个被精神科会诊几次都束手无策的九岁小孩,才渐渐开始对外界有了微弱的反应。
有一天打点滴时针尖刺破了血管,药液输不进去,护士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换一根新的穿刺针时,突然只听这个小孩动了动嘴唇,发出极其微弱嘶哑的声音:
“……他活下来了吗?”
“什么?”
“他活下来了吗?”
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问自己的父母,没有人敢回答。
但其实他不是,关于父母他早在那个血腥的夜晚就知道答案了。
后来的津海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宋平在当时还是个普通刑警,直到很久后才有机会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当年的技术手段还达不到现在的水平,查不出那孩子是什么人,但活下来的几率应该是很大的。”
“……为什么?”
“现场没有找到第三具尸体,房屋已经被完全烧毁,废墟中只辨认出了两具——”
宋平的声音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带着强行压抑的沙哑:“那伙人很快就会被警方连根拔起,法律和正义会替你报仇。重华,人生就是得放下很多事情才能继续前行,不管发生什么,你爸妈都希望你平安。”
所有人都希望他平安,没有人希望他子承父业,他成长的过程中每个人告诉他,要乖乖长大,以后安安稳稳的做个普通人就好啦。但步重华知道,从那个血腥的深夜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了只能往那一个方向前行,升学、考公、成为刑警……再没有其他终点。
而被猝然打碎的人生所有分支,被装在全家福中,永远凝固在了床头冰冷的相框里。
“……晚安,”步重华低沉道。
他把相框轻轻放回床头,掀开被子把自己深深地藏进去,眼角微微泛着红,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渍,整个人缩成紧紧的一小团,就像一只在野外失去保护的幼崽,只能躲在父母遗留的安全感里,安静舔舐着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九岁生日宴上欢笑的一家三口静静凝望虚空,卧室沉入了深长而静谧的黑夜。
江严雩华阅读体(6)
破云时间线:江停向岳广平坦白身份后
吞海时间线:原著刚开始
【】内为阅读内容
【“他打赌自己一定能考博,”楚慈无奈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这种自信,或许是每次都如奇迹般低空飞过的期末成绩吧。”
严峫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继续问道:“那赌注是什么呢?”
“课题。如果他真考上了,我就要带他做课题。”
“那他如果考不上呢?”
楚慈突然沉默下来,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回答说:“输给我一块钱。”】
楚慈的回答让众人都愣了一下。也难怪楚慈停顿了几秒才将赌注说了出来,无论是死者突然燃起的对考博的热情还是楚慈那句“一块钱”的自信豪言,都让这次赌约听起来像是两...
破云时间线:江停向岳广平坦白身份后
吞海时间线:原著刚开始
【】内为阅读内容
【“他打赌自己一定能考博,”楚慈无奈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这种自信,或许是每次都如奇迹般低空飞过的期末成绩吧。”
严峫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继续问道:“那赌注是什么呢?”
“课题。如果他真考上了,我就要带他做课题。”
“那他如果考不上呢?”
楚慈突然沉默下来,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回答说:“输给我一块钱。”】
楚慈的回答让众人都愣了一下。也难怪楚慈停顿了几秒才将赌注说了出来,无论是死者突然燃起的对考博的热情还是楚慈那句“一块钱”的自信豪言,都让这次赌约听起来像是两个气血上头的男生为了争口气而做出的幼稚行为。
而这与他之前冷静漠然的表现显然是大相径庭的。
“根据楚慈之前对冯宇光的描述,他对其考博这件事是不抱有任何期望的。从他的表现也能看出,他不想跟冯宇光有任何过多的牵扯,或者说他不希望任何不相关的人介入甚至破坏他既定的轨迹。他会只给出一块钱的赌注也不足为奇。”江停分析道。
严峫听了这番话,却歪着头满脸疑惑道:“江队,为什么你听起来好像很了解楚慈的样子啊?”
江停一时语塞,但严峫却紧接着说道:“哦,我知道了!”
严峫双手合掌,抬起脸来看向江停,眼神中满是兴奋与激动:“江队一定是通过分析得出的结论吧,用那个江队最擅长的心理侧写。”
江停本来想说:不,我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楚慈在某些方面和我是很像的,而我很清楚自己会怎么想。
但他转念一想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只是笑着默认了严峫的想法。
在还没搞清楚严峫到底是讨厌楚慈的什么地方之前,还是先不要说楚慈和他相像好了。
【“能请问一下么?他……冯宇光到底是怎么死的?”
严峫随手翻着速记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了这话随口说道:“毒品致幻。”
楚慈有些意外:“不可能,他吸毒?!”
严峫动作一顿,抬眼说道:“具体情况警方正在调查,你作为案件关系人,等案件结束时我们会通知你的。另外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请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系。”】
“楚慈的反应不对啊。”见支队其他人看过来,秦川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毒瘾这种东西是瞒不住的,更何况楚慈和死者已经当了一年多的室友了。如果楚慈的反应是真的,那么这次很有可能是冯宇光第一次吸毒。”
严峫点点头表示赞同,但相应的疑问也接踵而至:是什么让冯宇光突然想要尝试吸毒,尝试一种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的新货色。又或者吸毒这件事并非是出自冯宇光的意愿,那他那天本来的打算是什么呢?又是怎么跟毒贩打上交道的呢?
【“楚慈的作案嫌疑目前并不大。如果我是他的话,我有几百种方法能让冯宇光死在一场实验室事故中。”
见秦川不再开口,严峫继续说道:“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我们丢失的那个双肩背。”
“秦川,你帮我跟外勤组说一声,让他们以案发地为中心,立刻布控摸排全市范围内的二手奢侈品店。成色那么新牌子识别度又那么高,我不信被人拎回家当买菜包去了。”】
听到严峫的吩咐,杨媚不禁心想,竟然现在才想起来搜查双肩背的下落,就凭我们江哥的能力,他肯定会比警方先一步找到那个双肩背,这次的对决一定会是“我们”赢。
不过……
杨媚转过头,虽然因为坐在后面看不到江停的具体神情,但从他微微点头的动作上不难看出,他是在对严峫提出的建议表示赞同。
就凭江哥对严峫“百依百顺”的这个态度,这个“我们”怕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我果然只能孤军奋战了吗?!
【高悬的水晶吊灯投射出各色光影,在其映照下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觥筹交错间便将这场盛宴推向了热烈的高潮。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高潮过后的推杯换盏才是这场盛宴的真正开端。他们举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将真正的意图轻轻吐露在无数次的提杯中,再悄然湮没在熙攘的人群中。
但这只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在这次的宴会上也有一些人正迫切地想要表露自己的真切情感。
但是好像发生了一点意外。
“严峫,你高兴过头了吧,怎么谁灌的酒你都接啊?!你不是说还要去敬酒的吗?”
正倚在餐桌旁的某人听了这话,忽的抬起头大声说道:“对啊,我现在就去!去敬酒!”
说罢他便直起身,摇摇晃晃地挤进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向前走去,在穿过一个转角时一道声音突然从身旁响起。
“严峫!我让你去给江队敬个酒你去了吗?这次你的个人二等功能顺利批下来,还得多谢人江队呢。你是不是又喝多了,你……”
不清楚他有没有听到这番话,只见他甩开那道人影径直向前方走去,那句未尽之语也逐渐远去,消散在空气中。
不知他是怎么拐到这个地方的,水晶吊灯的明亮和人群的喧闹被阻隔在外,借着窗外霓虹灯的闪烁,依稀可见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正背对着他靠在窗前,拿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而后朝那个人影所在处迈了一步,举起酒杯开口道:“江队,我是来向您敬酒的,这次的事真的要多谢您。”清亮的嗓音中透着些许醉酒的沙哑。
不知是因为不熟练还是喝多了,这一番奉承话说的磕磕巴巴的,不过他想表达的真切的感激与景仰已经从明亮的眼眸中尽数流露出来了。
“是喝多了吗,喝果酒也会醉啊?”那人嘟囔着,将早已挂断的手机收起,转过身朝前迈了一步,灯光投射下的阴影打在来人的脸上,他倒也没想着往后退一步。
“那个,江队……”见那人不回话,他又开口道。
“我知道了,先回去吧。”
“可是……”
“你真的不用谢我,反而,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而且你今天真的不能再喝了。”
那人说着,扬起一抹笑:“所以这次就不用敬酒了,先回去吧。”】
这段影像刚开始江停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发生在两年前庆功宴上的那件事。
其实那天严峫刚走到他身边,一句话都还没有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来者的身份。
是因为那时严峫身上那股独特的果酒香吗?江停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令江停感到惊奇的还不止这件事,那时他下意识地认为严峫是被领导叫来进行敬酒的问候,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秦川惊道:“严峫,你当时真的去敬酒了啊,喝成那样?!”惊讶得声音都抬高了几分。
他一直以为那天严峫起身离开后就醉倒在哪个地方了,事实上后来他确实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醉得迷迷糊糊的严峫。
步重华不由用手捂住脸,小声对严峫说道:“哥,你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是我给你提供的这个想法吧?”
