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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折枝

【妙知】求婚失败的典型案例

论坛体摸一下鱼,7K5一次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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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一下,你们有没有人知道怎么求婚?

【 用户 Paradisaea 于 一周前 发表主题】

我实在是想不出新的法子了,只能虚空求助。先简单介绍一下基本情况,我本人是妙论派的,我的求婚对象,下文就叫他H吧。知论派,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我们有个四岁的女儿,差不多六个月后会迎来第二个孩子,我想在孩子出生前跟他正式结婚。


在今天前,我大概求过七八十次婚,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吧,一次也没有成功。


H是个顶顶固执的人,他不想结,就一点不给人余地。要是只有我...

论坛体摸一下鱼,7K5一次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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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一下,你们有没有人知道怎么求婚?

【 用户 Paradisaea 于 一周前 发表主题】

我实在是想不出新的法子了,只能虚空求助。先简单介绍一下基本情况,我本人是妙论派的,我的求婚对象,下文就叫他H吧。知论派,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我们有个四岁的女儿,差不多六个月后会迎来第二个孩子,我想在孩子出生前跟他正式结婚。


在今天前,我大概求过七八十次婚,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吧,一次也没有成功。


H是个顶顶固执的人,他不想结,就一点不给人余地。要是只有我自己就算了,可我没法跟孩子们解释,说我们是室友关系吗?未免太荒唐了。


我们认识挺长时间了。从前刚刚成年没多久的H要好应付得多。那时我喝一杯酒就会醉,拉着自己学弟说即使毕业也不想跟你分开。


H说表白不算。语言只能作为一种宣泄情感的工具,不能算得上是有力的证明方式。我问他怎么才算数,他没回答。


我第二天向虚空终端提交了建立学术家庭的申请报告,写了足足一晚上,用最标准的论文格式证明为什么我们应该组建家庭。H坐在我对面读我写的报告,他从我完美的作品里挑出了至少十个错误,那可真是个不详的预兆,我当时就该知道我们合不来——后来我跟他大吵了一架,我向教令院递交了申请撤销的新报告,从那以后,我们大概有七八年再没见过面。


再往后,我们机缘巧合又住在同一屋檐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间的关系,前男友?分手复合?谁也没提过要重新在一块的事,但我跟他确实不怎么清白。后来我搬到邻近的地方去住,H没挽留。我去沙漠出差走了三四个月,回来时的接风酒也没有他。


我怕他出事,就拿着钥匙回家去,门没换锁,H看见我进来也不动弹,还是像平常那样靠在他的沙发上看书。我有点儿生气,倒好像我每一步的行动全给他料中一样,H半点不惊讶,也没有要欢迎我或者赶我走的意思。


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他的书抢过来。如果那天我没那么做,我真不敢保证后来H会不会告诉我。他说他会,只是我出差去了一时联系不上,但我在这件事上可没那么信他。


——他在看育婴指南,密密麻麻做了半本书的批注。


我挺难形容我当时的感受。我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因为我在半年前不仅没有戒酒,还拉着H跟我一起喝?是他把这么大的事隐瞒了我好一段日子,又或者是我自己——从这孩子存在开始,我一天也没照顾过他。


他说那有用吗?你难道还能从沙漠深处飞回来?


你们看,他这个人不仅关注的重点不对,还过分得不近人情。


我跪在地上跟他求婚,九月初的地板有点凉,盛在我手心里的只有月光。现在回想起来丢人得要命,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都说了什么话,只记得大概意思是想请他跟我结婚,让我成为孩子在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H倒是有点要笑的意思,他一边说不,一边放下书来抱我。我拉着他一起倒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软绵绵的像一场梦。H当然从来不是个温柔体贴得任人欺凌的家伙,恰恰相反,他理智,敏锐,疏离且客观,能抽离于外考虑到事物的方方面面也就意味着他什么也不在乎,但他那时候躺在我肩膀上,银灰色的碎发也有点像月光。


后来那个沙发角落变成了我女儿的专属,连H也抢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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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少女伊莉亚特 回复于 7日前】:

楼主不觉得自己的叙述里矛盾很多吗?你问的是“怎么求婚”,但看起来你似乎根本不需要这个步骤……H不同意跟你结婚,但跟你住一起,还愿意怀第二个孩子。你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不好。


【Paradisaea 回复 名侦探少女伊莉亚特】:

我们不算关系不好……当然可能也算不上关系好就是了,不太好说。H没我不行的,指望他养活自己说不定会一整周都只吃一道菜吧,而且他脾气也坏,虽然睡着之后也会挺可爱。


忘记说了,H有午睡的习惯,最近睡得更多点。我昨天拉着他一起,他说他早就成年了不用我哄——我又不是在哄他!明明我年纪比他大,偶尔依赖我一下也不可以吗?


睡醒起来的时候外面天气昏昏沉沉的,似乎是刚下过了一场昼雨。我抱着他问如果我去枫丹璃月出趟长差,他会不会想我。


H说他不会想。但我女儿还小,不能离开我太久。


这人也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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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枣椰蜜糖打折出售 回复于 7日前】:

我完全同意楼主不需要求婚。


或者说,H一直拒绝可能是有什么隐情?仅从楼主的描述来看,我觉得你拿个塑料戒指去,H都会同意跟你结婚。


楼主方便说说你们要第二个孩子的理由吗,特别是H那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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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aea 更新于 5天前】:

似乎有人好奇我们为什么会要第二个孩子。


我之前也提到过,我求婚失败过很多次,多得我自己都难以计数。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十五周年,我本来以为看在纪念日的份上,说不定还有一点成功率——但是没有,H说拒绝的音调和音色都和从前一模一样。他跟平时没区别,前一句说着不跟我结婚,后一句就转到孩子的美术课作业,总之没一个字让我高兴。


按照平时习惯,我在睡前是会吻他的。H比我睡得早,我有时候忙工作,就会先亲一会儿,等他睡着再去工作间。但那天我不想做这个步骤。


他关掉我们卧室的灯,问:“你还是没有安全感吗?”,然后吻了我。


H什么措施都没有做。几周以后,我桌上就多了张孕检报告单。他说两个孩子就够了,最多再加一只猫,这是他接受的极限。他还说这个的性格和上一个不同,容易被我宠坏,叫我收敛点。


怎么可能。我很会教小孩子的。我女儿不是被我带得很好吗。


但这个孩子对我的需求度确实很高。H被闹得没办法,原本的阅读时间也都让我坐在他身边,尽可能多地安抚他肚子里的小家伙。他说他怀女儿的时候 “没这么麻烦,看来这个是遗传某人的性格更多”,又把我气得不行,我在他眼里就是个麻烦精吗?这就是他不肯跟我结婚的理由?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有没有人来帮忙想想求婚的新方法,如能成功,必有重酬。我的老客户付款都习惯了直接划到H账户上,可能要等到我接新订单时才有钱可付。不过我不会食言的,一旦有了入账,马上就会付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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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吉祥草王大人保佑论文通过 回复于 5天前】:

所以说,楼主和H没有结婚,但你们只有一本账?那你的日常开销怎么办,H给你和你女儿一起发零花钱?


【Paradisaea 回复 小吉祥草王大人保佑论文通过】:

没那么夸张啦,我也没穷到那种地步。


给他管帐是因为以前他找我要房租,还要孩子奶粉钱,营养费,置装费,我一气之下就把收款账户换成他的了,刚巧还能省下一笔手续费。


实际上我们家日常采买都是我在做,H懒得管这些,名义上走他帐而已。我只是怕我付费求婚的事情败露,倒不是没钱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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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蓬蓬呜呜果 回复于 5天前】:

妙论派和知论派,少年初识,相伴多年……楼主的故事让人想起某两位不适合在这里写出名字的优秀前辈。那两位前辈已婚多年,感情甚笃,刚好可以给楼主当个参考。


知论派那一位大家是都听闻过的,前辈本人不喜欢出头,但没人真会认为他像表现出的那样低调平凡。在净善宫工作的人应该都知道,前辈桌上从来也不爱放摆设,但这么多年以来,他自己的家庭合照永远放在办公椅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照片一年一换,但主角永远没变过。


我刚来工作的时候,觉得照片上的人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可看见真人才发现,那位妙论派前辈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得多。我跟他在走廊撞见,我不小心把文件撞散了,他想也不想地蹲下身来帮我收拾,还替我们所有人把办公室重新设计整理了一遍,忙里忙外干了一下午,一分钱也没有收。


再熟悉一点的时候,他会把自己烤的饼干和甜点带来分给大家吃……哎呀我忘记说了,他确实常来净善宫,有时候带着他女儿,如果时间早些的话就不带。知论派那一位下班时间是没有准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踪影,但那位妙论派前辈却总能精准无误地抓到人,这大概是他们之间独属的某种默契。


“先接你,再接她。” 每当这时,前辈漂亮的脸上总有一种近乎于得意的神色,他会穿过整条走廊,自然而然地去牵他恋人的手,用一种柔软的,近乎于蜂蜜水一样的声调叫他爱人的名字,“……回家啦!”


那位妙论派前辈和我们聊天的时候大概每隔一百个字就会提到他伴侣的名字一回。不像是结婚好多年,倒像是一直处在恋爱期一般,被我们说他太黏糊还会争辩说XXXX(那位知论派前辈的名字)就是得这么对付才能起效果。


好吧,这也没法反驳,毕竟他们才是合法伴侣。


【Paradisaea 回复 咚咚蓬蓬呜呜果 】:

谢谢回贴。我会……呃……作为参考的。

【咚咚蓬蓬呜呜果 回复 Paradisaea】:

不用谢啦。希望你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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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稿死也不改版 回复于 4天前 】

如果没猜错的话,楼上说的某一位算是我的学长了……说是学长,实际上我连听他讲课的位子都要跟学弟学妹抢,人各有命,唉。


学长算是我们这行难得的成功典范了吧。作品多声誉好都先不提,最让人羡慕的是早早顺利结婚成家,这么些年都一直安安稳稳。


有回他讲课讲到一半,他家那位忽然敲门,说自己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没法带孩子去。学长也是熟练地蹲下身抱起他女儿,把小姑娘放在第一排角落里的位置,一边看孩子一边继续给我们讲榫卯结构 的二十种典型应用实例。


学长家女儿真的很乖很可爱,在课堂上几乎不出声,但眼神是一直停留在她父亲身上的。课间休息的时候,年纪小的学弟学妹都忍不住要把随身带的零食给小姑娘吃逗她开心,大半都被学长推拒了。


“XXXX(我不敢写出名字)不许她吃太多甜食。” 学长看上去挺习惯拿他家里人当借口,“你们别惯着她。”


但实际上学长自己才是不守规矩的那个。有好几回我看见他在办公室里抱着他女儿,跟她分着吃同一块小蛋糕。幼儿园离教令院挺近,所以学长从不拖堂,他得踩着时间去接孩子放学,春秋两季偶尔有晚上的讲座,他也会带着孩子在广场旁边消磨一会儿时间。


他家里那位大多时候是不在的,在的时候也只会拿本书坐在树下。他们家小姑娘倒是很喜欢凑在旁边一起读,学长会把位置让给他女儿——他自己有时候会拿起笔画些速写,又或者什么也不干,再或者给路过的学生答疑解惑。他挺少拒绝找他寻求帮助的人,无论是理论问题还是实践困难,他多半是会想个法子出来帮忙的。


说到这儿我才发现下学期没有他的排课,据说是要照顾家庭所以申请了半年暂休假。说起来他女儿出生时学长也有段时间没接委托,健康之家有帮助新手爸爸适应角色的系列课程,据说学长是那一届的全科目第一名,甚至还帮忙改良设计了许多辅助用具。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这么有能力还顾家,所以才结得到婚……楼主可以参考一下成功案例。


【Paradisaea 回复 最后一稿死也不改版 】:

我也是妙论派的,没那么夸张啦。总之谢谢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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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璃月 回复于 4日前】


我建议楼主打直球试一试,也就是说直接问H喜不喜欢你。


或者你可以试着突然袭击,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亲他一下或者尝试抱抱。人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反应是最真实的,如果他没有攻击或回避你的意图,就证明H绝对不讨厌你。


【Paradisaea 回复 风起璃月】:

呃……什么叫没注意的时候?我好像挺久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了。


他不反对就是没有意见。如果他需要不被打扰的阅读或研究时间会自己主动跟我说的,平常在客厅或者我们家卧室的时候就是都可以,他不在乎。


那个问题我也尝试过了,答案你们肯定不满意。我昨天好不容易等到我女儿去做作业的间隙,缠着H问他喜不喜欢我。


他说一般吧,也不是很喜欢。


我很不高兴,把果盘切得零零碎碎——爱吃不吃!都是给他惯的。


他说我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抓紧考虑肚子里这个叫什么好。


我这不是全都在想着跟他求婚,怎么叫胡思乱想了?H是不是永远学不会好好说话?他就不能直接承认吗?


……算了,我早该知道我不能对他要求太多。


后面的事不太适合对你们讲,但总之他最后还是说了我想听的话——所以这件事就算了,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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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鸟与无尾鱼 回复于 3日前】:

我怎么感觉楼主才是在家里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的那个……


除了没结婚,H对你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宠得不行要什么给什么,这如果都叫“不是很喜欢”的话,我没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定义“喜欢”的。


【Paradisaea 回复 陆行鸟与无尾鱼】 

什么叫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才没有!!!!!


H的衣服是我在挑选搭配,住的地方是我在打扫,他那么多绝版书都是我在保养维护赶虫子,写完的笔记是我在整理,东西坏了我来修,连睡觉都是要我哄一下。


他前段时间吐得厉害了外面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吃,午饭都是我做好打包给他送办公室。我们家明明都是我在被他欺压,一点儿也不公平,只有我女儿偶尔会给我主持公道。


但她要的小饼干一次比一次多了……我怀疑H马上就会发现她蜡笔盒里藏的糖都是我给的。唉,我还没想好怎么瞒过去。


【三十万摩拉求购古须弥水文考 回复Paradisaea】:

绝版书?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多年前出版的纸质书?


如果是的话,把书交给你和把命交给你也没什么区别。


【 Paradisaea 回复 三十万摩拉求购古须弥水文考】 :

是。


他干得没我快也不如我细致到位。我之前搬进他家的时候发现他好多书上还留着没毕业时我给他做的养护痕迹。我们没见面时他又买了快一屋子,我干了小一个月才做完。


【三十万摩拉求购古须弥水文考 回复Paradisaea】:

……祝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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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为论文失眠 回复于 3日前】:

明天大巴扎有演出,楼主何不约H去看妮露小姐跳舞顺便求婚?须弥城里最著名的求婚不就是在祖拜尔剧场发生的吗?楼主借鉴一下说不定马上就成功了。


【 Paradisaea 回复 没有人会为论文失眠】 :

……什么最出名的求婚?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妮露小姐专场票价五万摩拉先到先得 回复 Paradisaea】:

你到底是不是须弥人?


就是这栋楼里提到过的那位妙论派建筑师和知论派原代理大贤者现书记官。当年那位建筑师先生包下了全场工作人员各自十分钟时间,请他们每人替他向书记官先生送一朵花。


剧场闭幕的时候,观众席上方飞过一台叫做“梅赫拉克”的机械装置,它停留在舞台上方,触动机关,于是天幕之上展开巨大的漂浮羽翼,从那之中降下无数鲜艳明丽的花朵。


花朵覆盖之下,观众们的座位旁边一只只飞出灵动如生的蝴蝶。它们旋转着飞向舞台中央,像海中的漩涡和天上的流云,一片一片不同的色彩在不断地流动和飞舞中构建出极致美丽的韵律,而建筑师先生就跪在舞台正中央,瑰丽绝艳的眼眸像是水中倒映的红宝石,一直一直看着观众席上的某一个人。


以在场观众的话来描述——“宛如神迹”。


实话说,我们没听到建筑师先生都说了些什么,也没听到书记官先生的回答。但猜也能猜得到结果,没满一年他们就抱着孩子重新来看演出,那女孩儿长得可爱性格又好,妮露小姐当时都等不及要抱她了。


据说那位著名建筑师先生后来拿出了两个月收入抵债还重新装修了一遍祖拜尔后台当还礼,但这钱花得很值,所有观众都记住了那场演出。我到现在还对他跪在蝴蝶海中求婚的样子记忆犹新。


如果你还不清楚的话可以在演出结束后到后台找我聊聊,我还真乐意讲讲当时的事。


【Paradisaea 回复 妮露小姐专场票价五万摩拉先到先得】:

非常感谢,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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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disaea 更新于 1日前】:

演出结束了,求婚没成功。这倒也不意外,他拒绝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睡不着上来和大家聊聊天,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那位妙论派建筑师和艾尔海森结婚了。我特地查了一下,这两个人无论哪个都没有在公开场合承认过他们已婚吧。


【请希娜小姐和我结婚 回复于 1日前】:

你说他们没结婚,倒还不如说希娜小姐明天就同意会和我在一起。那可是被小吉祥草王大人亲口认证过的伴侣关系,那场求婚仪式后不久就是花神诞祭,书记官代表知论派向小吉祥草王大人献上祝福,她当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花车上说:


“谢谢,也祝你家庭幸福哦。”


她都这么说了,艾尔海森书记官怎么可能没结婚。而且一向稳重的大巡林官也说了,艾尔海森要是跟别人结了婚,兰巴德酒馆和净善宫总得炸一个。既然这两个地方都没炸,那肯定就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那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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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disaea 更新于1天前】:

先别管那些,须弥的自助查询工具是不是出问题了……


系统显示我是已婚状态,H也是。结婚时间是十五年前,我向教令院提交申请报告的那个晚上。报告上显示申请当晚就通过了,H只签了“同意”两个字……他当时不是提了一大堆意见吗??!怎么可能当场同意?!!


这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须弥法律小助手


【须弥法律小助手 回复 Paradisaea】:

尊敬的Paradisaea 先生,您好,您的个人信息状态并无异常。


按照现行婚姻审批制度,伴侣关系需双方同意后方能由系统自动撤销。您尚未申请人工服务,由于流程超时,您于十五年前提交的撤消申请已归入档案室。如需索取原件,请依照流程咨询现任书记官。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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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ittle Bird 回复于 刚刚】:

好啦好啦,这个楼就由我来结尾吧。我年纪还不大——有些词儿还没学会,大家见谅。


你们认识的楼主,以后叫他K先生吧,也是我父亲,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儿迟钝,特指在感情方面上的。


K先生和H先生在学生时代结婚,至今为止已经十多年啦。我当然是在婚姻关系里的,在双方的爱与期待中出生和长大的孩子。虽然过程有些波折和坎坷,但总体而言是个关于成长,等待,爱与幸福的故事。


——这是H先生告诉我的版本。偶尔K忙起来的时候,是他负责从幼儿园接我回家。K给我讲过的故事很多,而H只给我讲过那一个,关于我如何诞生,如何成为他们女儿的所有历程。


在故事的最后,主角们终于意识到了对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于是幸福快乐地——偶尔会吵吵架但依然很爱对方地——生活在了一起。K偷偷跟我说他其实一直很感激H选择把我留下,而H说那不是一个选择,而是预期之内的,必然发生的结果。


我也曾经有点好奇H为什么不答应求婚。照我看来,他们早就在一起啦,难不成是他喜欢看K得不到承诺后瞬间失望,又在一个漫长的吻或抱抱后被立刻哄好的样子?


H说那也不全是,他主要是想看看K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他当年并没有同意解散学术家庭。毕竟教令院里也不全是疯子,他们不会给来自不同学院的两位学者分配一套共同住宅,除非这两个人在虚空系统里本来就是伴侣关系。


在须弥的现行法律里,同一对伴侣不能结两次婚——这就是K为什么一直无法求婚成功的原因,法律不允许他超出正常范畴内的愿望。


如果我同意不把这件事告诉K的话,H就同意假装不知道K偷偷往我书包里塞柠檬薄荷橘子糖。


……大人都是这么不坦诚吗?


好吧,总之,它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关于两个不那么坦诚但足够幸运的学者,在一小部分磕磕绊绊和更多的爱与宽容里养育了我的故事。聪明人常常在感情里变成笨蛋,变得还不如小孩子,但好在他们真的,真的非常喜欢对方,比我对柠檬糖和研究读本加起来还要喜欢。


而这就是我降生于此的理由。


END

delulu

跟上次的狗狗斐是一对。∩⸝⸝∩

跟上次的狗狗斐是一对。∩⸝⸝∩

揽雀尾(接数据显著)

【厄夏】今日清明不宜上坟03

*假死转生成为网约车司机的夏师傅在清明节半夜一不小心接到了全副伪装偷偷给自己老师上坟的黑厄。

*非典型现代wfls设定

*有的人看似黑化实则不然

*有的人看似正常实则人格分裂(?)


(爆肝14K居然还没写完八年前的一个晚上……)

(迫害同僚最晚的一集)


03



八年前那个夜晚,不论是对白厄,还是对那刻夏而言,都是一段相当难忘的经历。

那刻夏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刚从元老院的监狱里被人捞出来就经历了追杀,一路狂飙为了给自己提神还炫了两瓶白的,结果因为喝太猛回家直接吐到天昏地暗不省人事从此患上了酒精ptsd。

白厄则更为复杂,除却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全程参与了上述事件之外,他...

*假死转生成为网约车司机的夏师傅在清明节半夜一不小心接到了全副伪装偷偷给自己老师上坟的黑厄。

*非典型现代wfls设定

*有的人看似黑化实则不然

*有的人看似正常实则人格分裂(?)


(爆肝14K居然还没写完八年前的一个晚上……)

(迫害同僚最晚的一集)


03



八年前那个夜晚,不论是对白厄,还是对那刻夏而言,都是一段相当难忘的经历。

那刻夏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刚从元老院的监狱里被人捞出来就经历了追杀,一路狂飙为了给自己提神还炫了两瓶白的,结果因为喝太猛回家直接吐到天昏地暗不省人事从此患上了酒精ptsd。

白厄则更为复杂,除却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全程参与了上述事件之外,他还在那一夜第一次体会到试图与老师发展禁断之恋的背德感,拼尽全力终于保住了两人的清白,打出评分13.0的carry局。

那一晚可以称得上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情节丰富到甚至可以专门拿来拍一部速度与激情。

白厄负责速度,因为他是新一代黄金裔车神,开车开得很快。

那刻夏负责激情,因为他给自己灌了两瓶白的有点飘,所以开枪崩人的时候崩得很有激情。

这部剧甚至还可以被归位爱情动作片,因为上半场是动作,下半场有爱情,而且差点就要有爱情动作,简直称得上是面面俱到,应有尽有,如果诺贝尔愿意开设电影奖那么这一夜定能拔得头筹。

要说这影片应该从何时开场,那恐怕得从那刻夏被元老院以违背学术伦理道德为由抓进监狱里开始说起——



“元老院这招太狠了!”万敌在电话中恶狠狠地控诉。

白厄也跟着他恶狠狠地控诉:“没错!他们居然冤枉老师!我要冲进去跟他们爆了!”

万敌:“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白厄:“那你指的是什么?”

万敌:“那刻夏的树庭编制要完蛋了,有污点的人过不去政审。”

白厄:“……现在是讨论编制的时候吗!”

“替你活跃一下气氛嘛,别那么着急。”电话那头的人笑着说,“虽然我不在现场,但绝对能想象得出,某人已经在议院门口等一个晚上了吧?估计还是上窜下跳坐立不安,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猴子。”白厄触发了被动,先习惯性跟对方开吵,随后话锋一转,又苦着脸说,“说真的,万敌,如果这次元老院不放人怎么办?”

“凉拌。”万敌发出一声不屑且冷酷的笑声,“我一开始就说了,这么不想你那老师进去,那你和元老院爆了然后把他劫走跑路不就行了?”

“你在撺掇我违法乱纪,我要举报你。”白厄说。

不过等了一会,他像是又能说服自己了,又开始自言自语,“其实,其实也没到那个地步啊……元老院一定是冤枉他的,我知道老师的,他不会那么做。”

“那你在这着什么急?”万敌被他这变脸速度整笑了。

白厄没好气地说:“我吃饱了饭没事做行吧?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我他妈……你信不信我顺着网线跑过来揍你!”万敌又被他气到了,“是哪个王八蛋大晚上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打电话给我,吱哇乱叫说什么那刻夏老师被抓走了让我给他出主意!”

白厄:“……”

万敌:“那我问你,是谁隔着三个时区跟你打了两个小时零四十五分钟的电话?”

白厄:“是你。”

万敌:“那我再问你,是谁第二天要上飞机但是现在还听你絮絮叨叨一堆废话?HKS,我这边可是凌晨两点!”

白厄:“是你。”

万敌:“那我给没给你出主意?”

白厄:“兄弟,干爆元老院真不行啊……”

万敌:“你他妈别管这主意行不行,你就说这是不是主意!”

白厄:“……”

于是气氛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万敌懒得再和他说话,兴许也是困了。而白厄……他更没有心思搭理自己的好兄弟了,他在议会门口走过来走过去,时而看看那紧闭的雕花大门,时而看看议会大楼最上面的时钟,时而又低头去踢台阶上的石子。

他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本是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正和那刻夏在家里吃晚饭,商量着第二天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钟表小子大战大地兽》,结果票还没订完,忽然就有人敲响了他们家的门,喊着“元老院,查水表!”之类的台词就冲了进来,三下五除二把那刻夏铐住就往车上带。

白厄人都傻了。

他知道元老院和黄金裔不太和睦,大概是权力斗争的历史遗留问题,为此阿格莱雅每次都要与凯妮斯在议会上大吵特吵。可是再怎么内斗,至少大家明面上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同僚,破门而入直接抓人这事多少还是有些太抽象了。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想起无数种可能,比如阿格莱雅终于和凯妮斯撕破脸,翁法罗斯要爆发内战了,还是那刻夏克制不住自己嘴巴对着谁一顿输出导致对方公报私仇,又或者黑潮奸细已经渗透进元老院试图统治翁法罗斯……

总之这就是一瞬间的念头,下一秒,白厄就试图把人拦住。

元老院算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想动那刻夏,那他真的会跟这些人爆了的。

可当他站在那些人面前,与他们针锋相对地对峙,甚至手掌已经下意识地朝向藏在腰间的武器时,那刻夏一抬眼皮便把他制住了。

那粉蓝色的眼眸中透着冰凉的光,好像一捧冷水泼在白厄脸上,给他那躁动的灵魂浇了个透心凉。

那刻夏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那时候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了五年,距离那学者将脏兮兮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他捡回来已经过了一千七百多天。甚至看他嘴角上扬或下压了几个像素点,那刻夏便知道他心里的盘算。

也正因如此,元老院一直对他诟病颇多。他们说他哪里算得上是翁法罗斯的黄金裔,他分明只是那刻夏一个人的黄金裔,是那学者豢养的私兵,圈养的一匹恶狼。他们说他只听那刻夏的话,难保哪天不会为了那刻夏与他们刀剑相向。

白厄觉得他们说得其实挺对的。

他是那刻夏捡回来的,他不听那刻夏的难道要听元老院的吗?元老院又没在他失忆迷茫又彷徨的时候天天晚上学大地兽叫哄他睡觉。

于是白厄又退了下去,咬着牙,很不甘心地目送那辆关押着那刻夏的车离开。




临近午夜,空气里弥散开浓重的寒意。

白厄摸了摸被冻得冰凉的鼻子,看向手机里那已经持续了快三小时的通话页面,沉默了半晌,才压着声音开口:

“我和你说实话,万敌,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万敌懒懒地“嗯”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话早有预料。

“我想带那刻夏老师走,离开树庭,离开翁法罗斯,我不想让他待在这。”白厄说。

万敌笑了笑,并不赞同他的话:“我看你这老师没有一点想离开的意思,这地方他可喜欢得紧。”

白厄没说话了,因为万敌说的没错。那刻夏如果要走,没人能拦得住他。外面有的是人给这位学者抛下橄榄枝,就连那恶名昭著的黑潮研究所都试图招揽他。

金子在哪里都倍受瞩目,即便那金子外包着一层足以腐蚀万物的毒液。

所以白厄不理解元老院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有人在外面虎视眈眈,明明这世界暗潮汹涌,明明每一天都是危机四伏,这些人为什么要因为手中这点蝇头小利屡次挑起争端?难道那所谓的权力真的比一切都重要?

或许是出于私心,反正他不希望那刻夏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白厄忍无可忍地说。

“他是个学者,就应该好好待在实验室里做科研,而不是被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电话那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万敌似乎是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很久都没有回答他。

“喂,你还在吗?”白厄不甘寂寞地问。

“在啊,我在想事情。”万敌说。

“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这么天真。”

这次接不上话的轮到白厄了,他眨了眨眼睛,又皱了皱眉头,还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是听错了,最后才问:

“你说谁天真?”

“你啊,大蠢货,你不会真以为那刻夏那家伙是什么善茬吧?”

“……我,我当然知道老师他不是了。”白厄说。

他就算滤镜再厚,也知道那刻夏是个擅于操纵人心掌控大局的人。因为一个普通的学者绝不可能稳坐树庭七首席的位置,这几年他甚至还隐隐有越过瑟希斯成为神悟树庭实际掌权人的势头。

可是正因如此,那刻夏也离那党派斗争越来越近,以至于今天晚上大祸临头,被人扣了个罪名带走调查。

利用不明来源的灵魂非法进行实验,这一罪名已经触犯了翁法罗斯学术伦理的红线,一旦坐实,别说他那树庭七首席的头衔了,有没有头都得另说。

于是白厄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都没关心电话那头万敌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设想有朝一日真到了这一步他应该怎么办,是帮助那刻夏证明清白,还是直接冲进监狱里把人劫走。

如果他是正面人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倘若辩解真的无用,他也不介意不当正面人物,比如做蒙面歹徒去劫狱什么的。

想到这,他的思绪已经开始天马行空如同一只在草原上狂奔的大地兽,肆无忌惮地畅想在那之后的剧情——他带着那刻夏老师亡命天涯,面对元老院的围追堵截,他将那刻夏护在身后,一手拿枪一手持刀,说着什么“退下或者死”之类的台词对着元老院连开三枪,再放一句“三枪足矣”的狠话带着那刻夏老师扬长而去。

哇靠,太拉风了,简直就是救世主级别的,那刻夏老师一定会爱上他的!

或许是他走神走得太过明显,万敌又不太高兴地喊他:

“喂,你这家伙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啊?哦,在听呢在听呢。”白厄心不在焉地回他,然后又克制不住地去想议院里发生的未知。

“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样了……阿格莱雅应该能把他捞出来吧?”他喃喃自语。

万敌:“……”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尖锐的“HKS”。




没等多久,议会大楼上的时钟刚过十二点,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便被人推开。脚步声和说话声搅和在一起,层层叠叠地从那门缝里涌出来。

“我说什么来着,你早晚有一天要因为这张嘴巴吃瘪,要是直接说清楚又何必闹到这时候。大表演家,你现在满意了?”

这声音优雅又冷静,显然来自一位美丽知性的女性,是阿格莱雅。

“他们的诽谤并无证据,我为什么要陷入自证陷阱?如果某天他们怀疑我肚子里藏了机密情报,那我是不是还得剖开身体为自己开脱?呵,荒谬。”

这声音轻蔑又不屑,不知为什么有些沙哑,白厄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

他一把抓住学者单薄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老师,老师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

他的视线落在那刻夏的嘴角,看见那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有一道伤口,显然是刚弄伤不久,结了痂的血迹又裂开,露出湿漉漉的鲜红。

于是白厄立刻暴起,忍不了一点,撸起袖子就往里冲:“他们打你了?严刑逼供还有没有王法了?一群无知的野蛮人!”

“你给我回来。”那刻夏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住。

那粉蓝色的眼眸与他对视了片刻,随后,那刻夏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安抚道:“跟他们没关系,我自己不小心咬的。”

“我作证,确实是他自己咬的。”阿格莱雅抱着双臂,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在查验灵魂的时候咬的。”

那刻夏立刻横了她一眼:“你不说话会变成哑巴吗?”

可这显然是欲盖弥彰,白厄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他盯着那刻夏左看右看,可是仅凭一双眼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肉眼怎么可能看清灵魂呢?

最后,还是阿格莱雅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来龙去脉:

“这家伙和凯妮斯吵了一整个晚上,元老院拿他没办法,又不想错过这么一个拉他下台的机会,就一直僵着把他关到了现在。于是我提议双方各退一步,倘若那刻夏愿意让元老院查验他的灵魂,并证明他那‘曾通过对自身灵魂进行实验以获得学术成果’的说辞属实,那元老院便不得再以此为难他。”

那刻夏不屑地“呵”了一声,并不赞同她的话:

“各退一步?明明我退得更多。只需要放弃一条莫须有的指控便能够随意查验他人的灵魂,算是便宜他们了。”

阿格莱雅:“你少说两句吧,这事要是再不完,今天晚上你就得在严刑逼供中度过。”

那刻夏:“那又怎样?皮肉之苦而已,你当我没捱过?反正过了48小时他们就得把我放出来。”

阿格莱雅:“阿那克萨戈拉斯,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再有下次,你就靠这张嘴巴把自己捞出来吧。”

那刻夏:“求之不得。”

“老师,阿格莱雅女士,你们别吵了……”白厄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在这两位针锋相对的长辈面前,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所幸这两个人都给他面子,在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后,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阿格莱雅懒得再和他们废话了,反正今晚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家睡觉——美貌需要靠健康的作息保养。

于是她最后嘱咐道:“白厄,把你这精神病老师看好了,查验灵魂的副作用不小,别再让他不知轻重地出来惹祸。”

“放心,我会看好老师的。”白厄疯狂点头。

这保证让阿格莱雅颇为满意,她冲两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女人穿着丝绸长裙与西装外套的身影在夜色中远去,高跟鞋踩在议会大楼前的石板路上,一声声的,像是时钟转动的秒针。

“走吧。”白厄听见那刻夏对他这样说,随后几根手指探进了他的掌心——那刻夏主动握上了他的手。

那只手很是纤细,指尖却很凉,摸不到一点热度,就像刚从冰窖中启出的冰,源源不断地向外界散发瘆人的寒气。

长夜的风扑面而来,白厄看见那刻夏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意识到那刻夏穿得很单薄。

元老院抓人的时候自然不会给他整理仪表的时间,一件衬衫和形同虚设的西装马甲,根本不足以抵御这午夜的寒冷。

于是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将那刻夏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没事。”虽然嘴上这么做,但他并未拒绝白厄的好意。

“我知道。”白厄握紧了他的手,“回家吧,老师,我们回家。”





这一夜当然没有就此结束。换句话说,从他们离开议会大楼开始,这一夜的速度与激情才拉开了帷幕。

白厄的心情本来已经好很多了,因为他亲爱的老师就坐在旁边的副驾上睡觉,怀里抱着大地兽抱枕,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那个薄荷色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发丝在空气中轻轻颤动,翘起的发顶像是小猫的耳尖。

任何坏心情都会在这样的美景下烟消云散,于是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白厄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欣赏那张脸。

白皙的皮肤,修长又自带一点弧度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轮廓相当好看的嘴唇。他甚至试图凭空在那鼻尖与下巴之间连一道辅助线——倘若这条线不会碰到嘴唇,那么这张脸绝对属于一位一等一的美人。

答案显而易见,他的老师,的确属于这一范畴。假如某天神悟树庭要举办一场比脸大赛,阿那克萨戈拉斯定能稳坐第一的宝座。

因此白厄时常会思考,他喜欢那刻夏是否是因为那张美得雌雄莫辨又惊为天人的脸。这种桥段无比庸俗,言情小说中通常用一见钟情来加以掩盖,可人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那只是见色起意。

但他很快又释怀了,因为他回忆起和那刻夏的这五年,发现自己也并非是见色起意的恶徒。

他喜欢那刻夏似乎只是因为对方是那刻夏,不管是皮相,还是性格,又或者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他都异常喜欢。

这种情愫通常只在一瞬间萌发,就像雨后破土而出的春笋。

白厄想,大概是那刻夏刚把自己捡回来没多久他就春心萌动了。

没人能拒绝一个声情并茂地给你讲大地兽童话又学大地兽嗡嗡叫来哄你入睡的人。

那时候他的脑袋因为失忆变成了一张白茫茫的纸,所接触的一切都会变成字迹撰写在纸面上。而当他听见这学者嘴里传出那一言难尽莫名其妙还怪有趣的动静时,这张纸上只写下了一句话——

他好有意思啊,他一定是我命定的爱人。




其实他与那刻夏朝夕相处的这五年无比美好,甚至好到白厄都有些乐不思蜀,觉得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无关紧要,只要和那刻夏老师一起这么走下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过,现在也并非继续回忆这美好往事的时候,因为他们的车被人追尾了。

整个车子都被撞得一震,要不是安全带拦着,他肯定会一头撞在方向盘上。

“啧。”那刻夏也被吵醒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应该是起床气犯了。

他撑着脑袋,去看车外侧的后视镜:“怎么回事?”

“有人撞我们,老师。”白厄说。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驾驶座旁边的车窗被敲响了,看起来是那个追尾他们的人。

对方在外面说着什么,神色焦急且充满歉意,就连不远处执勤的交警也走了过来,车灯晃在那莹绿色的执勤衣上,映出的光有些刺眼。

这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事实也理应如此。有人不慎撞了他的车,所以下来赔礼道歉,还惊动了执勤的交警。

可那刻夏忽然对他说:“开车。”

没有一点点犹豫,白厄立刻踩下了油门。

在车子发动的下一秒,他就看见那肇事者和交警不约而同地抽出手枪向他们射击。

白厄猛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上疾速漂移着前行,子弹划破空气,蹭在车子的金属外壳上,迸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那一瞬间的火花和昏黄的路灯光芒映在他脸上,在那湛蓝的眼眸深处燃起一把火,将这蔚蓝的深海熔成了流动的金属。

他也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有预料或者身经百战。他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捞身旁的那刻夏,防止这文弱的学术分子把脑袋磕在车窗上。

“不用管我,开你的车。”那刻夏拍开他的手,说。

白厄“哦”了一声,视线又挪回后视镜和前方的马路上。

他们身后不知不觉已经跟了一堆狗皮膏药,发动机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在一瞬间这偌大的城市成了猎场,他们变成猎物被人围追堵截。

“该死的,他们想做什么,公然谋杀黄金裔成员?他们没事吧?”白厄一边开车一边抱怨。方向盘在他手里左转半圈右转半圈,控制着车子在马路上Z字抖动。

他必须这么开,因为但凡慢一点,后方射来的子弹就会射穿他们的车厢或者轮胎,然后他和那刻夏就要在今晚一起寄了。

这么想又很奇怪,如果要杀他们,不管是谁,直接动手就是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伪装成追尾的肇事者和警察?

但紧接着他又想到了答案,与此同时那刻夏的声音也落在他耳边。

这学者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说:“我的价值远非黄金裔这一身份可比,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我的命。”

说着,他将白厄藏在腰间的手枪抽出来,不紧不慢地上了膛。

在这期间他低垂着眼,睫毛遮住了那眼眸中鲜艳的水红,只露出一抹淡蓝,看起来恬静无比。仿佛他那手中拿的根本不是枪械,而是一本书,一支笔,又或者是做实验的一根滴管。

可下一瞬,他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对着窗外骑着摩托的人影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子弹穿过玻璃,在车窗外炸开一朵血花。车窗也因此炸开,玻璃碎成雪白的渣子,迸溅在他们身上。

这一枪的威力毋庸置疑,那刻夏的身体甚至因为后坐力猛地一震,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他一定会被推到白厄身上。

那刻夏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你小子吃什么长大的,这玩意居然能用得顺手?”

“还好啊,”白厄说,“是您力气太小了……”

那刻夏横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密了吗?”

白厄刚想再说些什么往回找补,可那刻夏脸颊上那抹突兀的鲜红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惜他现在在飙车,没办法仔细去看,只能出言提醒:“老师,你的脸……”

那刻夏摸了下自己的左脸,血液将指尖染上一点猩红——炸开的玻璃将他的脸划破了,不过出血量不大,只是擦伤。

“没事。”他满不在意地说。

“知道您生气,但多少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啊……”白厄苦笑着说。

“今天就算了吧,下次一定。”那刻夏扯了扯嘴角,毫无诚意地保证道。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他按开了副驾的抽屉,摸出来两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瓶。

白厄只看一眼便发出了一声爆鸣,因为他认出来那玻璃瓶里是仙舟特产的白酒。

“老师!老师!我们在开车啊!”

年轻的小伙子不理解为什么酒和车这两个东西能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喝车不开酒,不对,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开车的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刻夏不以为然,甚至变本加厉,已经拧开了一瓶送到了嘴边。

“老师,您今天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直接喝酒会胃痛的……”白厄最后挣扎道,试图唤醒学者最后一丝理智。

那刻夏果然被他唤醒了,那粉蓝色的眼睛亮了亮。

白厄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他以为那刻夏终于愿意听他的话了。

实则不然。

“啊,你提醒我了。”那刻夏说着,按开了面前的抽屉。他从里面翻出一瓶硫铝镁,倒出来几片咬碎了咽下去。

白厄:“……”

“这样就没事了,谢谢你啊,白厄。”他诚心诚意地说,然后开始给自己灌酒。

“不,不客气……”白厄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可还得笑着将他原谅。

或许是他的表情看起来过于悲伤,过了一会,那刻夏又跟他解释:“我需要东西提神,阿格莱雅不是和你说过吗?元老院查验灵魂的手段会有些副作用。不这样的话,我怕你应付不来。”

白厄没有立刻回答。

他当然知道那刻夏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了,这学者所做的一切都经过精密的计算,敌人无法找到他的一处纰漏,倘若真能轻易找到,那一定是他设下的陷阱。

然后他又想起这古怪的夜晚和先前的疑问——

先前那些人多此一举的伪装,只是为了卸下他们的防备让他们打开车门。假如他真的这么做,那么下一秒一定会有一把枪顶在他的额头上。

“……他们,黑潮的人,是要抓我们走吗?”他问。

那刻夏“嗯”了一声。

“不只是因为您吧?”白厄说。

“谁知道呢?”那刻夏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似乎不再想和白厄谈论这件事,又或许是在当下的困局中这件事根本就无足轻重,他侧过脸去看车外的侧视镜,看着那争先恐后追着他们的几辆车,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我们还要开多久?”

“十五分钟,老师。”

“这么久啊……行吧,备用弹匣给我,我刚才没在你身上摸到。”

“……我没带。”

那刻夏缓缓扣出了一个问号。

随后,他又试探地问:“你说什么没带?”

白厄:“备用弹匣。”

那刻夏:“那你还剩几发子弹?”

白厄:“五发,刚才被您用了一发,还剩四发。”

那刻夏:“……你让我用四发子弹帮你扛十五分钟?”

白厄:“我,我那个下午打完了,晚上还没来得及换。”

那刻夏:“……那有带别的吗?我的92呢?”

白厄:“威力太小了,我也没带。”

那刻夏:“……”

他忍了一会,没忍住,刚给自己炫了一瓶白的现在有点上头,于是他举起手一拳一拳打在白厄胳膊上,边打边问:

“威力小?你再跟我说一遍威力小!92能打十五下,这东西就能打五下,你不是要跟元老院爆了吗?你告诉我五发子弹怎么赢?怎么赢!说话!”

可他打得一点也不重,一拳下来白厄胳膊都没动一下,方向盘都是稳的。

白厄很想说老师你不要再打了你打架就跟小猫挠人一样我都不愿意说,但是鉴于此刻对方正在劲头上,他还是选择了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立刻坦白:

“我带别的了,我带别的了!有威力更大的!”

那刻夏收手了,满意地点点头:“还不算笨,东西呢?”

“在您座位下面的手提箱里。”白厄说。

那刻夏立刻低头去翻,在这期间他们的车还在进行车斗术一般的Z字抖动,以至于好几次他都差点把脑袋磕在车门上。

最后,他从座位下面拖出来一个手提箱,满怀期待地打开——

那刻夏:“这是什么?”

白厄:“威力更大的。”

那刻夏:“这对吗?”

白厄:“对的对的。”

那刻夏:“……你是想把元老院炸上天对吗我的救世主阁下?”

白厄:“可缇宝老师说她没有威力更小的了啊……”

那刻夏:“那你就可以在我的车里藏一杆火箭筒?”

是的,火箭筒,这个手提箱里面是一杆便携式火箭筒,甚至还贴心地配了三发炮弹。

这个配置别说拦住黑潮的追兵了,他们俩就是立刻调头回去把议会大楼炸了都行。

那刻夏:“你知道我在市区里开一发这个东西会发生什么吗?”

白厄:“知道啊,不就是,不就是……”

那刻夏:“不就是什么?”

白厄:“乘着西风出发……”

那刻夏:“闭嘴。”

白厄:“哦。”

那刻夏:“我们会被当成恐怖分子的。”

白厄:“那怎么办啊老师,我没拿别的了,时间有限啊……”

那刻夏:“这还用问我?往郊区开啊!市区放不了去郊区放不就行了?”

白厄:“哇,老师你真的是天才!”

那刻夏:“少废话,赶紧踩油门,飙车还需要我教你吗黄金裔车神?”

于是白厄又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刺骨的风从那扇碎掉了玻璃的车窗外涌进来,尘土,鲜血,和酒精的气味混成一团,又被那疾掠的寒风吹得消散。

那刻夏将第二瓶酒也尽数灌了下去,唇上的伤口沾到了酒精泛起火辣辣的疼痛。而那些透明的液体顺着嗓子眼滚落进胃里,一路都留下滚烫的烧灼感。

被严寒浸透的身体也因此短暂地温暖起来。

都怪那可恶的元老院,非要拿灵魂的事大做文章,搞得他不得不接受灵魂审查,要不然他也不会狼狈成现在这样。。

他甚至要怀疑凯妮斯他们在其中夹带私货,借着审查的由头对他动了私刑。不然他怎么一出来就感觉头晕恶心提不起精神,好像整个人被放在滚筒洗衣机洗了一遭。

其实就算这样他也没放在心上,他鼓捣灵魂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也不是没见过,只要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什么大碍了。

结果黑潮研究所的人又冒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的常识,他也不怎么想喝那东西。他清楚自己那个破身体是副什么德行,就算吃了药估计今晚也消停不了。

只是这时候不弄点什么给他吊起精神集中注意力,难道要白厄扛着他和黑潮的人打架吗?那他们两个不如直接挂白旗投降算了,还能少折腾一会。

如果他算得不错,在这酒精彻底侵占他的意识之前,他可以为白厄争取十五分钟的时间。

于是那刻夏将手中那空了的酒瓶往窗外一摔,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扭曲着传进耳朵里。

他用枪托一下下敲碎车窗边缘的玻璃,将那尖锐的棱角清理干净。做完这一切后,他脱下了身上那件外套,将上半身探出了窗外。

“白厄,我的命交给你了,可别让我轻易死掉。”

他的声音被猎猎作响的寒风刮进白厄的耳朵。

“放心吧,老师!”

白厄立刻回答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在一瞬间结上了一层坚冰,凛冽的寒意顷刻封冻一切。

不会让你死掉的。

他在心里说。

绝对不会。




一辆普通家用汽车的最高时速一般为160-180km,如果是性能更好的运动性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甚至可以飙到220以上。而作为两位黄金裔车神的爱车,这辆卡宴毫不费劲便能达到这一标准,甚至更高。

替黄金裔出任务时那刻夏没少飙车,时速二百多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过他一般都坐在驾驶位上,从武力值来说,显然白厄才是他的主攻手,而他自己那优越的动态视力足以帮助白厄避开任何障碍。

那小子虽然捡回来的时候一问三不知,但好在学什么都快。他甚至都能顶着二百多时速站在车顶上和别人干架,左勾拳右勾拳一套组合技结束后再从天窗翻进来,毫发无伤,令人叹为观止。

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那刻夏举着白厄那把枪,右眼聚焦瞄准。

被高速压缩的空气像是刀锋,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割得生疼,就连颈侧那缕扎起来的长发也被裹挟着在视野里扬起,如同海水中耸起背鳍疾速游动的鱼。

不过这一切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枪口的火光立刻迸发,一辆车的发动机应声炸开,而他也被那巨大的后坐力压在车窗边缘动弹不得。

白厄操纵着方向盘又一次漂移,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包裹的同时,那刻夏看见一颗子弹与自己擦肩而过。

薄绿色长发扬起又落下,正如死亡的阴影在他面前转瞬即逝。

心率刹那间攀上了高峰,他勾起嘴角,下意识地对这好学生夸赞道:

“干得不错!”

随后他又一次进入状态,玫粉色的瞳孔在聚焦中缩小,妖冶的光将眼眸浅淡的蓝色映成日落时的冰川。

砰,砰,砰。

他连开三枪,用光了所有子弹。

一枪打爆了一辆车的轮胎,一枪命中某个驾驶员的脑袋,这两辆车在令人牙酸的急刹声中撞在了一起,变成后面几辆车的减速带。

而第三枪命中的则是泄露的油箱,于是“轰”地一声,火光骤然亮起,将那些追兵炸得人仰马翻。

这次是真一击毙命了。




原来三枪真的足矣。

白厄一脚油门将那燃烧着大火的车祸现场甩在身后,看了眼坐回副驾的那刻夏,默默地想。

只可惜开枪的是那刻夏,不是他自己。天神下凡救走那刻夏老师成为他的救世主什么的果然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阿那克萨戈拉斯从来都不是需要人保护的花瓶。

“现在应该没事了……”那刻夏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松了一口气。

可白厄的声音让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不对!前面!”

那刻夏甚至都没来得及抬眼去看——酒精的效用要消退了,他很难再提起足够的精力来应对变故——白厄立刻抓住了他,一只手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那刻夏条件反射地拎起那个装着火箭筒的手提箱,这玩意要是在车祸里一不小心炸了,那他俩的职业生涯也要跟着爆炸了!

可当他救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那个蓝色的大地兽抱枕又忽地弹到他面前。

那刻夏下意识伸手,但没抓住,只能悲痛欲绝地喊:“大地兽——”

“别管大地兽了!”白厄打断他,空着的那只手却很诚实地捞住抱枕的尾巴。

于是他们就这么抱在一起跳下了车,在马路上滚作一团,一直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可这时速200+的车根本来不及刹住,继续往前一骑绝尘,碾过了马路上的阻车钉,轮胎发出爆炸一般的巨响。随后这钢铁坐骑带着势不可挡的劲头撞上了路中间的绿化带,发出的惨叫震耳欲聋。

“我的一百万……”

那刻夏狼狈地爬起来,看着那天女散花一般掉落的保险杠车灯以及其他的保时捷碎片,心痛欲裂。

不过他也没有机会再为这100万默哀了,因为埋伏在前方的人已经扛着家伙什把他们的退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果然,连他们的逃跑路线都算到了吗?

“好吧,好吧……”那刻夏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放弃挣扎,“我们投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他看起来安分,脚下却没闲着,偷偷将那装着火箭筒的手提箱踢进草丛里。可不能让对方知道他们持有这种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器,不然他还怎么演文弱的学术分子?

白厄也早已料到这一点,用身体替他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于是那些上了膛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们。

“别激动,别激动,朋友们,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学生,他只是有些害怕而已,别伤害他。”

那刻夏立刻替他辩解,语调放得很轻,再配上那张惨白的脸,看起来只是个强装镇定的文弱学术分子。

他笃定这群人没看见他三枪炸了四五辆车的壮举,毕竟白厄刚才一脚油门踩到了220km/h,就算劫后余生的喘息只有半分钟,那也是将近两公里的距离。

“教授,请您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乖乖跟我们回去吧。”为首的人用枪对准他的额头,语气听起来已经胜券在握。

那刻夏演技大爆发,故作虚弱地回答他们:“我知道……我跟你们走。”

其实也不能算演,因为那两瓶快30度的酒,他现在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估计很快就要醉倒了。

于是对方摸出手铐打算铐住他,他也将计就计示敌以弱,做出一副任凭摆布的样子。白厄在他旁边也开始演,一边流着冷汗假装战损一边在那喊老师老师你们不许伤害我的老师。

等到那手铐咔嚓一下把那刻夏双手铐起来时,对方的目的达到了。他放松了警惕,又指挥另一个人去铐白厄,这时,那刻夏忽然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冲着他们身后说:

“阿格莱雅?你怎么在这?”

金织女士凶名在外,那些人立刻齐刷刷地回头,将那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猫和小狗抛在了一边。

这是他们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因为这两个人压根就不是小猫小狗。

那刻夏反手抽出白厄绑在小腿上的战术匕首,虽然双手被铐着,却不影响他的动作。随后他一记飞踢踹飞了为首那人手中的枪,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锋利的刀刃划过,脖颈中温热的鲜血便喷溅而出。

而白厄也在同一时间为他解决了面前的另一个人——赤手空拳将对面砸得头晕眼花。毕竟他长了一张相当纯良的脸,谁也想不到他是个头脑发达四肢也发达的人物,能一套左勾拳右勾拳把人揍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敌人走神的一瞬间,等对方听见声音的时候,他们两个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上好膛的枪。

在他们回过头之前,那刻夏已经先发制人。他抬腿踩在面前那具即将倒地的尸体上,并以此借力更上一层,重重踏上另一个人的后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在对方被他踩得往下一沉时,他也轻盈地跃起,像是夜色里飞檐走壁的野猫。

而这只薄荷色的野猫在向他们露出爪牙的时候,居然还在出言嘲讽,“蠢货”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成功吸引了所有的火力。

所有人都举起枪口对准了他,而那刻夏同样也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玫色的瞳孔在一瞬间聚焦瞄准,扳机被扣下,子弹带着扭曲的音爆声射进了一个人的脑袋,而他也借着开枪时的推力在空中翻了个身,那高强度工作的右眼足以让他计算避开对方的弹道方向,随后稳稳落地。

被铐住的双手无法立刻给手枪上膛,敌人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举起枪试图上膛继续射击,可是一切已经晚了——枪响从后方传来,人影接二连三地倒下。

白厄举着那把抢过来的手枪不断射击,每一次上膛开枪的时间都不超过1秒,甚至不惜为此使用最容易伤到手指的上膛方式。

这一次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发生了调换,腹背受敌的人变成了对方。身后的子弹都来不及躲掉,前方那纤瘦高挑的人影便欺身而上,对着他们的脸就是一个肘击。

最后,以白厄将刀刃插进最后一个人的后心为结尾,今晚这场追逐战彻底落下了帷幕。



“啪嗒”一声,铐住那刻夏手腕的手铐被打开,摔落在地。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腕,看着面前这刚替他解开桎梏的得意门生,向他伸出了手,指尖轻轻勾了勾。

白厄心领神会,将那个大地兽玩偶放在他手中。

那刻夏愣了一秒,将那玩偶抱进怀里,又继续冲他伸手。

白厄挠了挠脑袋,这次他不知道那刻夏想要什么了。

那刻夏看着他脸上茫然无措的神色,无奈地笑了一声:“我是让你把手给我。”

“手?您看我的手做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白厄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他掌心。学者那只手掌在他的对比下立刻变得纤细起来,似乎能够轻而易举被他包进掌心。

那刻夏抓住了他的手指,凑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遍。

“没伤到,还好。”他点点头,松了手,看向白厄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嘱咐道,“下次上膛的时候不要拉住套筒的前侧,这种方式容易伤到手指。”

白厄被这话说得如沐春风,心里暖融融的,好像那两瓶30度的白酒也一同喝进了他的肚子里,烧起燎原大火。

“好的。”他美滋滋地答应。



最后他们在前面不远处找到了埋伏在黑暗中的车子。那群埋伏他们的蠢货居然真的全都出动了,这下倒好,一网打尽,一个人都没回来。

车子也是战利品之一,他们挑了一辆看起来最拉风性能最好的,心满意足地开上了回家的路。

相比于来时的速度与激情,此刻的归途似乎更加惬意。

白厄给车窗打开一道缝隙,晚风不急不缓地吹进来,十分温柔。那刻夏坐在副驾上昏昏欲睡,一只手撑着脑袋,怀里抱着那只大地兽抱枕。他的酒劲已经上来了,现在没什么精力再关心别的事情。

时间在返程变得很快,似乎没过多久,车子便开进了层层把守的小区,停在那栋二层小楼门口。

那刻夏还没醒,眼睛轻轻闭合着,呼吸匀称,脸侧也沾染上酒醉的酡红。

“老师,老师,我们到家了。”白厄轻声叫醒他,在看见那只眼睛颤抖着睁开后,他下了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那刻夏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下意识地说:“到了?你开得好快……”

然后他慢吞吞地挪动着身体,试图从车上下来。

他的意识正在和那两瓶30度的白酒互殴,谁赢了谁就能获得这具身体的支配权。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后者获胜的可能性更大。

“老师,你还好吗?”白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伸手去扶他,开口问道。

“没事,有点晕而已……”那刻夏回他,却没拒绝他的好意,握住了那只手。

白厄甚至打算另一只手也扶住他,不放心地嘱咐:“老师,您小心一点,我看您不太像没事的样子……”

“我没事,我没事,我们回家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证明自己的状态,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白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能站着,起码不是倒头就睡。

“我真的没事。”那刻夏又说,他似乎对白厄的婆婆妈妈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头,催促道,“别在这站着,赶紧回去。”

白厄很听他的话,立刻拉着他往屋里走。

那刻夏点点头,跟着他迈开了步子。

下一秒,视野里天旋地转,好像翁法罗斯刹那间灭世又创世了,他的眼前一片空白,意识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罩住,罕见地停滞了一瞬。

再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瘫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撑在冰凉的石板上,另一只手被白厄牢牢攥住。

这小子还在他耳边老师老师地喊着,好像要将他扶起来,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不敢用力。

那刻夏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这,虽说这里是家门口,但是附近都住着熟人,说不定有谁大晚上不睡觉,一开窗就能看见他倒在楼梯上的蠢样。

于是他又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在“站稳身体不瘫倒在地”的挑战中获得了1秒的好成绩,随后他又不争气地倒了下去,回到了熟悉的台阶上。

“老师,您喝醉了。”

白厄的声音朦朦胧胧地落进他耳朵里,那刻夏又不死心地尝试了一次,谁知这身体此刻居然沉如千斤,任凭他如何支撑都无法获得一点控制权。

于是他认清了现实,瘫坐在楼梯上,双手摸索着抓住白厄的胳膊,视线也徘徊着在模糊的世界中搜寻到白厄的脸——一个拥有月白色头发和两只蓝色眼睛的像素风脑袋,对他说:

“白厄,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这次,他是真的醉了。



阿葵aaaoi

【厄夏】Promise

*原作向树庭时期捏造,及3.1衍生

老米不写树庭师生,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

CP:白厄x那刻夏,其余CB。对黄金裔、预言、辩论赛、树庭及树庭学者等内容的时间线有改动及捏造。

 

 

 

那个约定始于很多年前。

 

彼时的树庭草木繁荣,万物茁壮生长,学者们漫步于巨木之下,在理性的光辉中沉思。

 

不论年龄与出身,不论来处与归处,神悟树庭向每一个渴求知识的学子敞开怀抱。瑟希斯的庇佑下,他们漫步于巨树环绕间,铭记塞勒苏斯的教诲。

 

永夜的帷幕之下,群星升起的祥和夜晚,那刻夏手持厚重的书本穿过石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作向树庭时期捏造,及3.1衍生

老米不写树庭师生,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

CP:白厄x那刻夏,其余CB。对黄金裔、预言、辩论赛、树庭及树庭学者等内容的时间线有改动及捏造。

 

 

 

那个约定始于很多年前。

 

彼时的树庭草木繁荣,万物茁壮生长,学者们漫步于巨木之下,在理性的光辉中沉思。

 

不论年龄与出身,不论来处与归处,神悟树庭向每一个渴求知识的学子敞开怀抱。瑟希斯的庇佑下,他们漫步于巨树环绕间,铭记塞勒苏斯的教诲。

 

永夜的帷幕之下,群星升起的祥和夜晚,那刻夏手持厚重的书本穿过石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来打个赌吧!”稍显稚嫩的白发少年,兴致勃勃地对面前两人说。

 

遐蝶默默看书不说话。风堇哦了一声,说我不会告状的但你还是自求多福,以及——那刻夏老师在你身后。

 

白发少年立马规矩起来,端端正正坐在桌前,佯装无事发生。

 

事实上,那刻夏并不会介入这段对话,除非白厄想要做什么有违纪律的事情。但如若真是那样,风堇一定会先去阻止。所以,多半是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

 

也正因此,当他路过三人时,只是向他们微微点头,便继续带着书本前往自己的目的地。随后,他听到身后传来风堇的提问:“所以白厄,赌注是什么?”

 

这不过是智种学派的学子们,最平凡不过的日常之一,转眼之间就被抛在脑后。但那刻夏对这几位印象极深,毕竟,他们是作为被预言选中的黄金裔来到这里的。

 

助理讲师风堇,本身就是他的助教,在树庭着手重新建立了昏光庭院。遐蝶,来自哀地利亚的督战圣女,被认为是死亡的使者。白厄,故乡哀丽秘榭毁于一场火海里,小小年纪已上过战场。

 

那刻夏从不认同逐火之旅,自然也认为黄金裔和神谕都是一场笑话。但出于对学生的照拂,依然记住了每一个人的情况。

 

而放眼智种学派的所有学生里,白厄都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一个。据说,他是被预言选中的、唯一没有弱点的黄金裔,毫无疑问是完美的救世主。白发少年性格活泼,心思细腻,平日里看不出往昔的阴霾,很快就和周围人处好了关系。不过偶有几次,那刻夏看到他坐在树下,望着永夜天空下的远方。或许那是故乡的方向吧?

 

救世主派头十足,新生聚会上,惯例大家会交流一番各自的愿景,而他入学没多久就曾放出过豪言壮语:「我想保护树庭,保护翁法罗斯,拯救世界。」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想必这话会被当做笑谈抛之脑后。

 

但救世主又怎样?那刻夏说了,在智种学派,需要经过的考核一样都不会少。

 

现在只是学生们刚刚结束一个学期的课程,才有茶余饭后闲聊打赌的闲心。

 

随后几天里,那刻夏发现白厄行迹变得可疑起来,也不知和那个赌注有无关联。他只当那是个学生之间的玩笑,但少年显然藏不住事,没过多久,那刻夏就断定了这个赌约和自己有关。

 

他的行迹可疑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下课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磨磨蹭蹭最后一个才走。刚入学时候还没这么积极,但最近上课总坐在第一排。有几次那刻夏课间小憩,一抬手发现白厄盯着自己的眼睛,见被发现又飞速移开目光。

 

倘若只是这样也还算正常范围,毕竟,任哪个新生都会好奇那覆着繁复花纹的眼罩。又有一次,那刻夏在图书馆看到他。少年很熟络地和他问好,然后坐在了不远处翻找书本。

 

于是,那刻夏做了个实验,故意在白厄视线范围内做了个摘眼罩的动作。果不其然,蓝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但马上就大失所望,因为那刻夏拨眼罩的手转而撩起了耳旁的碎发。

 

不过,好奇心十足的少年显然不会就此放弃。那刻夏手肘撑在桌前,稍微闭目养神一会儿,没出几时就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就当少年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摘取成功的果实时,那刻夏连眼皮都没抬,一把就精准抓住了他鬼鬼祟祟的手。

 

“呜啊……!”做坏事被抓的少年,非常诚恳地向他道歉,“非常抱歉!”

 

那刻夏只觉得好笑,于是问他,“跟踪这么久,不会以为我毫无察觉吧?说吧,你们打了什么赌?”

 

——那刻夏老师的眼罩下面是什么?

 

会有人提出这种问题作为赌约,那刻夏并不感到意外。智种学派的新生总会持有这样的疑问,白厄也不例外。有人认为只是眼睛有所损伤,有人认为或许是先天异瞳,还有人觉得只是特立独行的某种手段。

 

“那你觉得呢?”那刻夏一边看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白厄摆出了如同罚站的姿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虽然事实上那刻夏并未为难他。

 

小白厄挠了挠头发,吞吞吐吐开口道:“呃……我觉得都不是。”

 

“你的猜测是?”

 

“……眼见才为实。”

 

“口气不小。”那刻夏自然没那么好说话,“不过,方向正确。”

 

作为学生,自然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少年少女们的好奇心总归会蔓延至其他地方,这个未解之谜也就留给了未来。

 

 

 

身为被预言选中的黄金裔,白厄与遐蝶除了完成树庭的学业外,有时也要受阿格莱雅的召唤奔赴奥赫玛。

 

尽管并不赞同逐火之旅,但事关知识的传授,那刻夏一直是个称职的老师。从神悟树庭到奥赫玛路途不短,彼时的路途还没后来那般凶险,只是长途跋涉还是难免疲惫。送别时,一般而言是那刻夏帮他们整理物品清单,虽然反对过早接过使命,然而他们自己的意愿也如此,那便唯有送上祝福。

 

但即便是预言选中的黄金裔,偶尔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救世主白厄掀翻了教室!——那刻夏目击现场时的表情很精彩,但长年累月的教学工作已让他对此类情况保持淡然。损失不需学生赔付,惩罚方式也很简单:打扫实验室三个月。

 

有时候那刻夏在实验室独自进行研究,某种程度上白厄算是留堂,毕竟打扫要等到实验室使用完毕。中间有几天,白厄受命返回奥赫玛,惩罚结束的时间便也推迟相应天数。

 

有时那刻夏和白厄一同去奥赫玛,那大概是少年白厄头一次体会到成年人之间深不可测的矛盾,原来黄金裔之间也有不和。事实上,尽管白厄人缘不错,但预言某种程度上也造成了黄金裔与普通人之间的微妙隔阂,真正亲近的友人最后还是同为黄金裔的人们。

 

话虽如此,该受的处罚一个不会少。然而白厄不仅不觉得失落,还自告奋勇要担当那刻夏的实验助理,并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掀翻教室第二次。

 

白厄擅长理科,对实验也颇有兴趣,那刻夏便放任了他这么做。

 

那刻夏偶尔在桌前小憩,醒来时又看到凑近的蓝眼睛,想都不用想他还在好奇什么。而那刻夏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主,仍然吊着他的好奇心,也不知哪日才会公布正确答案。

 

一晃三个月的惩罚马上就要告一段落,期间传来消息,又有几个城邦在黑潮中覆灭。那刻夏看到白厄握紧自己的剑,他的眼神坚定而沉着,早已不再是最初青涩的模样。

 

偶尔,同僚前来造访,有时是因为课题审批没通过,非要过来当面对峙。然而一见到那刻夏手里拿着实验瓶子,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反常规的药剂,就跟偃旗息鼓一样没了原本的冲劲。

 

老提图斯来递资料,提起家长里短,说起自家孩子离了树庭就再也没回来,本来还希望他能在树庭继续当学者呢。结果那刻夏毫不客气地回答:我看你儿子在奥赫玛混得挺好啊。

 

每每这时,白厄就悄悄竖起耳朵,听学者间都在讨论什么。那刻夏人缘不算好,来吵架的总多于来问候的,不过由于辩论水平显然是那刻夏技高一筹,来者最后多是铩羽而归。耳濡目染,白厄显然吸收了不少此类优点,在辩论赛里总能拔得头筹。

 

来到树庭求学的不少学子来自其他城邦。而由于距离很远,消息总是延迟送达,有人接到家书时,家已经不复存在。末世里不乏失去归所的人们,黑潮之下,谁都不知道末日何时到来,短暂的安宁又何时结束。

 

与此同时,白厄刚经历完几次黑潮中的战斗。回到树庭时,却毫无疲惫之色,跟那刻夏有一搭没一搭讲着旅途见闻。

 

然而眼尖的学者立马发现了不对劲,他眼看白厄手上有一道伤痕,且延伸进了衣袖里,“受伤了?”

 

白厄慌忙遮住自己的小臂,“别担心,没什么大碍!”

 

“阿格莱雅真是胡闹。”那刻夏命令白厄别乱动,让他挽起袖子,“过来坐下。”

 

平日里为了有备无患,实验室里的道具一应俱全,自然也包括应急医疗用品。白厄乖乖坐在他面前,伸出手臂,一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便展露眼前,好在只是物理伤,没有黑潮的痕迹。

 

“不,是我自己要求出战的。”白厄垂下眼睛,“我无法对黑潮坐视不理。”但马上,他就打起精神来,“老师你知道吗,我这次带了支队伍!”

 

还没等那刻夏回应,就有人敲了敲实验室的门,推门而入道:“那刻夏,我准备出发了,你也保重。”

 

“首先,是阿那克萨戈拉斯。”那刻夏抬头看了看来人,“其次,塔利斯,我可从没赞同过你的决定。”

 

“哈哈,不愧是你。那就再见啦。”他带着行李就这么告辞了。

 

见白厄好奇,那刻夏便简短讲述道,这位学者从树庭辞任,说故乡被黑潮吞噬,突然领会到了生命的意义,世界版图一天比一天小,要趁现在多去走走,尽管前路凶险。

 

黄金世的古人向往抵达世界尽头,彼时尚无灾厄降临,穿越翁法罗斯周游世界是很多人的目标。而眼下的末世里仍然不会缺少朝圣者,只可惜只能走遍已知的世界,且行至途中,或许某一个途经之地就已化为灰烬。

 

“唔……!”酒精消毒时白厄吃痛地握紧拳头,不过还是尽量伸展着手臂,又忧虑地问道,“他一个人吗……?”

 

“没错,这也是我反对的原因。”那刻夏握住白厄的手腕,拿棉球仔细地对准伤口消毒完毕,“当然,你是无法劝说一个朝圣者的。”

 

白厄回头看了看门外,那名学者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沉默很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刻夏老师,你不会离开的,对吧?”

 

“你是指什么?去周游世界?”那刻夏当即反驳,“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

 

“呃……也不完全是指这个?”白厄好奇地问,“比方说,有朝一日你也要加入逐火……”

 

“可笑。”那刻夏嘴上这么说,手上动作还是很轻,他已经拿出一截纱布准备给白厄包扎,“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会做这种选择?”

 

“……抱歉,只是个假设嘛。”如果说从前的白厄还会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反问,现在的他可谓轻车熟路,“或者说,研究需要,要去寻找新的扎根地……之类的?”

 

“没有人能给出承诺,白厄。”那刻夏云淡风轻地对他说,“分别之日总会到来的,无非或早或晚。”

 

包扎完毕,那刻夏放开了他的手。纱布从少年的衣袖外裹进里侧,绑得足够结实。

 

“老师……”

 

“比起担心这个,别忘了明天打扫实验室。”那刻夏用一本书轻轻拍了拍白色的脑袋,“明天是最后一次,现在就先别想拯救世界、保护树庭的事了。”

 

白厄脸红了,大概是想起自己从前放出的豪言壮语。而现在,尽管变强了许多,但这般话语可不会再挂在口上了。而后,在那刻夏离开实验室前,他突然开口道:

 

“……那至少我要保护你,老师。这是我个人要践行的约定。”

 

“给出承诺之前,不如先掂量一下自己能否做到。”那刻夏提醒他,“战斗时可不容分心。”

 

白厄低头站在原地,握着扫把,表情如同在罚站。那刻夏已经推门准备离开,身后却又传来少年的声音。

 

“那假设明天就要被黑潮吞没的话……”他又换上半开玩笑的口吻,“我还是不知道那刻夏老师的眼罩下面是什么啊。”

 

这小子。那刻夏停下脚步,结果一回头对上眨巴的蓝色眼睛,显然这话真情实意。某种程度上倒也没说错,黑潮来势汹汹,末日时代谁都不知道哪句再见就是永别。

 

“还是很想知道?”

 

现在的白厄已不是当年那个稍显幼稚的少年,但听闻此话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那刻夏走过来与他平视,不久前,白厄还需要仰视他。然后他利落地解开眼罩,拨开额发,星空的那一侧便展露在外。出人意料的是,他在少年白厄眼中看到的绝非恐惧,而是憧憬。

 

“很漂亮。”少年白厄说。

 

 

 

翁法罗斯的民众,大抵都是听着瑟希斯和墨涅塔的爱情传说长大的。在理性泰坦庇佑的神悟树庭,这便更是一则佳话。谈论理性时,有时也少不了浪漫。

 

而被称作救世主的白厄,生来就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少年就像繁荣生长的草木,一阵子不见,身高一下就窜了几公分。没过多久,那刻夏就留意到了他周围的变化。

 

顶着救世主的大名,又长了张英俊的脸,平日里心思细腻且乐于助人,想来异性缘是少不了的——这也的确成为事实。肉眼可见,他变得很受欢迎,那刻夏偶尔瞥见几次有人拦住他,想来极大概率是寻求约会的机会。

 

更有甚者,还在作业里塞了封情书。那刻夏只是按照惯例翻开白厄交上来的作业,一打开,掉出来的是一张精心装饰过的纸,甚至撒了花瓣。只可惜,它的第一阅读人并非预想中的梦中情人,而是他的老师。

 

白厄还没走远,于是那刻夏在他身后直接不动声色地念了起来:

 

“「此刻笔尖在信纸上刻下的每一笔,都诉说着我对你长久以来的……」我可不记得布置过这种作业。”

 

“唔哇哇!”白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夺走那刻夏手中的信纸。

 

“「……爱意。」”然而那刻夏一抬手,轻松就越过白厄的手掌,继续着自己的朗读。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如同坠入那宝蓝色的海洋里。」”那刻夏对着信件继续读,堪称毫无感情的陈述,和念课文时有得一比,“「原谅我没有当面表达心意的勇气,只因那抹蓝色太过耀眼……」”

 

“停,老师,停!”白厄试图捂住耳朵,“别念了!”

 

“「如果你有兴趣来一起感受浪漫之神的呼唤,请于下课后来友爱之馆的入口,我将在那里等你。」”那刻夏毫不理会他的挣扎,坚持读到了结尾,连署名都不放过,“「爱你的,不敢署名的陌生人。」”

 

白厄的脸已经红透了。显然是交作业之前,不知道是谁往卷轴里面塞了封情书,他偏偏就今天在交作业之前没有检查。

 

“长记性了?下次交作业前记得检查好内容。”那刻夏敲了敲笔,“我就先不提作业里多达三处的错误。”

 

而等到时间真到了下课后,白厄过来请教问题时,那刻夏又摆出一副稍显惊讶的表情,“哦,还以为你去赴约了。看来又要有一名少女心碎了。”

 

“老师……”白厄的声音听起来稍显委屈,“什么叫「又」?”

 

“自然是知道上述事实发生过多次。”那刻夏罕见地微笑了一下,“看来一般人的确入不了救世主的眼?”

 

“唔……”白厄一下被揶揄得说不出话。只是稍显低落地眨眨眼睛,请教完原本要问的问题后,于离开办公室前悄悄回头数次。

 

那刻夏还难得稍微反思了一下,是否自己的言辞有些过分。

 

而意识到一切或许并非那么简单,是那之后很久的事情了。

 

行走于世间年月已久,对细微变化便总能很快感知。一开始只是发现白厄不似从前来得那么频繁,早些年的时候,几乎每日都要叩响门扉。所有心思变化都写在脸上,想要获得肯定和赞扬的心情也从不掩藏。

 

两人一同外出时,白厄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贴在老师身边,而是有意保持着礼貌距离。时间往前倒退几年,从前的白厄还挺喜欢黏在他身后老师长老师短,甚至主动想要分担助理讲师的工作。

 

等到这一届的大辩论会快要开展时,他甚至都没来像从前一样寻求那刻夏的指导。也罢,或许终于到了独立成长的年纪,这并不稀奇。只是偶尔想到那个眺望远方的白发少年,不免仍然感慨岁月之力。

 

有几次听到奥赫玛传来的消息,白厄已成为独当一面的战士。随着黑潮吞没越来越多的城邦,频繁出战成为了不得已之举。虽然,随之而来的是偶有缺勤,需要单独补课。那刻夏没给阿格莱雅什么好脸色,但面对白厄时自然尽己所能。

 

救世主的武力不错,头脑也聪明,课业补起来不成问题。尽管似乎比起少年时代,不再是那么亲近的关系,但私底下上课时,白厄认真的态度仍然和从前并无区别。

 

而当那刻夏意识到真正的原因所在时,已经又过了些时日。

 

有几次他发现,那双一向真挚的蓝眼睛偶尔神色闪躲,明明没做什么诸如掀翻实验室之类的壮举。虽然偶尔因奔赴前线而缺勤,也都提前好好地报备过。

 

有一次那刻夏在办公桌前睡着,醒来时发现贴心的救世主正在把毛毯盖在他身上,但一对上他的目光,便唐突红了脸飞快走远。

 

于是,猜测逐渐走向了另一种那刻夏并不想去面对的可能性。虽说,将学生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有些不尽人情,但现在不得不开始考虑这种方式。

 

好在,不久后的大辩论会稍稍转移了注意力。

 

那刻夏抵达赛后的宴会地点时,气氛已经如火如荼。大辩论会后的会场,主角之一自然是刚刚拔得头筹的参赛者。众学派的学者难得齐聚一堂,每当这种时刻,总能整出点大新闻。比如互相看不对眼的学者大打出手,或者辩论失败的学者气不过开始给对手泼酒。

 

以往,那刻夏也不是没遇到过跟人对峙的时刻。从事被称作渎神的炼金术研究,便也少不了跟其他学者针锋相对。不讲究人情世故是很多学者的习惯,倒不如说,正因瑟希斯的包容,不同立场的人们才能在此相安无事,哪怕总有对立之时。

 

不过,今天的气氛看起来还算安定。除了据说今天引入法吉娜的盲盒,放倒了一批人以外,没有能称得上是意外的状况。那刻夏一眼便看到同学派的人聚在一起,给自己留了中间那个位置,不远处,白色的脑袋非常显眼。

 

“敬「智种学派」白厄!恭喜摘得第十届冠军!”智种学派有人起了头。

 

敬智慧,敬人生!去他的黑潮,人类万岁!期间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他们起身互相干杯,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在手舞足蹈,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更有甚者,还在继续刚才的辩题。尽管冠军早已尘埃落定,但这可不会阻拦学者的辩论热情。

 

毕竟,「最初的学者」曾指出:只有在辩论的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聊天。冠军本人大概是口干舌燥了,自然是没有参与辩题的意愿。

 

而那刻夏人还没走过去,就先被人拦了路。来者正是常常和他辩论的老学究,上一次二人就某个题目辩论数回合都没分出胜负。

 

“那刻夏!”老人精神矍铄地叫他名字,“好久不见了。”

 

“……首先,别叫我那刻夏。还有,你老糊涂了?”那刻夏没留情面,“上次辩论就在昨天,我可不记得有分出胜负。”

 

“短暂庆祝一下后辈的胜利,不如我们今日的辩论休战。”老提图斯的脚步似乎比之前迟缓了些,那刻夏心想。

 

“赢了的是白厄,要庆祝也该是我来庆祝。”那刻夏挑眉道,语气毫无让步的意愿。

 

“那两位,今天不如就为了我休战?”

 

隔着人群,蓝宝石般的眼睛在望着他,白厄冲他笑了一下,挤了挤眼睛。微醺之人的口型在唤他的名字,当然,并非全名,于是那刻夏从人群中轻巧地钻过去。

 

“恭喜你。”

 

“老师,没有别的话要说吗?第十届了诶。”

 

“再接再厉。”那刻夏轻轻和他碰杯。

 

“说什么呢老师,大概没有下一次了吧。”白厄突然语气很失落似的,“马上要毕业了。”

 

那刻夏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辩论可以看作学者一生的课题。”

 

“只可惜等到回去奥赫玛,这样的时刻大约是不多了啊……”白厄有些留恋地看了看周围这群学者。

 

“只要那女人愿意放人,自然随时欢迎回来。”

 

在外人眼里,这些终其一生贯彻理性之道的学者们像神神叨叨的怪胎。但对于沐浴过树庭理性光辉的人们来说,这是世间难寻的静谧之地。

 

没大没小的得意门生(虽然他没当面这么叫过)遂揽过他的肩膀,面向同学派的众人举杯道:“那就敬那刻夏老师!”

 

“……等等,白厄。”那刻夏的声音难得听上去有些无奈。但没等他说什么,同学派的学者们已然在积极响应,他只得硬着头皮对同僚说道,“阿那克萨戈拉斯。”

 

“敬那……阿那克萨戈拉斯!”

 

于是那刻夏和他们一同举杯。

 

在黄金年代,人们举杯欢庆,环游世界。此时此刻,身体被大地拘束,但思想依然是自由的。

 

若干年后,当这个夜晚在梦中浮现时,美味的佳酿与学者间的辩论仍然历历在目。

 

然而这场宴会的结尾,事实上以那刻夏自梦中醒来作为收束。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头脑昏昏沉沉,并开始思考究竟是谁让法吉娜的盲盒成为宴席的一环。

 

“唔,老师你醒了。”白厄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让人好等啊。”

 

“……其他人呢?”

 

“其他人?他们都回去了。”白厄挠了挠头,“没想到你直接睡过去了,我告诉他们我守在这里就好。”

 

“就这样吗?我以为他们会说些别的话。”

 

他从桌上起来,理了理稍乱的头发,重新扎好尾辫。肩上盖着的披风有点眼熟,一看就是来自于白厄。

 

“别的嘛……”白厄欲言又止。

 

“比如,阿那克萨戈拉斯终于不开口了。”那刻夏冷笑了一下,“呵,想来也知道会有人幸灾乐祸。”

 

白厄突然噤声了。因为首先他们依然称呼的是那刻夏,毕竟其本人已经睡着了,没人再给予坚决的纠正。其次,除此之外的猜测完全无误。

 

“难道说老师更希望我刚才带你回去?这可不太好办啊。”白厄岔开了话题,开玩笑说,“回去的路还有好长呢。”

 

那刻夏现在有点头疼,物理和心理双重意味上的。第六感告诉他,救世主的下一句话可能会不太妙。

 

好在白厄暂时没再多话,而是就这么在对面坐着,静静看着他。未曾被黑潮侵蚀过的天空群星密布,哪怕灯火熄灭后,也能照亮树庭万物。夜幕之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在夜晚也依旧璀璨如宝石。

 

“该不会还在思考今天的辩题?”那刻夏问他。

 

白厄颇为委屈地撑着下巴,“没,刚才在想,差点以为老师真把我要毕业的事忘了。”

 

那刻夏突然笑起来,笑了半天都没停下。半晌,才握紧水杯喝了口水,此时才发现喉咙都有些干燥了。

 

“怎么可能会忘啊。”他最后否认道,并依然维持着嘴角上扬。

 

“而且,我这次是靠自己的努力啊。”白厄压不住语气里的小骄傲,神采飞扬地对他说,“没来提前寻求指导。”

 

“嗯。”那刻夏回答他,“我当然相信你的水准。好了,我现在该回去了,你也……”

 

白厄很罕见地打断了他。

 

“老师,离开之前,我有话想对你说。”

 

那刻夏本想起身,从仅有二人的场合快速抽离,但很快就被白厄叫住,硬着头皮又坐了回来。然而他几乎已经预见了结局,但就算如此,白厄大有一副不问明白就不回头的趋势。

 

“别打断我。还有,你应该知道我不会……”

 

“不会答应的,我知道。”白厄耸耸肩,第二次打断他,“但这和诉诸心意是两码事。我喜欢你,老师。”

 

“……”

 

蓝眼睛里蕴含的感情一向真挚,现在也如此。他用很轻巧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便也表明自己不对郑重的回应有所期盼。

 

当然,那刻夏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以沉默的拒绝来应对,已是最温和的回应手段。

 

白厄站起身来,向他伸出手。他没有理会,自己扶着桌边站了起来。

 

残缺不齐的命运里,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爱投入其中。

 

 

 

八月是个收获月,这个月份总是忙碌的,辛勤耕耘的人们开始收成,与此同时,神悟树庭迎来一批毕业的学子。

 

瑟希斯毫不吝啬地将知识与智慧传授给懵懂无知的凡人。求知的庭院里,现下多了一批修成正果的学子,带着各自的理想奔赴各方。也有些人,选择继续驻扎树庭,成为专攻研究的学者。

 

送别两位年轻的黄金裔前,那刻夏赠与白厄和遐蝶一人一枚种子。

 

遐蝶小心收起来,更偏向于将它作为智种学派的一种象征物,她并不奢求能够亲手栽培植物。而白厄则选择种在了神悟树庭的土地里,像模像样地盖上几层土埋入地底。这里的植物受到理性泰坦的庇佑,说不准哪天破土而出时,也能获得与人辩论的理性。

 

自此,毕业的学子们就会像思维枝醇一样开始分叉,踏上各自不同的道路。

 

白厄与遐蝶继续逐火的旅途,跟随阿格莱雅驻守在奥赫玛。那刻夏与风堇依旧留在神悟树庭,有时候前去圣城,不到万不得已时,他都会避开与阿格莱雅会面。

 

极其偶尔的时刻,白厄也会造访树庭,有时商讨应对黑潮的对策,有时请教学问,也有时只是小聚叙旧。即便很久未曾到访,他仍然对这里很熟悉。不然的话,也不会准确找到那刻夏的位置。

 

“……好久不见,老师。”白厄出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带了些难得一见的佳酿,据说是法吉娜赐福过的。怎么样?算是很有诚意吧?”

 

“怎么突然想起回来探访。”那刻夏事前没接到任何消息,于是问他,“有事相求?”

 

“倒也没什么,”白厄与他并肩而行,“只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黑潮里的苦战,不免在想……要是明天就是黑潮降临的话,果然还是想回来看看。”

 

“坐吧。”那刻夏示意他坐在对面,“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在外征战、保护奥赫玛、回收火种……你呢?”

 

“老样子。”那刻夏用同样的话回答他,“开展研究、教授知识、反对回收火种。”

 

“哈哈,又给逐火之旅投了反对票?阿格莱雅老师跟我们提过。”

 

“哼,想来那女人没说我什么好话。反对票是事实,很在意这个?”