严峫看着在自己说出“暂时还没有”后突然松了一口气的步重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点羞窘。
不过与看到当年那段影像的欣喜相比,这点社死的羞窘对于严峫来说也不算什么。
因为喝醉酒的缘故,那场庆功宴上发生的事严峫一直记不太真切,所以后来他找了很多参加过那场庆功宴的人去求证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是却一直都没有确切的结果。
现在他终于确认了。
严峫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而后看向江停说道:“江队,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要说,当年的事真的谢谢你。”眼神中是一如既往的真挚。
“严峫,我也还是当年那句话,你真的不用谢我,况且那个个人二等功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江停也一脸认真地回道。
“这个我知道。所以才要多谢你啊,帮我拿回了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严哥!案件中心接到一个报警电话,后勤直接转到你这边来了!”
“什么报警,谁报的警?”
“是陆成江。”】
杨媚猛地抬起头直盯着大屏,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将会告诉众人双肩背的具体下落,而这也代表着果然是江停先找到了那个目标双肩背,这次的交锋是他们这一方赢了。
然而这部分的内容到此就结束了,在杨媚沮丧的注视下,大屏开始播放起了另一时间线上的内容。
【一旁的王主任听了步重华的话,顿时便恼火起来:“嘿——小步支队你这……”
吴雩连忙截住王主任的话头抢先道:“王主任叫我帮痕检提几个物证,弄完后我自己回去……”
步重华微眯起眼抬头看向吴雩,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吴雩,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你的外勤津贴是由刑侦发还是技术队发吧?”
吴雩闻言猛地一震,当即转身对王主任说道:“王主任,我还有工作要做,这个忙您还是找别人吧。”】
不得不说,步重华的这番话效果奇高,不仅再次成功震慑住了吴雩同志,而且对王主任也起到了极大的打击效果。
“步重华你这话什么意思啊?许局说了从下季度起给我们技术队所有人涨津贴,二百块钱呢!”王主任大怒,放弃了先前那为了保持体面的阴阳怪气称呼,而选择直呼其名喊道。
但是听起来底气好像不是很足的样子。
另一边,看着又一次像被捏住了后颈的吴雩,步重华不禁惊愕道:“你真的不知道啊?!”
“……对不起步队,我以后会注意的。”吴雩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郑重。
【五彩的华灯点亮了城市主干道后,一如既往地迎接着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路况也不负众望般一如既往地拥堵。
车辆的引擎、晚间的广播……
今晚的一切都一如往常,除了……
正随意地靠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吴雩。从上车起,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步重华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吴雩身上那种一直以来的紧绷感消失了,像卸下了裹身的铠甲一般,表现出了一种别样的“自在”。
是因为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了,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吗?
步重华敛去眼中的疑惑,开口道:“吴雩,关于今天早上的事……”
吴雩立刻应声道:“步队,早退的事我会写检讨深刻反省的。”
“迟到早退这一类纪律作风问题确实需要好好反省,关于这一点我会考虑记入你这个月的奖金评定报告里的。”
吴雩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仿佛承受了比今早被掼到墙上更大的冲击,待回过神时才突然察觉这并不是回警局的路。
“步队,你刚才不是说还有工作没做完吗?这并不是回分局的路啊。”
“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我的处理也不妥当,还害得你的伤势加剧,对此我要向你道歉。至于现在,我们是要去医院检查你的背的。”
吴雩怔住了,愣愣地开口道:“可是工作……”
步重华转头看了吴雩一眼说道:“你的伤需要尽快得到处理,这件事我是要负起责任的。至于你说的工作,领导要你做什么,什么就是工作,记住了?”
看着吴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步重华又补充道:“当然,我说的负责自然也包括医药费的缴纳。”】
虽然类似的话吴雩已经听步重华说过一次了,但这番话所带来的冲击却仍然一分不减地打在他的心上,像暖流冲破冰层时那样,震撼且温暖。
“‘领导要你做什么,什么就是工作。’”严峫抱臂扬声道,“阿花,你的发言好资本家哦,不愧是我严峫的弟弟。”
“哥,不要再打趣我了。”步重华转头看向严峫,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压低声音道:“关于你当年‘敬酒’的内情,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哦。”
看着步重华眼底泛起的羞窘,虽然严峫完全不在意将当年的事披露于人前,但还是佯装妥协般地截住了话头。
果然吗?不管怎么样,步支队总是能找到拿捏吴雩的办法啊。
看着吴雩因步重华的话而反复变换的脸色,江停不禁想道。
【吴雩拿着检查单从诊室走出时,靠在不远处走廊长椅上的一道侧影蓦然映在他的眼前。
那人似乎是睡熟了,头顶抵着墙壁,在挺括的制服下双肩终于得以放松地垂落下来,但脊背却仍挺拔得像一把未出鞘的剑一样。
连睡着时的姿势都那么板正,真不愧是条子啊。
“条子把你训练得太好了,怎么能不露馅呢。”
这时一旁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明亮的灯光打在那人的脸上,那人似被扰到一般将头侧了过来。
汹涌的回忆还未来得及涌出,眼前那斑驳的场景便因这一动作而褪去了,显现出了真实的景象。
——是步重华,他睡着了。
吴雩抬步走到步重华面前,略微俯下身,眯起眼认真打量起了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顶尖的学历背景、出色的个人能力和优异的领导意识,拥有一丝不苟的生活作风和永远光鲜衣着的步重华,似乎无比贴合吴雩心底对精英一词的固有印象,也似乎足以让吴雩对步重华的看法盖棺定论。
但吴雩印象中的精英是不会轻易为自己的过错向他人道歉,去关心下属的伤势,体谅下属可能不好直言的难处。
这些举动如一股股暖流一般注进吴雩心底,当冰层碎裂时,他终于感觉到了那种熨帖心田的温暖。】
再次遇到吴雩之前,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得知他们当年发生的事了。
百密一疏吗,江停轻垂下眼睫不禁想道。
江停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竟然是吴雩,还有凑到他身前直盯着他的严峫。
“严警官,您怎么突然一直看着我?”吴雩惊愕地说道。
见吴雩反应过来后,严峫这才慢慢直起身回到座位,开口道:“没什么,我只是也想看看这样子看人是不是会更清楚一点,忘了考虑你的感受了,不好意思啊。”
面对严峫的举动,步重华也只是无奈地歪了歪头,便转头对吴雩道:“吴雩,想不到你对我的看法还挺多样的嘛。”
略带打趣意味的话语,应该是不在意他的那番言行吧,吴雩低垂下眼眸想道。
宋平却紧皱着眉头看向大屏,眼里透着疑惑。
板正的睡姿、露馅的条子,吴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步队,我们从刑侦局请来素描专家对何星星的口供进行了具现化,现在他那张简笔画的具体细节已经出来了,已经发给你了。”
一个人骨头盔,乍看上去好似一大一小两顶骨头做的瓜皮帽,上下叠戴在一起,倒真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骷髅头。
吴雩突然说:“这个头盔……我以前见过,这是跳大神啊。”
见步重华疑惑的神情,吴雩迟疑道:“以前乡村驱鬼跳大神啊,津海没有吗?”
“北方跳大神不是这样的。你见过这个人骨头盔?你老家在哪?”步重华紧皱眉头问道。
“我老家在南边,习俗不太一样吧。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了,可能就是有点像吧。”
见从吴雩嘴里得不出确切的消息,步重华也只得暂时闭嘴不问了。】
津海的一众人等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于这个人骨头盔的确切来历,大家也都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停突然开口道:“南方的一些地区确实有类似的习俗,但都是大差不差,普通人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不过像这样规格的人骨头盔,我想很可能和宗教有关。”
吴雩抬眼正对上江停投过来的视线,只见他轻点了下头便将视线移开了。
经过江停的一番论述,大家的关注点果然都聚焦在了这起案件与宗教的可能性上,而不是去深究其他了。
【一辆黑色A5L突然从夜幕中驶进医院大门,无声无息停在门口的台阶前,随即驾驶座车窗降下:“吴雩!”
吴雩眉角一跳。
——竟然是林炡。
“走,我送你回家。”】
随着这段内容的呈现,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两位当事人——吴雩和林炡身上。
“阿花,我要追加我的主张,如此不依不饶的死缠烂打,他们俩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严峫脸上又露出一副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的确信表情,即使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是瞎猜的。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被严峫的猜想唬到,暗暗决定以后要小心提防他。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这段内容的放映暂时告一段落,大屏上建宁时间线上的故事继续进行。
人间五
从第三章开始改
画横线是改动的,这章改动也少
逆CP,ooc有
那花轿,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
从第三章开始改
画横线是改动的,这章改动也少
逆CP,ooc有
那花轿,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一上来就骑他们头上,还令他们做轿夫,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主人命令不可不从,强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气,难免发作,故意时不时脚下一歪、手上一震,一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外人看不出来,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一些,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
颠着颠着,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谢怜笑道:“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一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皆是忍俊不禁,这么一来,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谁知,未过多久,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然而,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谢怜道:“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踏碎残枝枯叶之声、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一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南风神色凝肃道:“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扶摇也冷声道:“我也没有。”
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怜道:“那即是说,它是故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了。
八名武官本来自恃武艺高强,加之觉得鬼新郎娶亲并无规律,今夜必定无功而返,并不如何畏惧,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四十名莫名失踪的送亲武官,有几位的额角微微冒出了冷汗。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道:“别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南风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谢怜又道:“他在唱歌。”
扶摇问道:“在唱什么?”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谢怜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继续道:“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鬼新……鬼新郎吗?还是什么?”