 

话虽如此,那刻夏还是轻轻和他碰了杯。

 

“嗯……倒也不算在意,当然,我也没有那个立场。只是毕竟,我们现在身份一样了。”

 

“根本不一样。”那刻夏反驳道,“我向来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所谓的神谕,我知道。”白厄直视他,“但抛开这一点,我认为我的心情依旧同当年一样。”

 

……开门见山,一点都没拐弯抹角。那刻夏有时候拿这位学生没办法,这种时候他宁愿白厄先绕几个弯,而不是一记直球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少见的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从树庭毕业之后已过了许久,救世主早就踏上逐火之旅。本以为,早该把这般感情抛之脑后。却不想时至今日,依然怀着同样的心情。

 

智慧的贤者自然领悟了他想说什么,但只是摇晃了一下杯中酒,轻轻啜饮一口。杯子再次落下时,他碰到了白厄伸过来的指尖,所有触碰便维持在一个暧昧的距离,连同眼神也是。

 

“我不明白,老师。我们并肩作战过,彼此了解……”他的学生向他抛出一个疑问句,“如果我们一起的话,还能有什么难题是无法解决的呢?”

 

那刻夏难得没有出言反驳。

 

他该推辞的,找个借口也好,但偏偏手脚像被束缚似的,突然并不想挣脱开来。明明神智还无比清醒,却像被不知名之物迷醉,明知不该向前,竟还是掉进一个危险而温柔的陷阱里。

 

当白厄认真注视他时,他无端想起那封匿名之人的情书:「如同坠入那宝蓝色的海洋里」。不知不觉,距离变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吐息。

 

“唔……”

 

等到他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真真切切掉进了宝蓝色的海洋里。

 

他下意识抓住雪白的袖口,在酒精缠绕的气息里,白厄吻了他。并且,他也回吻了。动作先于意志,理性让位感情。

 

事实上,尽管事出突然,白厄并未使出多少力量,他只是借着面对面的距离,稍稍向前凑近,只要那刻夏想挣脱,只需一瞬间的事。意识到没有被拒绝,他变本加厉地进攻,一直到呼吸都变得急促,气息难分彼此。

 

挡在脸侧的眼罩链条,不出几时就被捏起拨开。这下那刻夏确认这一定是蓄谋已久了。

 

他想,明明早就预料到了,就在刚才指尖相触时。但为什么自己没有拒绝?已经接受的吻简直就是覆水难收,等到终于结束,面前之人仿佛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鼻尖。

 

“抱歉,我想这么做很久了。毕竟,一想到假如明天会在黑潮里丧生……就情不自禁这么做了。”白厄嘴上是在道歉,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并大方表明自己的意图,“一时冲动,接受老师任意的指责。”

 

直到此刻,那刻夏才真真切切感觉到,面前并非当年青涩的少年,而是现在被称为大英雄的成年男子,多了几分游刃有余。湛蓝的眼睛漾起笑意,想来无论是读书时还是现在时,都曾迷倒过无数倾慕者。

 

不过他既没有愤怒离席,也没有予以指责,而是就这么盯着白厄的眼睛,一直到翁法罗斯的大英雄先不好意思为止。

 

“……油嘴滑舌。”那刻夏点评道,“无论怎样,我的回答都不会变的,白厄。”

 

然而白厄却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并未表现出半分失望,反倒又继续追问道:“不过老师,你就不好奇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那刻夏依旧保持沉默。

 

“你在我面前读情书时,稍微……”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想象了一下,如果那的确是你说的话。”

 

“想都别想。”那刻夏毫不留情地反驳他,“我的品味比那要好上太多。”

 

“那不妨让我见识一下?老师——”白厄故意拖长了尾音,让那刻夏想起很久之前,他有事相求时总会用这种语气。

但那刻夏当然不会给予他想要的回应。昨日如此,今日同样。

 

而那大概是与白厄最后一次于未覆灭的树庭相聚。后来有一次偶然提起,那刻夏才知道,那一次他们奔赴的目的地相比往日更加危险,也用了更久的时间做战前规划。正因如此,踏上战场前,白厄才特意来到树庭一趟。

 

一个吻并未改变太多事情。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何况是他亲手栽培过的救世主。

 

黑潮面前,谁都不知道哪一句再见就是永别。于现在的救世主而言,情感的分量太过沉重了。

 

「众人将与一人离别,惟其人将觐见奇迹。」

 

他从不相信神谕,但对此等结局仍然可以想象。在逐火的路上,永恒不变的仅有漫长的孤独。对救世主来说,倾注多余的情感,或许只是徒增烦扰。

 

不是所有的疑问都有完美解答,正如并非所有情感都需要通往结局。承诺的分量重之又重,有人孤注一掷,便也有人小心翼翼。

 

 

 

树庭寂灭后的夜里,那刻夏梦到旧日往事。

 

梦的时间发展显然不符合客观规律。时间线倒退着向前走,便先看到白厄坐在对面,两人碰了杯,然后英俊的脸一再靠近,简直像是被梦境慢速播放,又把当时的场景再现一次,包括于唇上印的一个吻。即便自认干了坏事,蓝眼睛却依旧真挚,并且毫不因他的拒绝而失落。

 

他梦到一场辩论。交流与辩论在树庭每时每刻上演,正式的比赛他参与过不少次,也赢过不少次,但这一次自己并非主角,而是坐在台下当观众。主持人正在宣布这一场的阵容:「莲食学派」美狄亚对阵「智种学派」白厄。

 

突然,老提图斯出现在他面前,看起来活力焕发。他向那刻夏喊道:短暂庆祝一下后辈的胜利,我们今日的辩论休战。那刻夏却出言不逊道:赢了的是白厄,要庆祝也该是我庆祝。白厄笑着远远喊道,那两位就为了我休战吧!

 

于是他们举杯。树庭不似奥赫玛,仅在极少数场合设宴,比如,就像现在这样的大辩论会之后。那刻夏看到不少熟面孔,卡林尼库斯、库娜涅、阿塔卡玛……透过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他最后与白厄隔着人群四目相接。

 

「敬那刻夏老师。」白厄向他微笑。褪去了旧日的青涩后,那笑容称得上迷人。

 

「敬那……阿那克萨戈拉斯!」他的同僚们说。

 

他又梦到平常的一次课堂,风堇站在身边,手中拿着提前备好的教学材料。学生们来到教室,白厄和遐蝶向他问好。窗外是永夜中的树庭,理性的火种庇佑这片净土。他走向讲坛,示意风堇开始分发讲义。

 

时间再次倒退。三位黄金裔学生围坐在他身旁,先是七嘴八舌讨论今天的难题,后又话题一转,谈论起下次去奥赫玛的计划。也有安静的时刻,他看到白厄坐在树下远眺天边,那大概是他故乡的方向;目睹遐蝶不小心令一株植物失去色泽,失落地垂手驻足;再过一会儿,又看到风堇使用治疗术,驱散走黑潮侵蚀的伤痕。

 

梦的尾声里,与他平视的少年白厄静静站在对面,记忆唤醒的感官太过真实,几乎都快忘了现在的白厄已经比他高出大半个头。那刻夏的手上是解开的眼罩,少年白厄露出宛如解开一道谜题的笑容,小声对他说:“很漂亮。”

 

而在承载了往日回忆的梦境尽头,画面又突然失了色彩,似黑白色的欠片。黑潮席卷大地,星空逐渐黯淡,故人们的影子纷纷消失。没了色彩,旧日的音容笑貌仍然鲜活,但道出的却是临别的话语。

 

「再见啦,老师。」

 

「再见,那刻夏老师!」

 

「再见,那……阿那克萨戈拉斯。」

 

「愿瑟希斯庇佑你。」

 

「理想长存。」

 

「理性万岁!」

 

「智慧永驻!」

 

 

 

“……”

 

那刻夏于奥赫玛的永昼里醒来。

 

若不是被日光唤醒,这个关于永夜与树庭的梦还将持续许久,梦里的不少学者已于黑潮中丧失性命。有一瞬间,差点生出向他道别的学生也一同远去的错觉。

 

命运有时像扎格列斯的玩笑,当以为自己即将落入塞纳托斯的怀抱时,却再次迎来奥赫玛的永恒日光。从永夜迁至永昼,那刻夏还未完全适应。奥赫玛的白日喧闹繁华,不似树庭静谧安宁。

 

于黑潮的袭击中撤退至圣城后,尽管他数次表明身体尚佳,但显然周围无一人相信这一点。然而昏光庭院的治疗师忙于拯救重症病患,最后派来(或者说自告奋勇)的竟然是白厄。

 

“……怎么是你?”

 

“你好像很失望?”白厄拉来一张板凳,坐在那刻夏面前,换上一副略为委屈的语调,“看来风堇是老师的得意门生,我还不算……”

 

那刻夏用手边的卷轴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瑟希斯见状,便微笑着退居旁侧。

 

白厄示意他放低手臂,准备开始给他上药。那刻夏不情不愿地褪去披风和手袖,细密的伤痕便展露出来。

 

“老师你……”白厄叹了口气,“受了不少伤啊。”

 

“我都说过很多次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那刻夏虽然表面上顺从接受了,实则依旧在抗拒,“比起遇难的学者,这实在不足挂齿。”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瑟希斯突然开口道:“呵呵,吾只想提醒一句,先前保你在刀下留个全身,可是好费一番力气啊。”

 

“你就一定要多嘴吗?”那刻夏没好气地回答。

 

见识到了自家老师对泰坦堪称毫无敬意的态度,白厄只能尴尬地一笑而过。那刻夏配合地伸出手臂,乖乖让他涂完了药。

 

最后一点伤药涂抹完毕后,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直到白厄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并小心避开了刚涂完药的地方,然后郑重其事道:

 

“……抱歉老师,我失约了。”

 

“你是指哪个约定?”那刻夏没有推开他,“开玩笑性质的可不算。”

 

“唔……当然是那个啦。”白厄的脑袋埋在他肩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上学时候。”

 

“立志保护翁法罗斯和树庭?拯救世界?”那刻夏不动声色地问他,“太宏大了,显然只能是「愿望」而非「约定」。”

 

“不,再往后那个。”

 

“不记得了。”那刻夏干脆地回答。

 

“我说我要……”白厄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稚嫩的话,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停顿一下,“呃、要保护你。”

 

“哼,早就说过了。”虽然嘴上这么说,那刻夏实际微微嘴角上扬,“给出承诺前,不妨掂量一下自己能否做到。”

 

“哈哈……”白色的脑袋靠在他肩头,短发蹭得脖子有些痒,“你明明记得嘛。”

 

就像面对少年时白厄那样,那刻夏抬起手来,犹豫几秒最终还是落在白色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白厄把他抱得更紧,极其罕见地,像是回到少年时代。

 

“……我不想失去你,老师。”

 

那刻夏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推拒。于是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直到白厄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站着一位泰坦(尽管她很识趣地一言不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白厄。”那刻夏沉默很久才开口,“想要成为救世主,劝你还是赶紧抛开这种心情。”

 

“是吗?”白厄却只是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有别的事情想说。”

 

“哼,言尽于此了。”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白厄起身道别,“再见,那刻夏老师,还有……泰坦大人。”

 

那刻夏看向白发青年的背影,他手握长剑,步履坚定。在漫长的年月里,少年早已不再是他最初记忆里的模样。

 

如果不是身后的瑟希斯突然开口,他还能佯装无事很久,理性泰坦却突然不留情面地点出来:“呵呵……那孩子喜欢你吧。”

 

“多管闲事。”那刻夏自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我记得你的身份可是理性泰坦,怎么反倒像夺了浪漫泰坦的神权?”

 

“嗯?果然被说中了?吾觉着你也……”

 

“我说了,别多管闲事。”那刻夏向后冷淡地瞥她一眼,“……也别窥探我的回忆。”

 

然而回忆总是分量极重的。无论怎么保持头脑清醒,总有几缕回忆彼此交错纠缠,就像思维枝醇的树杈,不断分出更多的枝丫。

 

他一抬头,仿佛就能在门外看到少年白厄向他挥手,兴高采烈地来讲述在树庭新的见闻。然后几年过去,少年身高窜得飞快,挥剑的姿势逐渐像模像样。现在,身形挺拔高大,已是守卫奥赫玛的前线战士,翁法罗斯的救世主。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赶走那些回忆。心脏——它按理来说已经不该再跳动了,却一下一下,和回忆一起叩响。火种给予他虚假的生命,仅作为行走于世间的手段。最后不仅没能驱散回忆,反倒大有增长趋势,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人子呐……”理性泰坦仿佛看穿一切,兀自低吟道,“切莫留有遗憾啊。”

 

这可能是那刻夏难得没有与她辩驳的一次。

 

 

 

“咦,老师,你怎么出来了?”

 

“随便走走罢了。”那刻夏望向先前慰问过的树庭家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先前已经传达过了,希望他们能顺利渡过这段时日。”

 

“果然我也应该去慰问一下他们……”

 

“算了吧,那女人不会同意的。”那刻夏回头看了看白厄,“特别是你,建议别自找麻烦。”

 

白厄眉头紧锁道,“提图斯先生他们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很遗憾。”

 

“那家伙说,「我很早就志愿为树庭奉献自己的一生」。”那刻夏回忆道,“唉…冥顽不灵。”

 

失而复得的是生命,兜兜转转的是命运。但有些人的生命永远断送在了黑潮面前,匆匆走完自己的一生。在命运的洪流里,个人所追逐的愿景有时各异,有时却和谐统一。

 

虽然谁都没说话,两人很有默契地并肩而立。但最后反倒是那边的人先发现了他们,很热情地朝他们挥挥手。

 

“哦,您是之前……”

 

“阿那克萨戈拉斯。”那刻夏回答他,“最近在奥赫玛还顺利吗?”

 

“最近倒也没什么。”小提图斯指了指房门,“唉……只是这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两位要进来花园坐坐吗?”

 

那刻夏瞥了瞥白厄,那眼神意图很明确:阿格莱雅不会同意你做到这个地步。

 

“大不了就是打扫一个月黄金裔浴池,哈哈。”但白厄无所谓似的地笑了笑。

 

这处选址毫无疑问是圣城的黄金地段,毗邻浴场和集市。房屋收拾得很干净,想来有些东西刚添置不久,比如置物架上摆着一只崭新的烟斗,玄关处的地毯看起来一尘不染。

 

“我……前些天去了树庭一趟,了解到一些当时的情况。”小提图斯看向那刻夏,“无论如何,感谢您当时对老爷子的照拂,那…阿那克萨戈拉斯。”

 

“举手之劳。”

 

“您应该也伤得不轻吧?”

 

见二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那刻夏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已经恢复完全了。”

 

院子里设置了一排书架,一看就十分符合学者的喜好。而他本人也的确如此,直至生命最后一刻,还在读树庭里的藏书。

 

“老爷子他……唉,不久前还对我叨叨,怎么现在就……”一提到家人,他不免又开始叹息,“这房子也是一天没住,就这么浪费着……”

 

“……请您节哀。”白厄沉默半晌开口道。

 

“啊,失态了。刚才忘了问好。您是白厄大人对吧?”小提图斯问他。

 

“以前承蒙过提图斯先生的关照。”白厄点点头,“如果在圣城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务必联系我。”

 

黑潮吞没城邦后,仍有探险队时不时前往。若非这次拜访,那刻夏也不会知晓这位同僚的儿子,跟随探险队又前去了一趟树庭,不顾黑潮随时都有吞噬生命的危险。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个性。他不免如此感叹。

 

结束拜访后,白厄一直保持沉默。对身经百战的战士来说,或许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面临如此的离别。就算如此,那刻夏还是稍微关怀了一下这位学生道:“在想什么?眼下的话我更建议你,先思考一个不会被那女人责备的借口。”

 

“啊,只是在想……”白厄回答道,“果然我们还是要加快逐火的脚步才行。”

 

“是你,没有我。”那刻夏很快予以反驳。

 

圣城中央是奥赫玛的姻缘树,即便是眼下这般末世,前来祈求姻缘的人们依旧络绎不绝。凡人倾慕瑟希斯的美满,在圣城立下姻缘树为幸福的见证。

 

万帷网曾经做过一项小调查:如果明天黑潮就要降临,今天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其中的答案不一,既有「疯狂挥霍与消费」也有「给后来者写一封信」更有甚者「马上去大街上发疯」,但最多人选择的是「与家人和爱人度过剩余时光」。正因如此,黑潮时期同样不缺乏为爱奔走者。

 

而对背负命运的黄金裔来说,生命是一条曲折前进的线,是一场不断失却的旅途,但其中仍然有人始终怀着一颗炽烈的心。

 

“那刻夏老师。”白厄的目光落在那棵树下,但提及的却是另一桩事,“还记得吗?最后一次在树庭相聚的场景。”

 

“你该启程了。还有,不要让我再强调一次,白厄,”那刻夏强硬地回答他,“在你面前的「我」,心脏早就该停止跳动了。不如看作已死之人,仅此而已。”

 

“……我知道。”白厄望向他,目光炯炯,一如从前很多次启程前那样坚定。

 

白厄难得没有听他的话立即离开,兀自站在原地沉默很久,让他无端想起那个乖乖罚站的少年。只是现在,已经要仰头才能对视那双蓝眼睛。这是翁法罗斯的救世主,曾由他亲手栽培,现在肩负起救世的希望。

 

“刚好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那刻夏伸开手掌,是一片新芽,“从树庭撤退之前,顺路摘下来的。”

 

“这难道是……”

 

承载往昔的地方已被黑潮侵蚀,不灭的是年月累积的回忆。那棵新芽稍有枯萎的迹象,但向上伸展的痕迹同样被完好保留下来。

 

“嗯。”那刻夏望向天边遥远的地方,“……我们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

 

“也算是个好消息。”白厄接过它来,郑重其事地握在手心里,“……那么,我确实该启程了,再见。”

 

在这个时代,每一句平凡的道别都可能是永别。

 

……切莫留有遗憾吗。那理性的泰坦,倒是惯爱说教。

 

那刻夏难得认同了理性泰坦的意见,这一次,他站在象征爱情之树的阴影里,在奥赫玛永恒的日光之下,最后一字一句道:

 

“……离开之前,我有话想对你说。”

 

 

End.

 

 

尝试融合了一些死亡和生命的探讨,和末世面前世人的选择,虽然基本都是个人幻想但写得很开心!

我流厄夏总是白厄是先行动的那一方,但主动权最后还是落在那刻夏手里,这就是年下的魅力吧((

大概还会有一篇对应补充的白厄视角

揽雀尾(接数据显著)

【厄夏】今日清明不宜上坟02

*假死转生成为网约车司机的夏师傅在清明节半夜一不小心接到了全副伪装偷偷给自己老师上坟的黑厄。

*非典型现代wfls设定

*有的人看似黑化实则不然

*有的人看似正常实则人格分裂(?)

(又幻想了,幻想自己可以写抽象搞笑爱情故事,又幻想了,幻想自己可以不用女娲补天,又幻想了,幻想自己可以不写正剧向到处挖坑)

(是的朋友们,我触发天赋被动了,进场后第二回合抽象故事将自动扭转成正剧走向)




02



那一年。

病房里面很暗,瑟希斯坐在床边,在给他削苹果。

那刻夏不喜欢吃苹果,要么平淡无味,要么甜得齁嗓子,这年头很难买到好吃的苹果了。

“为什么要买苹果?”他垂着那只蓝色...

*假死转生成为网约车司机的夏师傅在清明节半夜一不小心接到了全副伪装偷偷给自己老师上坟的黑厄。

*非典型现代wfls设定

*有的人看似黑化实则不然

*有的人看似正常实则人格分裂(?)

(又幻想了,幻想自己可以写抽象搞笑爱情故事,又幻想了,幻想自己可以不用女娲补天,又幻想了,幻想自己可以不写正剧向到处挖坑)

(是的朋友们,我触发天赋被动了,进场后第二回合抽象故事将自动扭转成正剧走向)




02



那一年。

病房里面很暗,瑟希斯坐在床边,在给他削苹果。

那刻夏不喜欢吃苹果,要么平淡无味,要么甜得齁嗓子,这年头很难买到好吃的苹果了。

“为什么要买苹果?”他垂着那只蓝色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有营养,便宜,最主要是便宜。”瑟希斯说,“吾等为了治好汝,如今已然变成穷光蛋了。”

“那你可以把我扔在这里。”那刻夏真情实感地建议道。

“不要逞口舌之利。”瑟希斯说着,将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做个交易吧,汝把苹果吃完,吾便说一个有关于汝的秘密。”

那刻夏愣了一下。该说不说,这看起来故作深沉的女人确实很会拿捏他,知道应该如何钓起他的胃口。

于是他乖乖地把那块苹果吃了下去。

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轮到你履行承诺了。”那刻夏看向那金褐色长发的女人,对她说,“希望你这个秘密对我足够重要。”

“当然,吾要说的秘密便是——”

瑟希斯用水果刀轻轻削下第二块苹果,冲他笑了笑,眯缝着眼睛,轻声说:

“汝只有未来,并无过去。汝的过去,生来便是一张白纸哪。”





“吾的爱车!!!!”

视频通话的另一头,在看见蝴蝶小车的惨状后,瑟希斯发出了一声爆鸣。

那刻夏皱了皱眉,将手机拿得远了些。

而瑟希斯还在那边尖叫:“汝这闯祸的小猫!那可是吾爱送吾的限定款,汝要赔给吾一辆一模一样的!!!”

“墨涅塔送你的定情信物为什么要我补?我送给你的你敢用?”那刻夏淡淡发问。

瑟希斯的尖叫停驻了一瞬:“……汝所言,好像不无道理。汝赔的确实比不上吾爱送的那辆。”

那刻夏:“这不就得了。”

瑟希斯:“那汝转账给吾爱吧,正巧吾看中了一辆新车……”

那刻夏:“你做梦。”

瑟希斯:“哇汝这小猫好不讲道理!赶紧睡一觉给吾变回来!吾喜欢那个安安静静善解人意的蓝眼小猫!”

那刻夏:“你没睡醒吧?他自愿让我出来的,你那蓝眼小猫也是刺头一个。”

瑟希斯:“……就因为汝得知了自己的死讯?”

“跟那没关系……”那刻夏下意识反驳她,结果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我还没提起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瑟希斯:“……”

那刻夏:“你他妈监视我?你和墨涅塔睡觉的时候还有闲心监视我!你是不是有病!”

“汝这红眼小猫好生暴躁!”瑟希斯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也委屈地说出原委,“定位器检测到汝靠近那片区域自动报警了而已,那破信号滴滴滴乱响,吾等被吵醒了都没说什么呢!”

那刻夏:“什么定位器?”

瑟希斯指了指他的左耳。

那刻夏下意识地摸了摸那边的耳朵,手指碰到那里缀着的红色水晶,凉凉的,像是块冰。

“你闲着了?”于是他问,“没事给我装定位干什么?”

“散养小猫都要装定位,吾等花了全部身家把汝救回来,万一让猫贩子拐走了怎么办?”瑟希斯回答道。

那刻夏“嘁”了一声,不以为然。

那边瑟希斯还在说:“吾等见汝去了那地方,自然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那你好会猜啊~”那刻夏继续跟她阴阳怪气。

瑟希斯:“……”

“但是猜错了。”那刻夏说,“我们没那么闲,会三更半夜往荒山野岭里跑,之所以会来到这,完全因为——”

他把手机举起来,将方向一转,对准了蹲在马路边的另一个人,声情并茂地揭开真相。

“当当,今晚可不止你在过二人世界。”

白厄:“……”

瑟希斯往屏幕前凑了凑,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眼镜架在鼻梁上,这才从一片漆黑中看见一个人影。

“吾记起来了,汝……汝是那刻夏的学生,那个叫白厄的小子?”

那刻夏坚持不懈地纠正道:“是阿那克萨戈拉斯!”

瑟希斯:“汝等居然能碰在一起?”

那刻夏:“爱情,神奇吧?”

白厄:“老师!”

他这一声堪比尖叫,吵得那刻夏皱起了眉头,那只水红的眼睛看过来,似有不解。

“你在装什么?”那刻夏问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八年前那天晚上就想睡我。”

这一记直球直接把白厄砸懵了。他看向那张神色略显张扬的漂亮面孔,手机屏幕的亮光将那只眼睛映成深沉的红色,就像那刻夏耳边那枚摇曳的红色宝石。

其实一开始他就发现这一点了——这红色眼睛的那刻夏攻击性很强。不管是刚苏醒时那若有若无的威慑意味,还是一脚油门上演速度与激情结果把车开进沟里的疯狂行径,又或者是跟瑟希斯吵架时那锋芒毕露甚至听起来有些冲动的言辞,这些症状无不表露出他这老师异常激昂的状态。

白厄感觉有些头疼。

他觉得这个那刻夏压根就没有理智。

因但凡他有一点理智,都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把这种事情捅出来说。正常的那刻夏只会用一些莫须有的大道理搪塞过去,又或者直接装聋作哑,放任不管。

白厄知道那刻夏压根就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或者说,应付他。那刻夏的确很聪明,他的智慧足以让他解开灵魂学的任何难题,但唯独情感一词,是这学者永远的死穴。

兴许是他过于理性了吧。

那时候的白厄这样想着。

如今看来他的确也没想错,因为失去理性的那刻夏在这一方面称得上是无比敏锐,甚至频繁地发表一些尖锐的声音。

尖锐到,白厄自己都有些无地自容。

当然,无地自容的不止他一个,还有瑟希斯。

屏幕那头的女人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吾真的不想在这时候知道这些。”

“不,你必须知道。”那刻夏说,“就因为你擅自隐瞒了我假死的事情,他才脑子一抽风傻逼到跑去黑潮当什么盗火行者。”

他一句话骂了两个人,于是被骂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隔着屏幕面面相觑。

半晌后,瑟希斯小心翼翼地问:“汝,汝这学生叛变了?”

那刻夏:“惊喜吗?你的锅。”

瑟希斯:“那汝还敢收他?”

那刻夏:“废话,要是墨涅塔因为你犯事了你管不管?”

瑟希斯:“吾爱就是不因为吾犯事了那吾也管哪,大不了学汝假死就是了。”




其实,黑潮研究所,说起来和翁法罗斯的神悟树庭,庇尔波因特的博识学会,以及寰宇闻名的天才俱乐部一样,是个文武双全的学术组织。只不过因为其研究手段过于违背伦理道德,而被官方列为了灰色极端组织。

就像当代医学界不允许对孕妇群体进行药物实验导致这一领域学术研究空缺,大部分药物因此不得不标明孕妇忌用一样,灵魂学领域的实验也不被允许随意对在人体上进行操作。

分裂灵魂,分裂意识,类似的技术也仅被学术伦理委员会批准在小白鼠等动物身上进行实验。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类的意识存在自我认知,这一差距导致灵魂学中的任何技术都无法在真正的人类对象身上得到验证,科研因此也停滞不前。

这世上有的是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以为生命科学领域提供灵感与素材,可灵魂无法被制成标本,活着就是存在,死了就是虚无,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但不得不承认,学术伦理道德的设立保障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世上因此不会随意抓人去做实验,把他们活体解剖,摧毁某个脑区以探究生理和心理学的联系,又或者是把灵魂揪出来五马分尸。

等价交换嘛,为了维护社会安全与公序良俗,就不得不牺牲部分探索真理的机会。

而黑潮研究所的存在打破了这一原则。

那里面的科学狂人致力于揭开灵魂的奥秘,为此不惜大量搜寻灵魂作为实验对象。没人知道那些被试是哪里来的,兴许是罪大恶极的囚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又或者是最平庸最底层的民众。

他们将那些灵魂隐喻成火苗,认为灵魂即便消陨也必定如同火种一般,投入柴薪便会再度燃烧。

那所谓的盗火行者,不过是个代号,估计是白厄那小子中二病没好全给自己随便乱起的。他真正的身份不过是研究所里执行官的一员,这些人日复一日寻找那些火苗,将他们投入科研的熔炉,在熔毁之前许诺他们再度燃烧的明天。

那刻夏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哪天脑子一抽去当黑潮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只是他理智尚在,不是为了科研宁可舍弃一切包括他人性命的疯子,所以他只是神悟树庭的七首席之一,只能试图从自己身上窥探出真理的边角。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白厄会先他一步踏上这条路。

就因为他死掉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白厄又一次澄清道。

“我每天苟在研究所里吃白饭,偷看他们的研究资料,用他们的钱公费出游,顺便放跑他们的抓捕对象……”

“那他们策反汝做什么?生活太顺想给自己添堵吗?”瑟希斯问道。

“可能钱太多没地方花了吧。”那刻夏说。

“我只是投敌了,又不是卖身了。”白厄说,“他们都没说明白老师的死因,我为什么要替他们做事?我就说在没弄明白老师的死因之前他们别想使唤我,于是就到了现在。”

那刻夏被震惊了,他先是沉默,随后看向白厄,不自觉抬高了音调:“这点破事你三年都没弄明白?”

白厄也理所当然地说:“老师,人在工作的时候是不会介意摸鱼时间太长的。”

那刻夏:“……”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一段时间,最后决定放过这蔫头耷脑的小子。

那刻夏当然听出来白厄是在满嘴跑火车,纯在这胡编乱造把他和瑟希斯当八岁小孩骗。不过这也表明这小子的态度,白厄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盗火行者不可能一个火都不盗。

不过现在他决定大发慈悲放白厄一马,秋后算账也不迟。等他们从这穷乡僻壤回去,他有的是手段撬开白厄的嘴巴。

于是那刻夏看向手机那一头的女人,又开始第二段审问:

“轮到你了,瑟希斯,当年见最后一面时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吾可不敢全然听从汝的建议呢。”瑟希斯也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吾等都知道汝这半灵魂脑子不好使,全无理智可言,仅靠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吾并不赞同。”

“我只是没什么理智,又不是没脑子。”那刻夏冷笑了一声,说,“而且贸然改变我的选择而不考虑后果,看来没脑子的另有其人。”

“吾当然知道,所以为了让汝心服口服,吾问了那只蓝眼小猫。吾问他是否愿以这副模样与至爱相见,结果他直接回绝了,吾就只好听他的咯。”

“哦?我当时说了什么?”那刻夏问她。

瑟希斯没有立刻回答,故作沉思地沉默了片刻,才说:“吾记性不好,已然不记得了。”





“别让他见到我。”躺在病床上的人这样说。

“为什么?”瑟希斯不解,“汝明明活着,难道忍心让他人沉浸在悲伤中吗?”

“因为没有用,没有人愿意看着至爱变得面目全非。”那刻夏说,“那只会徒增痛苦。”

其实蓝眼睛的小猫也很懂爱情啊,瑟希斯想,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懂。就是因为聪明到洞悉一切,所以才轻而易举预见到某一前提的未来,对那即将发生的一切望而却步。

——失去渴望与激情的理智之人都太过怯懦。




最终那刻夏还是没给瑟希斯赔钱,因为他根本就没钱。

如果只是车漆刮坏了那他还能修得起,但是现在要从里到外把车都翻修一遍,他手里的存款压根都不够看。

虽然这么说没什么骨气,但这三年他的的确确就是瑟希斯养的小猫,蹭吃蹭住蹭车开,每天过着啃老啃瑟希斯退休金的堕落生活。

于是在大半个小时后,墨涅塔和保险公司的人姗姗来迟。在交接过那蝴蝶小车的维修事宜后,她便带着那刻夏和白厄回了家。

“先别管明天会如何到来,既然已经回家了,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墨涅塔一边安慰这两个把车开进沟里的罪魁祸首,一边替他们推开了次卧的房门。

白厄下意识往里面瞧了一眼,在看见卧室中只有一张床后,给孩子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墨涅塔前辈,这,这不对吧?”他问。

“怎么啦?”墨涅塔疑惑地看过来,“家里没有别的房间了,我们总不能让客人睡沙发吧?你长这么高沙发也躺不下呀。”

“我可以打地铺。”白厄认真地提议道。

“不行,这太失礼了,不能让客人睡地上。”

墨涅塔拒绝了他的提议,但没完全拒绝。她看向一旁的那刻夏,温温柔柔地说,“所以,小夏,你去打地铺吧。”

那刻夏指了指自己:“我?”

墨涅塔点点头:“对的。”

那刻夏:“你也没睡醒?”

墨涅塔:“可你这学生看起来不太想和你一起睡的样子呢。”

“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那刻夏不屑地笑了。

随后,他抬手一把抓住白厄的衣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反正就这样把高自己大半个头的男人拽进了屋里。

“你们但凡有一点良心,今晚就别再进来打扰我们。”

撂下这样一句话后,那刻夏关上了门。




“砰”地一声重响,墨涅塔撩起耳边的碎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真是只厉害的小猫呢……”

“吾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之处了,张牙舞爪,毫不讲理。”瑟希斯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这种小猫散养起来会惹祸的。”

“他那学生值得相信吗?”墨涅塔问,“演技精湛,擅于伪装,如果我们放任不管,下一次登门拜访的,会不会是黑潮的人?”

“吾也不知道哪……”瑟希斯摇了摇头,可看起来却并不像是被这问题难住了的模样,“可即便如此,那也是明天才会发生的事情。至于今晚,就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这是不对的。

白厄被按在床上的时候这样想道。

他和那刻夏老师阔别三年,上一次见面还是火场里的生离死别。那时他只看见学者的背影,甚至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话,问问他为什么,下一秒,那火海便翻涌着炸开将他撕得尸骨无存。

那刻夏就这么在他眼前死掉了,白厄甚至觉得自己也跟着死在了那场火里,即便被救了回来,可那滚烫的火浪还是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的身体。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躺在医院里,每次闭上眼,心脏都会被那场爆炸撕裂过无数次。直到那一天,有人问他:

“你愿意赋予灵魂重生的机会吗?”



白厄的记忆戛然而止。

因为那刻夏凑了过来——

“我教过你,好学生不应该在与老师的交谈中走神。”他这样说,然后毫不客气地跨坐在白厄身上,手指蹭了蹭他的眼角。

似乎是白厄眼尾那若有似无的湿气让他很是反感,那刻夏啧了一声,随手在他的衣领上蹭了蹭。

“你不要表现得好像我在强迫你一样。”他不悦地说。

“老师……”白厄刚想说什么,那刻夏又打断了他。

“闭嘴,你太吵了。”他说。

于是白厄又乖乖地合上嘴巴。

他们就保持着这样尴尬的姿势在沉默中对视,因为逆着光,白厄看见那只眼眸变得有些晦暗,像是干涸的血迹,褪去了生命的鲜活,泛起浓稠的黑色。

“你不必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你知道,现在的我不会被你糊弄过去。”那刻夏说。

没有理性悬崖勒马,渴望与激情会获得个体意识到完全支配权。他试图顺从本性行事,想得到什么便去索求什么,完全不必考虑这一行径是否妥当,是否会在他人眼中荒诞可笑,是否会酿成大错,又是否会让他事后无地自容一遍又一遍唾弃自己的卑劣。

“我在给你机会啊,白厄……”

他的手指落在白厄的脸侧,指尖划过泛红的耳垂,噙着薄汗的脖颈,线条分明的锁骨,最后落在他的心口。

“我在给你机会向我坦白一切。”他说,“爱,记忆,又或者是这消失的三年。”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热,仿佛初春在一夜间跳到了盛夏,将这两具身体烤得滚烫,就好像这屋里又重新烧起了大火。

就像那烧死在大火中的过往一样,那刻夏再一次听见胸腔里那颗心脏涌动的爱意。没有理性的桎梏,那颗心的律动如此急促,如此清晰,每一次收缩都向他的感官传达着悸动的情愫。

他又一次感受到消融的爱意,好像久旱逢甘霖。

可是这屋里又的确很热,闷得人呼吸困难,于是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只穿着那件单薄的紧身内衬。薄绿色的长发从耳侧滑落,他忽然又觉得这束发的发绳太紧,勒得他头发要喘不过气,所以他又随手摘下发绳,任凭那缕长发如流水或月光一般散开。

“先挑最有悬念的来回答吧,我想听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看着身下的人,饶有兴致地提议道。

“你……还是这样一针见血啊,老师。”

似乎早就料到他的话,白厄无奈地笑了笑。男人那双蓝色的眼睛很温柔,又很凉,很沉静,如同那足以包容万物的深海,即便会在海面上短暂地映出躁动的烈阳,海底也依旧如同平静的死水。

只是老师这称谓在此刻不合时宜,于是那刻夏又将特权放给了他,说:

“叫我那刻夏。”

“好,那刻夏。”白厄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抓住了自投罗网的猎物,“可是依照等价交换的原则,我向你坦白,你是否应该交付给我相同价值的酬劳?”

“嗯?”那只颜色妖冶的眼眸眨了眨,眼底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茫然。不过即便失去那冷静的理性,他也依旧聪明至极,下一秒便明白了白厄的意思。

“你想算计我?”他勾起唇角,与白厄目光相接。

白厄并不避讳他那质询的视线:“各取所需而已,您不也是在算计我吗?”

“冠冕堂皇。”那刻夏冷哼一声,却并未因这一瞬的不悦而抽身离去。

“好吧,我答应你,三个问题结束后,我会给你等价之物,八年前那个晚上,怎么样,够得上你的价码吗?”

“你……”

白厄被他开出的条件唬得愣住了,大概是从未想过他这老师会如此大方。

他的确喜欢那刻夏,也正如之前那刻夏所说的那样,早在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觊觎自己的老师,甚至想要与他发生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其实这和少儿不宜没什么关系,因为他那时候早就成年了。对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喜欢上一个人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了,如果那个人与他朝夕相处,对他又极好,那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厄想,他怎么可能不喜欢那刻夏呢?那是把他捡回来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老师,是几乎无话不谈的挚友,是只需要对视一眼便能探知对方心意的知己。

如若灰黯的视野第一次捕捉到了光明,那他所见的一定是温柔的月,清凉皎洁,映照天地,也不会因为太过灼热而烧伤他的眼。

无知的猕猴尚且试图水中捞月,又何况是心猿意马的他?

可他藏得很好,只是去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学生,那刻夏指哪他打哪,简直就是国王麾下最忠诚的骑士。白厄明白他的锋芒不应斩向亲近之人,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维持着那份高尚的品德。

只可惜他是个有棱有角的人,不是能被拿在手中揉搓捏扁的面团。所以,在那个夜晚,他差点要挣破理智的枷锁,去做一个背德忘恩的坏蛋。

不过他可是很厉害的,白厄有些得意地想。他可以悬崖勒马,他还是那刻夏老师的好学生,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同理,当他那一年因自己并未受激情与渴望的荼毒而沾沾自喜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先撕开这伪装的会是他的老师。

因为失去理性,所以自愿听从本能,用悖德的行径换取真相。

“那刻夏,你疯了?”白厄质问他。

“嗯?”那刻夏又疑惑地看他,“我以为你要价很高,与这真相等价之物,总不该是什么爱的拥抱吧?”

白厄沉默了半晌,像是被弱点击破了,最后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那刻夏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瘦削的肩膀也因此一耸一耸的,耳边的红色水晶晃得白厄眼花缭乱,好像是妖精勾人心神的眼眸。他甚至笑得都要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双手紧紧攥着白厄的衣襟才不至于倒下。

片刻后,他终于平复了笑意,垂下眼,伸手捏住白厄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看见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这三年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那个色厉内荏虚有其表的小子。听好了,白厄——”

他拍了拍那张算得上是艺术品的俊朗面孔,似乎是对这张脸上的表情十分满意,就连说话的语调也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你以为我为什么答应你?就因为那该死的等价交换?如果我铁了心去查,你以为你能瞒我多久?

“别自以为是了!我没冲动到要靠这种方式在你这里换取情报,之所以愿意答应你,只是因为一件事——”

他刻意将这一切说得慢条斯理,游刃有余地解开谜底。

“我听得见这灵魂的声音,从一开始,他就在向你诉说爱意。”




像是天外的陨星轰然砸进了大海,那刻夏看见白厄的那双眼里涌起了惊涛骇浪,仿佛这句话是足以扰乱他心性的魔咒。

在片刻的沉默后,这世界开始天旋地转。白厄与他的位置发生了互换,此刻开始,居高临下的人变成了他这得意门生。

下一秒,视野变得昏暗不清,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又落在他的嘴唇上。

——白厄吻了他。




急促的呼吸。

攥紧的双手。

涣散的眼神。

即便是受激情支配的灵魂,此刻也有些慌了阵脚。

那刻夏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意识甚至有些恍惚。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令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好像一瞬间浮起许多色块,变幻着占据了他的眼睛。

嘴唇上的触感却异常清晰,他能感受到白厄吻过他的嘴角,牙齿又轻轻咬着他的唇,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好像自己那两瓣嘴唇是什么美味的食物,就连亲吻也津津有味。

直到肺中储存的氧气告竭,他下意识地推拒白厄的肩膀,这个吻才彻底结束。

白厄放开了他,却有一道清亮的银丝藕断丝连,一点点拉长,最后崩断成了虚无。

那刻夏下意识抿了抿嘴唇,那里似乎被白厄咬得有些红肿,舌尖蹭过的地方微微发麻。

“狡猾的家伙。”他看向撑在他身上的人,那只水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生气,又似乎只是控诉,“我不赊账,你怎么敢预支自己的酬劳?”

“没有赊账,老师,这仍是等价交换。”白厄伸手蹭去他嘴角的水痕,对他说,“我会告诉你答案,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很好,你是个好孩子。”

那刻夏勾起唇角,满意地笑了笑,“既然如此,白厄,你告诉我——”

他问出了今夜的第一个问题:

“你为他们偷来的火种,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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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这边提交审核了但是估计很慢要审几天,喜欢可以先存图用,之后应该还会再画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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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潮.

【厄夏】小径

*原作向,写点树庭求学时期的造谣,不严谨,全文6.8k

*sum:时间永远分叉,通向无数的未来

*喜欢一些骑士感小狗和傲娇毒舌薄荷猫


01

  斯缇科西亚的海风吹来死寂之地的气息,那一滴清凉的蓝,将夜色掺入破败的大理石行宫残迹,沿着倒伏的建筑群一路东行,黑潮便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翕动,薄暗而冷冽地窥伺着大地之上的活物。

  今日本该是神悟树庭特遣调查队返程的日子,成功收集到了彼岸黑潮的全新数据,人员也未因黑潮怪物的袭击出现折损,那刻夏难得感叹一次出行顺利,但未曾预想的变故便给他来了当头一棒——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像从草皮下冒出的兔子一般...