顿了顿,他道:“不行。它一直在笑,我听不清了。”
南风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怜道:“字面意思。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
南风道:“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道:“它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
谢怜道:“扶摇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不管我哭还是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扶摇道:“被劫走。”
谢怜道:“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扶摇鼻子里出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反驳。
谢怜道:“还有,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
南风道:“什么事?”
谢怜道:“从上花轿开始起,我就在笑了。”
“……”
话音刚落,轿身猛地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一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一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这才猝不及防惊了一遭。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对对绿幽幽的狼眼,一匹又一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包围过来。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比,那可是强得多了,于是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展开身手大杀一场。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紧跟着它们的步伐,沙沙、簌簌,一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
一名武官惊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南风也骂了一声。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想站起身来,道:“又怎么了?”
南风马上道:“你别出来!”
谢怜方一举手,轿身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头不低,目光微微下敛,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东西黑色的后脑。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
那东西一头撞进了轿门,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一把拖了出去。南风在轿子前骂道:“他妈的,是鄙奴!”
一听是鄙奴,谢怜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在灵文殿的判定中,鄙奴是一种连“恶”评都不配得到的东西。
据说,鄙奴最初是人,但现在看,就算是人,那也是畸形人。它有头有脸,但模糊不清;它有手有脚,但无力直行;它有口有牙,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可是,若让大家选,大家是宁可遇上更可怕的“恶”或者“厉”,都不想遇上它。
因为,鄙奴往往是和别的妖魔鬼怪一起配合出现的。猎物正在和敌人战斗,它便突然冒出,用它纠缠不休的手脚,黏黏糊糊的体/液,还有前赴后继的伙伴,牛皮糖一样缠住猎物。尽管它战斗力低下,但因为它生命力极其顽强,并且往往成群结队出现,你怎么都没办法甩开它们,也很难迅速杀光它们。渐渐地,便会被它耗干力气,被它绊倒,总有那么一瞬大意,会被伺机的敌人得手。
而在猎物被别的妖魔鬼怪杀死后,鄙奴便会捡一点被对方吃剩的残肢断臂,吃得津津有味,啃得坑坑洼洼。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恶心的东西。若是上天庭的神官,灵光一放武器一祭,自然能吓得它们避退三舍,可是对中天庭的小神官们来说,这东西就难缠得很了。扶摇远远嫌恶地道:“我,最恨,这东西!灵文殿,没说过有这个?”
谢怜道:“没有。”
扶摇道:“要他何用!”
谢怜问:“来了多少只?”
南风道:“一百多只,可能更多!你别出来!”鄙奴这种东西,愈多愈强,超过十只便很难对付了。一百多只?活活拖死他们都绰绰有余。它一般喜欢住在人口繁多之处,万万没想到一座与君山里便会有这么多只。谢怜略一思忖,微微抬臂,露出了小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他道:“去吧。”
此二字一出,那白绫忽的自动从他手腕上滑落,若有生命一般,从花轿的帘子出飞了出去。
谢怜端坐轿中,温声道:“绞杀。”
黑夜之中,忽有一道白影毒蛇一般游了出来。而在另一方向,有一白一红的影子蹿出来——是谢怜的精神体带着一只赤狐回来。
两只精神体围着那帮武夫脚踩嘴咬,野狼、鄙奴很快就被扫了一片,而那白绫伪作绷带缠在谢怜手上时看起来最多不过几尺,可这么似鬼魅的闪电飞梭在厮杀的众人间时,却仿佛无穷无尽。只听“喀喀”、“咔咔”一连串间隙不留的脆响,数十只野狼、鄙奴,瞬息之间便被它绞断了脖子!
缠着南风的六只鄙奴顷刻毙命倒地,他一掌劈飞一只野狼,却分毫没有脱险的轻松,不可置信地冲着轿子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没有法力不能驱使法宝吗?!”
谢怜道:“凡事总有例外……”
南风怒极,一掌拍上轿门:“谢怜!你说清楚,那究竟什么东西?!是不是……”
他这一掌,拍得整个轿子几乎散架,谢怜不得不举手扶门,微微一怔,南风这两句的语气,竟是令他想起了以前风信生气时的模样。南风还待再说,忽的远处传来武官们的惨叫。扶摇冷声道:“有什么话先打退了这波再说!”
南风无法,只得前去救场。谢怜迅速回过神,道:“南风扶摇,你们先走。”
南风回头:“什么?”
谢怜道:“你们围着轿子就会一直有东西来,打不完的,先带人走。我留下来会会那位新郎。”
南风又要骂了:“你一个人……”扶摇那边却冷冷地道:“他反正能驱使那绫,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你有空拉拉扯扯,不如先安顿了这群再回来帮忙。我先走了。”
他倒潇洒干脆,说走就走,片刻也不拖沓。南风一咬牙,心知他所言非虚,也对剩下的几名武官道:“先跟我来!”
果然,离了花轿,那狼群与鄙奴们虽然还纠缠不休,但再也没有新的一波加入围攻。两人各护四名武官,路上边打扶摇边恨声道:“岂有此理,若非我……”
言尽于此,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目光诡异。扶摇咽了话,转开头,二人暂且都收住不提,继续匆匆行进。
花轿四周,尸横满地。
若邪绫与两只精神体已将扑上来的狼群与鄙奴们尽数绞杀,完成任务,若邪绫已自动柔顺地缠回了他的手腕,两只精神体落于花轿两边。谢怜静静坐于轿中,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沙沙作响的树海包围着。
垂眼,红轿门帘下透过红盖头隐约能看到一点红色尾巴,谢怜隐隐觉得眼熟却没能在记忆里找到丁点线索。
忽然之间,万籁俱静。
风声,林海声,魔物嘶吼声,刹那全数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然后,他听见了很轻的两声笑,谢怜回神,心道在这种情况下不集中注意力实在不该。
那笑声像是个年轻的男人,又像是个少年。
谢怜端坐不语。
大白——那只猞猁在外守着,既然它没有什么反应,来人应当不是鬼新郎。但是……谢怜扶额,大白怎么还有点高兴。
虽说来人没有杀气,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再加上那奇怪的红尾。若邪绫在他手上静静缠卷着,蓄势待发。
谁知,他没等到突如其来的发难和杀意,却是等到了别的东西。花轿的帘子被微微挑起,透过鲜红盖头下的缝隙,谢怜看到,来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指节明晰。第三指系着一道红线,在修长而苍白的手上,仿佛一缕明艳的缘结。
看着那只手,谢怜心里没由来的一跳——又是那股熟悉感。
人间四
从第三章开始改
画横线是改动的
逆CP,ooc有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谢怜再定睛一看,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还没等茶博士回答,猞猁便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谢怜叫也没叫住。
南风问“有问题?”
扶摇...
从第三章开始改
画横线是改动的
逆CP,ooc有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谢怜再定睛一看,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还没等茶博士回答,猞猁便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谢怜叫也没叫住。
南风问“有问题?”
扶摇也看过来。在天庭大家都知道,精神体自发而动,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遇到配偶,则是与自己精神度匹配极高的另一个精神体;而精神度能匹配极高的话,主人不可能还是单身状况,可这800年都没听说过谢怜有任何这方面的情感……那只能是第二种情况了,第二种情况是发觉异常,这个很好解释,精神体虽然孕育于人体的精神图景,但明锐度却在主体之上。一般精神体察觉异常会给主体转递警惕,然后去察看情况。
谢怜摇头,猞猁转递过来的情绪并不具有警惕。而且……谢怜记下了猞猁离开的方向——那并不是与君山的方向。
既然猞猁不是察觉出异常,扶摇南风也放下了警惕。
茶博士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语,看他们不在说话便道:“做死。”
猞猁走了,茶博士也大胆了很多。
“哈哈哈……”
谢怜看那群人里没有一个人有精神体,算是赞同了茶博士这个说法,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氛围又回到最初,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划破我裙子……”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厉”、“凶”、“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晓变身之法。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那头,南风青着脸进来,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谢怜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可他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她道:“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就想来看看,会不会还遇到……衣服我洗过的,放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谢你啦。”
谢怜正要对她笑笑,忽然想起现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多说话吓人了。
谁知,小萤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这是……要是你喜欢,我帮你?”
“……”谢怜道,“不,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种爱好。”
小萤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你们……你们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她的声音和脸一下子扬了起来,道:“我、我会改衣服,我随身都带针线的,哪儿不好我可以改,我还会梳妆打扮,我来帮你!”
“……”
精神体这么久没回来,谢怜也没有表示,期间扶摇提了一嘴,他也只道是去玩闹了。扶摇点头没在说什么。
虽然谢怜精神体与他们不同,会产生自己的情绪,但精神体与主体的共感是不可断的,这是精神体与主体最基本的联系。
……
两炷香后,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
这次出来,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终还是决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月黑夜风高,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红花喜轿。
……
猞猁也没跑多远,拐了几拐在一棵树下停下。
树上跃下一只红尾狐狸,一会儿围着它转圈,一会儿又蹭蹭它的脸,猞猁啃了口红尾狐狸后颈,而后舔着顺红尾狐狸后背的毛。
“嗯?怎么自己跑来了”红衣青年指尖的银蝶飞走,落在猞猁头上,红衣青年跳下来落在红尾狐狸身后,衣服上的配饰叮当作响。
猞猁见了红衣青年,围着他的腿蹭着,蹭完又呜呜咽咽似是委屈。
红衣青年失笑,蹲下揉着猞猁的脑袋“不跟着殿下,不乖。”
猞猁才不管红衣青年说什么,只是使劲用脑袋蹭红衣青年手心。
……
提前让花花出场,太难了 o(╥﹏╥)o 花花出场这么迟。
连更三篇,明天可能不更了,看情况哈꒰ *•ɷ•* ꒱
想要评论(๑•̀ㅁ•́ฅ)
於疆·难明(三)
少少的一点
(调休坏!舟策大法好!)