*原作向,写点树庭求学时期的造谣,不严谨,全文6.8k

*sum:时间永远分叉,通向无数的未来

*喜欢一些骑士感小狗和傲娇毒舌薄荷猫


01

  斯缇科西亚的海风吹来死寂之地的气息,那一滴清凉的蓝,将夜色掺入破败的大理石行宫残迹,沿着倒伏的建筑群一路东行,黑潮便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翕动,薄暗而冷冽地窥伺着大地之上的活物。

  今日本该是神悟树庭特遣调查队返程的日子,成功收集到了彼岸黑潮的全新数据,人员也未因黑潮怪物的袭击出现折损,那刻夏难得感叹一次出行顺利,但未曾预想的变故便给他来了当头一棒——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像从草皮下冒出的兔子一般,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极其危险的地方——还正巧是在黑潮怪物登陆袭击的当头。

  在他的授意下,带着黑潮数据和无辜人员的大部队已经从两翼分流撤退,只留下一支负责兜底的队伍,黑压压的怪物在视野中逼近,提前埋下雷管的人也已经撤离现场,那刻夏朝地上的引爆器举枪,子弹打出去的那一刻,他本该放下的心却骤然狂跳起来,一个落单的身影从前方跌跌撞撞地跑来,他冲上前去提起女孩的领口猛地发力将人甩向安全地带,与此同时,爆炸余波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怪物残肢碎片四飞乱溅,风沙过后,形成的扇形冲击带惨烈一片。

  脑袋里嗡嗡不停,一股开裂的动静就这样在身上打起了拨浪鼓,那刻夏咬牙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一边在心里痛殴掉链子的队友,一边向昏迷的小女孩走去,而同样身残志坚的黑潮怪物也挣扎着举起了剩余的指爪,它迅猛地朝地上的血肉之躯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重剑如流星坠落,顷刻间便将它撞得粉身碎骨,带起的罡风更是将黑潮的残兵败将掀飞了数十米远。

  衣袍猎猎如云而至,白发蓝眼的青年几个跃身落在那刻夏身前,紧接着询问道:“那刻夏老师,你没事吧,身体还好吗?”

  “……”

  “我先扶你起来?”

  那刻夏深吸一口气,盯向面前那张俊朗里透着几分单纯无辜的脸,说道:“第一,别叫我那刻夏;第二,救援就救援,整出那么大的动静是干什么,你是要把我也掀飞出去吗?”

  白厄面露歉意:“不好意思老师,我下次注意。”

  “不用管我,你把那孩子背着,我们先撤退。”那刻夏甩了甩脱力的手,避开白厄要搀扶他的动作后继续说道,“这附近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要弄清楚这群孩子从哪儿来后再启程回树庭。”

  “我来的路上,那些村庄已经空无一人了。”

  “往奥赫玛方向走,我知道那群贪生怕死的玩意要去哪里。”那刻夏瞥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白厄,问,“就来了你一个?”

  “我是在中途收到求救的消息的。”白厄把臂弯里的小女孩托稳了些,解释道,“前两天你们出发的时候,遐蝶私下和我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身体抱恙,我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就跟过来了。”

  那刻夏回想起那天遐蝶欲言又止的情态,不冷不热地开口:“多管闲事。与其关心我,不如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课程上,阿格莱雅那女人也说过吧,你们的时间很紧,学成后就得立刻回奥赫玛。”

  “倒也不至于连帮助老师的时间也没有。”白厄对他这谁来了都别想讨到好的臭脾气习以为常,如今已经能稳妥应对,“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遐蝶会担心的。”

  那刻夏凝眉不语。

  “我也会担心。”白厄接着又补充。说完,他看见那刻夏把头一偏,俨然一副耳不听为净的模样,像是势必要用这倔强的缄口来教会他沉默是金的道理。

  白厄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下又有些飘飘然,说不清他们这师生关系算不算作属实。放缓脚步后同他并肩走着,由于身量高出一头的缘故,白厄透过他领口的缝隙窥见了一些蔓延的裂纹,泛着黯淡的光,像是陶瓷的伤疤。血肉之躯的人想来不会形成这种损伤,白厄不由得想起遐蝶的担忧,对死亡极其敏锐的冥河之女觉察到在那刻夏身上有种由内而外散发的不详气息,不论是从那诡谲迷离的炼金术还是从黄金裔的命运看来,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他思来想去,忍不住试探着开口:“其实我还有——”

  “——你知道奥赫玛的救济法案吧。”那刻夏毫无征兆地出声,“根据元老院和阿格莱雅最后敲定的条例,圣城奥赫玛对外邦流民的救济是按照群体内部的相对需求以及劳动所得报酬来衡量的,这就意味着,面对有限的资源,生产效率低且消耗高的孩童会是最先被抛弃的。”

  白厄道:“针对妇女和儿童的补充条款也已经出台很久了。”

  “那又如何,你也看到了,为了有机会在圣城获得更多的资源,这些撤离的村落不约而同地没有带走一个孩子。优胜劣汰、灾难、死亡、争斗,无处不在。”那刻夏瞥视一眼缩在白厄怀里的干瘦女孩,情绪不显地向他发问,“作为阿格莱雅等一众逐火的黄金裔所钦定的救世主,你有什么感想吗,白厄?”

  掷出言语的尖矛,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庞。而对于这个问题,救世主看起来似乎并不纠结,他眼里的湛蓝平和似海,看着并不觉得深沉,唯有瞳眸正中的一点黄金熠熠生辉,仿若全世之座所背负的黎明、刻法勒所凝成的金血;白厄以手抚心,答道:“我救不了所有人,在逐火的道路上,必定有牺牲与遗憾。但我不会因此而悔恨,我的名字将会在旅途的终点显现,与大家一同,带来真正的黎明。”

  “心态不错。”那刻夏说,“还以为你被阿格莱雅那套堂而皇之的说辞给灌出弥赛亚情结的毛病了呢——即便那所谓的逐火听起来还是那么啼笑皆非。”

  “老师不也期待着世界变好吗,虽说理念不同,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一样的。”

  那刻夏轻微咂了下舌,细细笑了声:“天真。”

  他朝白厄偏了偏头,血红的耳坠从发间滑出、扑闪,浓烈的色泽莫名刺眼。在那半斟眸光中,冷冽的神气油然而生,他开口说道:“我不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是为了不让这个世界改变我。世界所戴的虚假面具令人厌恶至极,我永远不可能和它共存,救世主,于我而言,唯有‘真实’的结局才有意义。”

  “是么,”白厄笑了一笑,眉眼间的情绪一闪而逝,像是遁入月亮的黑影,“还真是一针见血呢,老师。”

  歇脚的营地在道路尽头冒出身影,树庭的学者们远远地朝他们挥起手臂,那刻夏快步迎了上去,开始交谈起后续的安排;白厄在原地静静地望了他们一会儿,忽而有所察觉般地抬起眼帘:一只湿漉漉的白鸟在发冷的天幕中迷飞,漩涡似的高低不定,片刻的怔然后,那抹白色便直直坠地,消失在了断壁残垣当中。

02

  历经一整日的奔波,疲劳的身体已经有隐隐拽不住灵魂的势头,那刻夏把房门反锁,接着以不太优雅的姿势一头栽倒在了床铺里。

  静悄悄的房间里针落可闻,薄暗的夜光自窗户透出纤长的丝线,轻盈地洒落一地。躺在床上宕机了一会儿,那刻夏翻了个身坐起,解开自己腰间的系带,让衣物滑落至臂弯。正对着的落地镜照映出他身体的模样:自心口开始,黯淡的裂纹一寸寸向外蔓延,将皮肤切割出瓷片的质感,在昏暗里看起来像是一只匍匐在纯白石像上的黑色蜘蛛。

  “真不经用。”他随意地合衣躺下,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心里念叨:真麻烦,下次干脆带几个便捷的炼金工具再出门得了。

  闭上眼,睡梦悄然而至,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刻夏难得翻出了被埋没在犄角旮旯里的记忆,在友爱之馆的图书室外,他看见阿格莱雅送来的那两个年轻人之间气氛似乎有些凝滞,遐蝶面带担忧地说着什么,根据口型模糊辨认出“家人”、“爱你”、“必谢”、“希望”等字眼,而白厄看起来则心事重重,笑容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愁绪,明显一副略有勉强的模样。

  那刻夏花费了三秒钟的时间,从自己执教数不清多少年的经验里迅速得到答案:这就是早恋。青春期少年少女们最常见的大型传染病,一经染上,不伤筋动骨痛彻心扉一番绝对无法走出来——重要的学业在前,黄金裔的职责在后,他们两个怎么能在这种事上迷失自我。

  身兼师长重任,他毫不犹豫地闯入两人的幽会现场,严肃地中断了这次对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两人皆是被问得一愣。遐蝶欲言又止,看向白厄,白厄似懂非懂,看向那刻夏,那刻夏心觉古怪,看向遐蝶,就这样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白厄出了声:“刚才谈论了一下我的私事。”

  “嗯,”遐蝶点点头,看神情不似作假,“我见白厄阁下这些天有些心神不宁,便有些担心,所以特意前来问候。”

  那刻夏问:“为什么心神不宁?”

  白厄左右相视一眼,后知后觉这事可能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便对那刻夏说道:“老师,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场地转到一处僻静的凉亭,绿意葱茏,淡淡的草木香在空中萦绕。白厄踏上台阶走了进去,回头看见自己老师矮了一大截的头顶以及那张不苟言笑的冷淡脸庞,他又自觉走了下去把高处的位置让出来,免了一个低头一个昂头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

  “说说吧,”那刻夏装作没看见他的小动作,直入正题,“什么情况?”

  白厄斟酌了一下措词:“只是提起了一些,旧日的往事。我的故乡哀丽秘榭被一个黑衣人所毁,身边的亲友也都惨死在他的剑下,我由此离开家乡,怀抱着这份仇恨,走上流离失所的旅途,直到金丝顺着神谕找到了我,我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原来是哀丽秘榭。”和辨口型辨出来的结果也差得太远了。

  “你知道这里?”

  “我不知道。”那刻夏将乌龙一笔带过,同时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突现的一缕动摇,“听起来你正因此苦恼。怎么,是觉得你的初心配不上救世主应有的觉悟吗?”

  “不如说只是没有实感。所谓的救世主,更像是应运解除痛苦的愿望而生的信仰吧,但我却连自己的愿望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想成为救世主吗?”

  “如果必须有人要为走到美好的结局而成为救世主,那么我愿意献身。没有信仰便由我来创造信仰,没有奇迹便由我来创造奇迹,在这件事上,我绝不后退。”

  “那不就是了。”那刻夏说,“你报仇,拯救你自己,你救世,拯救所有人。白厄,你走的路是错的,可你的目的地是对的,无需过多的理由,也无需虚假的完美,这样就足够了。”

  白厄眉目间的神情缓和下来,片刻的安静后,他了然一笑,又变回平日里的模样,说道:“谢谢。不过老实说,听到你这番话我有些惊讶,因为在印象里,那刻夏老师你不是爱讲道理的人。”

  “对,”那刻夏直话直说,“所以我不觉得自己说得有多好,你也不必感谢我。况且比起口头开导,我更倾向实干。”

  白厄若有所思地问:“是指一天内炸掉三次炼金术室吗?”

  好一个目无尊长、即兴发挥的救世主,阿格莱雅那女人果然带不出什么好东西。那刻夏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接话:“是,而且下次炸的就不是炼金术室了。等到我死的那一天,就用这个虚假的世界为我陪葬。”

  白厄顿了一下,而后很认真地发问:“真的没有和平相处、爱惜自己,你活我活大家活的选项吗?”

  “什么蠢话。”

  那刻夏无言以对,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在梦境的最后,救世主那清脆、阳光,不带任何阴霾的声音如幽远回声般,在这虚幻的空间长长回响起来,他说:“如若事实如此,那么很抱歉,我无法接受你的选择,那刻夏老师。”

03

  那刻夏睁开眼,梦里纠缠不清的空想主义大男孩终于饶他一命,头痛地翻了个身,两根神采奕奕的白色呆毛毫无征兆地闯入眼帘,他卡住几秒,而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白厄嘴一张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刻夏却倏地意识到了什么,反手便抄起床上的枕头朝他脸上砸去,噼里啪啦一阵响,灵活的白毛学生躲过一击,黑脸的教师把眼罩紧紧戴了上去。

  两人面面相觑。

  白厄眨了眨眼,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意有所指的话:“好像碎了。”

  那刻夏眉头紧皱,语气里三分决绝七分冷酷:“没碎。”

  “真的碎了。”

  “我说没碎就没碎。”那刻夏警告,“忘了你看到的。”

  古怪的氛围僵滞了几秒,白厄哭笑不得地蹲下身,一边收拾被枕头扫落在地的玻璃瓶碎片,一边缓和着收场:“其实我挺早就发现了,你的肉身早已不是肉身了……是为了那个计划吗,殁世的学者?”

  那刻夏目视着他掌心里捧着的碎玻璃,脆弱、破碎,却折射着美丽的光,宛若太阳的赐福。他闭了闭眼,说:“明知故问。”

  “只是确认一下而已。”白厄笑了笑,把那些碎玻璃倒进了罐子里。

  “有话直说。”

  白厄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向那刻夏。在珍珠白色的晨光里,他完美无瑕,蓝色的眼眸坦率而执着,字字真挚:“我希望你能来到我的身边。”

  那刻夏问:“就像簇拥着你的那些黄金裔一样?”

  “逐火是一场不断失却的旅途。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你走得更长远一些,而非在命运中流离失所。”白厄道,“我想守护这世间的美好。”

  那刻夏不语。

  表面是清晰明了的谎言,背后却是晦涩难懂的真相,是信仰、是理想、亦或是奇迹,又或者答案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孤独。他明白救世主不论如何都避免不了行至孤身一人的结局,就如同自己不论如何都难逃舍身一死,命运交织天罗地网,他们全都困在命运当中,难以逃离、难以解脱,仿若创世之初便设定好的程序,是注定的因果。

  “这到底该说幸还是不幸呢。”那刻夏垂目注视他的面庞,“等我死后,说不定还能剩一丁点残魂,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把我炼成物件之类的东西带在身上吧。”

  白厄半晌才叹息一声,笑意杂糅着哀思,轻拿轻放地说:“没想到答案居然是学以致用。还好考的不是历史,否则我真束手无策了。”

  “说得像你上炼金术课就认真听了一样。”

  “那我好歹也一直是第一名。”

  “诡辩。”那刻夏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又旧事重提,“话说回来,你进我房间干什么?我的门是锁着的。”

  白厄:“树庭的随行学者说你一天一夜都没动静,门也锁死了,所以我就撬开窗户从外面翻了进来——还好你没事。”

  “瞎操心。只是睡过头了而已。”

  “碎了果然还是很伤身吧。”白厄思考了一下,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放松?对缓解疲劳很有用。”

  那刻夏:“我不想。”

  白厄:“我想。”

  “自己去。”

  “这是有福同享,”锲而不舍的救世主双手合十,满脸期待,“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拜托了。”

  “……”

  一番沉默的对视后,那刻夏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而后盯着那对亮亮的眼睛,由衷地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样子很像狗。”

  白厄:?

  “算了,”在经历不可视的心理搏斗后,那刻夏很快调理了过来,忍耐道,“忘了那句蠢话吧,在你把我害惨前,现在、立马去温泉。”

04

  在匪夷所思地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像狗无果后,白厄在温泉池里认定自己还不够了解那刻夏,并暗自下决心要再接再厉。

  如此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重整旗鼓,抬头看向水汽另一边的人,出声问道:“你喜欢穿着衣服泡私人温泉吗?”

  站在岸上的那刻夏不紧不慢地把自己胸前的发辫挽成一个团子,闻言反问:“没下池为什么要脱,你是暴露狂吗?”

  “其实,”白厄有理有据地提出,“你去隔壁看一眼,大家都是光着的。”

  “我没有兴趣看裸的。”那刻夏把脱下来的浴衣放到一旁,顺手把眼罩一同摘了下来。试过水温后,他走进温泉池里坐下,脚踝碰到白厄的小腿边。

  与奥赫玛行宫里宽敞的私人浴池不同,这里的池子很小,感受起来就像大块岩石围成的一只碗,那刻夏起先还调整了几次姿势想让自己的脚不碰到白厄的腿,但意识到除了蜷缩起来别无他法后,他很快选择了放弃,就这么和对方挨在一起。这个过程里白厄一言不发,唯有视线一错不错地放在他身上,俨然一副钉子户的模样,那刻夏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一直盯着我看什么?你没和其他男人泡过澡吗?”

  “当然有,我经常和万敌一起。”白厄三番四次欲言又止后,终于问出了口,“老师,你身上那些裂缝,不会进水吗?”

  那刻夏顿时感觉自己脑袋里突突直跳,不答反问:“你脑子有洞吗?”

  “等下,我不是那个意——”

  “你能泡澡吗?”那刻夏强势打断他的话头,冷冷道:“脑子有洞的都能泡,我不至于不行。”

  白厄哑然失笑。

  两人一时间沉默不语。卷须般的水汽温暖地轻抚面庞,白厄后仰脑袋,靠在岸边凸起的石头上,落在脸上的水汽慢慢变凉,凝结在眼皮上,舒适又惬意。不过多时,水声安静地响动起来,他抬起眼帘看去,见到那刻夏换了个斜依的姿势靠在池岸,双臂交叠,头搭在臂弯里,微阖的双眼透露着倦意。

  想到刚才的话题,白厄忍不住凝神往他身上打量,想要看清楚那些裂痕的模样,略微侧视的角度,光洁的脊背占了大多数,而后是纤秀的脖颈和手臂,以及因坐姿而耸出的坚硬肩骨。

  ——看来那些痕迹基本上集中在他的前胸和左眼处。

  “你又在发什么呆?”

  那刻夏的声音忽然在耳边跳起水花,白厄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心跳,立马含糊应道:“嗯?怎么了?”

  “平时不是很油嘴滑舌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那刻夏说,“你再一个字不吭,我要睡着了。”

  白厄朝他靠近了些,状若寻常地提起一个话头:“被丢在斯缇科西亚西海岸的那群孩子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明日就能启程回神悟树庭了。”

  “什么时候的事?”那刻夏的眼皮动了动,看起来像在思考,“在我睡过头的时候?”

  “看你不在,我就自作主张替你安排了。”白厄说,“在奥赫玛外城,我找到了那群抛弃孩子的人,让他们受到了该有的惩罚,然后把孩子们交给了戍卫官安排。”

  “动作还挺快。”

  “关于这件事,我也向阿格莱雅和缇宝老师说明了,她们说今后会密切关注。”

  “虽说治标不治本,但也算个权宜之计……你怎么突然离我这么近。”那刻夏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和精致健康的躯体,也许是温泉的水汽过盛,那双蓝金的眼瞳此刻瞧起来湿漉漉的,希冀的模样莫名像是等夸的意气学生。

  白厄答道:“因为我想看着你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那刻夏忍不住笑了下,埋在臂弯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就是这副盯着别人认真卖乖的样子,看起来很像狗。”

  “这算夸奖?”

  “马马虎虎吧。”

  “还有下次吗?”

  “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他话说得不客气,神态却是舒展放松的,白厄无师自通,又往近了凑,直到等来老师不善的一眼刀,他面露笑意,温和而坚定地说道:“等到下一次,我一定会成为让你由衷夸赞的好学生的,那刻夏。”

end.

  


  

  

  

  

  

  

  


  

  

  

  

  

  


  

  

  

  


  

  

  

  

  

  


楠穆梓

【厄夏】痴人院1

从翁法罗斯死人窟爬出来整点阳光现代pa长篇师生恋。

见义勇为反被保护第二天发现是选修课老师。

  

  ——不要让他们找到你。

只有这样,你才能逃离那吃人的院口。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厄有了一个简单朴素的梦想——那就是做一个阳光向上,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为此,在拥有自己支配时间的自由后,他对自己安排了相当严苛的训练,包括但不限于丰富多样的饮食,饱满充分的睡眠,以及适当的运动!


白厄甚至特意把晨跑的地点放在了中央湖,因为这里树立着不同的“见义勇为”雕像,每次看到这些雕像他就感觉离梦想又近了几步——老实说他其实对雕像类玩意有点脸盲,所以他跑了...

从翁法罗斯死人窟爬出来整点阳光现代pa长篇师生恋。

见义勇为反被保护第二天发现是选修课老师。

  

  ——不要让他们找到你。

只有这样,你才能逃离那吃人的院口。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厄有了一个简单朴素的梦想——那就是做一个阳光向上,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为此,在拥有自己支配时间的自由后,他对自己安排了相当严苛的训练,包括但不限于丰富多样的饮食,饱满充分的睡眠,以及适当的运动!


白厄甚至特意把晨跑的地点放在了中央湖,因为这里树立着不同的“见义勇为”雕像,每次看到这些雕像他就感觉离梦想又近了几步——老实说他其实对雕像类玩意有点脸盲,所以他跑了三个月才知道原来他每次计数用的雕像有三个,这等于说他其实每次都少跑了三分之一圈。


不过没关系,他也不是经常去跑的,这么一想其实也没有损失很多!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白厄一直在等那个“见义勇为”的机会——当然,他不是盼着别人倒霉,他自己对见义勇为有一套相当灵活的标准,最宽松的时候,帮学校宿舍楼下的花抖雨水也算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就是可为时当为!不可为时看情况为!


好吧,这就是他在一个明明和哥们约好了早起去图书馆抢课的上午坐在警局的原因。


简单来说,他的见义勇为成功了,但是他今年的选修课估计要泡汤了。


“不好意思啊同学,虽然监控明明白白的,但按流程我们还是要做个笔录的哈。”


坐在白厄对面的中年警官拧了两次没能拧开保温杯,只有两股水从保温杯的缝隙里流下滴在了他刚写完的笔录上,连续诶呀诶呀了好几声后,把纸一抬发现下面打印的也全湿了。


“那个,方便问问现在几点了么?”


这位警官不停抖着纸企图抢救,有一滴水还溅到了白厄的面前,听到他问时间,用力扭了一下手腕,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翻出手表,完全忘了自己面前就放着一部壳子掉渣的手机。


“哦,快十点半了吧。”


白厄双手捂住了脸,很绝望的样子。


“没事了……先生,您重新去打印一份吧,已经不急了。”


现在估计连最没有人愿意选的语言课都满了,再计较那么点时间也没必要了,只能祈祷万敌能记得自己的学号密码帮忙选上一个……他不会给自己选个闭卷考试,中间作业还是小组合作形式的吧。


“很快的很快的,这里抽屉里还有的——好多字不清楚了,麻烦你再说一遍吧,同学。”


“哦好。”


警官把杯子放到一边,再一次坐正,把那支没什么油的笔甩了两下,再哈哈气,确认无误后开始记录


“同学,名字。”


“白厄,现读于翁法罗斯大学。”


就像白厄一开始说的,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按理说,他应该在这个平和的早上落坐于图书馆网最好的位置打开电脑进行一番激动人心热血沸腾的抢课工程——不知道为什么他灵机一动想去买个早点犒劳没有早八还早起的自己,在委托和自己非同专业的万敌帮忙把电脑带到图书馆后他就开开心心地出了校门。


“时间,还有地点。”


“今天早上八点左右,在翁法罗斯大学两条街外的老旧商场的二层楼梯拐角——那个商场构造挺奇怪的,楼梯在一个巷子里。”


白厄想去吃的那家店很偏僻,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不过现在回忆起来他也是够胆,还好那家老旧商场的监控都好好的,给他这番行为省了不少麻烦。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时间很早,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我注意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在我前面。他们的步调并不像同行,前面的人时不时会停一下挡到后面的人,而且后面的人走路摇摇晃晃的,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保持着不会被发现但是能看到他们具体动作的距离。在他们拐弯的时候,我看到了后面那人手中的水果刀。”


“然后你就出手了?”


“嗯,我观察了一阵后从一个他没注意的角度横在两个人中间,我想先夺过他的水果刀的……但是失败了。”


就在那刀向他刺来的时候,原本被他护在身后的“人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拽着他的衣领甩开他用手肘挡了下来,白厄站稳后立刻再次抢夺水果刀扔远,没了凶器,他很容易制服了那位在压倒性力气下没办法再反抗的嫌犯。


这,应该算见义勇为吧。


“说起来,那个人没事么?”


“哪个?”


落笔签字后,辛苦的警官终于打开了他的杯子,这次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杯子拿离了桌子,保护好了那张纸。


“就是那位……美女?”


好不容易碰上水的警官似乎被他的保温杯咬了一口,嘴巴鼻子各向各的方向转了一圈后他才皱着眉毛看向眼前一脸无辜的男大。


“……同学,不要因为人家先生长得漂亮留个头发就喊别人‘美女’好么。”


“啊?”


也是哦,他全程只看到了那位“人质”的背影,只从对方长款的风衣和束发来说,确实不好判断。


“那位先生手臂受伤,总不能让人家抱着个流血的胳膊来做笔录,已经走了——哦对,他让你早点回学校,下次逞英雄前记得保护好自己……有能力的话记得再顾及一下人质。”


白厄觉得整件事莫名其妙的,心中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没有自己这样多管闲事的行为那位先生也有应对的方法——不过谁能保准下一次也是呢,尽管错失了选课的机会,他打心底觉得还是值得的。


何况还能在朋友问他去哪了的时候来一句“警察局”吓吓他们。


“太棒了……那你怎么不在警察局借个电脑把课选了。”


电脑被万敌原封不动地带回了宿舍,白厄哀声埋怨万敌也不知道帮个忙,明明账号密码他都保存在系统网站上了。


“我连你电脑都打不开……你密码设置了12位大小写英文字母数字特殊符号——等我猜出来课都开了。”


“现在怎么办?”


已经是大三的下学期,白厄的选修课还差了一大截,若是这学期还选不上的话,他的大四生涯估计会比一般学生要精彩——无非是一手抓实习一手抓论文一手抓毕设一手抓课程的八爪鱼形态罢了。


“等教务通知吧,最好一个下午都去图书馆蹲着,运气好下午可能会加课,或者捡漏下午被退掉的课。”


白厄幽怨地趴在电脑上,无力地捶打了一下桌上的书。


“……运气不好呢?”


室友也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那你可以比我多享受一段时间的校园生活了,恭喜。”



————


今天的教务楼里格外安静,他一直顺着曲折的楼梯走上四楼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到了那人的办公室门口,他把袖子又整理了一遍,确定上面的褶皱足够自然,看不出下面层层包裹的纱布。


他抬手,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敲了门。


“请进。”


开门后只一眼,他就知道这房间待不下去了,深呼吸闭上一会儿眼睛想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位客人是他失血过多的幻觉。


可惜,世界上很多事都难如他愿。


“……消息传得还真快。”


明明他半小时前才刚从医院出来,人就追到他面前来了。


“我是你的监察官,自然有义务了解你的所有行踪。”


沙发上的另一位客人即使坐在让人一碰就打瞌睡的柔软沙发上也保持着仪态的优雅,针织的披肩垂在身侧,坠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披肩下的一双手正碰着一杯花茶,茶水已经没了一半,看来两位聊了有一会儿了。


“找我什么事,瑟希斯。”


他转首打算忽视这位客人直问主人,那办公桌后的女人抬手示意他先落座,属于他的那杯茶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


“真没礼貌,你就不能好好地叫我一声姑姑么——我发消息让你带的早饭呢?”


墙上的钟已经早早指向晌午。


“在问你的早饭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去了一趟警察局和医院。”


“哦,为什么呢?”


“因为你那该死的早饭。”他将后面两个以咬得很死,但是除此以外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变化,“我差点在那里被人捅穿了。”


“只是被捅么?”


客人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合情理,甚至丧心病狂,但他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就只是缺钱家伙的打劫,你想知道的话,随便翻翻记录不就能查到了——阿格莱雅监察官?”


对方并没有接话,只是将茶水又凑到自己的唇边抿了一口,花瓣在茶水里上下浮动。他不再理睬这位客人,重新面向瑟希斯。


“所以,找我什么事?”


“就是之前说的,让你在学校里挂职上课的事。”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我?你应该问她同不同意。”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有瑟希斯手中钢笔不断敲击桌面的声响以及阿格莱雅吹动杯中水面花瓣的喘息声。


仿佛他此刻并不在这儿。


“作为你的监察官,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几年保持得很好,而且有瑟希斯女士的保证的话,你确实可以开始尝试正常的生活规划了。”


瑟希斯敲击桌面的声音停止了,她弯起总是笑盈盈的眸子,期待地看着她亲爱的侄子。


“你看,阿雅答应了!那刻夏,你怎么说?”


他很想反驳瑟希斯对他的称呼,不过仔细想想他也确实没有好好叫过她这位年轻的姑姑,现在就先不和她计较这事了。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又一个所谓的‘测试’……说吧,什么课?”


恰巧他本来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姑且记得最近应该就是选课的日子,留给他备课的时间并不多,怕是不能坐在家里等他们发消息来再准备。


“放心,只是一个一周一次的选修课,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既然你同意,那我现在就批下去。”


鼠标点击的咔哒声和钟表走动的声音混在一起,听得那刻夏有些头晕,手臂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他无心再去品鉴瑟希斯特意为他准备的茶,扔下一句没什么其它事我就先走了,打算就这样毫无留念地离开。


一半身子已经出了门,那刻夏又回过头看向沙发上的阿格莱雅。


“今天有个学生冲上来帮我差点受伤了,你要是有盯着我的闲工夫最好去查查附近报废商场里的闲杂人员,普通学生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就别每次都搬你们那套大道理来压我。”


“……我会关注的。”


在那扇门关上后,阿格莱雅听到电脑后的瑟希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可我看他那个样子……”


“我明白的——您想说,他本可以早早站在教室的讲堂上,而不是上一阵课堂上全是监察员的课后又把自己关回房间。”


也许还有更多其它的地方……瑟希斯最后敲下了键盘,将那份临时开课通知发了下去。


“是杯好茶。”


阿格莱雅如是说。




图书馆的角落,已经没有了抢课任务的万敌随便挑了本历史小说坐在白厄对面的位置,正看到精彩的地方,白厄拉了拉他的衣袖,嘴型夸张但无声地告诉他——抢到了。


挺好,万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也无声地问了回去。


什么课?


白厄张大嘴来了三个字。


不知道。


他对万敌比了一个四——它分多,我盯着分就选了。


以防系统再发神经把他课删了,白厄刷新教务后就立刻去课表找到了这门科目。


好像是叫——“剧本的写作及赏析”。




阿格莱雅和瑟希斯精心选择的,她们一致认为非常适合这位“大表演家”。














delulu
是被老板弃养(并不是,绝对没有...

是被老板弃养(并不是,绝对没有)后的哭哭小斐。

老板快回到狗身边。꒦ິ^꒦ິ

是被老板弃养(并不是,绝对没有)后的哭哭小斐。

老板快回到狗身边。꒦ິ^꒦ິ

揽雀尾(接数据显著)

【厄夏】今日清明不宜上坟 01

*假死转生成为网约车司机的夏师傅在清明节半夜一不小心接到了全副伪装偷偷给自己老师上坟的黑厄。

*非典型现代wfls设定

*有的人看似黑化实则不然

*有的人看似正常实则人格分裂(?)

*留给厄夏可供发挥的车戏已经不多了。


01



清明时节雨纷纷,刻夏开车欲断魂。

无他。

只不过是今晚瑟希斯和墨涅塔在家里约会,他被挤得无处可去罢了。

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路过火葬场,仅剩的那只破眼睛把披麻戴孝的路人认成女鬼,吓得他差点一脚油门拱进沟里罢了。

只不过是又接了一个古怪的乘客,然后被告知目的地是城郊荒无人烟的山沟罢了。

服了。

那刻夏撇了撇嘴角,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排的那个...

*假死转生成为网约车司机的夏师傅在清明节半夜一不小心接到了全副伪装偷偷给自己老师上坟的黑厄。

*非典型现代wfls设定

*有的人看似黑化实则不然

*有的人看似正常实则人格分裂(?)

*留给厄夏可供发挥的车戏已经不多了。


01



清明时节雨纷纷,刻夏开车欲断魂。

无他。

只不过是今晚瑟希斯和墨涅塔在家里约会,他被挤得无处可去罢了。

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路过火葬场,仅剩的那只破眼睛把披麻戴孝的路人认成女鬼,吓得他差点一脚油门拱进沟里罢了。

只不过是又接了一个古怪的乘客,然后被告知目的地是城郊荒无人烟的山沟罢了。

服了。

那刻夏撇了撇嘴角,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排的那个古怪乘客。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打眼一望直奔一米九,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不过看起来沉默寡言难以接触,就差在身上挂个牌子写生人勿扰了。

和他一起上车的还有一麻袋祭品,什么纸扎纸钱金元宝,鼓鼓囊囊的,品类繁多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那刻夏没忍住,目光在袋子里的纸扎大地兽上看了又看,一时间忘记自己在开车,差点又带着人拱进沟里。

拜托,那可是纸扎大地兽,没有任何死人能够拒绝纸扎大地兽!活人也一样!

虽然这么说很不道德,但是,但是……这位乘客那喜欢纸扎大地兽的悼念对象,真的非常有品啊……

抱着这样欣赏的心态,那刻夏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继续去看那袋子里的大地兽。

他也不必担心这一举动会让对方感到有所冒犯,因为此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外面下着雨,车里也没有开启照明,除却路边一闪而过的昏黄路灯,再也没什么能照亮昏暗的车厢。

况且这位乘客也没心情搭理他,从上车开始,除了报个手机尾号之外,这人在后排坐下就开始沉默不语若有所思,低气压立刻在车子里弥漫开。

哦不对,他还提了个古怪的要求。

他要求那刻夏关上车子里所有的照明设备,就这么一路黑灯瞎火地开向郊区的荒山。

那刻夏从善如流,立马关灯关灯了全部关灯,什么导航屏幕车顶小灯全都关掉,于是车子里就这样陷入一片昏暗。

作为一个练习两年半的资深网约车司机,那刻夏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些封建迷信思想嘛,客观唯心主义,可以理解。

毕竟今天是清明节,正常人也不会在大半夜选择去给亲人扫墓。而且这位乘客愿意在这下雨天扛着这么一大袋子祭品去往一座荒山,也足以说明他与那已故亲人的感情之深。

至于不让开灯又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从客观唯心的角度来说,大概是不想让那位死者认出自己的身份。

兴许他们之前有所误会,或者做过什么令对方深恶痛绝的事情,但是又无法割舍彼此之间的情感,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偷偷回去看望对方。

不管这世界上有没有鬼神的存在,这种精神,这种情谊都值得人敬佩,所以那刻夏对这古怪的行为并没有太多微词,他甚至还觉得这藏头露尾的乘客十分顺眼。

简直和那纸扎大地兽一样顺眼。



城郊人烟稀少,马路上空无一人,当然,除了他们之外也空无一车。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并不大,仅仅是在挡风玻璃上留下细密的水滴,雨刷器一开便消失了。

在这样一条路上,不必担心任何安全问题,于是那刻夏放松了警惕,借着窗外零星几盏掠过的昏黄路灯,通过后视镜时有时无地打量着那位乘客。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兜帽卫衣,面容隐藏在帽子与口罩之下。视野明亮的一瞬,那刻夏捕捉到他的眉眼轮廓和几缕散落的白色额发。

出人意料地很年轻,与他说话时的沙哑音色和看起来落寞哀伤的气质截然不同。

额头的皮肤光洁白皙,低垂的眼睛遗落出一抹通透的蓝色,又被睫毛遮挡得七零八落。仅就这半张脸来说,绝对是符合大众审美的艺术品,而且是个非常年轻的艺术品。

他眉眼间甚至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沧桑,只有一股子淡淡的孤独,像是那种在妻子葬礼上沉默不语失去所有手段的寡夫。

看起来是一桩为世俗所不容误会难解虐恋情深并且还年幼丧偶的悲剧。

那刻夏在心中一针见血地评价道。

虽说只有一只眼睛,但他的动态视力极好,在那一瞬间亮起的灯光中,视野中的一切他都能事无巨细地记住。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那件黑色卫衣里的黄色衣领。

啧,居然是大地黄。

那刻夏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幸好搭配的外衣是黑色而不是大地兽紫,不然这绝对是比年幼丧偶还要催人泪下的悲剧。




时间与距离在无言的沉默中缓慢流逝,转眼间,那座荒山便近在咫尺。

这地方算得上是穷乡僻壤了,路灯早就已经坏掉了,此刻车外一片漆黑。

还好接你这单的是我,要是换别人来,你就等着今晚和爱人地府大团圆去吧。

那刻夏没好气地想着,随后叹了口气,驾驶着车子沿着一条小路晃晃悠悠地往山上开。托这只眼睛感人的视物能力,他甚至还有闲心在开车之余翻个白眼。

灌木丛剐蹭车子外壳的声音,轮胎压过碎石子和泥土的声音,雨水滴滴答答拍打在车窗玻璃上的声音,车内两个人的呼吸声,这些此起彼伏的声响让四周一瞬间变得非常热闹。

那刻夏微微眯起眼睛,一边费劲地辨认着方位以防自己一脚油门拱到别人坟头上,一边开始认真思考给这单加价的可能性。

摸黑开这么远,开进山里又开到坟地跟前,说不定这一路上车漆都给刮坏了。

这可是墨涅塔送给瑟希斯的卡通蝴蝶小车,恋爱脑定制款,要是刮坏了他得自掏腰包赔!

想到这,那刻夏气得牙根有些痒,于是做出了一个违背人性的决定:

加钱!必须加!加加加加加到厌倦。

就在他盘算着当一个没良心的黑车司机时,车后座的男人忽然开口了。

“就在这停吧。”他说,“也劳烦您先别走,一会把我送回去,往返的钱我一起算。”

说完他也没等那刻夏回答,自己开了车门,拎着那袋祭品下车去了。

男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黑夜里。

“还挺有礼貌的。”

那刻夏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说。



不过这好印象没能维持太久。

因为那刻夏等他等了半个小时。

“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他不会直接在这自挂东南枝了吧?”

这个想法相当恐怖了。

虽说那刻夏不信奉唯心主义,是个讲科学的知识分子,但不代表他能容忍一位寡夫吊死在自己面前。

倒不是他心底多么善良,而是因为他妈的这样他会变成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以及尸体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一般在电视剧里叠满这两个buff的人是会被认成凶手请到警察局喝茶的!

他不能去警察局啊……

于是,为了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那刻夏毅然决然地推开了车门。

雨还在下。

这难不倒他,因为他和那位乘客一样穿着宽大的卫衣并且把兜帽扣在了脑袋上。

但他不像那个乘客一样认识路,于是以车子为原点向外走了五六米之后,那刻夏就呆在了一排排坟墓面前。

别说是那寡夫的老婆了,就算是他的视力,也难以在这黑漆漆的山上找到这么一个黑衣黑裤全副武装的人。

这人下车之后到底跑哪去了?

就这个情况,他在山里摸黑一晚上也不一定能找到人啊?

不对。

那刻夏忽然反应过来,因为这清明节的背景,他好像一直以来先入为主认定了一件事。

深更半夜,下着雨,一位沉默的拿着祭品的乘客,目的地是坟地……

先不说客观唯心主义是不是真的,单论这剧情,但凡放电视剧里,这都得放在恐怖惊悚国产悬疑专区。

他这单拉的是人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有一股阴森的冷风从坟墓那边吹来。雨也下得更急了,水滴噼里啪啦地拍在大理石墓碑上,好像急促的鼓点。不远处的坟地中不知是谁家的超度收音机忘了关,念咒声与音乐声模模糊糊地传来,在雨里变了调子,好像鬼哭狼嚎。

坏了。那刻夏心想。他说不准是撞鬼了。

他不仅撞鬼了,他还带着墨涅塔送给瑟希斯的蝴蝶小车一起撞鬼了,搞不好今晚之后这蝴蝶小车上得多加一个魂环。

哦,这真是个爆炸无敌坏的坏消息。他要立刻打电话告诉瑟希斯这件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家约会不管他。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结果口袋里空空如也。那刻夏想起来他把手机扔在车里了,又想起来一个更坏的消息——他没拔车钥匙也没锁车门。

这下如果真的有鬼,那鬼肯定已经钻进车里准备贴脸吓他一跳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他扯了扯嘴角,走到车子的后备箱前一把掀开,从角落里摸出来一个手电筒。

没有光就创造光,全世王座牌大功率手电筒,让您的黑夜亮如白昼!

这世界没有驱散不了的黑暗,如果有,那一定是你的灯功率不够。

嘈杂的黑夜里,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即便视力被黑暗遮蔽难以分辨,但是人的第六感在危险将至时就是如此灵敏。

如果鬼想贴他的脸,那鬼一定要先瞎一双眼。

于是那刻夏抓紧了手中的手电筒,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

“咔哒”一声,天亮了。

一声惨叫从面前不远处响起。



“喔,效果拔群。”

那刻夏赞叹一声,幸好他开灯前闭眼了,不然这玩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这只眼睛也得跟着遭殃。

而那试图无声无息靠近他与他贴脸的鬼——那位乘客——正捂着双眼蹲在前方不远处。

学术精神在这一刻占据大脑,那刻夏疑惑地看过去。他只是找乐子随手一试,谁知道真的有用,难不成物理攻击也会对灵魂造成伤害?

“不是说了不要开灯吗?我要在平台上给你差评!”对方捂着眼睛站起来,似乎是生气了。

那刻夏被气笑了:“你如果不像鬼一样凑过来我就不会开灯。”

对方似乎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然后大脑宕机愣住了,没有立刻接上话。那刻夏也冷笑着看他,一言不发。

结果那人愣了几秒,抬起头,一双被揉得通红的眼睛看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刻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搞什么?这人难不成因为他把灯开了犯了什么忌讳,打算在这荒郊野岭让他陪葬吧?

“你……”

他刚打算据理力争狡辩一下,那人忽然一个箭步冲刺凑了过来,雄赳赳气昂昂,眼神坚定又凶狠,带着足以荡平一切的气势……捧住了他的手。

那刻夏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不是,这对吗?

“那刻夏……老师,老师……真的是你吗?我做梦了对吗……”那人异常激动,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甚至说得上深情款款。

这次愣住的人轮到那刻夏了。

他身份证的名字根本就不叫这个,这个世界上只有瑟希斯和墨涅塔知道阿那克萨戈拉斯这个名字,他现在的名字是卡吕普索,是瑟希斯随口捏出来扔给他的假身份。

所以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有除了家里那两个恋爱脑之外的人上来就喊对他的名字,除非是……

还没等他头脑风暴结束,那个人就扑上来一把把他抱住了。

那刻夏又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紧接着,那个罪魁祸首就埋在他颈窝里,开始毫无形象地大哭,并且絮絮叨叨一些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老师,你为什么三年都不回来看我啊,你就那么恨我吗?梦里都不肯出现……”

“你果然好喜欢大地兽,我刚给你送过来你就来看我了……”

“老师,你带我走吧……我活得好累啊老师……你把我一起带下去吧……”

这下那刻夏听懂了。

这人果然有自挂东南枝的倾向,还好自己下车了,否则说不定第二天真的要去蹲警察局。

至于其他的,首先这世界上一定不会存在另外一个长着这张脸的那刻夏,但是他确实又不记得自己曾收过什么学生,更别提失忆这种狗血桥段,他可以确定自己这意识的记忆是连续且完好的。

排除对方是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或者是瑟希斯恶趣味爆发雇来整蛊自己的群众演员,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或许是他的沉默太过震耳欲聋,那抱着他的男人后知后觉察觉到他的异常,于是抬起头来,问他:“老师,你为什么不说话?”