咸德八年盛夏,蝉鸣刺得人耳膜生疼。
户部主事王宪的团领衫被汗濡湿,他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不止一次抬起乌纱帽擦拭汗水。
“萧大人。”王宪吞吞吐吐地说,“不、不是户部不给你拨银子,是眼下库银开支尚未算清,上边潘公公不批红,咱们真的没办法拨啊!”
“算账要时间。”萧驰野端着茶盏喝了几口,“我这不是等着吗?不着急。”
王宪喉间滑动,看着镇定自若的萧驰野,和外边廊下一动不动的禁军。
“大人。”王宪几乎是哀求道,“天热,让军士们站在外边委实过意不去。我请诸位喝些凉饮,储备的冰——”
“无功不受禄。”萧驰野面上笑,“我们...
少少的一点
(调休坏!舟策大法好!)
咸德八年盛夏,蝉鸣刺得人耳膜生疼。
户部主事王宪的团领衫被汗濡湿,他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不止一次抬起乌纱帽擦拭汗水。
“萧大人。”王宪吞吞吐吐地说,“不、不是户部不给你拨银子,是眼下库银开支尚未算清,上边潘公公不批红,咱们真的没办法拨啊!”
“算账要时间。”萧驰野端着茶盏喝了几口,“我这不是等着吗?不着急。”
王宪喉间滑动,看着镇定自若的萧驰野,和外边廊下一动不动的禁军。
“大人。”王宪几乎是哀求道,“天热,让军士们站在外边委实过意不去。我请诸位喝些凉饮,储备的冰——”
“无功不受禄。”萧驰野面上笑,“我们禁军皮糙肉厚,干的就是卖力气的活儿,站几个时辰有什么紧要的?大人别介,专心算账。”
王宪捏着那账簿,笔半晌也下不去。
今天开春,皇上病重。太后为着此事,叫人在宫中大兴土木,要建梵宇为皇上添福诵经。工部得了差事,得从端州迎批木材,为着省钱,就唤禁军去运。禁军把木材运入了阒都,太后又因海阁老的上奏,撤了建寺的打算。户部手头就缺了这笔银子,拖了禁军两个月,迟迟没给结。
银子不多,换作国库充盈时,这都不是事儿,谁愿意为了这点银子得罪萧二公子?可户部如今也是有苦难言。去年太后大寿,光是操办宴席、分赏金银就花掉了将近一百万。
王宪搁了笔,干脆横着脖子说:“大人,这钱眼下是结不出来。我给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按照如今的账,年底支出对不上预算,咱们的俸禄都未必发得下来。真的没钱了。你今日就是给我王守成一刀,我也没办法啊!”
“八大营的军饷照结不误,轮着我们禁军,就是要死要活的没钱。都是给皇上当差出力的,活该我萧策安人贱,得揣着这账等你们周转。”萧驰野“哐当”地把茶盏扔桌上,“户部年年都哭穷,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收钱出力,白纸黑字。我们干完了,银子就得结。别跟我谈别的,那不是我职责所涉。要是户部的问题都得靠别人体谅,你们还干什么呢?趁早腾出位置给别的人。”
王宪让他说得面上铁青,站起身说:“既然都是给皇上当差的,大人何至于逼得这般紧!有钱谁不情愿结?禁军真有本事,干什么苦力,也做八大营啊!那谁还敢不给钱!”
眼见两方气氛不善,外边正掀袍跨入个男人。
“王大人何必动怒,二公子也是快人快语。”他摘了遮阳帽,用帕子擦着手,说,“在下户科都给事中薛修卓,就是为着这账来的。”
户科督给事中这个职位不过七品,按道理在阒都连官都算不上。可它特殊,它不仅能督察各部各衙门的办差进度,还能在每六年一次的阒都都察里参与百官德行政绩的评定审查,更能屏开六部直接上书皇上。
王宪开罪不起,忍气吞声地顺坡打滚,说:“怎么敢动怒?禁军是出了大力的,我是不想让萧大人白干。可是延清,你来看看这账,户部拨不出去。”
薛修卓表字延清,人看着格外儒雅。他也不看账,对两人说:“户部的难处,我是知道的。二公子,你看这般,前些日子泉城供了批丝,咱们折兑银子,拿丝如数给你结了,行吗?”
萧驰野一走,王宪就冷了脸,对薛修卓说:“他哪是为了禁军要银子?多半都是自己拿去挥霍了。谁不知道这二公子的底细,早晚要嫁人的坤泽罢了,自打任了禁军总督的差职,就成日花天酒地,次次都把人逼得没办法,一点都不肯体恤!”
薛修卓笑而不语,没接话茬儿。
萧驰野出了户部办事房,翻身上马时玄色腰封勒出劲瘦轮廓。他较五年前愈发颀长,后颈在日光下竟生出几分冷感的釉质,坤泽信香收敛得滴水不漏,唯剩眉宇间褪去少年莽撞的慵懒。
楚王殿里的冰盆早化了三遭,李建恒摇着扇子扑过来:"要命!潘如贵那老阉狗前日说你是修罗恶鬼,我看分明是玉面罗刹……莫不是哪家乾元又缠着你了?"
"浪啊。"萧驰野仰颈饮尽冰镇酸梅汤,喉结滚动时后颈薄汗蜿蜒入衣。他随意扯松领口,见屋子里边镇着冰盆,便舒展着四肢,闭目倒在罗汉榻上,说,“这儿舒服,外边热得人头昏。我睡会儿。”
“那不成!”李建恒使劲摇着自己的毛竹扇,敞着衣叹气,“你得等我说完再睡啊!”一扭头看见萧驰野锁骨上蔓延到衣领里的红痕,又贱兮兮地说:“怪不得上回打发了我送你的雏儿,原来……”话音在萧驰野骤然睁开的冷眸里没了信儿。
"说正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骨旧疤,那里还残留着某人的犬齿形状。
李建恒讪讪展开折扇:"我上回给你说的那女子,你还记得吗?就是五年前我养在庄子里,准备自个儿收的,结果被小福子那王八羔子拿去孝敬了潘如贵那阉贼!"
“哦。”萧驰野歪了歪头。
李建恒更起劲,说:“我前些日子出去避暑,在庄子那边又见着她了!小娘子养得细皮嫩肉,瞧着比五年前更可人,看得我心猿意马,恨死阉人了!狗贼横刀夺爱,坏了我一桩好姻缘,这事儿能完吗?不能完!”
萧驰野打着哈欠,眼里已隐隐染上泪花。
李建恒气道:“你是不是兄弟?须得给我想个法子弄他一次!潘如贵碰不得,小福子也得挨打!”
萧驰野是真累,他说:“怎么弄?把人从宫里拖出来吗?”
李建恒推开侍奉的娇宠,合了扇子,说:“马上端午,皇上要去西苑看龙舟竞渡。到时候潘如贵势必要跟着去,他跟着,小福子就也得跟着。等到御马监赛马时,咱们就把他套出来,打死他!”
萧驰野似是睡着,李建恒见他不吭声,便说:“策安,你听着没有。”
“打死不成。”萧驰野闭着眼说,许是近来药丸吃多了,嘴里总缠着苦味儿,偏偏又总像是醉在酒里,贪那点儿梅子酒的清香,"潘如贵养的那群獒犬,闻到血腥味会发疯。"
李建恒悻悻,说:“那打一顿总成吧?不出这口恶气,我连饭也用不下。话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总这般困顿,莫不是被哪只野狐狸吸了阳气。”
萧驰野懒得不作声了,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骨扳指没了,腕上的牙印却留下了痕迹。后边李建恒又说了些别的,他一概置若罔闻。
三更天的月光被窗棂切成碎汞,萧驰野好不容易在鎏金狻猊炉燃尽的柏子香里昏沉睡去。本该是幅美人图,但他蜷在被子里,眉心蹙着道深痕,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阴影,却遮不住皮下游走的青脉。掌心紧攥着半截红绳——正是系着平安扣的那根,绳结处还沾着点血迹。
“哟,功夫不错。”萧驰野坐在石碑边的边墙上,轻佻地充沈泽川吹了声口哨。
沈泽川穿着单衣,刚打完一套拳,听见背后的声音猛地回头,瞳孔紧缩,热汗顺着额角滴落。只见萧驰野单膝支在墙头,未束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估计是刚送别萧既明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东西还来。”萧驰野此时懒得计较他功夫的问题,只想要回阿娘留给自己的平安扣。
沈泽川不言不语,微微抬手露出腕间红绳,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墙头神情晦暗不明的人。
“还来。”他哑声重复,梅香也因情绪波动混入雪魄草的清苦。阿娘最后在床榻上满眼疼惜地将这平安扣系到自己颈上才在爹怀里闭眼,他这么多年平安扣从不离身。谁知底下的混账趁两人荒唐的时候扯走了,现在还洋洋得意!