还能为什么?那刻夏在心里没好气地说,因为你那老师压根就不是现在的我。

“你是生我的气了吗?”对方立刻追问。

那刻夏从未见过这样不打自招的笨蛋,抱着吃瓜看八卦的心态,他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反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生气?你做错了什么事?”

“……我背叛了你们。”男人说着,随后又反应过来,“您不知道吗?他们都说人死了什么都知道,所以您这三年才没回来看过我哪怕一次。”

然后他像是只惊弓之鸟,意识到这点后又立刻警惕起来,一把抓住他,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

“您别走,就算生我的气也别丢下我好吗?那刻夏老师,那刻夏……”

“所以这就是你今晚跑过来的原因?”那刻夏问。

男人点了点头。

那刻夏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立刻抓住了重点:“所以那个纸扎大地兽是送给我的?”

男人又点了点头。

那刻夏非常满意:“你很有品味,快去给我拿过来吧,我笑纳了。”

于是男人又屁颠屁颠地往坟地那边跑了。

结果没跑几步,他又忽然转过头,跑了回来:“老师,你不会走吧?”

“不会。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去。”说着,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还冲男人伸出了一只手。

男人果然不相信他,犹豫了几秒后,一把抓过他的手,带着他往那一排排坟墓中间走。



深更半夜在坟地里面和一个陌生男人牵着手,那刻夏想,他这辈子很难再有这么炸裂的经历了,如果还有,那一定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墓碑。

比如现在——

他看着大理石墓碑上那行“阿那克萨戈拉斯之墓”,以及那张和他的脸一模一样的黑白遗像,感觉人生有些幻灭了。

真搞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死了。

那刻夏气得有些头疼。

他就说,他就说瑟希斯和墨涅塔那两个女人不像是大愚若智的恋爱脑,果不其然,在这演他呢。

说什么他以前是犯过事的不法分子如果用真实身份会立刻被抓走蹲局子于是捏了个假身份给他,实际上是因为他在社会学上早就已经挂掉了是吧?

而且听起来他还是个正面人物,他这学生才是欺师叛祖的不法分子,甚至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没脸见他特意黑灯瞎火地过来扫墓……等一下!

那刻夏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他也是那个为世俗所不容误会难解虐恋情深又年幼丧偶的悲剧的主角之一?

他和这个管他叫老师的男人搞在一起过?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还干过这种事?

太恶俗了!

这是真的吗?这太假了吧?该不会他才是在做梦的那个吧?现实里他因为疲劳驾驶一脚油门拱进沟里了,这一切只是他嗝屁前的幻想。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于是他立刻着手验证这一事实。

趁着那男人蹲下来去翻那两只大地兽纸扎,那刻夏举起手,对着自己的脸毫不犹豫地扇了一巴掌——

差点给自己扇到地上。

不是做梦。他头晕眼花地想。

那男人被他吓坏了,也顾不上大地兽了,忙不迭跑过来扶住他。

“老师,我知道是我的错,您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啊,就算您已经死了也不行!”

“死什么死,别说胡话了!”那刻夏一把排开他,把手电筒对准了他的脸,“你给我好好想想一开始你到底在干嘛!”

男人又捂住眼睛发出了一声惨叫,但这熟悉的情节显然唤醒了他的记忆,他想起来了自己片刻前曾对一位网约车司机大放厥词,威胁他自己要去平台给他投差评。

“你他妈刚才说要给我在平台上投差评!”那刻夏也大声喊道。

“我是说我要给那个司机投差评!”男人狡辩道。

“我就是那个司机!”那刻夏说。

他的声音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男人立马站直了身子,掏出手机查看订单,片刻后他颤抖着声音,半信半疑地问道:

“……练习两年半的卡师傅?”

“我,卡吕普索,怎么了?”那刻夏直接把马甲脱掉,演都不演了。

“夺舍损阴德的,老师……”

“……我就没死过!”

那刻夏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生气过 平心而论,他自出生以来脾气好得很,基本上没有过失控的时候,自从今晚遇见了这个死小子,他那引以为豪的脾气已经崩掉好几回了。

一觉醒来发现全世界的人都说自己死了,这事搁谁身上能不生气?不和世界爆了就算不错了。

他到底从哪收了这么一个混小子?

算了,他不和这小子多费口舌,谁的学生就让谁过来收拾。

于是他叹了口气,转过身:“你先跟我回来。”

“可是……”那男人还在犹豫。

“又怎么了?”那刻夏有些不耐烦了。

“大地兽啊老师,你不要了吗?”男人真诚地问道。

没有一点点犹豫,哪怕犹豫一秒都是对大地兽的不尊重。

“一起拿回来。”那刻夏说。



那刻夏按开了车里的照明灯,暖色的灯光立刻把车里的黑暗赶了出去。男人坐在副驾驶上,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两只大地兽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甚至没被雨水打湿半分。

“老师,这到底……”

“闭嘴。”那刻夏打断了他,“有什么事一会再问。”

这男人很听他的话,说闭嘴立刻闭嘴,坚决不多说一句。车里立刻陷入诡异的安静。

那刻夏按开副驾前的抽屉,从里面摸出来一个药瓶,倒出来两个黑色的药片,嘎吱嘎吱嚼碎了咽下去。

或许是这车里太静了,静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注视下让他有些不自然,于是他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一切。

结合之前从这男人口中听到的所有信息,那刻夏问道:

“我是在三年前死的,对吗?”

男人点头,回答道:“死于一场火灾,我亲眼所见。”

“这世上没有什么厉鬼还魂,所以我也不可能死而复生。”那刻夏说,“那你不觉得奇怪吗?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认出来你是谁,难道是我贵人多忘事不成?”

“或许……您失忆了。”

“失忆?”那刻夏忽然笑了一声,“不,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这一切绝不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可以解释。”

他忽然抬起头,也将一直罩在自己脑袋上的卫衣帽子摘了下来,除却那只遮在眼罩下的残缺左眼,他将这张脸的一切暴露在多方的视野中。

“与其怀疑我的记忆,不如看看我与你印象中的那位老师有什么不同。”他循循善诱地说,“兴许你会发现,我和他是两个人。”

他看着男人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最后他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蓝色的眼眸中映出彼此。

对方果然发现了什么:

“您的眼睛……”

“以前不是蓝色的,对吗?”

“……是。”

“如果你有关注最新的灵魂生理学研究,你就会知道这种变化代表着什么。当然,在这时候讨论这些没有意义。”

那刻夏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巧的沙漏,扣在两人面前。

“沙子流尽之后,叫醒我,你会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他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了,那只眼睛懒懒的眯缝起来,眼底的蓝色因此氤氲出一点水汽,看起来雾蒙蒙的。

“我虽然不认识你,但你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所以,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那药片发挥作用的速度很快,他的困倦如同一层迷雾笼罩了他的全身。周围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仿佛他们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最后,他看见那男人的嘴唇动了动,随后,那音色低沉的声音落在了自己耳边。

“……我叫白厄。”那人说。

好吧,白厄。

那刻夏想。

这名字喊起来还蛮顺口的,好像曾经在嘴边一喊便喊了很多年。



那刻夏睡过去了,白厄坐在副驾驶上呆愣愣地看着他。沙粒落下的声音被这片安静衬托得很是刺耳,窸窸窣窣的,听得人浑身酸涩。

白厄想,他知道灵魂生理学是什么。这世界上有的是人在研究灵魂是个什么东西。

所谓的灵魂生理学,不过是把灵魂这一虚无的物质与个体的生理特征联系在一起,认为灵魂赋予肉体生命活动,灵魂特征自然会因此折射在身体中。

而当代主流观点认为,眼睛是灵魂的窗口,对于个别眸色有异的个体来说,眼瞳的颜色代表了灵魂中的不同构成。因此,从理论上可以推论,眼睛颜色的转变,兴许代表着部分灵魂的沉睡与苏醒。

只是依照翁法罗斯当今的科研水平来看,似乎还没有任何组织能够掌握如此高超的技术。

真的没有吗?

那沙漏很快便流尽了,沙粒滚动的声音停下,白厄如梦初醒,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驾驶坐上那个熟睡的青年,想起他的嘱咐。与此同时,他居然感觉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好像有些近乡情更怯了。

“老师,老师?”

他轻轻拍着那刻夏的胳膊,试图将对方叫醒。这方法也确实管用,没过多久,那刻夏便从睡梦中醒来,懒懒地抬起眼。

白厄看见了一只漂亮至极的粉红色眼眸。

“是你啊……白厄。”

那刻夏看了他一眼,说话的语气一如他拂过的视线,轻飘飘的,像是空中落下的羽毛。

或许是睡得太乏,他打了个哈欠,略显懒怠地伸了个懒腰。随后,他凑到那坐在副驾驶的男人面前,手指轻轻地捏着他的下巴,目光事无巨细地扫过对方的脸。

“许久不见……你长大了,好像也更有本事了。”他说,“我察觉到你把之前的我惹得气急败坏,他像只小猫一样,气得直磨爪子,因为你说我死了。”

“您真的死了啊。”白厄坦诚地看着他,很显然,那刻夏举手投足表露出的威慑对他并不管用。

“嗯?”那刻夏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似乎是察觉到自己错怪人了,于是问道,“瑟希斯没告诉你我的事?”

“瑟希斯前辈?”白厄一脑袋问号,“没有啊,她直接退休了,我们都找不到她人的。”

那刻夏:“阿格莱雅那女人呢?”

白厄:“她也不知道啊,您的葬礼还是她主持的。她当时还哭了呢。”

那刻夏:“真的吗,我不信,她应该是喜极而泣吧?”

白厄:“真的,老师,墓地也是她给你选的。”

那刻夏:“难怪埋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看就没花钱。算了说远了,所以,根本就没人知道我是假死?”

白厄:“嗯。”

那刻夏:“一个都没有?”

白厄:“一个都没有。”

那刻夏:“……我早晚要跟瑟希斯那个恋爱脑爆了。”

眼见这个该死的误会终于要说开了,那刻夏轻轻舒了口气,他看着面前这个阔别已久的得意门生,隐约感觉到方才刚见面时他似乎哭得很伤心。

他的心忽然变软了,软得好像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只有蓝色眼睛的灵魂才会这么心软。

于是他摸索着抓住白厄的手,将男人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左下方。

扑通,扑通,扑通。

一瞬间仿佛那心脏的律动在耳边清晰可闻。

“可以感受到吗?白厄。”他轻声说,“我还活着,我没有死。”

“可,可以,老师……”

白厄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除却那心脏的跳动,他感受到的还有那单薄衣料下皮肤,温暖的,柔软的,触在掌心便会令人生出许多心猿意马来。

在这股心思下,甚至连那失而复得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很多。白厄原本以为这种情况下他最起码也得跟那刻夏老师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结果现在他只想赶紧把自己的手从那刻夏的胸口上拿开。

“你脸红了。”那刻夏说,“三年不见,你胆子倒是变小了很多。”

“那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老师了。”白厄说。

“你很想我吗?”

“想啊……我很想你的,老师。”

“那正好,我带你回去找瑟希斯兴师问罪去。”

那刻夏说着,发动了这辆限定款卡通蝴蝶小车,晃晃悠悠地沿着小路往山下开。

白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那刻夏有所察觉地横了他一眼:“有事就说,别这么扭扭捏捏的。”

于是白厄眼一闭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地说:“老师,我不能和你们走得太近。”

那刻夏皱了皱眉:“为什么?”

白厄:“我已经退出黄金裔了。”

那刻夏:“这有什么,我都退出三年了,死人不能当黄金裔,瑟希斯也是。”

白厄:“这不一样,我叛变了。”

那刻夏:“你叛哪去了?元老院?”

白厄:“不是。”

那刻夏:“飞天奇美拉神教?”

白厄:“也不是。”

那刻夏:“那你这三年到底在哪干什么?”

白厄:“……在黑潮当盗火行者。”

蝴蝶小车在山路上猛地刹住了,片刻之后,发动机又哼哧哼哧地启动,远光灯近光灯雨刷开始交替地开来关去,甚至还伴随着几声鸣笛。

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那刻夏又一次驾驶着小车往山下开。

这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应该不会像刚才那样又惊又气然后一脚踩在刹车上,所以他又问:

“你再说一遍,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白厄:“在黑潮研究所当盗火行者。”

那刻夏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一脚踩在了油门上。

瑟希斯最爱的蝴蝶小车就这样一路横冲直撞冲下了山,然后冲上了空无一人的马路,开始在荒郊野岭肆无忌惮地超速飙车闪现漂移。

白厄给自己扎上了安全带。

“老师老师老师,这里限速60啊老师!”他手忙脚乱地喊。

那刻夏:“如果你不想让我飙到一百六你就闭嘴!”

白厄:“老师我错了我错了黑潮那边的人说有你死亡的线索我才去的老师,我就是跟他们强颜欢笑虚与委蛇。我,我一直在撬他们的情报,我没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啊!明天我就跑路行吗?”

那刻夏:“我说了让你闭嘴,这和违法乱纪没有关系!你知不知道要是凯妮斯他们知道这个你就——”

“等一下老师!等一下!”白厄忽然打断了他,“快踩刹车!刹车!”

“我说过不要打断我!刹什么车,我是黄金裔车神。”那刻夏一脚踩下了油门。

白厄:“不是啊老师,沟沟沟!”

那刻夏:“你还有心情唱歌?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火烧眉毛?需要我跟你一起唱吗?啊嘞啊嘞啊嘞。”

白厄:“我说的是沟!沟沟沟!”

那刻夏:“你这么喜欢唱歌,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元老院的审判台上一起唱。”

白厄:“不是前面有沟啊老师!有沟!”

那刻夏:“……我靠。”

鬼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十分平坦一览无余的马路上忽然多出来了一条沟,兴许是下雨造成的土层塌方,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就是有一条沟埋伏在昏暗不明的马路中央。

那刻夏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那条沟近在咫尺,于是黄金裔车神拼尽全力急刹漂移依旧无法战胜。

——瑟希斯最爱的蝴蝶小车就这样冲进了沟里。

还好人没事。

白厄欲哭无泪:“老师,我说了有沟的您没看见吗?”

那刻夏:“我这一半眼睛不好使。”

白厄:“您来的时候不是开得很顺吗?”

那刻夏:“所以视力全点在另一半了。”

白厄:“那,那很不平均了。”



思归

【厄夏】考古挖到了老师的坟2

       4

  “你这是怎么了?”万敌一推开门,就看到白厄双目无神地坐在办公桌前,好像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我明年再也不带本科生。”白厄冲着万敌悚然一笑,“不管缇里西庇俄丝女士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了。”

  白厄终于明白那刻夏老师看学生的论文看到骂人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了。

  “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万敌无情地揭穿了他。

  “不。”白厄摇摇头,“我明年绝对不会带本科生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瑟希斯和墨涅塔的野史。”

  不管是那刻夏老师还是阿格莱雅知道了,都会把自己杀了的。

  他绝望地想到。

 ...

       4

  “你这是怎么了?”万敌一推开门,就看到白厄双目无神地坐在办公桌前,好像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我明年再也不带本科生。”白厄冲着万敌悚然一笑,“不管缇里西庇俄丝女士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了。”

  白厄终于明白那刻夏老师看学生的论文看到骂人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了。

  “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万敌无情地揭穿了他。

  “不。”白厄摇摇头,“我明年绝对不会带本科生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瑟希斯和墨涅塔的野史。”

  不管是那刻夏老师还是阿格莱雅知道了,都会把自己杀了的。

  他绝望地想到。

  真是天道好轮回。

  “不说我了,你那边怎么样?”白厄强打起精神,“和树庭大学的合作谈得怎么样?”

  “很顺利。”万敌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那个恩贝多克利斯的学生,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

  “同修化学和历史,还一直保持着专业第一,甚至有精力去做大创。”

  万敌回忆起了自己万恶的大学生活,只觉得单是听着,就觉得肝在痛了。

  “听起来确实很厉害。”白厄附和了一句,“他也要参与‘学者墓’的发掘?”

  “不错。”万敌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等一下,你不会不想去吧?”

  “是不太想。”

  白厄虽然有心想让自己的日记见一见天日,却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它被解译出来啊。

  那也太过于羞耻了。

  “呵。”万敌冷笑一声,“我不管,你自己去跟缇里西庇俄丝女士解释吧。”

  “我都找好借口了,就说我家大地兽要下崽子了。”

  “你家哪来的大地兽?我可劝你一句,大地兽可是刻法勒的圣兽,在奥赫玛属于保护动物,你可不要乱来。”

  在神话中,大地兽是瑟希斯最喜爱的生物。

  刻法勒也降下过神谕,以大地兽为圣城奥赫玛的象征。

  所以大地兽在奥赫玛的地位很高。在祭祀刻法勒的仪式中,大地兽会被穿黄裳、带紫绶,作为“负世”的引路人。

  不过在阿格莱雅大人上台后,祭祀仪式被简化了。

  “我是这样的人嘛?”白厄反问道。

  “你是。”万敌毫不留情地说道。

  “中午吃什么?”

  被骤然这么一问,万敌怔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吃什么?”

  “反正不想吃食堂。”似乎是想起了种种诸如垂语烈焰椒椒果干、视肉蜜饼的黑暗料理。

  开放了就是有一点不好,什么仙舟的、雅利洛的食材都蜂拥似的涌入了翁法罗斯,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黑暗料理。

  也不知道翁法罗斯大学的校长是怎么想的,竟然放任这些黑暗料理留在食堂的菜谱上,毒害一代又一代的大学生。

  “去吃这家‘快乐火锅’?”白厄打开某众点评,眼睛一亮,“新开业的哎,八折优惠!”

  “还有‘仙人快乐茶’畅饮!”

  “仙舟人开的吧。”万敌吐槽了一句,还是答应了下来。

  5

  “奥赫玛真是一座包容的城市啊。”恩贝多克利斯不由地感叹道。

  他也有好几年没有来过奥赫玛了,都快要认不出了。

  从翁法罗斯大学南门出去,是一条美食街。只是这美食街的风格颇为千位,就像是打翻了一盒颜料,五彩斑斓的。

  听说是前年艺术季的时候,翁法罗斯大学艺术系的学生设计的。 

  那刻夏有些嫌弃地瞥过那好像中了毒蘑菇致幻似的配色,在心里diss了一下奥赫玛领导人的审美——好像是叫,阿格莱雅?

  “‘快乐火锅’?”恩贝多克利斯在一家铺面前停了下来。

  这家火锅店的装修足够吸睛,在一众大色块、强对比色的店铺前显得鹤立鸡群。

  电子故障风格的招牌连缀着红色的酒旗,荧光蓝的四个大字不停地闪烁,就像是一双双的眼睛。

  在门口还摆着一个大垃圾桶,插着几只荷花。

  看起来既仙舟又朋克洛德。

  不过那刻夏的目光倒是第一时间被门口的大地兽等身立牌吸引了。

  “仙人快乐茶畅饮!烈焰浓茶管够!消费还送大地兽周边!”

  一个灰色头发的女子拿着喇叭,站在垃圾桶上大声地喊道,招揽着顾客。

  看起来这家店很会投奥赫玛人所好。

  毕竟,在奥赫玛,很少有人会拒绝大地兽。

  那刻夏老师,你期待的盛世如你所愿。

  在刻法勒的私心下,大地兽成功打败了奇美拉和小海豹,成为了奥赫玛的顶流明星。

  恩贝多克利斯看到那刻夏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我们就去这里吃吧。”

  “好。”

  不过,在走过星的时候,那刻夏指着大地兽的等身立牌问了一句:“你们的活动到几号呀?结束了可以把这个拿走嘛?”

  但星看那刻夏的眼神却像是见了鬼似的,险些从垃圾桶上摔下来。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后天就结束了。”

  “多谢。”

  那刻夏满意地一笑,和恩贝多克利斯走了进去。

  星看着那刻夏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放下喇叭,拿出手机,很快就翻到了和白厄的聊天界面。

  上一条消息还是一天前,告诉白厄说列车组和星核猎手一起在奥赫玛开了一家火锅店,大手一挥说给他免单。

  但白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

  她想了想,打下了一行字:我今天看到那刻夏老师了。

  6

  今天“快乐火锅”是第一天开业,生意火爆,不大的铺面里挤满了人。

  白厄和万敌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正是饭点人多的时候。

  只是——

  “等会儿,星?”白厄看着站在门口的开拓者,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出现了幻觉,“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星也看到了白厄,冲他招了招手,从垃圾桶上跳了下来。

  “万敌,你先去拿号。”

  说完,白厄就被激动的星一把抓住,拽到了角落里。

  万敌暗骂了一句“HKS”,还是摇着头去拿号了。

  “天呐,白厄!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看到谁了!”星压低了声音,语气难掩兴奋。

  “谁?”

  “你是不是没看我发给你的消息呀!”星拿着手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昨天我有点事,没看消息。”说着,白厄拿出传信石板,找出了和星的聊天记录。

  “这家店是你……那刻夏老师!?”他的目光落在星一个半小时前发过来的消息上。

  “那刻夏老师……”白厄难以置信地说道,“老师……他在哪里?”

  “反正是在奥赫玛。”星得意一笑,炫耀道,“看!我加上了那刻夏老师的帷信。”

  在那刻夏和恩贝多克利斯准备离开“快乐火锅”的时候,她冲上去拦下了他们,成功加上了那刻夏老师的帷信。

  用的是大地兽等身立牌的名义。

  那刻夏老师还是老样子,头像用的是大地兽,昵称是他的全名——阿那克萨戈拉斯。

  “真好。”白厄笑了起来,但声音却难掩哽咽,“那刻夏老师也还在,大家都还在。”

  “搭档,可以把那刻夏老师推给我吗?”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他认真地说道。

  “这样不太好吧。”星挠了挠头,“你用什么名义去加他啊?”

  “呃——”白厄被问住了。

  “哼哼,我就说吧,果然还得看我伟大的银河球棒侠。”星拍拍胸脯,踌躇满志地说道,“代表月亮与星星,我磕的产品决不能be!”

  “你就说你是我们‘快乐火锅’的员工,和那刻夏老师约个时间,把大地兽立牌送上门就好。”她想到了一个天才的主意。

阿葵aaaoi

【厄夏】不小心睡了老师怎么办

Q:不小心睡了老师怎么办?

A:道歉 B:退课 C:继续睡

无奖竞猜小白的答案(不是)

 

-大学pa,没头没尾恋爱喜剧,由两个人互相骗了一下的419开始

 

 

 

 

“请问,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惯性使然,那刻夏随口回答道:“介意。”

 

“看来您有约了。”面前的年轻人竟然没受挫,仍然兴致勃勃和他搭话,“那这杯酒,算我送给您的。”

 

那刻夏这才抬头打量来人,他长了张英俊的脸,清澈的蓝眼睛在灯光下分外明亮。如果按照初印象来打分,多半会给一个高分。

 ...

Q:不小心睡了老师怎么办?

A:道歉 B:退课 C:继续睡

无奖竞猜小白的答案(不是)

 

-大学pa,没头没尾恋爱喜剧,由两个人互相骗了一下的419开始

 

 

 

 

“请问,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惯性使然,那刻夏随口回答道:“介意。”

 

“看来您有约了。”面前的年轻人竟然没受挫,仍然兴致勃勃和他搭话,“那这杯酒,算我送给您的。”

 

那刻夏这才抬头打量来人,他长了张英俊的脸,清澈的蓝眼睛在灯光下分外明亮。如果按照初印象来打分,多半会给一个高分。

 

“倒也没有。”那刻夏饶有兴趣打量他,“但不接受陌生人的馈赠,是出门在外的常识。”

 

“哈哈,别误会,我叫白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他笑着回答,把玻璃杯置于桌上,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搭上职业信誉做不好的事,我还没那么疯狂。”

 

那刻夏观察那杯酒,清澈的酒液盛在杯盏里,浅蓝色沉在下方,与上方的粉色调分离开来,形成自然的渐层,最外侧的杯壁还点缀了一片薄荷。

 

“按照您的眼睛颜色搭配的。”他补充介绍了一句。

 

“哼,观察力不错。”

 

他把杯盏轻轻推到客人面前,“菜单上,这杯酒叫「怦然心动」。”

 

“老套的名字。”那刻夏不客气地评价道。

 

“事实如此。”白厄眨眨眼睛,再次提问道,“那么,我现在可以坐在这里了吗?”

 

“请便。”

 

既然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接受陌生人的馈赠便显得顺理成章。调制酒由两种颜色不同的酒液混合而成,口感上来看,或许还搭配了柠檬汁,最终呈现的效果是清新回甘。

 

“树庭研究院的学者……那刻夏老师?您在那里工作?”

 

那刻夏的工作证恰好还挂在背包上,写着他的名字,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去申请更换工牌,把名字变更为阿那克萨戈拉斯。

 

“您是单身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嘛,像您这么有魅力的人,很难是吧?”他笑了一下,“不过,您手上没有婚戒,也没有拒绝陌生人的酒。”

 

“离异。”那刻夏撒起谎来可谓眼睛都不眨,更何况是面对刚认识的年轻人,可谓是毫无心理负担。

 

“唔,那也是单身。”

 

“哦,那如果我说我有一个儿子,还和你差不多大呢?”

 

白发青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那……您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哈哈哈哈……你这就信了?”那刻夏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么轻信陌生人,建议你以后还是谨慎搭讪。透着这么清澈的愚蠢,想必你的工作应该比较轻松吧。”

 

“还好。”他非但没因为直言直语退缩,反而更起了兴趣似的,“可惜树庭没有面向公众的公开课,否则还真想听听看您讲课是什么样的。”

 

“哼,我已经很久不带课了。你是在参加面试吗?不用这么拘谨。”

 

“不好意思……”年轻人挠了挠头,“我只是稍微有点紧张。”

 

那刻夏突然笑得很开心,似乎真的被取悦到了似的,端起玻璃杯喝下一口酒,示意他凑近一些。微醺的气息扑在靠近的脸上,然后亲上了他的嘴唇。

 

“唔……”

 

被突然吻上,年轻人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指尖穿过薄荷色发丝间,然后回吻过去。酒精的气息交缠在唇腔里,令人回味无穷。

 

“吻技不错。”那刻夏顺势扶住他的肩膀,微笑着评价道,“合格了。”

 

 

 

如果一切在这一刻截止,并不再继续延伸下去,它应当被看作一个戛然而止、但留有余地的收束。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尽管并非有意,命运却总是背离既定方向而去。事后回想起来,很多细节早已初见端倪。但荷尔蒙作祟时,人这种生物,终究是无法完全保持理性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在容易产生情愫的场所,和刚认识的年轻人共度一晚,直到早上七点整,那刻夏伸手按掉闹钟时,旁边的白发青年依然大有抱着他不撒手的趋势,费了半天力气才把那双手挪开。

 

“要走了吗?”白厄睁开眼睛问他。

 

“对,再见。”他已经收拾好随身背包,只差披个外套就离开。

 

“好无情啊……”

 

“我有工作。”

 

“唔,我也有。我有早……”白厄顿了一下,“早班。”

 

“再见。”那刻夏没有追问的意思,头也不回地就要出门离开,然而再次被叫住了。

 

“那刻夏老师,我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我没有添加一夜情对象为好友的兴趣。”

 

“那……等我一下总可以吧?”

 

那刻夏叹了口气道:“五分钟。”

 

话毕,白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套好了衣服奔去洗手间。

 

那刻夏看时间还早,便顺了白厄的意思等待他收拾完毕,一起下楼吃了早餐。这本该是一个很寻常的工作日的开始,和一段临时性关系的结束,但事情发展到这里时,他隐约有不太妙的预感,而在下一秒,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我往这边走。”他对白厄说。

 

“咦?我也往这边走。”

 

“……我怎么记得你工作的地方不在这里?”那刻夏问他,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嗯?哦……那个啊,那是兼职。”

 

两人步调出奇一致地出了大门,又沿着同一条路行进,到此为止,那刻夏只当这是个巧合。他的目的地在两条街外,而白厄一路和他同行,等了两轮红灯,最后同时停在奥赫玛大学的门口。

 

白厄低头看了看手表,从容地迈进了校门口,刚想回头道别,一看那刻夏一脸阴沉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状况,直到那刻夏走过来一字一句地问他:“白厄,你该不会是这里的学生吧?”

 

“您……嗯?您该不会是在这里教课吧,那刻夏老师?”

 

早年因独特的行事作风,被称为“大表演家”的那刻夏,早已习惯了人生的戏剧性。而放眼多年以来的时光,现下这一刻,也堪称是戏剧性的巅峰。

 

他抱臂打量眼前人,夜晚被蒙蔽双眼,白天愈发明显起来——果然就该相信第一直觉:这种清澈的愚蠢显然是大学生才有的气场!

 

“抱歉——昨天话没说全。调酒师只是我的兼职。”蓝色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我只是预感,如果全盘托出,您是不会答应我的。况且,这大概也不算说谎?”

 

“呵,这算隐瞒关键信息。”

 

那刻夏在良好的职业素养下,克制住自己没有立马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一番有关诚信的批评教育。他本不打算再继续搭腔,信步走向原定的教室。

 

然而,命运的玩笑到此还远未结束,白厄分明又继续和他同路了,走向了一模一样的楼梯,来到了同一层楼。

 

“……你去哪个教室?”

 

“341A。”

 

“……”

 

“老师您先请。”

 

《真理越辩越明:逻辑拆解与即兴论辨艺术》,这是那刻夏本学期在奥赫玛大学教授的课程。他的确很久没开课,这还是近两个学年第一次,本来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如果不是面前这位大学生隐瞒身份的话。

 

白厄很自然地落座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还和旁边的人打了招呼,仿佛先前发生过的事情都毫无痕迹似的,这一点上倒是颇有自觉。然而等到下课后,偏偏磨磨蹭蹭到最后一个才走,一直到那刻夏准备关门时,才一本正经地走到他面前。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这个嘛……”他笑了笑,坦诚地承认了‘错误’,“早上说错了,其实不是有早班,是早八。”

 

“哈,真巧啊。”那刻夏阴阳怪气他,“我也有。”

 

“是啊,真巧啊。这是不是也算一种缘……”

 

那刻夏立马打断了他:“听好了,白厄——我不跟学生睡。”

 

“那……已经睡过的怎么办?”

 

“无知者无罪。”那刻夏白了他一眼,“哼,难道不是你隐瞒在先?”

 

“那刻夏老师也不逞多让啊。”

 

“然后呢,有什么事?别以为我会给你开特例。”

 

“不,那刻夏老师。”白发的学生正色道,“我是想和你约会。”

 

“……啊?”那刻夏很快拒绝,“别想了,我从不和学生约会。”

 

“一定程度上,我能理解老师你的观点,不过,鉴于这门课并非教师打分制,最终结课形式为辩论赛投票制,且评分权在观众不在老师。所以,这门课仅有教授知识的目的,我认为‘学生’的定义或许可以重新衡量。”

 

“牙尖嘴利的。学生就是学生,哪有什么回旋余地?”

 

“既然不存在利益冲突,我能否认为,无论我与你是哪种层面的关系,事实上并不会对课程的最终结果造成任何影响?”

 

“勉强算合理的辩驳。”那刻夏抱臂看着他,仍然给出公允的评价,“不错,看来你已经充分吸收了第一节课的内容,再接再厉。”

 

“另外,您应该并不属于奥赫玛大学的聘任教师,而我作为这里的学生,与您现在乃至将来唯一的学业联系也只有这门课。”

 

白厄倒也没说错,那刻夏的职位不挂在这所大学,现阶段的开课只算交流性质。

 

“所以我再问一次,”白发青年一脸正直,继续提问道,“那刻夏老师,我能约你这周末出去吗?”

 

那刻夏抬头打量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眼前这位学生口才很不错,刚才用‘牙尖嘴利’形容,事实上在那刻夏这里是一种褒义词。

 

“哼,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无法打动我,那就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白厄就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动物园怎么样?”

 

“……嗯?”

 

“这周末有大地兽运动会。”

 

那刻夏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星期六的早晨,那刻夏打开衣柜,挑了一件咖啡色的衬衫,取了顶黑色贝雷帽,用发带扎好侧辫,算是勉为其难做了些约会的准备。出门之前,思考了一下,又顺手喷了点木质香调的香水。

 

他不是没去过动物园,甚至还续了三年的年卡。只不过最近没怎么看新消息,大地兽运动会这件事的确是白厄第一个告诉他的。

 

两人约好了在地铁站外碰头,那刻夏远远看见了白厄,他斜挎着背包穿着白衬衫,臂弯下夹着瓶矿泉水,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头顶两撮微微翘起的头发也跟着压下来些。那刻夏的脚步很轻,一直到走到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才马上抬起头来。

 

“早上好,那刻夏老师!”白厄活力满满地向他招手,“吃过早餐了吗?”

 

“不饿,用不着。”

 

“那不行!怎么可以不吃早餐?会影响身体代谢的。”

 

“……你话也太多了。”

 

白厄相当自然地牵住他的手,他倒也没推拒,任大学生拉着他一路穿过人群,径直步入街角的连锁快餐店。周六的早上八点钟,会在这个点就活力满满坐在餐馆里的,大多是附近的学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

 

“有忌口吗?”

 

“没有。”

 

于是白厄买了一个鸡肉卷和一小袋新奥赫玛鸡翅,端着餐盘来到他面前。盛情难却,那刻夏挑了个清净的角落落座。

 

动物园开门的时间是九点钟。周六早上的路面交通堪忧,地铁通勤是最佳选项。奥赫玛作为旅游城市,每到周末和节假日,地图导航上市中心的路面指引大段红色,平日半小时的路可以堵到一个小时。而地铁的客流量也不小,空座位是很难出现的。

 

后半程线路车速加快,快要靠站的时候,刹车时给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一不留神,那刻夏没站稳,栽进了面前人的怀里。白厄高他大半头,一手握着栏杆稳如泰坦,一下变成了良好的支撑点。

 

白厄不仅不介意,反倒乐意之至似的,伸出一只手揽过那刻夏的后背,调侃道:“老师好小只啊。”

 

那刻夏抬头看他一眼,难得眼神幽怨。

 

 

 

大地兽运动会,倒也不是当真要使唤大地兽做些极限运动,若是这样的话,大地兽关爱协会的杰出志愿者那刻夏会第一个反对。

 

进园之后,两人直奔最里面的大地兽园区。大地兽作为大型动物,在奥赫玛动物园里有个单独的园区,附加项目也有很多,除去通常的合影、喂食,还可以乘坐大地兽观光。

 

所谓运动会,就是几只大地兽在固定区域里同时出发,看谁先抵达终点。每只都有一个编号,每位游客入场时可以选择一只潜力股大地兽投票,如果赌对了冠军选手,就可以获得一次在园区里和大地兽共进午餐的机会。

 

园区中间清场完毕,给大地兽留出空地,观众便退至拦起来的外围区域。

 

那刻夏仔细观察那几只大地兽的形态和动作,然后熟练地摸了一张三号的号码牌,白厄并不太懂大地兽的门道,果断选择了跟票。

 

“一号选手……一号选手!很遗憾,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出去了,失去参赛资格!”广播里正在进行赛程播报,“五号选手?五号选手突然停在原地……它突然趴了下来。”

 

大地兽性格温驯,并非全部都好胜。还没过几分钟,就已经有一只退赛,一只掉队。白厄还是第一次参加动物园的活动,很新奇地靠在栏杆上观察。

 

随着比赛的进行,差距逐渐拉开,三号和六号齐头并进。

 

到了赛程后半,那刻夏看得入神,甚至有点紧张,一下子抓紧了白厄的手。这下紧张的又多了一个白厄,他回握那刻夏的手,目光不自觉往旁边飘,然而当事人正认真注视着前方的大地兽,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居然真的夺冠了。”白厄感叹道,“老师你的眼光真厉害。”

 

“我发表过大地兽相关的论文,当然比大多数人要懂得门道。”那刻夏不以为然地解释道,“大地兽当天的状态——通过微表情、皮肤光泽、眼神,就可以猜出大概。不过嘛,偶尔也有运气因素。”

 

作为赌赢冠军选手的奖励,来到了和大地兽共进午餐的环节。白厄一抬头,周围除了他和那刻夏,分明都是不超过十五岁的儿童跟在家长身后,怎么看都更像是亲子活动,时不时看到有父亲高举孩子去和大地兽亲密互动。

 

工作人员给他们递了些饲料,作为喂食大地兽、取悦它们的手段。那刻夏熟练地掰了块红土饲料,喂给刚才的赢家——三号大地兽。白厄有样学样,也掰了块红土,但大地兽好像吃饱了,这次没搭理他。

 

“哥哥,哥哥。”旁边一个小女孩突然跑过来,奶声奶气地问他,“你个子高,可以帮忙取一下挂在树上的帽子吗?”

 

“哦,没问题!”白厄站起来一伸手,轻松帮她取回了帽子。

 

“谢谢!”她又问白厄,“妈妈教我别人帮了忙要记得感谢,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哦,不如我帮你们拍照吧!”

 

白厄看了看那刻夏,结果是那刻夏先应了下来:“好啊。”

 

“那……”白厄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摆什么姿势,站得笔直到不太自然,还是那刻夏先揽过来他的腰。

 

咔嚓。镜头定格在大地兽弯下身躯的一瞬间,完美捕捉到了二人一兽的画面。照片存在白厄的手机里,他低头看看照片,又看看那刻夏。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呃、抱歉,不自觉就……”白厄笑了下,“老师今天的打扮很可……很不错。”

 

那刻夏则盯着白厄看,眼神过于认真,直到他先不好意思为止,最后突然评价道:“你的眼睛就像大地兽的一样蓝。”

 

“……”白厄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抬头一看,大地兽的蓝色眼睛也在看他,一人一兽面面相觑。

 

“我倒是更好奇,你是怎么想出动物园这个主意的?”

 

“哦,这个很简单嘛。”白厄指了指他的手机,“你的锁屏图案是大地兽。”

 

那刻夏心情很好似的,难得嘴角上扬。在大地兽咕噜噜转动的蓝色眼睛底下,凑过去亲了一下白厄的脸颊。

 

 

 

从大地兽园区出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两人一人握着一个冰激凌筒,沿着出园的路线慢悠悠散步,来到纪念品商店。这里多是动物周边产品,一排排的动物玩偶摆在门口。

 

那刻夏的脑袋上突然多了点重量。一抬头,是白厄摘掉了他的帽子,把猫耳朵发箍按在了他头上,在穿衣镜前笑着拨弄上面的毛绒猫耳朵。他看向镜子里,白厄还不忘贴心整理了一下稍微乱掉的薄荷绿发丝,蓝色眼睛漾满笑意。

 

“很好玩?”

 

“嗯。”白厄老实承认了,“很适合啊。”

 

那刻夏由他拨弄了几下也没反抗,专心挑着眼前的商品。等到白厄终于去了另一边之后,他突然产生恶作剧的冲动。

 

白厄还在另一排货架旁仔细挑选,完全没注意到那刻夏靠近了,这就给了人可乘之机。而那刻夏,冷不丁站在他后方,然后踮起脚尖无声地贴近他耳旁。

 

“喵。”

 

白厄浑身一个激灵,手一抖,手里拿着的贝雷帽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动物园的留言板上多了两张纸条,一张是那刻夏画的大地兽,另一张是白厄画的猫咪。

 

临别之前,那刻夏塞给白厄一只蓝色的大地兽钥匙扣,白厄便顺手挂在了斜挎包上。

 

“十分满分的话……八分吧。”那刻夏评价道,“嗯,怎么那副表情?我是说钥匙扣做工。”

 

“还以为老师要对我打分,我还紧张了一下。所以,今天怎么样?”

 

“感觉年轻了十岁。”

 

“……这……是夸奖吗?是吗?”

 

“你觉得呢?”那刻夏微笑着反问他,“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我往这边走。”白厄试探性地问道,“那……回见?”

 

“嗯,回见。”

 

“老师的意思是,可以有下一次咯?”

 

“看你表现。”

 

白厄站在原地,就像来时那样热情地向他挥挥手,目送他出了地铁站。

 

对他来说,大学生简直像一张白纸,脑袋里想什么、有什么打算全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正因为此,相处起来反倒有种别样的乐趣,远离了不少成年人世界的纷扰。

 

他打开手机,白厄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刚才的热心少女拍下来的合影。

 

又有新消息提示。白厄发来了第二张照片,是他站在大地兽面前的背影。薄荷绿的脑袋戴着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正在抬头仰视面前的生物。

 

于是他点开个人页的头像,点击更换头像——更换完毕。

 

 

 

时间迈进五月时,气温骤然上升,暑气悄然降临。大学校园内销量上升的除去冰激凌,还有自动贩卖机的加冰饮料,时不时就会缺货。《真理越辩越明:逻辑拆解与即兴论辨艺术》这门课第一次的模拟辩论战况与天气同样胶着,冠军最后落在了白厄手里。

 

万敌按下自动贩卖机的按钮之前,扭头去问风堇和遐蝶要什么,得到答案后,购入两瓶果汁和一瓶运动饮料。

 

“你怎么不问我?”白厄才反应过来,向他抗议道。

 

“自己买。”

 

白厄悻悻地走过去,自己买了一瓶冰水。

 

他们几人年级不完全相同,很久以前因为话剧团的社团活动而结识。白厄最近才知道风堇早年师从那刻夏,一直到那刻夏离开大学去了树庭研究院,她也毕业留校担任助理讲师。遐蝶是研究生在读,白厄和万敌则是本科生。

 

“哎,那刻夏老师也太喜欢大地兽了。”风堇突然对遐蝶说,“你看他的新头像。”

 

白厄心生好奇,于是也点开和那刻夏的聊天框。在上次约会里,两人最终还是加上了好友。不看还好,仔细一看,一口水呛进喉咙里。这头像不正好是自己拍的那张照片吗??

 

“咳……”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了辣椒水。”万敌皱眉看着他,一脸嫌弃。

 

“咦白厄,你包上怎么有个大地兽挂件?”眼尖的风堇发现了,好奇问他。

 

“哦,在动物园顺手买的。”他嘿嘿笑了下,随口捏了一个理由。事实上,这是那刻夏送给他的。

 

白厄 戳了戳 阿那克萨戈拉斯

白厄:老师你换头像了!

阿那克萨戈拉斯:嗯

阿那克萨戈拉斯:拍得不错

白厄:🥺🥺

白厄:老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觉得呢?

 

白厄想了想,决定采用一下辩论技巧,以另一种方式回答了。

 

白厄:我觉得需要当面讨论

阿那克萨戈拉斯:油嘴滑舌。

阿那克萨戈拉斯:[位置坐标]

阿那克萨戈拉斯:这家店的晚餐不错,六点有空吗?

白厄:有空有空!