沈泽川不知何时取下红绳,被磨得光滑的平安扣连着红绳在他指尖晃晃悠悠,随时都会在雪地里砸出个坑。“二公子这般紧张这玉扣,是因为上面沾的胭脂还是因为穿过的离北风霜?”
梅香骤然逼近,萧驰野擒住对方腕骨,探向红绳。沈泽川顺势后仰,抬腕捏住玉扣,酒香被勾得逐渐浓郁,和梅香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萧驰野的脸上爬上红云,“狗爹养的!你这种活在阴沟里的东西,碰它半寸都是玷污。”犬齿抵上乾元喉结:"你以为能靠乾元的信香把我变成摇尾乞怜的狗?"
垂眼看着乌漆漆的发顶,还有泛着红没有恢复的腺体,沈泽川蓦然叹了口气,抚着看似单薄的脊背,任由被半搂进怀里的人刺破命门,酒香也随之淡了些。逗过头了,他想,就当是一报还一报两相抵消了。不远处的阿花和耀朵也掐了起来。阿花在这环境里没有优势,耀朵跑得飞快一把抓住光溜溜的蛇;结果阿花顺杆爬,缠上猫仔脖子张嘴就咬上了,耀朵也抓得更紧了。两小只就这么在雪里滚了好几圈。
察觉到沈泽川态度软化,萧驰野也不顾自己现在的姿态,夺过平安扣后就松口转身离开。怎料沈泽川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腰,温热的鼻息在他耳边起伏让他不自觉颤栗,“天寒露重,二公子不必如此心急,头发干了再赴约……”微凉的指尖狠狠地摁在他后颈的牙印上,“毕竟你从头到脚都是酒气,若是受凉难受,我可是会心疼的啊。”
故作温柔的诡异腔调似鸿雁山的寒风一直呼啸。
更声撞碎在第七重檐角时,说不清的疼和掌心的触感逼得萧驰野睁开了眼。盯着手中在烛火下显得越发清润的平安扣,他终于明白自己至今仍不愿也不敢承认笼中鸟的身份,阿娘希望他平安自由的梦早就被边沙十二部和阒都的暗涌合谋踏碎了。
他记得那双眼。也读懂了那股疯劲——哪有什么风月算计,不过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困兽,在撕咬中确认彼此血肉的温度。
他们同病相怜。
**
是的没错,他们已经勾搭上啦!(生理性吸引是很重要的原因,还有同在困局里的相似处境)
兰舟:嚯,炸毛了(喜欢逗猫)
阿野:什么时候还我扳指(被逗得只想得起来平安扣,以及最后其实是被吓跑了)
新人物登场,重要剧情点出现
然后……现在的状态是,卡住了……
(突然发现自己读原著的时候从头到尾专注两位,都没怎么关心其他东西,以至于现在我发现我理解不了了,扶额苦笑.jpg)
炘也 3
预警见第一章,本章提到的“三长一小”指的是手长,腿长,颈长,头小
五分钟后,把办公室当家的步大小姐已经换好新的衬衫,换好了新的抑制贴,除了眼尾还有些发红外没什么异样
才英区在南城分局辖区的最边缘,管辖范围覆盖了大片城乡结合部,历来是治安管理较差的地区之一。他们派出所长老赵是许局当年上山下乡的老队友,按许局的意思,老赵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来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熬过最后一年任期,临到头努努力冲一个台阶的;但要是真出了恶性杀人案,老队友的仕途别说往上冲,还能不能得个善终都悬了。
“恶性。”步重华低头快速翻看报案人笔录,皱眉道:“不对吧,疑似被害人尸体发现一具,女尸,年龄...
预警见第一章,本章提到的“三长一小”指的是手长,腿长,颈长,头小
五分钟后,把办公室当家的步大小姐已经换好新的衬衫,换好了新的抑制贴,除了眼尾还有些发红外没什么异样
才英区在南城分局辖区的最边缘,管辖范围覆盖了大片城乡结合部,历来是治安管理较差的地区之一。他们派出所长老赵是许局当年上山下乡的老队友,按许局的意思,老赵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来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熬过最后一年任期,临到头努努力冲一个台阶的;但要是真出了恶性杀人案,老队友的仕途别说往上冲,还能不能得个善终都悬了。
“恶性。”步重华低头快速翻看报案人笔录,皱眉道:“不对吧,疑似被害人尸体发现一具,女尸,年龄初步断定在十五六岁左右,据称死亡时间一天半以前,未发现涉及抢劫、强|奸或大范围社会舆论影响等因素……虽然是未成年,但死亡人数少于三个为什么算恶性?”
电梯逐层下降,许局沉声说:“因为报案人说自己亲眼目睹了行凶过程。”
步重华眉心一跳。
“他说,他看见凶手是河里爬出的死人尸体。”
电梯下降停止,门徐徐打开,许局拍了拍步重华的肩,“虽然你小子经常怪理论一套接着一套的,但破案确实是一把手。你宋叔叔在市委那儿许下了一周破案的军令状,咱们南城辖区的脸面能不能保全,可就看你了。”
“宋叔叔”不是别人,正是津海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警号零零一的大老板宋平。
步重华唔了声,抬脚走出电梯,突然只听许局在背后又是一声:“——哎,等等!”
步重华一回头。
“我知道你自己有能力,看不起那些走后门的,但这个叫吴雩的并没有仗着市委的背景在队里乱来。人家只不过找个地方上班领工资,对你也很温顺忍让,何必非要立刻赶人走呢?”
温顺……忍让……
许局大概看到了步重华的表情,连忙补充:“就算要赶走,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就当是为你宋叔叔在市委那儿的面子着想,你说是不是?”
许局殷切等待半天,步重华终于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他回头向外走去,冷不防许局又:“喂!”
“?”
电梯门已经快要关闭,只见许局站在里面欲言又止,终于在电梯上升前的最后一瞬忍不住:
“记得提醒一下吴雩让他把裤|裆擦擦!”
步重华:“……”
电梯叮一声关闭,在难以形容的微妙气氛中向上升去。
“步队他不是坏人,啊?他就是有点大小姐脾气——”
吴雩老老实实:“我知道,廖哥。”
刑侦支队大楼门前,廖刚站在警车边嚓地点了根烟,又抽出一根递给吴雩,亲手帮他点着了,情真意切地道:“——对,你知道就好。但其实华哥那个性跟他的家庭历史原因是有关系的。他家情况比较复杂,大家都不太爱提,你刚来的新人不知道也难怪,以后有机会……哎哟步支队!”
廖刚一回头,步重华快步走下大楼台阶,皱眉道:“你们在这聊什么天呢?案发地点才英区四里河小岗村附近,当地派出所的法医已经在路上了,廖刚去技术队通知老王出几个现勘,出发!”
廖刚赶紧小碎步跑了,空地上十来个人齐声应是,分头上了几辆车。
吴雩背靠在警用SUV黑色的车门上,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夹着烟,白T恤下摆随便塞了一角在警裤里,脚上踏着一双满是灰尘的作训靴。步重华突然在他面前站定了脚步,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吴雩裤裆的位置,见已经擦干净了才问:“你没事吧?”
吴雩低着头回答:“没事,谢谢队长。”
他又恢复了那说好听点宠辱不惊说难听点就是半死不活的老样子,乌黑碎发晃荡下来,仿佛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似的。
步重华突然发现刚才在茶水间里两人对峙的短短几分钟,竟然是吴雩唯一一次爆发出真实情绪——虽然可能只是因为四下无人,所以他能毫无顾忌地想翻脸就翻脸。那暴怒仿佛深压在地底的岩浆喷薄而出,转眼又迅速冷却,完美收敛成了一地坚硬沉默的玄武岩。
但为什么呢?
一个人靠演技来隐藏自己真实的愤怒和不平,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又能忍耐多久?
步重华张开口,又蓦然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不由分说地扔了过去:“既然没事就跟我出现场,上车。”
吴雩猝不及防接住一看,车钥匙:“——啊?”
“开车。”步重华卷起袖子指了指小臂上的纱布:“我手上有伤不方便”
吴雩在心里笑了一声,还真是大小姐
他的背大概还是非常疼,从站姿中可以看出来。但他忍了忍,什么也没说,拿着车钥匙就转去驾驶座,冷不防只听步重华在身后又道:“喂!”