 

“你盯着手机傻笑什么呢?”万敌吐槽他。

 

“没什么。”白厄清了清嗓子,“哦,我晚上不在学校吃了,回头见。”

 

“你最近好像经常往外跑啊。”风堇打量他,“嗯?难道是……”

 

“哈哈哈没什么特别的啦……”

 

白厄并没对他们讲过这段故事,目前二人的关系暂且还是保密状态,在互相揭穿对方身份后,成为了一种闭口不谈的默契。

 

虽然……步骤顺序好像有点怪。但毕竟,也没人规定恋爱不能倒着谈嘛。

 

不过无论怎么想,和年长者的爱情拉锯战都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要当真对他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愿,也不至于后来还答应一起出门,现在还换上他拍的照片作为头像。他纠结了一下午两人的感情问题,一直到晚上赴约,还在思考该怎样装出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对男大学生来说实在太难,第一次见面时,就被那刻夏评价为“清澈的愚蠢”的白厄,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在那刻夏对面坐立难安。「老师我们现在算是在交往吗?」这样的问题,问出来总觉得好逊。

 

“晚上要来我家吗?”

 

结果,最后是那刻夏直截了当地问他。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更多次,最后变成无数次。既然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造访老师家中的频率也就越来越高。

 

等到回过神来,在那刻夏家里度过的时间已经比在宿舍更久,和打包了行李直接入住也没什么区别。

 

中间经历了很多状况:比如带过来的行李被那刻夏瞧见,对他的审美嗤之以鼻,立刻带他出门逛街采购。按掉闹钟又沉入梦乡导致早课睡过头,好在并不是那刻夏的课。而他本人开设的课程已临近收尾,白厄在最后一次的模拟辩论里依然拿下冠军。又造访数次动物园,和那刻夏一起做大地兽关爱协会的志愿者多达五次。

 

那刻夏作息不怎么规律,第一次和白厄出门时就对不吃早餐这件事习以为常。白厄搬进来后,严格纠正了他的这个习惯。

 

以及,令大学生闻风丧胆的期末周到来。那刻夏看到白厄在书房奋笔疾书时,毫不留情地留下一句评语:“看来你是考前突击派。”

 

白厄确实是,他心虚地埋头开始整理笔记。只不过,在学业方面,那刻夏并不给他自己教授范围外的更多指教,原话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潜台词是你自己努力吧。

 

那刻夏体温偏低,在天气转热后,他发现抱起来很舒服。中间休息的时候,路过客厅倒水,总忍不住坐去旁边,然后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降降温。也偶尔有些时候,情况是反过来,一般发生在那刻夏刚刚下班后。

 

他对此的解释是:“充电。”

 

“老师……”白厄很担心地拥住他,“工作一定很累吧。”

 

“教育了几个笨货同僚,嘴巴累了而已。”那刻夏拿书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离开前扔下无情的四个字:“好好复习吧。”

 

“……如果知识可以靠性传播就好了。”

 

白厄沉默一会儿,在他身后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那刻夏再次打开书本时,发现白厄刚才给里面塞了张纸条,上面画了个大地兽的头像。

 

 

 

期末周的最后一天结束,代表大学生本学期的课业终于要收尾。白厄走进食堂时,其他几人已经坐在老位子上。一见他过来,视线就齐刷刷投向那边。也难怪他们这个反应,白厄最近是挺久没出现在这里了。

 

“感觉最近都没见到白厄啊,怎么神出鬼没的。”风堇问他。

 

“哦,我最近住在外面。”白厄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住哪去了啊?”万敌也毫无头绪。

 

“不方便说。”

 

“一个人?”

 

“不是。”

 

“跟谁一起的?”

 

“不方便说。”

 

“……难不成你被包养了?”万敌语出惊人。

 

“啊?没有的事!”白厄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平复,“……咳、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想请教你。”

 

“说。”

 

“教我做饭。”

 

“啊?”万敌不解。

 

“嗯?”风堇警觉。

 

“咦?”遐蝶疑惑。

 

不对劲!众人齐齐说。于是,一场针对白厄的审问就此展开。白厄被没收了手机,来了个不回答问题就不能拿回去的游戏。

 

“是不是谈恋爱了?”风堇问。

 

“没。”白厄答。

 

“哦?在追求某人?”

 

“不是。”白厄否认。

 

“你突然学做饭是要干嘛?”万敌不解。

 

“学校食堂越来越难吃了。”白厄振振有词。

 

“小蝶你觉得呢?”

 

“应该……”遐蝶摇摇头,“不是实话。”

 

然而白厄宁死不屈,闭口不谈,问就是没有,怎么都撬不出话。

 

审问的间隙里,风堇的手机铃声先响了,“稍等,我接个那刻夏老师的电话。”

 

“白厄在你那边吗?”电话里,那刻夏清脆的声音传来,于是白厄先前的百般掩饰立刻不攻自破,“麻烦让他接个电话。”

 

“那刻夏老师?嗯我在。”白厄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开了静音,被没收之后也就看不到消息提示,难怪电话打到风堇这来,“怎么了?……哦,知道了,我回去顺路买。”

 

他回答时因为语气太过自然,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按掉电话,把手机还给风堇。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遐蝶睁大眼睛,风堇嘴巴都要张成O型,只有万敌没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泡了那刻夏老师?!”风堇问他。

 

“不要说得那么不堪……”白厄还在嘴硬。

 

于是审问重新开始。

 

什么时候认识的?——其实也没多久啦,开课之前的事情了。

 

什么时候住一起的?——也就上个月的事情……

 

大地兽挂件哪里来的?——那刻夏老师送的。

 

那刻夏老师让你买什么回去?——买个面包当明天的早饭……不是,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万敌:[链接:有手就能做——菜鸟也能学会的二十四道食谱]

白厄:谢谢兄弟!👍🏻

万敌:其实你不如直接点个关注

万敌:[个人主页:最爱蜜果羹]

 

话虽如此,要想一上手就学会复杂菜系实在困难,白厄决定从简单的开始。期末结束,暑假来临,刚好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研究。暑假实习开始前,仍然有一段时间的空当,他当真对着万敌发来的教程开始研究厨艺。

 

但万敌做教程时候的话也太多了,白厄把视频静音了,只看图像,虽然其实这段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前段时间他还问过那刻夏:“老师,你假期有什么安排?”

 

“学术研究可没有假期。”

 

白厄凑过去一看,那刻夏手上拿着大地兽的研究资料,还顺便挑了几张图片给他科普:这个表情是「平静的喜悦」,这是「愠怒」,这个则是「沉思中」。白厄一脸茫然,只觉难度堪比让男大学生分清口红色号。

 

“……好像记住了,又好像没有。”

 

“你呢?假期什么安排?”

 

“没想好。”嘴上这么说,白厄挪了挪位置,坐在他旁边,摆出一副期待的眼神,直到那刻夏抬头看他为止。

 

“你想的话,继续留在这里不就好了?”

 

“老师……”

 

“嗯?”

 

“我这样好像被你包养了。”

 

“说什么怪话。”那刻夏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白色的头发。

 

然而好不容易挨过了期末周,假期才刚开始,那刻夏就远赴国外参加学术会议,一消失就是一星期。那刻夏预定返程的当天,他兴致勃勃发了条信息过去。

 

白厄:晚上我来下厨!

阿那克萨戈拉斯:[大地兽鼓掌.gif]

 

 

 

某些时刻凝聚成的回忆,沉淀在心里生根发芽,而最初的永远最为印象深刻。有些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回过神来时,已然成为熟悉且重要的存在。

 

酒液摇晃,倒入盛满冰块的玻璃杯里。成品是一杯粉蓝色相间的酒,点缀了一小根薄荷叶。门扉开启时,房间的主人回到家中,这杯酒也刚好完成,冰块带着气泡沉在底部。

 

“按照您的眼睛颜色搭配的。”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白厄微笑着向他介绍道。

 

“——名叫,「怦然心动」。”

 

 

 

 

End.

 

本来想写个一夜情乌龙的,写着写着又变成纯爱了咋回事?。。。?

沐叶舟轻

【厄夏】杜宾警官散热史(六)

sum:这不是梦境,他在滚烫的真实里浮沉。

·ABO文学,是夏老师已追到白警官的故事

·温馨提示:系好安全带,小黑不要看

——————

10

高热模糊了时间的界限,易感期的爆发来势汹汹,很难想象两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先回家做了顿饭,火火热热地吃了一顿,连可乐也没忘买。

 

在那刻夏反复承诺自己状态ok头不晕眼不花更不饿的情况下,白厄抓紧时间给警队安排工作分配,提交行车记录仪录像——咳,当然没有把抵死缠绵被猫打断的最后一段放进去。

 

而那刻夏也给姐姐发了信息报平安,还要嘱咐姐姐去家里再喂一下自家那条看家的杜宾犬努努斯。连那倒霉催......

sum:这不是梦境,他在滚烫的真实里浮沉。

·ABO文学,是夏老师已追到白警官的故事

·温馨提示:系好安全带,小黑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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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高热模糊了时间的界限,易感期的爆发来势汹汹,很难想象两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先回家做了顿饭,火火热热地吃了一顿,连可乐也没忘买。

 

在那刻夏反复承诺自己状态ok头不晕眼不花更不饿的情况下,白厄抓紧时间给警队安排工作分配,提交行车记录仪录像——咳,当然没有把抵死缠绵被猫打断的最后一段放进去。

 

而那刻夏也给姐姐发了信息报平安,还要嘱咐姐姐去家里再喂一下自家那条看家的杜宾犬努努斯。连那倒霉催的医生也发消息问他的状况。

 

医生: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你遭尾随被创了?

 

阿那克萨戈拉斯:皮都没擦破,你省省吧,现在跟白厄回家了。

 

医生:?

 

医生:作为主治医生我跟你说不第一次不要太过火了更何况白厄这家伙是S级,S级懂不懂!你个没怎么碰过信息素的家伙要节制,省得身体受不了!

 

阿那克萨戈拉斯: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这位可是大厨级别,带我回家吃饭来着。

 

医生:哈哈,那他还挺体贴,但你一定要记得多补充水分,不然中途一定口干舌燥。

 

阿那克萨戈拉斯:…有事说事,没有的话我就撤了。

 

医生:这是个笑话你懂不懂,白厄当厨师,很“除湿”。

 

阿那克萨戈拉斯:……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医生:你记得警队那个风堇小姐不?她常跟着咱医院的医护人员给学校学生做体检,这次出动太紧急,就近拽了我们医院的人过去帮忙。

 

阿那克萨戈拉斯:行。

 

 

 

那刻夏放下手机,紧接着又想起一件事:调课。

 

毕竟白厄这状况…像是一个晚上能搞定的样子吗?更何况这家伙似乎真的对年少时留下的阴影印象深刻,愿不愿意咬他还是个问题呢。

 

两人乱糟糟地忙了一通,期间白厄只是贴了一张抑制贴,并没有再给自己注射更强力的抑制剂,瞧着那刻夏还在打字,便热烘烘地枕在了他膝上。

 

那刻夏揉揉他的脑袋,忽而发觉,这小子没有从背后抱着他的缘故大概是在表示“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和隐私,你放心慢慢解决”的意思,啼笑皆非,轻轻摸了一把他的喉结,指尖抚过颈侧的太阳纹路。

 

白厄发出闷哼声,一头埋在他怀里闻嗅,像条有些躁动不安却又乖巧粘人的杜宾犬。alpha滚烫的吐息在皮肤上晕开一小片潮湿,却始终保持着虚虚挨着的距离。

 

"好热,发烧了吗。"那刻夏戳了戳他发红的耳尖。

 

白厄闭着眼小幅度地摇头:“这大概是正常的易感期现象。”他毛茸茸的发丝蹭得人掌心发痒,腿部蜷起,摇摇晃晃的仿佛整个人快要从沙发边缘滑下去。那刻夏叹了口气,突然放下手机,金属扣在桌面上的轻响惊得白厄立刻睁眼。

 

"过来。"那刻夏把人拽起来,自己往后靠在沙发扶手上。白厄像被摆弄的大型犬般茫然跪坐着,直到被按着后脑勺趴到对方胸口。隔着薄薄的羊绒衫,他听见那刻夏平稳的心跳声,混着自己擂鼓般的脉搏。

 

那刻夏的手指插进他汗湿的白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什么感觉?"

 

他感觉怀里的身体突然僵住,明明躯体里蕴藏着滚烫的冲动,又怕碰碎了什么似的。

 

白厄的喉结在那刻夏锁骨处滚动,犬齿无意识擦过皮肤,越来越持续的高热蒸红了他的眉眼,没有强力的抑制剂压制,alpha蓝色的眼眸里难得有些易感期神智不清的迷茫和彷徨。

 

很快,那刻夏感到腰间的手臂收紧了,怀里的alpha有点不知所措地仰脸看他:“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饿。”

 

alpha的抑制贴已经卷边,散发出浓郁的喜林草的气息,那刻夏伸手摩挲他有点肿胀的腺体:“现在呢?”

 

白厄被这动作刺激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向后仰头,喉间溢出小兽般的呜咽,冷汗顺着绷紧的下颌线往下淌。

 

“老师,老师,我饿..….”他搂着那刻夏,语无伦次,“可是,好像不是胃…...”

 

“那是哪里?”那刻夏引导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还是这里?”他继续带着alpha的掌心从胸膛滑到后颈。

 

白厄急促地喘息,蓝眼睛蒙着水雾,他突然像年少时应激一般,抬胳膊死死咬住自己手背,犬齿深深陷进皮肉里。

 

那刻夏一点点掰白厄的手,柔声道:“别伤着自己。”拇指顺势按上alpha湿漉漉的下唇。

 

“乖,告诉我,现在想对我做什么?”

 

“想.…..想要你。”白厄的瞳孔微微扩散,又忽然惊醒似的摇头,“不,这是错的,我不是要猎取和伤害你.…”

 

“为什么错?“那刻夏解开最上面那颗纽扣,“你记得以前明知故犯、闯进我课堂里听的那一节课吗?我可没有批评你说:alpha系统学习omega性教育知识,这是错误的。”

 

白厄盯着那抹白皙的皮肤,喉结疯狂滚动:“那时候只是.…..”

 

“只是什么?“那刻夏抓着他的食指按在自己颈动脉,“像现在这样烧傻了,稀里糊涂的,把我的教室当成了餐厅的方向?”

 

“呜……”白厄突然崩溃般把脸埋进他肩窝,宛如雏鸟依恋般的委屈,“您明明知道….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到现在我也分不清.…..”

 

“那就重新学,以前我只教过你一节课,现在我反悔了,要抓你一对一专门辅导。”那刻夏捏着他后颈强迫抬头,两人的距离暧昧得只需低语,“你想要我对不对?这就是你在饥饿中最强烈的渴望,我能看到你眼底的火焰在灼烧,清醒点,现在不是幻境。”

 

白厄破碎的声音哽在喉头,手指在那刻夏腰侧痉挛般蜷起,常年握枪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毛衣纹理,仿佛在确认这是真实的织物而非幻梦。

 

那刻夏被alpha幼犬似地一扑,形势逆转,被整个按在沙发上,却抬手轻轻抚摸白厄的脸:“我就在这里……这一切都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白警官,白厄,可能我无法瞥见共感你曾经的阴影和苦痛,可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一个人了…….看着我的眼睛,你能看到你想要的真实吗?”

 

 

……

 

周身的炽热如烈火般将血肉都燃尽,洋洋洒洒唯留残缺的记忆。

 

十五岁的白厄蜷缩在诊疗床上,高烧不止,冰凉的药剂顺着静脉流淌。有人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擦拭他汗湿的额头:“忍一忍。”

 

记忆里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白厄只记得这句话末尾微微上扬的语调。现在烧糊涂的他拼命想抓住那个声音,却只抓住现实里搭在额头的冰毛巾。有人正轻声对他说些告别的话,声波在沸腾的脑浆里扭曲成奇怪的频率。

 

“忍过这场发烧,你很快就能好了,不会再因为奇怪的后遗症而难受,不用再蒙着眼睛继续生活。”

 

“没关系的,忘掉我,好好走自己的路。”

 

白厄喉咙里溢出细碎呜咽,高热与半昏迷状态下,这已是他能做出的全部反应。可是很快记忆的碎片在灼人温度里熔成漩涡,卷着他坠入一场盛夏,奥赫玛大学的校门在蝉鸣中若隐若现,阳光炙烤着沥青路面,空气里浮动着草木与花香混合的气息。

 

那时候他才十八九岁,坐在树荫下用冰镇饮料贴上自己的脸颊,一片清凉舒服得他眯上了眼睛,夏日炽烈的阳光穿过树梢,为他雪白的发丝镀上金边。

 

“白厄!打球不!”不远处的几个同学高声呼喊他,白发少年抬起头,蓝色的眼睛清亮有神,笑着向不远处的同学挥挥手:“下次吧——我待会有课!”

 

他合上怀里的书,站起来的时候莫名踉跄了一下,缓缓眨了眨眼睛,眼皮上下都很滚烫,脸颊被冰镇过后复而更加滚烫,有些火辣辣的。

 

白发的少年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发烧了吗?”

 

他对发烧的感觉并不陌生,甚至不会刻意制止,一边摇头一边往教室走去,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白厄会长!”

 

白厄抬眼一笑:“嗨,你那个竞赛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进国赛啦!”

 

有女生鼓起勇气对他夸赞:“白厄同学,你今天看着比以前更帅了…能不能给我们加油打个气?”

 

白厄冲她们笑眯眯地点头:“谢了,你们今天打扮得也很漂亮,祝你们答辩顺利,。”

 

“谢谢小白同学~”

 

走到半途,万敌单手撑着一个篮球走过来:“你有课?平时这个点不是没事的吗。脸怎么那么红,又发烧了?”

 

白厄把手里的另一瓶可乐递给他:“也许吧。我临时选了一个公共课。”

 

“什么东西,我看看。”万敌狐疑地接过他手机看着课表,瞪大了眼睛,“不是,你看看选了什么??是不是烧得傻了…”

 

白厄十分无辜,低头看了一眼课表,愣住——《omega心理健康与性教育知识讲座》。

 

讲师:那刻夏。

 

万敌:“这不是那个出了名的公开表示自己不接受alpha强权主位的教授吗?你甚至选的是他的性教育讲座,这简直撞枪口上了。”

 

白厄难得沉默了:“…一人血书求A装B教程。”

 

万敌:“不用求,你不是一直都很牛吗,犯不着装。”

 

白厄:“谢谢,你也很牛。”

 

万敌:“不用谢。”

 

万敌:“再说了,谁认不出你这张脸?伪装有什么用。”

 

白厄:“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不能就这样冒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师,他出版的书我其实读过,手操实验的部分特别有意思。”

 

万敌:“那位教授可不知道你能共鸣上他的脑回路,我真担心他当场把你赶出来。”

 

白厄闭起眼睛,一咬牙:“罢了,为了学分!”

 

万敌用怜悯的眼神看他:“好吧,为了学分。”

 

白厄就着高热的体温一鼓作气,眼神坚定地举起手臂:“为了学分!!”

 

万敌叹气:“为了…不是,你到底在燃什么…”

 

 

 

 

十分钟后,白厄猫着腰溜进阶梯教室后门时,那刻夏正在投影屏上画生殖腔结构图。

 

"那位白毛同学。"那刻夏背后长了眼睛似地一回头,极有气势地敲敲黑板,"对对,你,那个……蓝色眼睛的alpha,麻烦回答下这个问题。"

 

整个教室的omega齐刷刷回头,白厄僵在过道中间,手里还攥着喝了一半留着给自己降温用的可乐罐,罐身上的水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根据《OMEGA权益保护法》第九条,"那刻夏用激光笔戳了戳投影屏上硕大的"易感期"三个字,长发盘着,眉目睥睨,显得年轻又倨傲,"当alpha在公开场合出现信息素失控征兆时,omega有权采取什么措施?"

 

白厄的喉结动了动,他闻到前排几个omega已经悄悄拧开了防狼喷雾,而自己后颈的抑制贴正在被冷汗浸透,条件反射地站好:"首、首先保持三米以上安全距离……"

 

"错。"那刻夏突然抓起讲台上的阻隔剂喷雾,三步并两步跨下讲台,"正确答案是——"他抬手对着白厄一晃阻隔剂,白厄早有准备地闭上眼睛,等着教授着毫不留情的一通狂喷。

 

五秒后,预想过的劈头盖脸却没有袭来。

 

白厄试探地睁开一只眼睛,那刻夏皱着眉问:“没人教你们alpha受到不明袭击的时候也要跑吗,傻站着闭眼是什么意思。”

 

白厄:“啊,我、我……”

 

那刻夏:“这种阻隔剂很刺激皮肤和感官,你不躲,眼睛不要了?”

 

白厄诚恳地一低头,眼皮仍然滚烫:“对不起,那刻夏老师。要、要的,眼睛对我很重要。”

 

那刻夏:“……”

 

教授不知道怎么的就沉默了一瞬,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款式新颖小喷雾,扔在白厄怀里:“演示还没完成,为了防止有人投诉我虐待学生,你自己喷吧。”

 

白厄疑惑地闭眼,小心翼翼对着自己脸侧小喷了一下,薄荷味的雾气糊了满脸,有点清凉…居然还有点高温降下的舒服。

 

可能是这个白发alpha青涩又求生欲极强的小动作十分有节目效果,台下响起压抑的窃窃私语和笑声。

 

"第二排穿碎花裙的姑娘,劳驾给这位发烧还要来听课的alpha同学递包纸巾,谢谢。"那刻夏转身时发梢扫过白厄滚烫的耳垂,"既然来了,滚过来坐第一排,给我好好听课。"

 

 

 

……

 

滚烫的脸颊染上清凉,那人冰凉的亲吻落在他眉心,又被他锁住双手,撒娇般地低语道:“不够,不够,老师…还是好热……”

 

长发散落于锁骨之间,那刻夏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顶激得哼出了声,却将亲吻逐渐变成幼猫似的舔舐。

 

白厄咬着他耳朵,迷迷糊糊低语道:“老师,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我降温吗…”

 

“唔…别咬、别…”

 

 

 

 

 

那刻夏站在讲台上:“一般来说Alpha可以通过用牙齿咬破腺体来向Omega身上注射自己的信息素,使两个人的信息素融合,完成临时标记。当然也有特殊情况,腺体受损,就意味着不能再产生信息素和接受标记,与beta无异。”

 

白厄的脸颊烧得通红,却一直目不转睛地仰着脸看他。

 

 

 

“是这里吗…老师,是哪里呢…”

 

“beta不能标记,就算有腺体,你也咬得不对…那天没好好听课吗…唔…”

 

“我听了,听得很认真很认真,大脑都要烧起来…耳边都是你的声音……”白厄将那刻夏翻过身去,一点点吻上他光洁的后颈,舔过那细微得几乎不可察觉的伤疤之时,白厄闭上眼,温柔地亲吻着,感受身下人在怀抱中的轻颤。

 

“你这里…受伤过,对吗。”

 

“嗯,小时候被人伤了……不过对beta来说,这一击像是直接来索命的。”

 

白厄不语,更温柔的亲吻落下:“以后我保护你…用我的生命起誓。”

 

 

 

在课堂末尾,那刻夏神情严肃:“完全标记是更为深入和持久的标记过程。在Omega的发情期,Alpha需要将信息素注入Omega的生殖腔内,并完成结,即生殖器官在生殖腔内膨胀,形成暂时的物理连接,从而形成永久标记。这种标记终身有效,即使Alpha去世,标记依然存在。”

 

他把目光投向第一排这个白发蓝眸的alpha,又面向这个教室的所有学生:“所以同学们,记住…了解这些知识不是为了让你们羞耻、逃避,而是要真正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擦亮眼睛,做这个重要的决定会影响你们的一生…”

 

课程很快就在高烧中迷迷糊糊地过去,那刻夏就像所有风风火火的老师一样,时间一到就豪迈离去,留白厄怔怔坐在原位摩挲手心的小喷剂。

 

他双手捧起小瓶子仔细端详,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防狼阻隔剂,而是一瓶小巧的退烧喷雾。

 

薄荷味的,是浅浅的清香。

 

 

 

……

白厄扛起那刻夏一条雪白的腿,轻轻搭在肩上,脸上滚烫不已,动作却十分轻柔:“不怕…老师,我不进去…你、你把腿夹紧一点…”

 

那刻夏脸上也早已涨得通红,眼里起了雾,水光涟漪地忍着自己的声音,白厄揽着他劲瘦的腰微微抬起一点,在热意中缠绵地与他接吻。

 

“唔…好烫…白厄…”

 

“不、不要叫我老师…”

 

白厄像是求知欲旺盛的好学生一样,一边探索一边哑着嗓子低声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呢?那刻夏老师……”

 

那刻夏被他弄得说不出来话来,仰面躺着喘息,头发都散了,肌肤白里透粉的水润,双腿搭在他胯部的两侧,连漂亮的眼睛都有些迷离。

 

白厄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刻夏有点失焦的眼神,恍然间想:我因品德而敬他,因渴求而爱他,也许从成年入学起我才真正认识他,可是这就是我新的人生起点吧。

 

那刻夏费劲地开口道:“白、白厄…”

 

“嗯,我在。”白厄顺从地俯下身去。

 

没想到那人居然在他耳边轻轻一吹气,激得他后背一阵鸡皮疙瘩,又开始暗暗有了反应。那刻夏轻轻地笑道:“你还是很热、很烫,要烧起来了一样……要我帮你吗?”

 

白厄呼吸一滞,不知不觉间,那刻夏的双臂又环抱住自己,身体轻而瘦,却献上如此绵缠亲密的拥抱和吻。

 

这不再是梦境,白厄浑身发热地想。

 

“如果老师的课还没教完…”他在滚烫的真实里浮沉,如海浪起伏,低声笑道,“我一定会奉陪到底。”

 

 

 

TBC

这个师生教学且看且珍惜hhh

  

  

椿树夏榭

【厄夏】住我家隔壁的那刻夏教授9

大学生白厄 x 教授那刻夏,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的邻居生活,含有翁法罗斯群像CB友情出场。

搞笑向现PA没什么考据,连载中,阅读愉快!

填坑过渡章,难写得我哭了。


31

“我觉得你得管管遐蝶。”那刻夏义正言辞,“坑品和人品息息相关,她这样挖坑不填的行为严重伤害了读者的心。作为教师,我们有责任正确引导学生。”

阿格莱雅翻了一页文件:“歪理。你想看后续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

“……”能言善辩的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沉默了五秒钟,毅然决然朝门外走去。

阿格莱雅颇为惊奇:“稀奇稀奇,你居然不打算反驳这个提议。难道白厄还不知道你在看他直播?”

那刻夏冷笑一声。金织女士的眼...

大学生白厄 x 教授那刻夏,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的邻居生活,含有翁法罗斯群像CB友情出场。

搞笑向现PA没什么考据,连载中,阅读愉快!

填坑过渡章,难写得我哭了。


31

“我觉得你得管管遐蝶。”那刻夏义正言辞,“坑品和人品息息相关,她这样挖坑不填的行为严重伤害了读者的心。作为教师,我们有责任正确引导学生。”

阿格莱雅翻了一页文件:“歪理。你想看后续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

“……”能言善辩的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沉默了五秒钟,毅然决然朝门外走去。

阿格莱雅颇为惊奇:“稀奇稀奇,你居然不打算反驳这个提议。难道白厄还不知道你在看他直播?”

那刻夏冷笑一声。金织女士的眼线遍布全校,连风堇竟也被她收买了!

的确。那刻夏教授费尽心思旁侧敲击,甚至开了小号,只是为了隐藏自己把白厄当成电子宠物的事实。事多容易出岔,万一遐蝶深究他对《翁法罗斯末世纪》感兴趣的原因,很容易引出那天直播间的事情——据说遐蝶只给了白厄一份最新Demo,她主页公布的那个甚至比白厄直播时过的剧情还少。

最初的想法十分简单,既然白厄只是在做正经的业余工作,也没必要给他“老师都在看”的压力。他也只是经常性地逛逛直播间,拿白厄当加班或休闲时的BGM。但事到如今,时间一长,这份感觉又有些变了味。有时那刻夏也不确定自己在藏什么,只是觉得未到时机。

他冷哼道:“难道你打算多管闲事?”

“我倒没有这种闲情雅致,后勤的工作也很忙的。”阿格莱雅又露出她人性充沛时特有的笑容,“不过你没有觉得,你对白厄的关心过度了么?”

“没有。”那刻夏果断道,“你从来没有顺眼喜欢的学生?那你太可怜了。”

“喜欢么?你高兴就好。”阿格莱雅淡淡地回答,“如果树大打算评一个感动校园十大师生,我打算为你俩提名保送。”

“不过——”阿格莱雅话锋一转,故意将尾音拉长,“蝶和我说过,她的作品之所以推进不下去,是少了许多重要的角色。你知道,这孩子其实并不擅长交朋友,但她却喜欢将生活中遇到的人当作素材,写进她的故事。”

那刻夏果真抬头,颇为怀疑地打量着阿格莱雅。

阿格莱雅不紧不慢:“她找过我,我也答应了。至于那本小说里的神悟树庭,似乎还缺一位……老师?”

“这有什么?”看似严厉,实则对学生颇为纵容的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说,“写谁都无所谓吧,没有人会在意这种事,纯属多虑。”

“你说得对,这是艺术创作。我去和她聊聊。”阿格莱雅微微一笑,在那刻夏推门而出时,她说,“期待你的演出,大表演家。”

  

白厄正在图书馆埋头苦读。

期中过后,他去图书馆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学长学姐推荐那刻夏教授的《宇宙概论》并非没有道理。它初期入门简单,容易让人对浩瀚无垠的宇宙产生兴趣,但那刻夏教授讲课节奏又快又好,如果经常在课上走神,很快就会跟不上老师的步子。而这门课的课下作业,在网上几乎搜不到原题,全部来自那刻夏老师的精心编题。

而最近的课程已经过了那些狂背各类行星特征就能解决的程度了,那刻夏教授开始在黑板上书写公式,教学生算各种赤径和星等。

白厄一上课就全神贯注,恨不得把每句话记到笔记上。可惜他对天文这一块兴趣大过天赋,该有的数学和物理基础,他还停留在高考的水平,数学成绩不错,比万敌好得多,但仅限于不错。

毕竟他的专业连高数也不用学。

还好那刻夏并不打算对他的选修课学生穷追不舍,还是将自己的课程停留在了科普往上的水平。因此白厄又开始发挥了他的文科本职,起码把公式背下来再说。

万敌端着保温杯路过埋头苦学的白厄,看了一眼本子上的一串英文及公式,又看了一眼。

他打了一个哈欠。

遐蝶坐在桌子另一边,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丝毫没有分走一点目光。

她近来也爱来图书馆,这张桌子还是她早上占的。为了在图书馆找地方写自己的小说,她还特地买了一只静音鼠标。

得到阿格莱雅女士的指点后,遐蝶突然有了更新的灵感,甚至打算把作业暂时抛在脑后,先在文档里框框敲字。

在她的设定里,由泰坦守护的翁法罗斯迎来末日,受金血赐福的黄金裔们将团结起来,根据预言,走上救世的逐火之旅。在争得朋友们的同意后,她将阿格莱雅、缇宝、万敌、白厄等人都写进了故事,成为各司其职的黄金裔。甚至为了在设定上找到一点新颖的地方,她特地把缇宝老师写成了三个小女孩。

故事的核心在于白厄所担任的救世主,他其实是轮回之人,要在不断的轮回之中找到末日破解之道。但众所周知的是,轮回和时间的设定是最难写的,遐蝶大致列完大纲后,开始为救世主的动力发愁。世界观目前才展露了不到10%,剧情里缺乏一个智囊作为推动力,而心软的救世主又要如何下定决心背负起沉重的救世之责,这些问题都亟待解决。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想那么多,反正也就一眨眼的事。”这是正在学校里送快递和外卖的赛飞儿的观点。

“或许是故乡或者责任的原因。”这是家里有王位继承的万敌的观点。

“救世?我吗?”这是白厄。

直到阿格莱雅翩然而至,在关心了她的进度之后,一针见血地点出了现代编剧通用法则:“推不动剧情?那就加点爱情吧。”

遐蝶恍然大悟。

但是具体加谁呢?遐蝶纵观整个剧本,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考虑爱情元素。此时此刻,唯有将希望寄托于新的角色……

阿格莱雅又说:“上次你提到的树庭教师,我替你问了一遍,那刻夏说他无所谓。你把他写进去吧。”

遐蝶双眼放光:“真的吗?”

阿格莱雅用千真万确的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怎么会假呢?”

遐蝶转念一想,最近白厄天天跟在那刻夏教授屁股后面,还抱着人家的狗,的确有再创作的可能性。她越想越对劲,又看了不少小说话本,等她坐在图书馆电脑前时,已然如有神助,下笔如泄洪。

她所描写的救世主本人还坐在对面,对着像外星文字一样的公式打瞌睡。图书馆十分安静,心静下来时,只能听见轻微的翻页声和笔尖摩擦书本的声音。白厄在这片宁静中和天文作业一起沉思,于那些公式之外,他突兀地思考起一个问题:这周末和那刻夏老师吃什么?

  

32

  

遐蝶将demo发过去时,特地叮嘱了一句:“剧情有修改,可以从最开始玩起。”

“蝶,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主动更新啊!”白厄道,他正忙着给来家里串门的小白找玩具,“上上次那本是坑了吗?”

“……”遐蝶颇为不好意思,“我会努力的……不过这次也有读者催我,应该是你的直播水友,叫法厄农,你认识吗?”

白厄疑惑地思考了一圈,未能从脑海里找出这个名字:“没有,从没见过。”

遐蝶说:“那就奇怪了。这位朋友对剧情见解很深,还和我聊了一下救世主的设定……应当是看过最新版游戏的。”

“说不定是在我直播间潜水的。”白厄摇摇手机笑了笑,“放心,今天回去就玩,你要有空的话也可以来直播间看。”

  

时间即将步入年底,白厄的直播事业至今,也发展了近半年的时间。从最初的熬夜拉时长吸引粉丝,到现在有固定的直播时间和计划,积攒了一批忠实的粉丝,白厄在其中可谓付出太多。

在真诚思考了有关身体健康的问题后,白厄决定暂时不当核能大学生,将直播时间段稍稍提早了一些,这样加上午睡,他便可以保证每天有八小时的睡眠时间。不过用阿格莱雅的话来说,思春期的大学生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如果不趁此机会挥霍一下,等毕业被社会腌入味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疯狂的时间了。

被评价为核能萨摩耶的主播正推开书房的门,坐到了直播工位前。

排位时间已经结束,他和万敌道完拜拜以后,顺路去了卫生间,又把来直播间串门的小白送回了家。不知为何,那刻夏教授像早有预知一样,早早地站在了家门口。以至于白厄才刚刚敲门,便见老师一把推开门,把小白给抱了回去。

“辛苦你了。”那刻夏抱着这只大了一圈的萨摩耶,“小白最近好像很喜欢你,一直想去对门玩。”

“真的吗?”白厄丝毫不觉有假,兴致勃勃地邀请,“下次老师也可以一起来呀。”

那刻夏顿了顿,嘴角稍稍提起:“有机会吧,你要记得早点休息。”

白厄乖乖点头,高高兴兴地和老师告别,回到了他的直播间,心里头还念念不忘:老师又关心我!

那头的那刻夏抱着小白飞速回房,把这只毛茸茸的家伙放到属于它的毯子上。那刻夏翻身上床,躺进他心爱的大地兽玩偶之中,打开了手机。

里头赫然是白厄的直播间。

白厄丝毫未觉,只清清嗓子,和弹幕打了声招呼:“我回来咯!开播的时候答应过大家,今天继续玩翁法罗斯末日纪,都没走吧?”

水友们纷纷冒泡。

  

飞鸟:是之前那个末日游戏吗?设定有点意思

小白妈粉:真的很爱看小白打单机,解说有趣性是独一档的

不更新我要死了:在博客孜孜不倦催更蜗居公主的奇美拉VS大地兽,结果她居然开了新坑……

暴龙计划:主播这一去有点久啊,偷情去了吗?

  

白厄粗粗扫了一眼弹幕,点开了遐蝶发来的demo。他轻松地说:“因为还在测试阶段,作者和我说,剧情和设定都有大改的可能。大家可以把这个当成一款新游戏看。”

屏幕骤然暗下,古典的BGM响起,正中间出现一行花体标题:翁法罗斯末日纪(测试版)。随后画面如水波般荡开,出现了主要人物的立绘。根据遐蝶的介绍,剧情中结识的人物会在“如我所书”的这部分图鉴中显示,白厄本着“点开看看”的心态戳进去,发现人物和上一版大体相同,还是救世主、圣女、织者、入殓师、王储、怪盗等等。但结尾部分却多了一个未知人物,底下的名字一栏填着三个问号。

新人物看上去是长发,立绘姿势桀骜不驯。白厄戳了戳边上的语音播放,里头传来遐蝶合成的语音:魔术技巧!

屏幕外潜水观看的那刻夏:……?

……有点眼熟,也有点耳熟。白厄眨了眨眼,嘴上仍不停解说:“这个语音有点意思啊,声调好洗脑……看来这个版本还更新了新角色,不知道是什么设定呢?话说之前我玩的时候就觉得,这个demo的剧情设定都很有意思,但是故事特别紧凑,每个黄金裔都被迫行走在他们背负的命运上,连喘息都没有。末世的故事总是让人很窒息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向观众抛出问题是增加互动的方式之一,白厄深谙于此,每每解说个人观点时,都会试探性地问问他的水友。弹幕上出现一片众说纷纭的回答。

  

甜甜子:有的兄弟有的,里头每个角色上都有好多FLAG,感觉他们13个人会死43次一样……

蜜果羹不好吃:没感觉,末日不就这种设定?我们悬锋人就爱看

狗狗痕:悬锋刻板印象+1

俄刻阿诺斯小调:剧情是真的好紧凑!!不是贬义,就是感觉我的脑子用不过来了

飞鸟:主播为何一直在看新立绘?鼠标暴露了

  

那刻夏自然也听见了。以他的观点来看,翁法罗斯末日纪的氛围甚至还不够沉重,但他在弹幕评论框里敲了几个字,又按回退全部删掉,专心致志地看白厄打游戏。

这边白厄关闭了《如我所书》,正式进入游戏。

白发的像素小人出现在屏幕中央,他似乎身处一座古翁法罗斯风格的建筑之中,身着铠甲,手持大剑,颇像古籍中描述的骑士。这便是本游的主人公之一,救世主,也是玩家可以操控跟随的一个视角。

救世主转身面对屏幕,像素的脸上露出笑容,说出标志性的开头台词:“伙伴,你终于来了!翁法罗斯的末日即将到来,大家都在为此忙碌,我们也一起上吧!”

根据设定,玩家似乎扮演了救世主的精神伙伴。这位伙伴并没有实体,也没法被救世主之外的角色看见,只能在一些选项、操作中影响救世主的行动。

白厄正要按部就班地点击开头选项“该我出马了”,却发现救世主的台词还没有完,这一版居然多加了一句话。

救世主的小人上忽然出现了诡异的红晕,对话框里蹦出一行文字:“……不知道老师那边还好吗?”

嗯?

白厄的思绪和操作都停顿住,眉毛挑了挑,有些费解地又读了一遍台词:“不知道老师那边还好吗?……这个老师是新加的角色啊,估计就是开头图鉴里的那位了。看来新版剧情里老师的戏份应该很重要,不然不会出现在开头的。”

游戏的开头是战斗轮教程,对战纷争的泰坦尼卡多利。因为是传统的像素RPG游戏,又包含了一些西幻的魔法元素,翁法罗斯末日纪的战斗轮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试用关里给了救世主、圣女、王储三个试用角色,分别是输出、辅助、坦克的定位,白厄上手很快,轻松地拿下了首战胜利。

遐蝶的游戏向来更注重剧情,末日纪也不例外。

在救世主等人回到圣城奥赫玛,见过织者和入殓师两个角色之后,就迎来了大片大片的文字和跑图剧情。除去主线外,遐蝶甚至还设置了一些可以对话、触发彩蛋的NPC,用她的心理来描述,大概是做这些支线比更新主线有意思多了。白厄天生热心爱帮忙,他操控着救世主跑来跑去,在圣城里玩得不亦乐乎。

但这次的支线却多了一条剧情,是有关上次开辟的新地图神悟树庭的。

  

埃阿科:听说您前几日从树庭回来,不知那里怎么样了!

伊阿宋:那已经是半月前的事了,我走时树庭一切安好,只是听说智种学派的贤人又闹出了事。

埃阿科:是老师?我在树庭学习时,常听说贤人们想把老师吊起来。

选项:走去打听 OR 静静离开

白厄想了想,觉得这应该只是新地图的八卦片段,便点击“静静离开”,却见屏幕中央的白色小人仍然一动不动。

救世主:他们提到树庭了,对吗,伙伴?我非常担心老师的安危,我们一起去问问吧。

选项:走去打听 OR 静静离开(不可选)

白厄缓缓扣出了个问号:“那他让我选?他不是自己有想法吗?”

  

在城中逛得差不多了,白厄回到奥赫玛的云石天宫,准备继续主线。织者女士得知树庭遭到黑潮袭击,她安排了救世主等人前往树庭支援。救世主显得非常激动,小人不受控制地在屏幕一角来回走动,周围时不时跳出“……”的气泡框。

救世主:理性的树庭竟然遭受了无序的黑潮袭击!我们得赶快动身,希望老师一切安好。

白厄此刻还事不关己地调侃:“看来这个老师对他很重要啊,这么着急。之前去打尼卡多利的试炼,都没发现救世主这么焦虑。”

他心情愉快,一边和直播间的水友闲聊,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前推剧情。

然而就在他操控着救世主登上树庭的启蒙王座,却见一抹青绿色跌坐在王座之上。游戏罕见地插入了一张CG,黑袍的盗火者手持月牙剑,横身挡在王座前,后方的王座上是一位昏迷不醒的青年,青绿色的长发将他的半张脸挡住,只露出左眼的一小片眼罩。

白厄的话音忽然卡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CG看了半天,后知后觉地共情了手上的游戏角色。有几分相似的灵感在他的脑海中划过,他莫名觉得这位角色和那刻夏老师很像。

……遐蝶把那刻夏老师写进去了?不应该,她不知道这件事啊,也从来没有提过。白厄迷茫地眨了两下眼。

但救世主是该急的!

现在白厄也急了,他操控着救世主往前跑去,与那黑袍的剑士对峙。

  

在步入树庭的一刹那,救世主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揪紧了。四周像死一般沉寂,黑潮的余烬遍地都是,他向来坚定的步伐竟出现了片刻的颤抖,如同在担忧某位生死未卜的……同伴。

……

老师跌坐在王座上,双目死死闭着,纤长的睫毛落下道道阴影,竟让人分不清他是否还有一缕呼吸。救世主快步上前,却被那黑袍的剑士拦住,他怒喝一声,拔剑冲去。

  

那边文案暧昧又温情,这边白厄激烈热血地过着战斗轮:“不准拦我,老师,老师你怎么样了!不要挡着我看老师好吗?”