吴雩回过头。
“把烟熄了,对身体不好。”步重华顿了顿,平静地加上了真实原因:“而且我不抽烟,所以我在车里的时候司机都不准抽。”
吴雩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步重华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反应,片刻后才见他抬起头,紧紧咬着犬牙,从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现出笑来。
步重华一怔。
吴雪不笑的时候,五官每个细节都像是照着标尺来长的,眉眼唇鼻都没有任何瑕疵,好似标准的雕像教材,又有种面具似的谦卑温和;但他这么望着人一笑,唇角拉起来的弧度又非常漂亮,就好像呆板的石雕突然活了。
“你不抽烟啊,”他就这么咬着牙轻轻笑道,“那我教你?”然后他低头深吸一口烟,眼见周围没人,突然靠近把步重华以一个微微后仰的姿势禁锢在车门和自己之间,低下头从唇缝间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把那口烟吐在了步重华的唇上,距离近的一动就能亲上。
“…....”那瞬间步重华眼睛睁大,似是不相信吴雩能做出那么逾矩的行为,他站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全身肌肉全数紧绷。
但紧接着吴雩就松开手退后了一大步,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把烟重重摁熄在楼梯栏杆上。
“大小姐,没人提醒你身上愈创木味很重吗?”说完后吴雩立马上车嘭地甩上了车门,独留步重华一个人带着些怀疑的在车门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死者年龄十五岁,女性,身高约一米五八,体重在四十一到四十四公斤之间。考虑到案发时下暴雨、尸体存放环境闷热、周边土壤湿润等因素,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应在三十四五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前天夜晚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与报案人供述相符。”
才英区派出所的几辆金杯警车停在河堤上,警戒带拉出了一大片杂草丛生的空地。技术大队的刑事摄像员已经拍过一轮照了,刑大队长老郑蹲在铺好的勘察板上,同样大马猴状蹲着的法医用笔尖重重点了点记录板:
“尸表可见的明显损伤只有左胸肋骨上端一处,深度约七点五厘米,足以穿透胸壁、伤及心包,造成外伤性心脏破裂,从而引发急性心包填塞导致死亡。当然这只是初步推断,真正的致死原因和凶器特征还需要进一步解剖,只是说从目前来看这是可能性最大的推论……”
郑大队长顶着干净铮亮的地中海,已经被老婆警告过很多次不准挠头了,但此情此景还是让他忍不住手痒:“没有其他线索了吗?行凶者脚印,指纹,血迹,残留DNA?”
“现场被暴雨破坏得非常严重,根本没有血迹凝结,脚印早被浇没了;被害者衣着完整且未见制约伤,强|奸可能性不大,通过阴|道擦拭物发现线索估计也够呛。”法医摇头叹了口气:“其他尸表残留细胞提取得等南城支队,话说他们怎么还没——”
“郑哥!”远处民警变调的吼声响起:“南城支队来了!”
警笛从盘坡公路尽头闪现,五六辆警车在黑色吉普的带领下猝然冲进了视野。几辆行车慌忙闪避却来不及,警车瞬时加速声过留影,手术刀般从车流中精准穿过,下一刻齐刷刷冲上河堤,引擎轰鸣转眼当头而至!
轰——
车身侧滑过弯,橡胶车胎与地面尖锐摩擦,泥土被甩出巨大的扇形飞向四面八方。一排装备精良的警车齐齐停住,红蓝警灯急促闪烁,将派出所面包车瞬间秒成了渣渣。
全场一片安静,法医的笔啪嗒掉在了脚边上,喃喃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妈的,姓支就是有钱……”
“真让人不爽……”
郑大队长一溜烟迎上前:“哎!步支队!”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率先出现在众人视野,步重华推门下车,一脚踩在泥泞的地面上。“三长一小”的比例看着十分养眼,好看的脸上带了些病气,吴雩紧随其后站在步重华身旁,体型差在此刻被体现的淋漓精致,步重华压紧的剑眉清清楚楚散发出令人心寒的压力,身后十多名精干刑警紧追其上,周遭派出所民警下意识退让,给这帮人让开了一条通向现场的路。
“警戒线沿河岸外拉五百米,沿途拍照、提取检材,每隔两米取一份泥土样本,通知水文局、检察院、水上派出所,廖刚!”
“在!”
“打电话给市局,准备申请蛙人队!”
廖刚一个立正:“是!”然后掉头疾步而去。
步重华在津海市公安系统里大名鼎鼎,在场派出所的没一个人敢说话,个个都低着头恨不得装消失。只有郑大队长硬着头皮,一溜小跑紧跟在他身后,上气不接下气:“步……步支队,初步的尸检笔记和现场情况已经在这里了,这是报案人笔录。技术队对周边做了第一遍筛查,没有血迹、没有凶器、没有可供分析的脚印,案发那天持续一整晚的暴雨对现场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目前为止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步重华边听边戴上鞋套手套,郑大队长急忙上前想为他拉开警戒带,但旁边的吴雩忽然伸来一只手,轻轻抬起警戒线,步重华微微点头致谢,然后头也不回问:“能否断定这里是第一现场?”
“这个……可能性极大但不能百分百肯定。虽然从尸体表征看来暂时没发现拖拽捆绑的痕迹,但那天晚上雨确实太大了,这附近又是泥又是水的,要么再等等解剖结果……”
郑队长拼命向法医使眼色求助,但被步重华打断了:“监控调全了吗?”
“啊?”郑队长一愣。
“现场以北一点八公里处的公交车站、东南方向二点五公里处的桥头缴费站、盘坡公路上下及十公里范围内的两个测速镜头,另外以发现尸体处为圆心直径两千米范围内的一座私人仓库、两个连锁便利店和那家取缔了四次都没取缔掉的黑诊所,这些地方的监控录像都去调取了吗?”
空气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那……那个,”郑队长结结巴巴道:“车、车站跟缴费站已经去了,但那个什么便利店……黑诊所……”
辖区内这些有可能被居民私设监控镜头的地方,别说去调录像了,他们派出所根本连毛都不知道,步重华是怎么做到心里一本清账的?
步重华合上尸检笔记本,塞还给法医,抬头简单道:“去调。”
“是是是!”郑队长立刻跳起来,忙不迭跑了。
旷野荒凉,杂草丛生,河滩上遍地是茂密的芦苇,湍急的水声从河堤下传来。不远处泥地上,黑色塑料布盖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隆起,风一吹就传来腐败的臭味。
那曾是个花季年华的小姑娘。
步重华没理会其他人,他穿过杂草丛生的泥地,蹲在尸体边轻轻揭开黑布,一双睁大到极致的、浑浊灰白的眼珠陡然跳了出来,直勾勾瞪向他。
哗啦一声轻响,步重华觅声回头,只见吴雩猝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你,”步重华眯起眼睛,“这种程度的腐败都看不了?”
吴雩脸色本来就白,可能是阴天光线的原因,侧颊更加冷浸浸地,显得头发和眼珠愈加乌黑,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睛:“哦,没有。”
步重华没放过他:“我听许局说你之前在刑大,怎么,连命案现场都没出过?”
周遭不少派出所民警都眼睁睁看着,吴雩避不开,只得含混道:“……不太习惯看这些东西。”
“没人喜欢看。但如果人人都不看,谁来为‘这些东西’伸冤?”
步重华天生有种锐利逼人的气势,吴雩被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实在无法推托,只得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略微挪回视线。
草地上的小姑娘脸色青灰,嘴巴张开,隐约露出森白牙齿,蛆虫从鼻孔和耳洞中进进出出;她眼珠里濒死那一刻的惊惧已化作了深深的怨恨,带着淋漓黄水与血色,狰狞无比地撞进了吴雩的脑海。
这一幕仿佛在刹那间被分割、重叠出无数画面,无数双同样死不瞑目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瞪过来,累累尸骨张大着嘴,顶着全身燃烧蔓延的炮火,纷纷向他竭力伸出腐烂的手。
哒哒哒哒哒哒——机关枪又在吞吐,远处穿迷彩服的人影一排排飞炸成残肢断臂,轰一声连着土沟与村落化为齑粉。
“救命呀——”硝烟中有人在绝望哭嚎。
“救救我们呀——”满地腐尸们抓着他的衣角齐声尖哭。
突然有人从身后一拍他肩:“吴雩?你怎么了?”
吴雩一个激灵,猛然扭头,蔡麟险些被吓一跳:“卧槽你晕车么,脸色这么难看!”
南城分局的现勘车终于赶到了,训练有素的分局现勘重新围住现场,技术队王主任正亲自带着几名痕检员匆匆向这里走来;迅速办好一切手续的廖刚正指挥手下扩大警戒线,协助技术队提取检材,河堤边一派忙碌而又井井有条。
吴雩心脏砰砰撞击喉咙,迎着蔡麟关切惊疑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仓促笑了笑,回头却差点撞倒步重华。
——步重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侧,目光探究锐利,眉头微微皱起,身高在草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没事,没想到被害人没闭眼。”吴雩退后半步,沙哑道:“你们先看,我去那边……我去那边帮痕检抬箱子。”
蔡麟莫名其妙看着他快步走远,奇道:“不至于吧,没闭眼也不能吓成这样啊,简直跟我第一次亲眼瞻仰到老板您本尊的时候差不多了……开玩笑开玩笑。”
步重华眼角一盯,蔡麟立马缩起脖子做求饶状,赔着笑问:“步队,痕检说河堤下面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没啥研究价值,要么咱们还是按老方法让派出所的兄弟们帮忙把土筛一遍回去?”
“不行,荒郊野岭的土壤环境太复杂了。”步重华略一迟疑,说:“这样,以被害人为圆心,周围的土铲一层运回技术队去,跟老王说这个案子线索太少,对不住他了。”
蔡麟俩手指从太阳穴上一挥:“得嘞!”
“被害人身份核对了么?”
他们两人走到尸体边,蔡麟冲那可怜的小姑娘扬了扬下巴:“刚来的路上跟县城派出所打电话交叉确认过了——年小萍,十五岁,父母是外来务工人员,住在离这不远的小岗村,她爹年大兴帮人看仓库,她妈范玲在服装加工厂。年小萍是小岗中学初二学生,据老师反映成绩不是特别好,经常缺课跑去打工,而且最近还跟校外人员来往甚密,怕是早恋了——这‘校外人员’也不是别人,正是咱们这个案子的目击者兼报案人,何星星。”
这些信息步重华其实已经在报案人笔录上看过了,但他聚精会神地检查尸体口鼻及创伤部位,并没有打断蔡麟。
“五月二号即案发当晚,年小萍在工业区一家组装厂加班到晚上十点,出来后何星星接上了她,两人一起乘坐公交车回家。最后一班车在四里河车站停,两人下车后沿河堤步行到这里,当时下着暴雨,可见度非常低,何星星在笔录中称自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悉悉索索的靠近,然后一具行走的骷髅拿着刀钻出草丛,来到两人面前,”蔡麟夸张地徒手往空气中一刺:“刺中了年小萍。”
蔡麟摊开手,满脸明明白白写着不相信,但步重华无动于衷:“然后呢?”
“根据何星星供述,行凶者全身完全白骨化,没有眼珠和鼻子,头顶没有毛发而直接是头盖骨,走路姿态僵硬蹒跚,十分类似影视剧里的僵尸。他当时非常恐惧,对凶手的衣着细节和行凶过程已经无法仔细描述出来,只恍惚记得僵尸对年小萍猛刺一刀后,走到河岸边跳下去,掉进河水里,然后就消失了。”
支队刑警从车上搬来裹尸袋和铁架床,向步重华打了个请示的手势。
步重华点点头,示意他们将尸体装车,然后带蔡麟向河岸边走去。
“凶手没伤害他?”步重华问。
“岂止是没伤害,根据何星星的口供来看,那简直就是从头到尾对他完全无视,仿佛他完全不存在一样——我跟你说步队,这口供编得就跟写小说似的,还是地摊上五毛钱一本三块钱两斤的那种,白送我都不要看。”蔡麟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凶手跳河后,何星星才意识到年小萍已经死了。他又惊又怕,不敢碰死人,更不敢去僵尸跳河的地方看个究竟,于是冒着大雨连滚带爬跑回家之后抱着被子哆嗦到天亮,第二天大清早,才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跑去报了警。”
“——昨天清早报的警。”步重华敏锐地问:“为什么到今天才出警?”
“嗨!这可就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喽!”蔡麟一下来了劲,故弄玄虚地问:“您知道何星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吗?”
步重华眉梢一剔。
“从小留守儿童,爹不亲娘不爱,高中退学没毕业,未成年闲散人员,当地人见人嫌的一个小痞子,标准少年犯预备役。小岗村派出所上到警长下到警犬一共也就五个编制再加仨辅警,全都知道这是个不着四六的东西,根本没人听他那套恶鬼杀人的鬼话,直接就给轰出来了。”蔡麟摇头叹了口气:“轰出来以后呢这何星星越想越怕,怕警察不相信世上有鬼,更怕破不了案直接抓他顶罪,于是就决定背井离乡,一跑了之。但跑路需要有钱有身份证才能买票,他又没钱;所以他干脆推了邻居家的摩托车,沿高速公路一路北上,下高速的时候被交警盘查,吓得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直接给扭送到了才英区派出所……”
简直是一场闹剧。
“才英区派出所每天光刑事案就要出好几个现场,根本没时间理他这么个偷摩托车的小煞笔,往监室一铐就不管了。结果当天晚上何星星又哭又闹一宿没安生,非要说有鬼来跟他索命,还缩在墙角里抱头哆嗦求鬼饶他一命——嘿,第二天牢友就从善如流地把他给举报了,说这小子身上有命案,还问举报他能不能争取立功表现。”蔡麟差点乐出声来:“这不,要不是牢友思想觉悟高,这雨夜僵尸杀人跳河的都市传奇到今天还不一定案发呢!”
数米之外就是何星星口述中“恶鬼”跳河的地方,河滩上被警戒线拉出了一长条禁区,几名痕检员正拿着物证袋蹲在地上,一块块翻检泥土与碎石。
步重华无声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思考什么,很久都没说话。
“我说,老板,”蔡麟等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问:“您不会真相信这个地摊文学都编不出来的僵尸杀人案吧?”
“……”
步重华反问:“你说呢?”
“我?我当然不能信啊,我们共产|党|员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和无神论者!”蔡麟一挺胸,十分成熟老道地说:“我看八成就是何星星自己做的案,你看那偷车跑路的智商,也就能编出这种水平的故事了。回头让咱们法医验一下被害者的子宫内容跟阴|道擦拭物,这种类型的案子我从警五年,今儿这是第十八起,犯罪动机从来就没跟男人那不争气的下半身脱开过关系……”
“我不这么认为,”步重华打断了他。
蔡麟一愣:“啊?”
高处河堤上,二十来个民警正来回忙碌,拍照取证。好几辆警车头尾相连,铁架床上的尸体被裹着黑布,停放在打开的后车门边。
“或许他没撒谎,”步重华低沉道:“那个所谓的恶鬼杀人,倒不一定是假的。”
蔡麟嘴巴张成一个“喔”字型,满脸三观被刷新的表情:“为、为什么?”
“因为……”
步重华突然瞥见什么,声音猛地顿住。
——不远处警车边,有道侧影站在离铁架床两三米远的地方,一手夹烟,一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凝视那人形轮廓的黑布。
是吴雩。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连尸体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关系户,终于像是终于从体内积攒起了某种勇气和力量似的,缓缓抬脚走上前,站定在铁架床边,然后伸手拉开了尸袋拉链。
步重华一直专注观察吴雩的每个动作,甚至连蔡麟探头探脑的好奇打量都没有理睬,这时突然拔脚就往上走。
“唉老……老板!”蔡麟没叫住,赶紧踩着乱石滩乱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随着拉链拉下,裹尸袋发出轻微摩擦声响,垂到了铁架床上。
年小萍毫无瞳孔的眼呈一片灰黑,猛然跳进了吴雩的眼底。
“害怕啊,小哥?”突然身边有人笑问。
吴雩一抬头,还以为是哪个警察,定睛一看却只见是跟派出所法医车来的殡仪馆司机,正百无聊赖地从车窗里伸出个脑袋来,笑嘻嘻跟他搭话。
才英区派出所虽然是个大所,但因为辖区偏远,在一级派出所中算比较穷的那种,说要建新型解剖室说了好几年,却到现在都没建起来,每次一出命案法医就得从殡仪馆找司机来拉尸体,然后再提溜着箱子跟车去殡仪馆做尸检。
这司机拉过的尸体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早就做熟了,在命案现场又不能下车去乱走,好不容易抓到个人来聊天就很高兴:“哎,小哥你说你一条子,怎么还怕看死人呢,没见过呀?”
吴雩苦笑起来:“见过。”
“嗨,那你就是见得不够多!像我,成天就跟这打交道,早就跟看冻肉一样没感觉了,半夜里一人儿拉车完全没问题!”司机得意地摆摆手,又问:“那像你们这样的警察,见过多少死人哪?”
“……很多。”
“很多是多少?”司机大拇指冲自己点了点:“我见过的能组一个营!什么样儿的都有!你呢?”
“……一个军吧。”
“啊?”司机大惊:“你吹牛呢?”
吴雩不置可否。
“那你都见过这么多了,还怕毛啊?”
“越多越怕。”
“啥,啥意思?”
司机大惑不解,吴雩却只在他的瞪视中平淡地拉了拉嘴角:“见得越多,越知道那不是一滩滩冻肉,而是一个个人,怎么可能不怕?”
司机满脸你在说什么云里雾里的表情。
吴雩也没多解释,自嘲地摆摆手:“是我越活越回去了。”然后拉上了裹尸袋的拉链。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修长,指尖带着微微粉红的手从身后伸来,松松抓住他的手腕往下,就着这个姿势迫使他再次将裹尸袋完全拉开了。
吴雩头一抬,身侧竟然是步重华。
司机见领导来了,立马嘿嘿赔笑两下缩回驾驶室,还没忘给吴雩丢了个同情的眼神,那意思是偷懒摸鱼被领导抓包你还是赶紧自求多福吧。
然而步重华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跟司机聊天似的,唤了声:“蔡麟。”
蔡麟哎了声,偷偷冲吴雩使眼色叫他快溜。
“——你别走,”步重华像是脑后长眼,突然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吴雩只好站在了尸体边,不知道是不是吴雩的错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传来,安抚了他刚刚躁动的神经 ,旁边作为Beta的蔡麟显然没有闻到这股香味,依旧如常的看着步重华等下一步
“我说何星星不太可能是凶手,是因为这个伤口。”步重华戴着手套,轻轻揭开年小萍胸前虚掩的衣襟,指着心脏上方已经腐烂的刀口,只见周围皮肉灰败发胀,被雨水冲刷得毫无血迹,散发出一股极其浓重且难以言喻的味道。
“凶器从肋骨缝隙间向下刺入,直取心脏,长三点五厘米左右,深七点五厘米,从形状来看应该是一把双刃利器。双刃刀在劈刺中非常容易造成细小伤痕,但死者皮肤上却没有试探伤、抵抗伤、挣扎格挡造成的划伤,双手及手臂内外侧都没有任何条件反射挡刀留下的痕迹,衣物布料破口平滑且周边完整,这说明什么?”