话落在粉丝耳中,是主播真情实感了,这样的演绎特别有节目效果,一时间直播间热闹了起来。还有粉丝戏称,正好主播是白毛,和游戏里的救世主性格也十分相似,简直是救世主玩救世主啊。

但白厄已经完全忘记还要回弹幕这种事了,他恨不得把之前在圣城里买的所有装备都穿上,一剑秒了这个盗火者,然后去见自己的老师。

天哪,老师倒在那里,不会已经重伤了吧?白厄担忧地想着,键盘鼠标噼里啪啦地响,各种魔法和技能不要钱一样地丢向黑袍剑士,却发现对方的血条厚得像一座山。那盗火者轻轻一挥月牙剑,在像素小人身上明明显得十分可爱,然而己方的入殓师和圣女却被剑气刮飞一大截,血条飞速下降。

  

 ???(盗火者):退下,或者死。

  

“兄弟你说话好装啊。”白厄一边吐槽一边翻背包,“不可能在这剧情杀吧?肯定有破解之道,我看看是不是之前给过哪个道具……”

盗火者一剑斩出,救世主的血量下滑到10%,白厄刚打算喝一瓶药剂,屏幕上却跳出了一段简单动画。原本只作为战斗背景的老师忽然消失,一只手自盗火者胸口穿出,配合上文字版放声大笑。盗火者的血量瞬间下滑,状态栏中还被标注了“虚弱”。

  

老师:没能一击毙命啊……

  

薄荷色的小人出现在了白厄的队伍里,名字栏中写着“老师(临时)”。白厄双眼放光,不知是喜悦于老师的平安,还是单纯被这一幕救场惊艳到。

这些立绘小人,很明显是缇宝老师的手笔。当薄荷小人正式入队后,白厄仔仔细细观察了那个立绘,无论是发型,还是绯红色的瞳孔,总让他觉得和某人有点太过相似。以至于每到老师的回合,他总是优先给老师灌回血药,生怕被那道AOE伤害给秒了。

原本紧张观看的水友们也打字助威。

  

飞鸟:我天,我都忘了打字,这段剧情好帅啊!

小白妈粉:老师老师我们喜欢你!

冰冻誓约:我真的全在担心老师安危,想不到他直接背刺盗火者……扮猪吃老虎吗,有点意思

甜甜子:煮波是不是有点太担心老师了喂……血皮入的队,都给他喂满血了

  

根本没人能管到白厄。有了老师的助力,盗火者被圣女传到远方,树庭任务圆满结束,一众人回到圣城奥赫玛。这里往后都是全新的剧情,白厄兴致勃勃地往下来,完全沉浸在了这个冒险故事之中。

然而,他却发现,文案里似乎多出了很多曾经没有的描写。

比如这一段,救世主要去拜访休息的老师。

救世主面色绯红,有些忐忑地站在门外,心如小鹿乱撞,似乎有些近乡情怯。他心心念念的老师正坐在一墙之隔的房中,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这般拜访,会令他觉得突兀吗?

白厄:?这个剧情怎么感觉有点……暧昧?

他缓慢地思考了一下。嗯,如果是我,要拜访那刻夏老师,可能也会吧!不好意思打扰对方,完全可以理解啊。

白厄是一个非常尽职的主播,哪怕潜意识里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仍然坚定地直播了下去。

再比如这一段,老师作出牺牲自己、追寻真理的决定,却被救世主阻拦。

救世主面色复杂,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他静静望着老师——曾与他朝夕相伴十年之人,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柔的质问:“一定要这样吗,老师?”

他的老师在旁人面前几近桀骜,这会却温和了语气,像劝解一个孩子:“你会走上与我……你的老师,不同的道路。我将为真理而死,而你会带着奥赫玛走向再创世,这是我的夙愿。”

救世主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老师的手,急切道:“可是,老师,没有你的新世界……到底有什么意义?”

白厄声情并茂地为这段文字配音朗读,已然感同身受。游戏中的救世主对老师的依赖与信任深深刻入他的脑海,两人久别重逢,又即将分开的故事令他黯然神伤。

“这个故事太令人伤心了。为什么才刚刚见到老师,就一定要分开呢?”白厄问,“老师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推着救世主坚定自我,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他却忽略了救世主对老师的感情。失去了老师,他该有多难过啊。”

白厄越说越感动,滔滔不绝地开始分析前面埋的有关救世主和老师的伏笔,甚至和直播间的水友讨论起两人的故事背景。

老师将手心放在救世主的发顶,温暖透过发丝触动了他砰砰直跳的心。

白厄看着游戏台词,又看了看那个和老师颇为相似的薄荷小人,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那刻夏老师曾经摸自己脑袋的场景,一时间脸有些发烫。这份感情一直持续到故事结尾,老师在众人的簇拥中消散,莹蓝色的火焰化作飞灰,落在救世主的脚边。

屏幕上跳出四个大字:未完待续。

“没了!?”白厄震惊,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反复横跳,“这么断章?”

  

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位观众。

那刻夏起初抱着看更新的态度,悠闲地穿着大地兽睡衣,躺在床上看白厄过关。开头的剧情有所修改,很多设定上的BUG甚至是他用小号跟遐蝶讨论的,他一一看过一遍,像检查学生作业一样,满意地点头。然而剧情到了中间,当他看见那个薄荷色的小人剪影时,眼皮就莫名地跳了一下。

那刻夏并非迟钝之人。这位被称为老师的角色,无论形象还是性格都有几分和自己相似,再加上遐蝶喜欢找参考的性格,答案呼之欲出。

但……那刻夏看着那个薄荷小人的技能特效,一边拿着枪像机关枪一样砰砰扫射,一边大喊“魔术表演”“哈哈哈哈哈”,行事不羁且疯狂。

原来我在学生心中是这样的吗?被称作疯狂薄荷猫的那刻夏教授如是怀疑。

而到了和救世主的感情戏时,那刻夏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遐蝶沉浸言情话本太久,不知为何,这次的台词写得也和话本如出一辙。在改版的故事里,救世主和老师有着十年师生情,彼此间有着强烈的羁绊,连说话的风格都像电视剧里的有情人,硬是能从白厄的配音里读出点情思缠绵。

那刻夏看着屏幕右下角的白厄声情并茂地演绎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就差没掉几滴眼泪,一时间有点恍惚。

他点开了那个女人的万维网账号。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和遐蝶说了什么?

金织:?

金织:转述了你的观点,不介意被写入小说。怎么,大表演家,不满意你的演出?

阿那克萨戈拉斯:……

阿那克萨戈拉斯:仅仅如此?

金织:哦,她还询问了我关于卡剧情的建议,所以我提议,往里头加入一点感情戏。

阿那克萨戈拉斯:一点?

金织:过量。

  

那刻夏狠狠地关掉了对话框。

被学生写进故事,甚至是情感类的故事……说实话他并不在意。那刻夏教授在课堂之外对学生的放纵也是出了名的。只不过每当那刻夏看见游戏里那个白色的救世主形象,总是觉得他熟悉又亲切,又不自觉地会联想起自己优秀的学生。

在故事里和学生发展了一段禁忌之恋吗?

那刻夏静静望着手机屏幕,看着白厄在摄像头里手舞足蹈,哭诉这吊人胃口的断章,忽然笑了一下。既然是故事,那么百无禁忌。他想了一会,发现自己并不讨厌。

无论如何,遐蝶的确更新了,那刻夏看到这个点,已经有些打哈欠。就当他准备关闭直播间,带着小白一起关灯入睡时,却听到麦克风里传来白厄的声音。

被游戏剧情刺激到、不肯早早下播的白厄,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径直看向摄像头。他像是若有所思一样,开启了直播间的深夜场话题:

“话说,你们有暗恋过人吗?”


TBC.

揽雀尾(接数据显著)

【厄夏】新世纪颂诗 09

*别管有没有二周目,也别管有没有新世纪,反正是新世纪泰坦恋爱故事

*虚构史学家驾到,统统闪开!

*接下来到达战场的是:那刻夏0t速通翁法罗斯

(再也不写正剧向了女娲补天实在是太痛了)

(怒写一万六终于写完了家人们就这样吧下次我要写抽象爱情故事555555555)




09



剖下心脏后,下一步是归还刻法勒的火种。当然,真正的负世火种早就被熔进日月里了,即便那刻夏有天大的能耐,也做不到把火种从日月里薅出来扔回白厄的身体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束手无策,他有的是办法。无中生有嘛,如果找不回原来的,再给他造一个不就好了?

那逐火世的记忆早就告诉了他答案。

当他将自...

*别管有没有二周目,也别管有没有新世纪,反正是新世纪泰坦恋爱故事

*虚构史学家驾到,统统闪开!

*接下来到达战场的是:那刻夏0t速通翁法罗斯

(再也不写正剧向了女娲补天实在是太痛了)

(怒写一万六终于写完了家人们就这样吧下次我要写抽象爱情故事555555555)




09



剖下心脏后,下一步是归还刻法勒的火种。当然,真正的负世火种早就被熔进日月里了,即便那刻夏有天大的能耐,也做不到把火种从日月里薅出来扔回白厄的身体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束手无策,他有的是办法。无中生有嘛,如果找不回原来的,再给他造一个不就好了?

那逐火世的记忆早就告诉了他答案。

当他将自己的灵魂炸碎,试图与黑潮同归于尽之时,瑟希斯用理性火种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而那火种并不完整,仅剩下三分之一。

——火种是可以被分裂的。

就像分裂灵魂一样,一刀下去,一个火种砍成两个,再来一刀,两个火种变成四个。只要他的灵魂里有足够的权能,他甚至可以把这玩意当糖果一样满大街乱撒。

所以,只要他将火种分成两半,将灵魂中与生俱来的负世权能分离出去,他就可以重塑属于刻法勒的火种。

当然,在此之前……

“你为什么还不睡?”那刻夏看着被他安置在法阵中心的白厄,疑惑地问道。

白厄悬空躺在那里,双手倒是很安分地搭在肚子上,只是那双蓝色眼睛不老实地左看右看,全然不是一个听话的实验对象。

“我睡着了就看不见你了。”白厄对他说。

“那只是一时的,说不定你眼睛一闭还能梦见我呢。”那刻夏说,“这样吧,我给你编一段美梦,就挑在树庭那段时间,你不是很想半夜和我看星星吗?我和你去怎么样?”

白厄摇摇头,伸手去牵他的手:“我想和真正的你去看。”

“那你恐怕不能如愿了。”那刻夏勾勾嘴角,冰冷无情地说,“任何在半夜叫醒我要我和他出去看星星的人,我都会让他滚出我的生活。”

白厄被伤到了,控诉道:“哇,老师,你好冷漠。”

那刻夏横了他一眼:“那怎么了?你还不是很喜欢。”

“是啊,很喜欢。”白厄立刻接他的话,说,“我最喜欢那刻夏老师了。”

“……”

他的表情如此认真,如此坦诚,以至于那刻夏第一时间愣了一下,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厄就这样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他想起这一世自己第一次和他相遇,这小子也是这样巧言令色油嘴滑舌,仅靠只言片语便能把他哄得心花怒放,差点让整棵神树都开出白色的小花。

那刻夏想,原来自己每一世都会被白厄的这张嘴骗到。尽管有所防备,可还是被对方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一点一点骗走了全部。

“好了,快睡吧,要不然我没办法把心脏换给你。”他的手指轻轻抚着白厄的眉眼,蹭过月白色的发丝,“我答应你,等你睡醒了,那什么破星星我陪你去看就是了。”

“真的?你不准骗我。”白厄半信半疑地看他。

那刻夏毫无负罪感,张口就来:“放心吧,老师怎么会骗你,我们为人师表,向来真诚待人。”

“真的吗?”白厄还在问他。

那刻夏点头:“真的真的。”

白厄安静下来了,那刻夏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悬着的心刚放下没多久,就听见白厄冷不丁地问他:

“归还心脏真的需要我睡过去吗?”

“……”

那刻夏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失去了第一时间给予肯定的机会。

他发现白厄真的很了解他撒谎时的行为模式,只要先顺水推舟,装出一副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唯唯诺诺然后忽然重拳出击,肯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已经被白厄这么拿捏过很多次了。

归还心脏当然不需要白厄睡过去了,就是把那玩意往他胸口里一塞,哪有那么多破讲究。麻烦的是后面的事情——分离权能势必要先分离火种,所以他得再给自己来一次掏心掏肺。

白厄那小子胆小得很,当年在创世涡心的时候就不敢看他,更别提现在这时候了。那刻夏一想,横竖白厄睡着还是醒着都没差,那不如胡编乱造个理由给他糊弄过去,一了百了。

说实话,他已经很有良心了,好声好气地给人哄着,要是换作平常,换作别人,早就一棒子打晕了事,哪来这么多麻烦。

结果还是被揭穿了。

那刻夏叹了口气,刚想向他解释,白厄却先他一步开口。

“没事,老师,你说过不骗我的,我相信你。”他说,“你说要我睡着,那我就听你的。”

那双湛蓝的眼睛温柔地弯了弯,眼底映出穹顶落下的银色月光,清亮亮的,很是好看。

“你……”那刻夏被他看得怔了一瞬。

“晚安,那刻夏老师。”白厄轻声对他说。

那刻夏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可这一次白厄无比决绝地合上了眼,于是那些话在他嘴边兜兜转转,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晚安,白厄。”

回答他的只有树庭长夜中静谧的风。

那刻夏愣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时候要听他的话?

为什么不再追问他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

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撒谎成性的坏人还要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话?

真奇怪,明明他已经把心脏剜了出来,可是胸腔里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一个歪歪扭扭的缝隙,渗出酸涩的苦意。

他看着那已经陷入沉睡的男人,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混小子,不要这么相信我啊……”他说,“你这样听我的话,会让我这辈子都于心不安的……”





平心而论,当那刻夏在创世涡心第一次从灵魂中剖离出那枚火种时,他从未想过这种罪未来还得再遭两次。

他当然想不到这一点了,他又没有喜欢胡乱折腾自己的癖好。即便那时候理性火种的主人不是他,可强行将与灵魂贴合之物撕扯出来,伴随而来的疼痛也和用炼金阵炸碎灵魂差不了多少。

可这一切就是这样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发生了。为了揭露灵魂与生俱来的缺陷,他不得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同理,为了重塑刻法勒的权能,他也不得不再次破开自己的胸膛。

于是他又一次将手掌按进自己的胸口,火焰灼烧着那一处的皮肉,手指摸索着扯出那枚流转着深邃星光的火种。兴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又或者是之前剖离过心脏,极端的痛苦早已麻痹了他的感官,反正这一次没那么疼了。

创生权柄甫一离开他的灵魂,那股熟悉的虚弱感立即席卷了全身。仅剩半数的灵魂难以支撑他的身体,他又一次跌倒在地。

金血一滴滴落在地上,迸溅出的尖锐棱角像是锋利的刀锋。

那刻夏摊开掌心,那枚火种静静躺在手中。负世与理性交织的图腾金光流转,甚至要比他指尖的血迹还要晃眼。

还不够,仅仅分离出火种还不够。

残缺的灵魂最后一次引动了负世的权能,图腾外围的太阳神纹亮起。他紧紧攥着那枚火种,赤金色的神力在手中迸发而出,碎裂的声响在长夜中格外刺耳。

——他将自己的火种分成了两半。

交织的权能被重新分离,如同泾渭分明的河流,再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裂分之枝与全世之座,两个截然不同的神纹,将不再存在同一枚火种之中。

昔日,学者以身渎神,以死亡作为代价篡取至高之权能,他因此被众神赋予新生,成为新世纪的创生者。如今他为了复生已死的刻法勒,亲手将那权能剥离而出再度重塑,它将成为刻法勒的根基,填补那被熔进太阳的半数灵魂。

在这崭新的火种诞生的同一瞬间,那刻夏感受到自己灵魂中与白厄的那抹联系断开了。就像风筝断在空中,只剩下一截细线晃悠悠地飘落在地。

果然,靠诡计篡得之物不会永远刻上他的名字。

这负世权能,这造物主的身份,这全世王座,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终有一天要物归原主。

他松开手,任凭那枚不再属于自己的火种从掌心漂浮而出,停在白厄的身前。火种上镌刻的全世神纹灿烈如同耀阳,金芒炽烈夺目,一如造物主那永不熄灭的金瞳。

而承载着理性权能的火种则被他重新按进了身体里,虽然它并不如创生权柄那样管用,无法填补灵魂中的缺损,但起码能够暂时稳固他的意识,让他不至于立刻变回一棵浑浑噩噩的大树。

只是他余下的时间不多,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力量缝补灵魂,最终还是难逃一劫。

不过——

“这时间虽然寥寥无几,但足够我做完这一切……”

那刻夏撑着身体站起来,这身躯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太过沉重,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仅仅是走到白厄面前,他的浑身便已被冷汗浸透。

他最后一次轻抚爱人的脸颊,视线扫过那眉目的每一寸,仿佛要在这最后时刻将对方的面孔巨细无遗地刻在脑海里。

这一次他很小心,克制着没有让沾染血色的手指触碰分毫。白厄脸颊上凝固的金色也被他尽数蹭去,于是那张脸又变得干净整洁,看起来如此安祥平静。

这就对了。

那刻夏开心地笑起来。

他的学生,他的爱人,就应该在他的庇护下一尘不染,这世间的虚假与脏污休想伤其分毫。

那可恶的诸神要让他的学生肝肠寸断,放弃生命,坠入万劫不复,他偏不同意。白厄是他的学生,只要他不答应,谁敢抢走白厄的一切?

若众神执意如此,那众神便十恶不赦。

他的学生,只有他能使唤。




恍然间,那刻夏又想起那无数个日夜,想起散落在轮回里的无数个记忆,想起不知道是哪一次逐火之旅,不知道是哪一个白昼,白厄从远处跑过来,天光下他的身影飘忽又明亮,那头月白的发,灿金的甲胄和湛蓝的眼映得如同白簌簌的雪光。

他跑过树荫与清风,来到自己面前,满怀期待地问,老师,你是在等我吗?

是啊,在等你。那刻夏说。

于是白厄就很高兴地笑了起来,弯着眉眼,湛蓝的眼眸眯缝起来,眼底透出的光温柔明媚。

而他现在也在笑。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那刻夏垂眸看着那沉睡中的男人,目光落在他柔和舒缓的眉眼和微微勾起的唇角上。他知道白厄梦见了什么,因为那美梦是他亲手织就。

——在那梦中,白厄终于和他的那刻夏老师在一起了。

他们一起坐在神树的枝头,抬头仰望树庭无垠的星空。那梦里没有逐火的谎言,没有灭世的灾厄,也没有必须背负的因果。他们只是寻常的师生,寻常的挚友,寻常的恋人,和此世万万生命一样,过着毫无波澜的平庸生活。

挺好的。

那刻夏想。

美梦如果不幸福一点,怎么能被称为美梦?尽管与现实相悖,毫无逻辑,经不起推敲,但是……

就当是一个小小的魔术吧,除此之外他再没什么能留给白厄的了。



心脏与火种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权能的金光明媚似火,晶绿色的微芒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律动中明明灭灭。

理性泰坦的心脏,负世泰坦的火种,以此为原料,这一次炼金实验将断绝古今。

阵法启动前的最后一刻,那刻夏看向沉睡中的人,在生离死别前,一刹那的注视总是格外漫长,仿佛转瞬即逝了数年漫长的光阴。

睡吧,白厄,就这样沉浸在梦中。只要合上双眼,就不必经历离别。

我向你许诺,你苏醒后的世界必将焕然一新,翁法罗斯再也不是银河中的孤岛,我们的世界将永恒脱离蒙昧的黑暗。

而我们,定会在此世重逢。

最后,那刻夏垂下眼,作下最后的道别。

“再见,白厄。”

他轻声说。

随后,他将火种与心脏一起按进了白厄的胸口。

阵法的金色咒印迸发出刺目的强光,幽蓝色的火焰化作造物主重生的温床,沉重的心跳声再次响彻在天地之间。

至事,工程已毕。罪业因此消解,死亡得以逆转,刻法勒的复生已成定局,无人再能阻止这一切。



那刻夏站在火中,摇曳的幽蓝色落在眼里,晃得他眼花缭乱。

他的神体是植物,自然不喜欢高温与烈火。即便此刻仍是泰坦,那灼热的火光还是将他浑身都烤得滚烫,就连发丝也如同山火中的野草,干枯卷曲,泛起濒死的枯黄。

他想起逝去的旧世,在某一年某一个轮回,他也曾像这样被烈火簇拥,被高温炙烤。那时他只是个普通的学者,并没有如今这通天的伟力。铁链吊起他的身体,将他牢牢捆缚在火中,如同神明降下的严刑,誓要把亵渎之人困死在烈火中,以此涤清他渎神的罪孽。

围观的公民群情激昂,对着他的惨状振臂高呼。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亵渎神明之人该死!他死有余辜!

他们这样大喊。

那时这些民众绝对想不到,他们恨之入骨,巴不得抽皮扒骨的恶徒,居然在新世纪成为创造众生的泰坦。每日每夜都有信徒对他的神迹顶礼膜拜,知识殿堂里修建着歌颂他的壁画,即便是再荒谬叛逆的言论,只要从他口中说出,那便是世间真理。

学者亵渎神明,那他便是动摇信仰心怀不轨的异端,理应烧死在火中;可如果亵渎这一切的是神明自己,那这行径反而无伤大雅了。人们不会觉得这神明脑子有病,只会觉得他见解独到慧眼如炬。

当然,每个时代都有故步自封的保守派。也有信徒们朝着圣树叩拜,乞求这泰坦善待自己善待信仰。那刻夏自然不会理会他们的声音,【瑟希斯】的拥趸自会替他正名。

他们将理性泰坦的美名传颂四面八方,说他不惜牺牲自我也要为人子追寻真相,说他这荒诞的行径不过是解答疑惑必要的一环,说叩问真理的路途本就坎坷曲折,平庸的人子如何能理解至高之神的大智慧。

旧世里他竭力所做的一切被人强硬地诋毁成亵渎,他们甚至将这罪名刻在他的骨血之中,直至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秒。新世纪里这一切反倒变得名正言顺起来,他都不需要自己开口,自有人争先恐后为他辩白开脱。

可笑,明明什么都没变。

对于这些人子来说,真理是否虚假,天外之界是否存在,此世是否如同飘摇幻梦,这都不重要。

世上求知者寥寥无几,求神者多如海沙。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信仰,一个稳坐神台回应乞求,能够救世于危难之中的虚影。

这便是人性。

那刻夏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脾气好得很,怎会和这些笨蛋一般见识呢?每一位老师都会接受坏学生的存在,就像救世主永远都不会埋怨求救者的不思进取。

他只会觉得,还好这个稳坐高台的人是他,还好他拥有求索真相的权柄,还好他能为这摇摇欲坠的世界寻到光明。

还好他足够聪明,可以解开此世的难题。



那刻夏合上眼,共鸣了理性的权能。

暗绿色的光点从圣树中析出,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细碎星光,穿过长夜的寂静,穿过跳动的火焰,穿过神树枝头苍翠欲滴的叶片,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在他周身凝成道道光环。

“愚钝的人们啊,以阿那克萨戈拉斯之名,我将用最后的权能为你们揭示这个虚假的世界。”

他笑着,那双颜色瑰丽的眼眸睁开,粉蓝相间的底色下,理性的神纹熠熠生辉。

裂分之枝【瑟希斯】,司掌理性,智慧和生态的权柄,万物在其庇护中生长,又在凋零后重归祂的怀抱,回馈其哺育万物的生机。这参天的神树扎根在腐败苦黑的泥土中,根系下积攒的神力足以让祂与天地同寿。

可此刻,那根系之下忽然躁动起来,剧烈的震动以呓语密林为中心,席卷了翁法罗斯的每一片土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泥土中破茧而出。

与此同时,那棵高耸入云的神树开始凋零,枝叶枯萎,顷刻间化作朽木。

启蒙王座中央的烈火中,沉睡的白发青年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做了个噩梦,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遥远的圣城中,金发的织者攥紧了双手。

“疯子。”她恶狠狠地说,神色却难掩悲戚,“你怎么敢抽调神体全部的力量……”

尽管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可她还是不想接受这一切。她知道当那刻夏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不打算给自己留下任何回头的机会。

他宁可燃尽手中的一切去搏一线生机,也不愿意浑浑噩噩苟且偷生。

失去灵魂,失去心脏,失去力量,即便火种能确保他不会消散,可沦为一具腐朽的空壳又有什么意义。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好像是花园中的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指尖一只金蝶翩跹离去,在夜色中化作纤细的金丝,转瞬即逝。

“那刻夏,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破毛病……”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看起来有些痛彻心扉。

“我真的不想给你们打三份工啊……”




安提灵盛开的冥河尽头,月相残缺,西风缱绻。执掌死亡的双子停驻在花海中,注视着远方。

她们身旁,深紫色的花朵涌出明亮的光点,在月下汇成一条银河,像是萤火或者星子,飘然流向远方的高空。

“死亡的权柄无法为您做些什么,既然这片花海是您所赠,那便让这安眠地的生命助您一臂之力吧。”

“以塞纳托斯之名,愿您永不踏足这西风之地。”




天穹之上,背生双翼的少女睁开双眼。【艾格勒】的权能在她眸中显现,晨昏之眼短暂地撤下了昼夜的法则。

太阳与月亮将天空一分为二,昼夜的伪装在此刻尽数消散。照彻天地的机器之后,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星空。

她垂下眼,双手合在胸前,像是为那勇于挣开枷锁之人献上最后的祈祷。

“这世界遍地虚假,愿您能为我们带来真正的星空。”




悬锋王城中,金发的战神立在高空。夜风扬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赤红的水晶在他手中熔化重塑,顷刻间化作一根锋利的长矛。

“这世界已经很久没有战争了,和平到我都忘了自己是纷争泰坦。”

他抬起头,璀璨的金眸看向那片无垠的星空。他如同那看见了猎物,蠢蠢欲动的雄狮,磨牙吮血的欲望从灵魂深处升起。

那根长矛浮在他手中,枪尖若有所感地指向某个方向。

【尼卡多利】的权能向来以极致的纷争平息动荡,要想熄灭战争,唯有掀起更狂暴的战争。天谴之矛将在权能的指引下寻找猎物的要害,仅一击便能荡平万邦。

“天谴之矛会为你找出封锁最为薄弱之处,以纷争之名,我将成为反叛的先锋。”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长矛投掷而出,狂暴的金雷掠向远方,掠向蒙昧之外的星空。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托付给我的,我已完成。愿纷争的长矛为你指明前路,助你战无不胜。”



轰鸣的雷声由远及近。

那刻夏侧开身体,那根天谴之矛与他擦肩而过,扬起他散落的长发,带着喧闹的尾音刺向了天空之外。

天外的屏障在刹那间显形,此间的万万生命皆为见证。所有人都能看到,在翁法罗斯那虚假的天穹外,衔尾的圆环如同缠绕猎物的巨蛇,将他们隔在了星空之外。

“谢谢,谢谢你们。”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空下的大地,看过每一座城邦,每一个朋友。从这万米之上的高空俯视,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如此渺小,众生碌碌,如同搬着粟米的蚂蚁。

是啊,他们如此渺小,自己也如此渺小,可渺小者不该因为其渺小就沦为众神悬丝的玩物。众神不应该因为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地俯视一切,就肆意摆弄他们的生命。

那刻夏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第七百四十二次辩论大赛召开前,他陪着白厄练习辩论的那个题目:

神性是否比凡性更加完美?众神又是否比凡人更加完美?

尽却凡性之陷漏,唯神完整独有之相。既然众神高尚到足以填补人性的缺漏,那他们的傲慢,他们的残忍,他们那居高临下的轻蔑,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完整之相?

倘若神性真的完美,又为何会招致众人诘问反叛?那完美究竟是他们自以为是的完美,还是凡人加诸其身的虚假说辞?

可如若众神行差踏错,并非完美,那他们又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这世上并无神性与凡性之分。

因为支撑他们谋求神位的,本就是凡俗人性中的一缕执念。两者同源而生,前者又岂能轻易否定后者。

那刻夏看向那片飘渺的星空,仿佛想要穿过那层屏障,看向隐匿于繁星之中的诸神。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那枚火种上的图腾,他眼中那因燃尽一切而隐晦不清的纹样,已经悄然消融,改换成另一副模样。

“神啊,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答案。”

他直视着群星,积攒的力量尽数从手中倾泻而出。

“你们加诸在我等身上的一切皆是恶行,需要认错的,是你们!”




群星闪烁的银河中,长发的魔女坐在法杖上,悠闲地晃荡着双腿。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将目光投向脚下那颗被重重封锁的星球后,她从法杖上跳下来,姣好的面容有些不耐。

“薄荷色的小人儿,你真不讲究。”她撇了撇嘴,“这世上没有人敢让我等这么久,黑塔大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可即便嘴上这么说着,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离开的意思。魔女懒懒地倚着法杖,时而看看指甲,时而摆弄摆弄发型,更多时则是看向那颗星球,期待着有什么惊喜在这银河中炸开。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等太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脚下的行星便发出一阵巨大的波动,一瞬间星河巨震,幸好她已有准备,那法杖相当稳定,不至于让她踉跄身形乱了仪态。

“有点意思嘛。”

她拿起法杖,兴致勃勃地看向震动的源头。作为博识广见的天才,她轻而易举便能辨认出那股能量的来源。

“居然调动了一整颗星球的能源……只是,你这残缺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将那眼眸一瞬间映得如同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

片刻后,她合了合眼,嘴角绽出的笑容比鬓边的紫百合还要明媚。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为你找些捷径吧。”

话音落下,那柄钥匙形状的法杖亮起耀眼的紫光,无数道镜子映射在那莫比乌斯环的中央,镜中折射出魔女窈窕的身影,层层叠叠,像是箍人的魔咒。

“神的造物也会反抗神吗?”她轻笑着抬起手臂,让那光芒迸发而出,“大机器头,这可是个棘手的货色,你要是真的让他活下来,保不齐他哪天会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不过……这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衔尾之环碎了。

道道裂痕爬上那虚幻的枷锁,如同碎裂的坚冰或是摔碎又被粘好的玻璃。它环绕在翁法罗斯外围,摇摇欲坠,说不定再过一会便会被世界两边的人们合力击碎。

可破碎的不止有那循环的巨蛇。

那刻夏看向自己的双手,那纤细的手掌上爬满了狰狞的裂缝。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腕,隐入漆黑的衣袖。不用看也知道,衣料下的躯体一定也和那手掌一样支离破碎,若非有火种续命,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他叹了口气。

这次是真的有东西碎掉了,还是补不好的那种。

可他已经用尽了神躯中的所有力量,为了打破那该死的屏障,甚至抽调了神树中所有的生命力。

他的一切都已被烧尽,只剩下这枚火种和残破的灵魂,而且余下的时间也所剩无几,说不定……

他会比那屏障先碎成一片一片的。

“该死的……”

即便他是个涵养极好的学者,在这种时候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明明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可他还能用什么手段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循环?

其余泰坦的力量太过微不足道,即便是战力最强的纷争,那一记天谴之矛也仅能替他找到封锁的锚点。他之所以能以理性泰坦之力打破众神的禁锢,完全是因为他那躯体是众神所塑,并非创生权能的赝品。

可穷尽整个翁法罗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般超越世界之人。

火种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弱了,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五感也在逐渐流失,即便此刻身在高空,那凛冽的狂风与刺骨的低温也无法在他的感官中留下一点痕迹。

“难不成要我把这最后一半灵魂也炸掉吗……”那刻夏无奈地喃喃自语着。

其实也行,就算没有负世权能,他的灵魂也非常人可比。就像阿格莱雅说的那样,他直接飞出去跟那些王八蛋们爆了一了百了,反正火种留着,翁法罗斯少了他也没事,找个继承人就好了。可——

“你敢。”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抓住。男人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沉甸甸的,一下将他那飘忽的意识按了下来。

这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也可能是他的感官已经残破到感知不到他人的靠近,总之那刻夏被吓了一跳,他惊诧地抬起头,目光却撞进了一双灿如烈阳的金眸。

是白厄,或者说,完整的刻法勒。

“你醒了?你怎么醒了?不应该……”不应该醒这么早的。

那刻夏算过他的恢复时间,算过自己完成这一切需要多久。他不想白厄睁开眼看见自己那半死不活的神躯,怎么着也得等枯木逢春再让他醒过来。所以他卡着点给白厄编了个美梦,在那梦境结束之前,白厄理应不会苏醒才对。

“你那美梦太假了,老师。”白厄说,“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你有点太溺爱我了,然后我就醒了。”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那刻夏苍白的脸还有遍布全身的裂痕,眼底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心疼。

这人在盘算着炸掉灵魂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吗?他有想过自己醒过来看见他死无全尸后会怎样吗?那刻夏有没有考虑过他,有没有对他心存愧疚哪怕那么一瞬间?

他自己已经接受了那刻夏会变成一棵树的事实,可那圣树只要还在,他就知道那刻夏还在,他的爱人还活在这世上。哪怕翁法罗斯没有方法救他,他去别的世界,走遍整个银河,总会找到修补灵魂的方法。

可如果连灵魂都尸骨无存,他又能怎么办?

那刻夏明明向他发过誓的,他明明已经向自己许诺过未来,又怎么能,怎么能……

轻描淡写地违背这一切。

白厄的心里一瞬间涌上千言万语,可都没有宣之于口。他知道审时度势,当然明白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

“……那刻夏,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最后,白厄这样说。

“对不起。”那刻夏很认真地跟他道歉。

“你的时间不多,我不会和你谈论这个。等你好了,我自然会向你讨回一切,但在此之前——”

他看向那片广袤的星空,璀璨绚烂的繁星之下,莫比乌斯环化成的枷锁环绕在翁法罗斯外围。

虽然此前这衔尾的毒蛇已经被人重创,碎出道道裂痕,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刻它依旧盘踞在这颗星球之上,残忍地剥夺着这世界万万生灵睁开双眼看向天空的权利。

“结束这一切吧。”他说,随后从金色的烈火中抽出那把漆黑的重剑,“翁法罗斯这该死的循环早就应该结束了。”

他抓着那刻夏的手,将剑柄塞进他破碎的掌心,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包住他的手掌,与他一同握住那把剑。

就像先前他带着那刻夏挥剑斩下神树的心脏一样,这一次,他们对着那衔尾之蛇的要害再次挥剑。

“见证吧,诸神,这才是我等再创世的伟业。”

黑金色的锋芒从刀锋处斩出,斩向天际,斩向深邃的星空,斩向衔尾之环的中心。

斩向诸神。




银河中,黑塔轻轻侧了侧身体,避开那道锋芒的必经之处。

深邃的刀光斩碎了那颗星球外的枷锁,那一瞬间,她听见有谁在耳边叹了口气,随后那莫比乌斯之环终于不堪重负都碎成一片光影,化作细碎的星光散落在宇宙中。

那道锋芒与她擦肩而过,扬起她的裙摆。那精致的衣裙在星空中漂荡,如同盛开在繁星之中的巨大花朵。

“令使级别的全力一击。”

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将被吹乱的发型恢复原样。

这一刻,黑塔看向那颗重焕新生的星星,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潜入那个世界时,曾有人对她夸下海口,威胁她不要前进。

“原来那智械的话也不全是诓我的。”她小声说着,“在这封锁被打破之时,的确有一位令使的怒火席卷了整个银河。”

她想,其实自己这次来不来都没差。

仅靠一己之力复苏被星神判下死刑的令使,虽然这其中诸神都有放水之嫌,但对于被剥夺了双眼的困兽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智慧,更遑论他还试图撞破这囚笼,将手伸向宇宙。

仅就这份求索的觉悟而言,他们是一样的。

于是她回过头,看向群星的尽头,她知道那里藏着诸神的身影,对于这颗星星中发生的一切,祂们一直都在投注视线。

“看吧,银河的诸神。”她轻声说,“你们理应尊重这颗星星,尊重这星星上的所有生命。”

不为别的,只为——

对于踏上苦旅的人们,迈出的每一步都难能可贵。





那刻夏收回看向星空的目光,疲倦地合了合眼。倒不是他不想再看,而是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火种为他偷来的时间在此刻终于走到了尽头,意识开始一点点抽离。白厄握着他手掌的力度太小,于是他一个踉跄,便从男人的怀中摔了出去。

身体再也不受使唤,破碎的灵魂再也无法和那枚火种共鸣。他就这样从高空坠落,像是折翼的飞鸟,或是被烧融了白蜡翅膀的逐日之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模糊的视野中,有人张开翅膀向他飞来,可他再也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见声音,只知道在万籁俱寂中,有谁在寻他。

于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碰到一片温热,好像是触到了太阳。



意识弥留的最后一瞬,在满目漆黑中,他看见了一道红光。

鲜艳的,刺眼的,像是鲜血或者……

树莓果酱。

那刻夏忽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个下午,想起这一切刚刚开始的那一天,白厄欢欣鼓舞地跑到他面前,跟他说自己从万敌那里偷了一包超好吃的树莓饼。

是啊,确实超好吃,所以那天下午他带着白厄又回到了奥赫玛,让那家伙再管万敌要一些来。

只是他没来得及再好好品尝一次。

那包树莓饼被白厄扔在了生命花园里,兴许已经发霉了,生虫了,或者被花园里那些奇美拉吃得一干二净,总之就是没有了。

真遗憾啊。

那刻夏想。

他应该听白厄的话,好好尝一尝的。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迷失的灵魂落入了河中。

潮湿的冷雾,冰冷的河水,阴森的天空。那灵魂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河流之中。河水两岸盛开着漂亮的紫色花朵,河水顺流直下,尽头是一轮残缺的圆月。

这是哪?我又是谁?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见有许多灰扑扑的人影与他一同涉水而行。他们的声音沙哑朦胧,好像笼着一层尘土。

“请问,这是哪里?”他出言询问那一道道人影。

那群人呜噜着嗓子说了一堆,他没听清 于是又凑过去听了一遍。这次听清了,这些人在重复两个字:“冥界。”

冥界?他想,哦,原来他已经死了。

他觉得自己对生死没什么执念,此刻仿佛没什么重担,又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看向那河流的尽头,迈开脚步,欣然前行。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扑棱着翅膀。

他转过身,看见一只深紫色的蝴蝶。

这小东西长得相当漂亮,翅膀的花纹非常美观,于是他抱着欣赏的态度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转过身朝那月下走去。

他迈开双腿,可身后再次传来声音——除却那蝴蝶翕动翅膀的声响,还有一个人的呼喊声。

“老师——!老师——!”

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一下脑袋,他愣住了一瞬,眼前闪过刺目的雪白。随后他猛地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还是那只紫色的蝴蝶。

兴许是幻听了?又或者这冥河里还有别的师生在嘻笑打闹?

这样想着,他再一次回过头,满不在意地前行。

可身后的呼喊声还是如影随形,他走一步,那声音便近一步,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贴在他身后,在他耳边一声声地喊着他老师。

“别喊了!”他心里忽然很烦躁,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冥河大喊,“我不是谁的老师,你找错人了!”

可是那声音并未消停,一声声老师落在他耳畔,好像有千斤巨石压在他身上,每喊一次便加上一块砝码,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烦死了,哪个王八蛋老师连自己的学生都管不好?冥界扰民不犯法吗?老师是谁你就找谁去啊,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你的老师。

我要是你的老师肯定不会这么混账,丢下你不管,我的学生也不会像你这么蠢,那小子很机灵很乖的,无论他老师在哪都能找得到,除了莽一点掀了他的教室之外没什么毛病,当然,审美很差这一点也不用再赘述……

他忽然愣住了。

他有学生吗?他……曾经是谁的老师吗?

头忽然痛得很,好像深埋进坟墓的东西试图破土而出。耳边一瞬间变得非常吵,好像有无数个人在他脑袋里絮絮叨叨地说话,左一句右一句,简直比上课前的狂欢的教室还要喧嚣。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诱惑他:

“那些记忆让你很痛苦吗?痛苦的话,就前行吧,忘却是死者的最后一难,只要忘记一切,你便能拥抱西风。”

“好啊……”

他下意识地回答,身体不受控制地前行。可下一秒,脑海里的声音猛地炸开,好像那坟冢中的枯骨很不甘心,执意要搅乱他的安宁。就连手指上也传来莫名其妙的疼痛,异常尖锐,仿佛刀刃割开了他的皮肤,试图刺进骨髓。

他低头看向那只手,看见有一抹浅淡的金色缠在他的手指上,似乎是一条异常坚韧的金线,另一端没入身后的白雾之中,没入他的来路。

他忽然被气笑了。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前行一步,这破金线就会把他的手指割下来。

“死人去冥界还要这么多规矩?”他看向那尽头的残月,大声质问,“这么麻烦,你们冥界的人一定很少吧?”

回应他的只有潺潺的河水和那只蝴蝶。

对了,蝴蝶。

他又看向那小小的紫色生物:“你该不会是我那可恶的学生吧?你就长这样?看起来不像是能掀翻教室的模样。”

似乎是听见他的疑问,那蝴蝶落在他的指尖,合上了翅膀。

“老师,你是在等我吗?”

好像有谁满心欢喜地在远处问他。

那声音无比熟悉,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将那声音主人的名字说出口。

“你是谁?”他又一次问那蝴蝶。

“这是亡语蝶。”有人在他身后回答。

他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浅紫衣裙的少女。她的长发和裙摆上装饰着各色花朵,在这黯淡的紫色世界中格外靓丽。

他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但并不认识,于是问道:“你是……”

“我和妹妹共称塞纳托斯,当然,您也可以称呼我的本名,遐蝶,这是您告诉我的。”那少女说。

“遐蝶?我告诉你的?”他疑惑地看过来,“你认识我?”

“当然,瑟希斯阁下,或者我该称呼您的名字,阿那克萨戈拉斯。”

“好长的名字。”他下意识地说,“你居然不叫我那刻夏。”

“兴许这名字是某人的特权呢。”遐蝶弯着眉眼,冲他笑了笑,随后说,“您不该到这里来,死亡并未触碰您的身躯,您似乎只是迷路了。”

“我并没有死?”那刻夏问道。

“是的,您不会死。您是负世的圣树,只要这世间仍有阳光雨露与土壤,这西风尽头便不是您的归宿。”遐蝶说着,看向停在他手中的亡语蝶,“这蝴蝶是您的执念所化,之所以一直停驻在此,是因为您潜意识中还不舍得离开凡间。”

说着,少女指着他手指上的金线,轻轻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您很爱他呢,就连执掌浪漫的泰坦也为你们降下了祝福,只要金丝相系,你们便能找到彼此。”

“祝福?”那刻夏抬起自己的手,对这话并不认同,“这所谓的祝福已经要把我的手指切下来了,那执掌浪漫的泰坦一定很恨我吧?”