蔡麟认真地托腮倾听,吴雩也没吭声。
“——首先,年小萍确实是在毫无防备、很可能惊呆了的情况下被一击毙命的。其次,凶手非常熟练且力气极大,杀人的心理素质极其高,不可能是个事后慌不择路偷邻居家摩托车逃跑还被交警抓住了的小混混。”
吴雩目光微动,只见步重华放下年小萍冰冷的手,重新拉上了尸袋。
玫瑰香也随着动作消失
“那,那您不会真信那骷髅杀人的口供吧?”蔡麟还是很犹豫:“这作案过程也太扯了……”
“蔡麟,你得记住一件事。”步重华说:“很多时候目击者的口供与事实大相径庭,但那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描述了真相。”
蔡麟的表情更迷惑了:“也就是说——”
“步队,步队!”这时廖刚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远处走来,大声道:“我让才英区派出所把目击者提过来辨认现场,现在人已经到了!”
他们几个人同时扭头望去,只见一辆警务车停在河岸边的石滩上,刑大队长亲自带两个辅警押着一名少年,把他扯下车,远远往这边走来。
“那就是何星星,看着不高吧?差俩月才满十八。”廖刚摇头一哂:“幸亏没成年,我听小岗村派出所的人说,这小子将来十有八九是个要‘上山’的主儿,看守所都留不住他……”
步重华正打算上前几步却被吴雩抓住了手腕,步重华顺着力一回头,只见那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连唇色都尽数褪去,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吴雩微微皱眉,下一秒步重华就被拉进了他怀里
“玫瑰,是你”步重华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此刻的逾矩行为甚至没有让步重华感到生气,他甚至有些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你鼻子出问题了吧?”步重华抬起头看着吴雩,耳尖通红
吴雩轻笑一声,放开了步重华,双手搭在步重华的肩上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说:“隔着抑制贴就别放信息素了,你看你脸都白了,我还没闻到多少,下次记得把抑制贴撕开点”
话音刚落,只见那少年突然一个趔趄,望见了警车边铁架上的尸体,直勾勾站住了。
“干嘛?走啊!”辅警不耐烦呵斥。
“……年……年……”何星星嘴里咕哝出几个音符,突然抱头大叫,连滚带爬往后蹿:“鬼!鬼!有鬼!”
众所周知,陆光,体重70公斤
但从医院和英都篇中的裸照中,看得出,陆光身上没长什么肉
那么肉去哪儿了?
当然是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比如说,屁股或者大腿
是但我们经常,看见陆光穿短裤
陆光的腿是非常细的
所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肉长在屁股上
PS:程小时你真是好福气(`Δ´)!
众所周知,陆光,体重70公斤
但从医院和英都篇中的裸照中,看得出,陆光身上没长什么肉
那么肉去哪儿了?
当然是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比如说,屁股或者大腿
是但我们经常,看见陆光穿短裤
陆光的腿是非常细的
所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肉长在屁股上
PS:程小时你真是好福气(`Δ´)!
怀孕的他(楚韩)
手里拿着千斤重的检查单,韩越第一次感觉到无措,说实话,他不想要,无论是现在他和楚慈之间的关系,还是自己能不能承担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都表明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但这是两个人的事情,韩越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心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孩子,是楚慈最后一个有血脉的亲人。
如果打掉,楚慈应该会很失望吧?
……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韩越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在楚慈的犹豫间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是不是挺想要的?”
楚慈站在阳台处,闻言抬头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是一条生命,我是想要……但,我觉得,我们不适合作父母……...
手里拿着千斤重的检查单,韩越第一次感觉到无措,说实话,他不想要,无论是现在他和楚慈之间的关系,还是自己能不能承担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都表明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但这是两个人的事情,韩越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心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孩子,是楚慈最后一个有血脉的亲人。
如果打掉,楚慈应该会很失望吧?
……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韩越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在楚慈的犹豫间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是不是挺想要的?”
楚慈站在阳台处,闻言抬头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是一条生命,我是想要……但,我觉得,我们不适合作父母……”
韩越已经明了,既然楚慈犹豫不决,他就替人做这个决定,他年纪也不小了,怀这个孩子也算的上晚,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以后身体机能会更不适合。
其实他觉得楚慈可以把那个我们的们去掉,明明是他这个疯子不适合做父母,楚慈又聪明又好看,性格也很好,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
所以,韩越直接通知楚慈似的开口,
“那就要吧,来都来了,还能不欢迎?”
……
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楚慈突然惊醒,没有看见身边的人立马爬了起来,卫生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他蹙起眉,轻轻敲了敲门,
“韩越,你怎么样?”
没有人回应,水流声响起,过了一会,门应声而开,韩越拖着无力的身体勉强撑着门,压下喉间没完没了的恶心感,虚弱的求助,
“没力气了,帮我一下……”
楚慈连忙撑起人的身体,小心翼翼扶着人坐下,又马不停蹄去厨房里倒了杯温水,
“喝一口”
余光瞥见楚慈紧蹙的眉心,韩越诡异的升起一股委屈的情绪,嘴唇在贴到玻璃杯的瞬间移开,倔强的闹起了莫名的脾气。
他不说话,楚慈有些不明所以,
“不想喝?那吃饭吧”
心里刹那间的期待啪的一下摔成了碎渣,韩越有些受伤,委屈的情绪越滚越大,但被他极力抑制住了,他清楚冷静的将这突然的躁动情绪归结于“不正常”的一种。
他差点忘记了,自己好像是个精神病来着……
“没胃口?”在韩越快把碗里的粥给戳烂时,察觉到人不对劲的楚慈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从刚醒来到现在眉心就没松下来过,一股惆怅始终浮在心头,难受的紧。
韩越愣了一下,反应有些迟钝,自从他怀孕以后,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了,但楚慈隐隐约约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事情。
别扭的关心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摆手打断了,
“你先忙去吧,我等一会吃完自己收拾”
韩越后知后觉的清醒,刚刚那种委屈倒是没有必要,毕竟孩子是他自己要的,楚慈这段时间已经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忙的都有了黑眼圈。
他贴心的话让楚慈眉宇间的沟壑越蹙越深,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韩越把自己和他之间划分了一条明显的界限,从怀孕之后这个界限越发的清晰。
但他不知道怎么办,久违的感觉到无助,这种不受控制的走向,让他有些发慌。
“韩越……”
楚慈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谈谈,而不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一天是一天。
但韩越回避了他的话,
“我吃好了,去洗碗,你先去忙吧,晚上别熬夜了”
楚慈的话被韩越挡了回来,看着人的背影再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知道韩越想要什么,可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东西,他怎么去给予别人?
一切再次归于平静,楚慈叹了口气走进书房,刚刚韩越的话提醒了他,确实不应该熬夜了,韩越的年纪也不小了,养育一个孩子是很耗精力的。
即便韩越不说,楚慈也能敏感的发现一旦自己不在人身边,韩越就会睡不安稳,以前不会这样。
“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楚慈笔都歪了一下,心脏突兀的快跳起来,站起身来小跑着赶去厨房。
“别动,我来”
楚慈突然出声吓的韩越身体一颤,半下蹲的姿势就卡在原地,抬头愣愣的看着楚慈难道急切的样子,
“怎么了?”
楚慈喘匀了几口气,扶着人的手臂把人带了起来往沙发上坐,拿起扫帚的一刻,敏锐发问,
“干嘛用手去捡?”
韩越想起身的动作一顿,一句我来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颇为难受,半天也没找到合适回应的理由,他有些萎靡,
“我……我没想那么多”
楚慈也没有揪着不放,清扫完余光瞥见人又想往厨房钻,给人拦住了,
“我来洗,你做着别动了”
韩越明显心事重重,不然也不可能打碎碗,刚刚手直愣愣的就往玻璃上拿的动作,足以令楚慈心有余悸。
所以他不会允许人继续洗碗,坚定的站在厨房门口一步也不退让。
韩越耸了耸肩,识趣的放弃了和人争论的想法。
晚上睡觉韩越自己涂着精油,楚慈洗完澡进来时直接从人手上将精油拿了过来,倒在手上轻柔的给人涂抹着。
韩越瞪着眼睛,不认识人一样的,
“你干嘛?”
楚慈头也不抬,专心致志,
“你把被子来起来盖着点”
“哦”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他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的话题,韩越怕自己轻易开口惹得人不开心,索性就不说。
楚慈本就不是什么喜欢找话说的人,他并没有觉得寂静的空气有什么不对,更没意识到韩越的不对劲。
所以在出事那一天,他甚至是诧异,韩越的电话打过来一瞬间,他是有一瞬间愣神的,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很少联系。
“喂,我在医院,你……你来一趟吧,情况有点不好……”
因为他们前几天发生了一次争吵,韩越单方面的,人激昂的控诉自己太过冷漠,楚慈有些忘记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他想了想,才想起来,他说,
“我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对,我们之间本来也不是多亲密的关系”
话一出口,空气滞停一样,韩越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人愤怒的踹了一叫桌椅,怒气冲冲拿着手机跑了出去,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