“或许吧,可如果她真的讨厌你,怎么会多此一举向您赠予此物?那位女士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呢。”

那刻夏扯了扯嘴角:“哈,那便承你吉言了。”

“寒暄便到此结束吧,阁下,请回头吧。”遐蝶说,“循着来路和金丝的方向,您便会回到至爱的身边。我听闻两位一路走来历经坎坷,所以——”

她看向那白雾飘渺的来路和两岸的安提灵花海,最后又看向那月下的远方,嘱咐道:

“莫要让喜欢你的人等待太久。”



那紫发的女孩消失了,安提灵环绕的河流仍旧静谧,白雾朦胧,四处都是飘忽的,潮湿的水汽,像是一个飘渺的梦。

那刻夏转过身,迈开了双腿。

手中那只蝴蝶也翕动着翅膀开始再度飞翔,那渺小的生灵在雾中若隐若现,却坚持不懈地向他传递一道道熟悉的声音,好像在这孤寂无人的冥河之中,他那至爱仍然在此陪伴着他。

他每走一步,便有一道声音落在他耳边。

“老师。”

“那刻夏老师。”

“老师……你永远这样。”

“吾师,我向你发誓:我会引领所有人在新世界重逢。”

“我将是您最锋利的剑,为您劈开一切黑暗。”

“向我发誓吧,老师,向我发誓……”

“您再也不会忘记我。”

过往的一切如同夜中的灯火,在他眼前飘然而过,他循着那金线向前走,却好像走过了自己的一生。

好漫长,好漫长。

他的一生那么长,跨越了无数生死,跨越了无数循环,仿佛足有万万年。在这漫长的回忆中,他又一次经历了那些离别,锥心刺骨,痛彻心扉。

太漫长了,他还要多久才能走回去?

那刻夏忽然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得快一点,他那爱人又笨又胆小,如果找不到他,一定会心急如焚摸不着头脑的。

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混账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因为这可恶的世界抛弃了他很多次,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再让对方多等哪怕一秒。

别怕,别怕啊……

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看向前方的迷雾,迈起步子向着来路狂奔。

那璀璨的金丝一点一点收紧,潮湿的冷雾一点一点消散。那紫色的蝴蝶再一次翕动翅膀,为他送来了最后的记忆。

先响起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

恶劣的,故作无事的,轻描淡写的。

随后沉默转瞬即逝,男人的声音在雾中传来。

“是我,那刻夏老师。”

“好久不见。”

“我是那个……在灵魂物理学课堂上掀翻了教室的学生。”

声音落下的最后一瞬,冷雾尽散,死亡的阴云消逝在白昼的天光下。

迷失的灵魂回到了人间。



滴答,滴答,滴答。

温凉的水滴落在他脸上,好像下了一场雨。那刻夏皱了皱眉,从一片漆黑中睁开双眼。

他被人抱在怀里,而抱着他的人正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压抑着哭声,一滴滴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脖颈落进衣襟。

而这天地的确在下雨,淅淅沥沥,带着润物无声的春意,浸透这棵枯死的神树,让那光秃秃的枝杈萌发出了嫩绿的新芽。

所以那刻夏立刻就被这细雨劈头盖脸地浇清醒了。雨水稀里哗啦地落在他脸上,甚至要把他淋得喘不过气,当然,也有可能是白厄那小子的手劲太大,要把他勒死过去了。

于是他伸手推了推埋在他身上的人,虚弱地开口,打破了这悲痛又沉重的气氛:

“别哭了,我还没死,救一下啊……”

白厄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那双蓝眼睛瞪得像铜铃。

“老师,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就这样呆愣愣地抱着他,任由这冷冷地冰雨在他们脸上胡乱地拍。

“我活了。”那刻夏替他把话说出来。

“你怎么活了?”这小子又不解风情地问。

“你很失望?”那刻夏挑了挑眉头,“那你当我没回来过好了,我死回去。”

“不行!”白厄大喊一声,立刻把他搂在怀里,“你不许死,不许死听到没有……”

可他这强硬的气势没能维持太久,絮絮叨叨地说了几个字,又把头埋进了那刻夏的颈窝。

那刻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很难想象现在这个抱着他大哭的人和之前那个与他一剑斩破翁法罗斯的救世主是同一个人,怎么活了两遭了,这小子的心性还是没变,在他面前跟小孩一样,哭哭啼啼藏不住事。

“好了,我不死,真的。”那刻夏对他信誓旦旦地说,“我本来已经走到冥河里面了,但是我听见你在叫我,一声一声跟叫魂似地,然后我就跑回来了。”

白厄闷闷地“嗯”了一声。

于是那刻夏又继续哄他:

“我想起来我跟你发过誓了,我不能忘记你。我们为人师表向来以诚待人,虽然我骗过你很多次,但是这不代表我是一个随意违背誓言的人。

“你知道吗,我这一路是跑回来的。我在冥河里看见遐蝶了,她虽然没有记忆,但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她跟我说有人在等我,我立刻就往回跑了……”

“你的老师虽然是个混蛋,但是也知道,我不能让喜欢的人等我太久。”

“他不是混蛋。”白厄吸了吸鼻子,纠正道。

“他骗了你这么多次,还不算混蛋?”那刻夏笑着问。

“不是。”白厄说,“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那双湛蓝的眼眸如此真挚,明明只是平淡无奇的陈述句,却硬是被他说成这世界最动听的情话。

“那你很爱我了。”那刻夏说。

“当然,我当然爱你。”白厄也说。

于是在这再启蒙的第一场雨中,他们吻在了一起。




此事在翁法罗斯史书中仍有记载:

新世纪后数百年,启蒙世再度降临。

理性泰坦将死去的造物主复生,又联合众泰坦一同打破世界之外的封锁。此后,天外的星轨接通,翁法罗斯不再是银河中的孤岛,文明脱离了闭锁的蒙昧。

至此,他们完成了再创世的伟业。

智识星神的瞥视令本该死去的圣树获得一线生机,在与爱人重逢后,理性泰坦便因为灵魂的缺损陷入暂眠。

为了让爱人早日苏醒,刻法勒踏上了凡世的旅途,遍寻这世间的美好,化作填补爱人魂灵的原料。

浪漫赠予他织梭,让他编织这世界至纯至粹之情感,至高至极之智慧。

他与至爱金丝相系,即便相隔千里,也从未分离,直到——

“我知道我知道!最后刻法勒大人满载而归,成功修复了至爱的灵魂,于是他和理性泰坦大人永远在一起啦!”

有学生举手抢答,将故事后半段说了出来。课堂里立刻响起“哇好浪漫呀”“他真的超爱”“太好辣是纯爱泰坦我们有救啦”的声音。

“都安静。”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桌子,“还有你,第一,抢答的勇敢值得表扬,但是我说过了,不要打断我。第二,你看的故事是假的。”

学生们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那学生立刻站起来,继续争辩:“那刻夏老师,我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啊,墨涅塔大人都给他们系了金线,怎么会有错呢?”

“一个冷知识,图书馆里那些业余读物算不上历史参考书。”那刻夏说,“而且你错的是过程,而非结果。”

于是在学生们求知若渴的注视下,那刻夏勾了勾唇角,揭开了谜底:

“浪漫根本不懂智慧,刻法勒也不懂,他将找回来的智慧之物送给瑟希斯,坚持不懈地送了十年。只可惜他找回来的尽是愚笨之物,于是在十年之后,瑟希斯被他气醒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解决的吗?

将剩下的知识点讲完后,那刻夏又从一旁拿出一打论文作业,将其中几份挑出来拍在讲台上,扫视着教室中的所有人,可汗大点兵地喊了几个名字,说:

“我重申一遍,历史学这门课的课时作业是围绕十二泰坦任选专题撰写一篇三千字以上的论文,这要求很简单吧?有人听不懂我的话,写得一窍不通就算了,更有甚者居然把理性泰坦与负世泰坦的业余读物摘抄了一段交给我,哈,想挂科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话音刚落,下课铃适时地响了起来。

于是他把东西一收,说了声“各位好自为之,不想挂科下节课就补交一份给我”之后,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走。

那刻夏老师可没有拖堂的习惯,他的课堂就像他本人一样,从不迟到早退,秩序严明,时间观念极好。

教室外,神悟树庭依旧阳光明媚,那棵神树枝繁叶茂,树冠高耸入云。而那翠绿的叶片下,洁白的小花簇拥着盛开。

一旁的枝桠上扑棱棱地落下一只木鸟,在白花飘摇的树影中,造物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大大,大大,先生回来啦!”

那刻夏挑了挑眉:“他不是去奥赫玛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万敌又做饭了?”

“好像是的!我看见先生给您带了东西,香香的,是树莓饼!”小木鸟说着,给自己说得心潮澎湃了,于是扑棱着翅膀上蹿下跳。

“树莓饼,树莓饼,大大喜欢吃树莓饼!”

这小东西在枝头蹦来蹦去,枝桠上的绿叶因此沙沙作响。

似乎是阳光过于明媚了,那刻夏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热,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果然,指尖触及之处烫得吓人。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叫住那聒噪的小鸟,“好了,那他人呢?”

还没等那木鸟回答,不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

那刻夏抬眼望去,看见月白色头发的男人从远处跑来,捧着手中的纸袋子,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那刻夏!那刻夏!”

白厄跑到他身边,将那纸袋子塞进他手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明媚。

“万敌又来奥赫玛大展厨艺了!这是他刚做的树莓饼,我又偷偷带了一包回来,你快尝尝。”

那刻夏将手中的书本递给他,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与他在这学术殿堂中大快朵颐起来。

“你总是偷万敌的糕点,他不会揍你吗?”他边吃边问。

“没有,哼哼,他错过了最容易打败我的时候,现在再想揍我可就难啦。”白厄勾着嘴角,看起来颇为得意。

“那你很棒了。”那刻夏哄他道。

“对了对了,老师,下午要不要跟我回奥赫玛?今天那里很热闹的”

“可以,只要那些金蝶把嘴巴闭上。”

“放心吧,我和阿格莱雅女士说过了,她会让那些金蝶好好说话的。”

“呵,希望如此。”



风吹落了神树枝头的花瓣,那白色扑簌簌地落下,好像下了一场瓢泼的雪。

他们就这样在一片雪白中越走越远,前路漫漫,再也没有尽头。



———END———

沐叶舟轻

【厄夏】木桩警官追求史(四)

sum:我希望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做你自己。

·ABO文学,是夏老师追求白警官的故事

07

医院内。

  

那刻夏振振有词:“我为什么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腺体复活了?”

  

医生:“你的腺体本来也没死,就是相当于应激堵塞封闭状态,alpha的信息素不够强力自然没办法穿透。当然了,给你检查这么多年,你对信息素的感知阈值实在是太高,我怀疑只有S级的alpha 才有可能做到你说的这样。”

  

那刻夏:“那没事了。”

  

医生:“其实闻到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别想让我给你多打几针封闭……不是,你就这样接受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刻夏吗,不会被夺舍了吧?!”...

sum:我希望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做你自己。

·ABO文学,是夏老师追求白警官的故事

07

医院内。

  

那刻夏振振有词:“我为什么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腺体复活了?”

  

医生:“你的腺体本来也没死,就是相当于应激堵塞封闭状态,alpha的信息素不够强力自然没办法穿透。当然了,给你检查这么多年,你对信息素的感知阈值实在是太高,我怀疑只有S级的alpha 才有可能做到你说的这样。”

  

那刻夏:“那没事了。”

  

医生:“其实闻到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别想让我给你多打几针封闭……不是,你就这样接受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刻夏吗,不会被夺舍了吧?!”

  

那刻夏:“叫我阿那克萨戈拉斯。还有,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看起来对alpha纯恨得要赶尽杀绝吗?”

  

医生:“几年前你可不就是这样,记得你背过来的那个白毛小子不?你那时候把人往急诊室里一扔,就借了一间浴室洗了快一个小时,神海龙王搓龙鳞都不这样搓!”

  

那刻夏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医生:“哦哟,难道铁树要开花了?”

  

那刻夏:“什么铁树钢树的我不评价,至少我觉得不喜欢就是别勉强,喜欢了就去争取,没必要内耗自己。”

  

医生:“那就是喜欢,你完了。”

  

那刻夏:“喂。”

  

医生:“这不是我乱说啊,你记不记得你几年前跟我说,要是哪天鬼迷心窍了就让我骂醒你,迷上alpha那真是人生要完蛋了——可是我补充一句,你其实不完全这么想,以前那个小alpha让你有了些改观,对不对?”

  

那刻夏:“我不是怀旧的人,那些破事儿我早忘得差不多了。”

  

医生:“说不定那alpha会记得一辈子呢?”

  

那刻夏:“可是我走的那天他发了很严重的高烧,感觉烧得傻了,又哭又笑,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且那时候警官们都提醒过我这种痊愈药剂会让引发高烧alpha丧失一段时间的记忆,还问我要不要等他醒了再接回去养养感情,我说养个啥啊他忘了我求之不得呢。”

  

医生:“然后你就走了。”

  

那刻夏:“嗯,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他不适合继续待在我家,我和姐姐两个omega长期抚养会造成他父位角色的长期缺失,我看出来那小子其实挺有血性骨气的,不该就此磨灭他的天赋和棱角,用温床浸软一个好苗子的根骨。”

  

医生:“我记得当年的警察们都说,这小子是个天赋异禀的当警察的料。底色空白、没有家人挂牵、意志力和侦查能力强如怪物,甚至救他的时候发现他还误食过掺杂着老鼠药的食物…耐活又耐药,无法战胜。”

  

那刻夏:“看来你也印象深刻。不错,我是老师,他勉强算是我教的学生,引路人的作用难道是为了让一个人沦于平庸吗?不不,如果他想满足我的期待,那就要在被我推下悬崖时能够展翅翱翔。”

  

医生:“……看来他做到了?”

  

那刻夏:“嗯。给我开几支抑制剂吧。”

  

医生:“什么什么意思,药剂把干什么?我跟你讲啊,交往中学会防身是可以,但不能用抑制剂乱扎人家alpha知道不,很痛的!”

  

那刻夏:“你想哪去了,我给我自己用的!既然能嗅到他的信息素……我怕我哪天没忍住霸王硬上弓,吓到他怎么办?”

  

医生:“我悟了,原来你才是alpha吧!这该是你考虑的事情吗,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讲话,你要去哪?”

  

那刻夏:“找个浴室,冷静一下。”

  

医生一脸被冲击到了和祝你幸福的神情:“你这个能甩出回旋镖的大棒槌能说出这话,老夫很欣慰啊……这个世界还是太疯狂了。”

  

那刻夏轻松地一摊手:“耗子都能给猫当伴娘,我这算什么事?还有我可不是什么棒槌,真正的木桩明明另有其人——”

  

  

  

此时此刻,木桩本人还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离上次跟那刻夏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一周,老师课程排得满,他也忙于这个案件盯监控盯得眼睛都花,但也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跟那刻夏保持联系,包括但不限于“案情进展如何如何”“学生近日上课状态”“校园内舆论走向”等生动有趣的话题,还得到了那刻夏老师的一句友好劝慰:你真忙,辛苦了。

  

白厄:您也是,辛苦了。🌹🌹🌹

  

那刻夏没再回复他。白厄放下手机,又继续像大型犬一般垂头摆尾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存在感极高。

  

万敌:“你走了多少圈了,怎么了这是?”

  

白厄思索道:“可能是我饿了。”

  

办公室内多个人同时伸手翻找出七零八碎的食物,递到白厄面前:“吃点?”

  

白厄对同事们表达了谢意,又从抽屉里翻了自己的零食分给大家,倚在桌上继续仰天思索道:“我吃了,没饱。”

  

万敌:“那就是你没吃饱。”

  

白厄:“可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没吃过东西似的。”

  

万敌:“你是黑洞吗你这,刚才午饭那只全鸡吃进狗肚子里了?”

  

白厄深沉地摇摇头,真诚地询问:“说不定…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饿?”

  

万敌最受不了他这样眼神真挚吐出逆天古怪问题的样子,一身鸡皮疙瘩:“那是什么,精神方面的饿?要不你去多审几个犯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白厄无奈地皱起眉,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唉!阿格莱雅怎么在关键时刻出差?”

  

缇宝好奇道:“你要交什么表给阿雅过目的吗,我们可以传达!”

  

白厄:“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半大点学生怎么会接触到这种药剂,流传多广,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诱发他们的动机——我要去校园便装走访一下。”

  

万敌:“那你去。”

  

白厄:“可局长不在,她说我去走访前一定要让她过目自己的装扮,不然会吓到学生然后伪装失败。”

  

万敌:“上一次她不是给你搭了一套吗?你还穿着那身去上了那刻夏教授的课呢。”

  

白厄又摇头:“怎么能穿同一套衣服去?”

  

万敌疑惑:“又不是去约会,怎么不能——”

  

他忽然诡异地顿住了,办公室内宁静了一瞬,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白厄身上。

  

白厄指了指自己,无辜一歪头:“看我干什么…上回我逮了一个alpha,阵仗有点大,有心人一定会注意到我的相貌衣装警惕避开我,我需要注意一下。”

  

万敌:“…刚才真是吓人,我以为大木桩要开花了呢。”

  

白厄:“能让你从你字典里抠出吓人俩字,难为你了。”

  

万敌:“哼。”

  

风堇:“可不是,白宝收到的情书都堆成山啦,毕竟S级的alpha真的很珍稀呀。”

  

白厄:“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我,或者说他们只喜欢我的皮囊和权力罢了,这可不算真正的喜欢。就算我救了他们,这也算是…一种吊桥效应?以前有个人告诉我,要学会坚持本心和理想走自己的路,走得再苦摔得再惨都好,不要失去自己爬起来的勇气。那些追求者为了喜欢我,而放弃了自己的喜欢,这样不好。”

  

万敌:“你真该去给那些学生们好好讲,树立正确恋爱观不要精虫上脑不要乱扯什么abo优越感和鸡毛蒜皮的破事,少惹乱子。”

  

白厄笑道:“他们还小嘛,任何事都是需要成长学习的,我以前比他们更不懂事,只是一路上遇到的引路人和伙伴们让我攒足了爬起来的勇气而已,该感谢你们做出的功劳。”

  

万敌:“别别,煽情就免了,我们都知道。只是你看,我们这一窝的alpha有劲没处使的,你还是趁早找个伴侣多纾解纾解情绪。别老是乱打抑制剂然后垮上半个月冰山脸,再喜欢你都吓跑了。”

  

白厄:“咳,就算有人喜欢我也没辙。我说我其实害怕自己…做出咬omega腺体的举动,你信吗。”

  

“这下好了,大名鼎鼎的刑侦分局队长食量大、冰山脸、跟木头似的难追,现在还加上一条——腺体恐惧症,你不会要孤寡到老吧。”

  

白厄:“孤寡我认了,但跟木头似的难追是什么意思,只要是值得的人,我根本不舍得让他等太久……”

  

“叮。”

白厄:“……?”

  

他低下脑袋,发现手机里密密麻麻的工作列表消息里明晃晃地挤出一个颇为哲学的头像,几乎是瞬间就点了进去。

  

阿那克萨戈拉斯:图片.jpg

  

图片只露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温柔抚摸校园内的流浪猫,黑白配色,像是刚从水底捞出来似的湿漉漉,臭着一张猫脸,却像是委屈地贴着那刻夏的掌心闭着眼,跟白厄家里养的那只窜天炮似的奶牛猫极其相似。

  

阿那克萨戈拉斯:刚回学校就看到一只猫跟着我,看着像你朋友圈里经常发的那只,挺可爱的。

  

白厄盯了两秒,一个大大的问号猛地从脑门冒出,赶紧call了奥大旁边宠物店的老板问了一嘴情况:“我家猫是在洗澡,对吧?”

  

老板道:“是啊是啊,你的猫凶得嘞,一直哈气炸毛没停过!刚吹毛了吹一半停电了,就先把猫放进烤暖机里——卧槽卧槽,猫哪去了?”

  

白厄:“……”

他早就对自家猫的造孽脾气掌握得炉火纯青,火速地又给那刻夏拨了个电话:“老师老师!这真的是我家猫!你小心它挠人,这家伙脾气不好,我马上赶到。”

  

紧接着他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猫咪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刻夏在那头轻轻笑道:“没事,它挺乖的。你开车慢点。”

  

算这祖宗识相,要是那刻夏被挠了…..今晚估计真的要考虑考虑猫肉火锅才行。

  

白厄松了口气道:“好。”挂断电话后,他自顾自转了一圈,像大狗没能追到自己的尾巴,咽了咽唾沫。

  

众人都惊道:“猫跑了?”

  

白厄:“嗯,猫洗澡的时候跑了,我要去接一下…好奇怪,我怎么又有点饿了。”

  

万敌道:“你别冲动,奶牛猫不好吃。”

  

白厄摆摆手:“虎毒不食子,我还没有生气到把这个逆子剥皮抽筋的程度吧?它可根本不怕我,我也懒得吃它…”

  

脑海里慢慢又浮现出刚才的那个照片,那人的手相当漂亮,指尖白嫩,摸得自家逆子都在惬意打呼…看着很温柔的模样,简直不敢想象这双手触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会像当年那个omega那样轻柔吗?

  

不出两秒,白厄猛一回过神来,懊恼地一扒拉自己的头发,表情十分悲壮,内心痛斥了一番这可怕的代餐行径:白厄啊白厄,原来你不仅移情别恋还要整什么纯元嬛嬛的一出,多造孽啊!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白队杀气腾腾地揣了钥匙,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走去。

  

  

08

那刻夏陪着这只奶牛色大魔王玩了一会儿,发现这猫脾气虽看着臭,肚子揉起来却很软,喵喵咪咪地用半干的脑袋蹭他的手,尾巴尖不经意间总扫过他的脸颊鼻尖,痒丝丝的。

  

他上课时间快到了,却也不紧不慢,随手从挎包里掏出一根自家狗的牵引绳,拆了半节给这猫栓着,视旁人如无物地完成了一手抱着教材一手牵着猫溜达的壮举。溜达溜达没走到一半,年轻高大的白发alpha就出现了,横眉竖眼地道:“小——黑——”

  

“喵——”奶牛猫骂骂咧咧地扯着绳子朝他跑过去,被他一胳膊捞起来整个放在肩上,也不嫌弃这猫半湿的毛发。那刻夏把绳子交给白厄,有点好笑地道:“小黑?这猫明明是黑白配色的,怎么不叫小白?”

  

白厄有理有据:“我就是小白,做好事不留名。这家伙你别看着乖,实际上是个炮仗桶拆家王,简直是邪恶地头蛇势力寄居我家,所以叫小黑。”

  

奶牛猫嗷了一声,在他肩上报复性地磨爪。

  

白厄咝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戳戳这猫的脑壳:“好了,待会儿就带你去吹干——老师,你没被它抓到吧?”

  

那刻夏:“没,它挺乖,跟我家那条狗似的。”

  

白厄果然不动声色地笑道:“老师家原来养有宠物,还挺大一只?”

  

那刻夏同样回复得滴水不漏:“你不是也养有宠物吗?我家那只是杜宾犬,正好跟你的猫互补了。”

  

白厄的表情僵了半秒,又笑眯眯地挪开眼神:“原来是这样,老师看着要去上课,耽搁您了,我先送你过去?”

  

那刻夏:“嗯,待会有一节,既然来了不如就先逛逛,等我下课再配合你调查。”

  

“好。”白厄掰了掰肩上的猫爪,“跟老师再见。”

  

“喵——”小黑威风凛凛地盘踞在白厄肩上,像一条黑白相间的猫头响尾蛇。

  

那刻夏挥挥手,先行一步。

  

  

白厄太敏锐了,他那天发现我后颈伤疤后一定是起了疑心,那刻夏心想,无奈地回忆起从前的片刻,半大的萨摩耶拖着小白厄上桌吃饭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刻夏没有告诉白厄的是,这萨摩耶其实自幼就被人虐待,被他救下来的时候瘦得没一块好地方,医生诊断寿命没有多长时间,那刻夏还是沉默地把它好好地养在了自己家。在把白厄送出去半年之后,萨摩耶在一次睡梦中安然离世,仿佛没有什么遗憾。

  

过了两年,那刻夏和姐姐才重新决定再养一条杜宾犬。

  

就算白厄还记得救下他的家庭养有狗,品种也根本对不上,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那刻夏没来得及感慨多几秒,迈进教室门前几步就能听到闹哄哄的嘻笑讨论声,一下子浇灭了心头难得的感伤情绪,兔崽子们,那刻夏磨了磨后槽牙,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喧闹声戛然而止。

  

  

白厄扛着猫转去宠物店吹干净了,毫不留情地把猫锁在了笼子内,笑眯眯地比划道:“别生气,带着你可没办法和老师去调查,对不对?”

  

小黑在笼子里炸毛成了棘背龙,嗷嗷喊了一通,仿佛在控诉:“明明是我先来的——”

  

白厄拍拍它的小笼子:“听话,回去给你喂罐头。”

  

他在老板点头哈腰保证之下再次离开宠物店,态度相当和缓,并没有因为老板失误让猫溜掉的事情而大作文章。只是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白厄脸上的微笑慢慢消散,倚着树摇摇头:“这事整得,愁人。”

  

树不语,任他这么一大高个杵着。

  

他记得当年那个omega家里的狗,虽然那人没有说这个品种是什么,他却有事没事就在那个人上班的时候细细地摩挲这这条狗的脸型轮廓和嘴筒子,捏它的爪掌和呼呼生风的尾巴根。在他离开那个家眼睛康复后,白厄特地找了几家宠物店和狗咖,闭上眼睛一只一只地感受不同品种的狗的触感,最终敲定那个人养的品种是萨摩耶。

  

方才那刻夏的神色如此坦然,根本不像是有隐瞒的模样。

  

白厄摇摇头,又出神地往那刻夏所在授课的教室里走,果不其然,还没靠近教室就能听到那刻夏慷慨激昂的讲课声,便抱着胸倚在后门的墙上,仔细聆听。

  

墙不语,也任他这么一大高个杵着。

  

那刻夏不知道讲到哪儿了,精神状态极佳地大笑:“人这双眼睛生来就带着筛子——想看的自然纤毫毕现,不想看的纵使惊雷在侧也能充耳不闻。自证这事儿就像泥潭,陷进去便要耗光浑身力气辩白,我呢,而立之年了,肯定也有一点小狡猾的,不会轻易陷入自证的陷阱。”

  

年龄。白厄暗暗记下。

  

有学生在同他辩论,战况愈发激烈,显然不像是在讨论什么温和的话题。白厄没站够五分钟,就被alphabeta omega的一大串神秘字符劈头盖脸砸了一箩筐,果然又是这个问题,那刻夏还是同以前那样鞭辟入里、言辞犀利。

  

那刻夏:“我说alpha不是人生的全部,我希望你们能作为个体、作为人——好好立足于自己的本心思考未来的发展方向。你可以反驳我:alpha是生活的全部。但是你说,你妈的傻叉,找一个帅气多金的alpha难道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吗?小朋友,你说,你让我怎么答你?”

  

班里顿时哄堂大笑。

  

白厄也笑起来,这样分明对alpha很冒犯的话语在他听来却十分亲切,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言语里所饱含的殷殷教诲。

  

那刻夏说:“两个人相爱是本不相干河流汇成共同方向,而不是我为了你截断了自己原本的流向、或是你宁愿干枯了自己的泉源。我不是要宣扬什么对立和挑拨离间,同学们,看看你们脚下的路——我希望优秀的你们能选自己走的路,不要被命运和可笑的信息素摆弄,做自己的主宰,明白吗?”

  

  

……

彼时,才十八岁的白厄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眼睁睁看着校长恩贝多克利斯宣布有一个神秘的资助人愿意助力他完成大学四年的学业,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接过那人留给自己的手写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简短的祝福:我希望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做你自己。

  

恩贝多克利斯是个慈祥的长辈,宽和地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听说你年纪小小就各种勤工俭学,还有你以前的遭遇…辛苦你了,以后好好读书,不要让好心人的善意落空,明白吗?”

  

白厄咬了咬唇,无法理解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愿意做到这个地步而不求索取,我以前…经受过太多折磨,连逃亡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了荒郊野岭,我那时候宁愿死去也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他是我第一个信的人,我相信他只是嘴硬心软,不是想要抛下我,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他救了我,我、我想报答他的恩情……这样不好吗?”

  

恩贝多克利斯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孩子,真正的善意就像天上的月,亮着的时候只盼你能借着光走稳路,从不是为了让你仰头数它的数目。"

  

白厄只觉血气缓缓往脑门上涌,狼狈地抹了一把眼睛。其实他很久没有哭了,自从十五岁那年被救下、养伤两个月后被那人送离,那人说:“小子,可别总两眼泪汪汪的,要笑对挫折和未来才行,别让我失望!”

  

从那之后白厄就学会了更成熟的表达方式,哭有时候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他可以努力地沟通、争取和含笑面对——就像那个人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那个人的身影,眼泪总是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可能那是第一个愿意包容他哭泣和软弱的人吧。

  

“那个资助你的人同我说,你是重情重义又敏感真诚的好孩子。你要好好长大,白厄,挺拔向上的成长,不要向苦难屈服。”恩贝多克利斯握住他发颤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白厄虎口,安抚式地拍拍,“你知道吗,报答有两种,一种是掰着手指头算清的账,另一种是把这份温暖化为自己骨血里的一部分。你好好读书,将来遇到像你一样走夜路的人,递一盏灯过去——这才是他真正想看见的'回报'。就像从前的人们栽树时从不指望自己能在树下乘凉,他们听着树叶响,就知道风里有往后的故事。"

  

许久后的许久,十八岁的白厄才慢慢下定了决心,缓缓地、用力将那人送给自己的赠语按在胸口,目光坚定:“谢谢您和那位善良的人,我无以为报,唯有努力做好我自己,再给更多的人以希望。”

  

恩贝多克利斯和蔼地笑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好、好!好小子,就是这样,他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

白厄缓缓睁开眼睛,目若寒星。

  

他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后颈,明明一周过去,易感期还是一如往常的汹涌,可能是多年滥用抑制剂带来的后遗症,他的易感期来势汹汹、时长不稳,但他一直以来都克制得相当严格,分毫不漏,也有可能是心境如冰,根本没有谁能掀起一丝波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克制不住信息素的时刻变得频繁了些,随之而来的是无休止的……饥饿。

  

时间到了,学生们在宣布下课后鱼贯而出,那刻夏抱着教材缓缓绕出来:“白警官,久等了。”

  

他看到白厄正皱着眉思考着什么,看到自己后冰川消融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便好奇道:“原来你易感期还没过?抑制剂的副作用还在身上呢。”

  

白厄:“我这易感期就跟小黑一样,一点儿也不听话,全靠武力压制才行。老师,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不然我今儿找小黑估计要找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它虽然脾气爆了些,却还是家里的一员,找不到它我吃不下饭。”

  

那刻夏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喜林草的气息,又克制地屏着动作:“那今天白警官过来,有什么调查方向吗?”

  

“嗯,有的,只是我在过来前已经走了几间教室,偶然听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我们的相关技术部门在调查那些alpha学生的时候,发现他们社交平台上都有一个自带的小程序:心启app。我方才在校园调查问了一圈,只有alpha同学会常年使用这个应用,这本是很正常的心理健康教育和性启蒙的小程序,但我们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里面有个非同寻常的暗层群聊,里面充斥着大量的暴力、低俗、鼓动性别对立的言论,以及易感诱发剂购买的相关渠道。这个群聊十分隐蔽,都是通过熟拉熟或者对暗号的形式才能进入。”

  

那刻夏:“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你们决定伪装成感兴趣的alpha学生混入其中?”

  

“正是。”白厄点头,“而且不瞒您说,我年少时遭到过绑架和注射实验,用的药剂跟上面流通的款式差不多,我怀疑我当年所处的实验室相关人员,和现在袭击案件的背后助推者有密切关联,说不定就是同一批人。”

  

那刻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就这样同我说这些,无异于揭露你的伤疤,没关系吗?”

  

白厄:“没关系,老师,你不是外人。”

  

那刻夏被这大木桩没头没脑的一句肯定整得懵了半圈,什么意思,到底是说师生情深还是朋友交好?依这木头警官直言直语的习惯,那刻夏没敢抱太大希望,嗅着空气中愈发浓厚的喜林草的滋味,觉得有点奇怪的腿软。

  

白厄:“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有个词叫天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报应总会找上他们。”

  

那刻夏:“报应找上门的时候,往往意味着悲剧已经发生了。”

  

白厄:“对,所以身为警察不能等着那一天,我要比报应更先一步——我就是他们的报应。”

  

白厄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整个人坚毅又挺拔,坏了,就是脸帅得让人有些看不清……那刻夏眼睁睁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腿软了一瞬,一脑门磕在白警官的胸口上,被人反应极其迅速毫不费力地捞了起来,白厄侧头担忧地喊他:“老师?那刻夏…那刻夏!你怎么了?!”

  

那刻夏晕了一瞬间,眼前的模糊又慢慢消散,他总不能说我是闻你信息素闻得一时昏头了,只能缓缓地解释道:“可能是低血糖…”

  

仿佛触发了关键词一般,白厄立即如临大敌:“你今早没吃什么东西么?快,先进教室坐好,我身上备有吃的。”

  

那刻夏稀里糊涂被人按着坐下,看着白警官跟变魔术似的抖落出一堆七零八落的糖果、饼干和营养剂,剥个糖给他神色还如此紧张,忍不住开玩笑逗逗这alpha:“你身上带这么多糖和饼干,感觉能把一整个幼儿园的孩子都哄回家了。”

  

白厄看着那刻夏乖乖吃了点东西,又单膝蹲下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神色,掌心轻轻捂上他额头:“好些了吗,现在晕不晕?”

  

那刻夏被这突如其来的拉近距离惊了一瞬,可是白厄蓝色的眼眸实在太过真挚担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被饿死了似的……实在是关心则乱。那刻夏只能胡乱点头:“不晕,不晕了。”

  

白厄检查了两三遍才松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却又接回了那刻夏开玩笑的话题,没让这话落到地上:“去幼儿园组织演练活动的时候,我可是最受人类幼崽欢迎的警官,一哄一个准。”

  

那刻夏心道那你能不能给个机会哄我去吃个饭什么的,白厄就相当精准地给出了直男标准答案:“所以,你早上不吃东西还去上课?太乱来了。”

  

那刻夏:“……”果然不能期待这大高木桩说出什么暧昧的话来吗。

  

他刚想向这被自己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白警官保证一句:下次不会了。话没出口,白厄又十分认真地补了一句:“我想征求你的意见。这些糖果饼干你收着,还有,我做饭其实很不错,用这些条件,可以把老师哄回我家吃顿饭吗?”

  

那刻夏微微睁大眼睛,抢在白厄继续说出“这是为了感谢你帮我找到猫”“人饿了就是要吃饭”“为了报答您的师生恩情”等冠冕堂皇的话之前,忙不迭矜持地一点头:“当然可以,你带路吧。”

  

白厄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难得冲他明媚地笑了一下,像条得了应允高兴得甩起尾巴的大狗。

  

  

TBC

夏(痛苦面具):造孽啊,直男啊!

白(委屈):并非直男

  

  

阿染不是矿泉水人
这个女人终于想起来自己以前是画...

这个女人终于想起来自己以前是画小动物的()

我靠我以前怎么画的?!太久没画我都快不会了啊啊啊(尖叫)

这个女人终于想起来自己以前是画小动物的()

我靠我以前怎么画的?!太久没画我都快不会了啊啊啊(尖叫)

椿树夏榭

【厄夏】住我家隔壁的那刻夏教授

SUMMARY:那刻夏教授一天之内捡了两条狗。


大学生白厄 x 教授那刻夏,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的邻居生活,含有翁法罗斯群像CB友情出场。

搞笑向现PA没什么考据,连载中,阅读愉快!


1


树庭大学的校园论坛上流传着一句话:惹谁都不要惹那刻夏教授。

原因无他:

第一,那刻夏教授教风严谨,严于律己,同样严于律人,曾有学生试图糊弄作业,被那刻夏教授制成20页PPT,于课堂上公开展出他的“佳作”;

第二,那刻夏教授口齿伶俐,言辞如刀,选他做导师的学生们面对刻薄的批注与艰难的过关条件,常感慨“吾命休矣”;

第三,那刻夏教授记性太好,从课上睡觉打呼噜,到期末在卷...

SUMMARY:那刻夏教授一天之内捡了两条狗。


大学生白厄 x 教授那刻夏,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的邻居生活,含有翁法罗斯群像CB友情出场。

搞笑向现PA没什么考据,连载中,阅读愉快!


1


树庭大学的校园论坛上流传着一句话:惹谁都不要惹那刻夏教授。

原因无他:

第一,那刻夏教授教风严谨,严于律己,同样严于律人,曾有学生试图糊弄作业,被那刻夏教授制成20页PPT,于课堂上公开展出他的“佳作”;

第二,那刻夏教授口齿伶俐,言辞如刀,选他做导师的学生们面对刻薄的批注与艰难的过关条件,常感慨“吾命休矣”;

第三,那刻夏教授记性太好,从课上睡觉打呼噜,到期末在卷子上写“导导菜菜捞捞”,他统统记得,君子记仇十年亦太短。

某位匿名的学生于帖中补充道:如果他装作不记得你,一定是你惹到他了。

久而久之,众摸鱼弟子视那刻夏教授之课为洪水猛兽。即便从他的课堂上幸存的学生们提到,那刻夏教授讲课生动,易于理解,期末还给划重点……无奈三人成众。树庭大学夜间总流传着室友间如此恐吓:“小心我盗你号给你报那刻夏的课。”

可止室友夜啼。

风暴与言谈的中心——那刻夏教授,却对这一切不闻不问。面对助教风堇有意无意的暗示,假作不经意打开的论坛界面,他只淡淡地提问:“课件做好了吗?”

风堇迅速关上门离开了。


是日正午,旁人口中心狠手辣、凶神恶煞的那刻夏教授途经学校后花园,遭遇了一只棉花糖的碰瓷。

那似乎是一只浑身灰漆漆的小狗,歪歪扭扭地从草丛里窜过来,正好撞在了那刻夏的脚腕上。因为太过碰巧,除去碰瓷和碰瓷,那刻夏找不出其他定义。教授本人抱着厚厚的一叠文件,里头有他学生并不值钱的论文初稿们,因为这惊天动地的一撞,全部洒落在地。

那刻夏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试图用下巴和鼻孔表达自己的心情。然而被凝视的对象尾巴正高高地翘起来,丝毫没有干了坏事的自觉,甚至摇了两下。

这似乎是一只很小的幼崽,或许刚出生没有太久。那刻夏环顾四周,附近丝毫没有它父母的踪迹。

那刻夏蹲下,指了指地上的纸:“你做的。”

灰色的棉花糖:“汪。”

那刻夏一张一张地捡起来:“这并不对,以后不要到处乱窜,要看路。”

棉花糖蹭了蹭他的脚腕:“汪。”

那刻夏:“……”

他对这只生物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到束手无策,而当那刻夏试图继续他的散步时,那只棉花糖欢欢喜喜地跟在了他的脚跟后头,尾巴摇得更欢了。

那刻夏说:“停下,我不打算带你回家。”

棉花糖蹲坐下来,仰着头看他。它的眼睛非常特别,那刻夏听说有些狗在幼崽时期拥有蓝色的眼睛,而这双如海水一般的眼睛正圆滚滚地盯着他看。

那刻夏:“……”

那刻夏将它带回了家。


2


“所以,你养了一只萨摩耶?”风堇问。

那刻夏不语,那刻夏沉默。那刻夏垂着眼睛,试图用浏览论坛的方式转移风堇的注意力——当然没能成功。

“坦白从宽,那刻夏老师!”对萨摩耶的期待,成功战胜了风堇对导师的敬畏。她抓住那刻夏的胳膊,象征性地摇了摇:“细说细说,不然我怎么帮老师提建议呢?”

那刻夏叹了口气,头一次感到自己像犯罪嫌疑人。


那日,疯狂薄荷冰激凌被棉花糖碰瓷后,本打算一路往家里去,不料对方却如影随形,亦步亦趋地跟在那刻夏的脚跟后边。那刻夏教授本采取“无视”策略,不料不敌于棉花糖的“敌一动我也动,敌不动我狂蹭”战略,在面对学校门口的马路时,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它抱了起来。

这是一只很小的狗,看着就不大,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格外讨人喜欢。

那刻夏心想:这种小狗,以后也大不到哪去的。

一只灰色的小土狗,在学校里或许也没人会注意到,没有路过的大学生们喂食,瘦瘦小小的,万一在哪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里悄悄死掉……

那刻夏认为救助弱者理所当然,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将狗抱回了家。即便他抱宠物的技术有限,更像抱一只手提袋,那只小狗仍然乖乖地坐在他的怀里,只有尾巴偷偷从臂弯里遛出来,晃几晃几地摇。

那刻夏坚如磐石(或许吧)的内心松动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教工宿舍太吵,容易和烦人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刻夏教授不住学校。他在离学校仅500米的地方买了一间房,两室一厅,两户一梯,已是这附近难得清静的高档小区。

大学城地偏,哪怕是百年名校树大,也没能免俗于将新校区流放到几公里外。因此即便有富商投资房地产于此,希望十年后这里能成为第二个市中心——现今亦无济于事,只能看着极低的入住率叹息。

自从五年前上一任住户跳槽搬走后,那刻夏的对门长久没有住人。他乐得清闲,连垃圾、快递箱等等杂物,都非常有素质地只堆自家门口,不挡空气邻居的道路。他抱着那只灰色的棉花糖,轻车熟路地登上电梯,却发现对门门口摆着几个纸箱。

空荡荡的房间敞着门,里头有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在搬东西。他们把各种足球篮球放在客厅的架子上,地上纸箱写着“奇美拉搬家”五个字。

怀中的小狗“汪”了一声,那刻夏收回审视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带着棉花糖回了家。


养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起码对于长久单身的那刻夏而言。

他上知网查了半天攻略,得出毕业论文确实得严加把关,居然真的有人研究如何把狗养到七十八斤。如果风堇在这里就会告诉他,这种攻略还不如上小地瓜,就算查不明白,只要发一个帖子,千千万万好心的女孩子们将涌来评论区指点他的小狗。

好在学者本身足够善于研习,他在网上选购了一些养狗必备用具,譬如狗粮、驱虫药、项圈和牵引绳,以及一只温暖的狗窝。他打算带小狗去趟医院,首先得检查它的情况,然后把疫苗打上。

那刻夏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太阳还在上头;等一切做完,月亮已经挂在天边。他捞着灰色的小狗从医院里走出来,心里想起医生刚才说的话:“记得有空给它洗个澡,它之前的生活环境恐怕不太好。”

小狗做了一趟检查,还乖乖地趴着打了针,在那刻夏的怀里有些萎靡不振。那刻夏检查它的毛发,觉得在第二次放进家门时,确实该去洗个澡。这个点还开着的宠物店不多,他打了辆车直奔最近营业的一家,终于在店主下班前加塞了这团棉花糖。

负责清洗的店员是位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她把粉色的头发扎起来,大喊:“星,过来搭把手——”

“不用担心,很快就好。”星穹宠物店的店主安慰那刻夏,或许是后者看起来竟然有些焦虑,“您的狗看起来很乖,不会有事。”

“……”那刻夏不爱和人闲谈,但既然身处于此,便也勉强地开口,“是今天刚捡的。”

他似乎想表示:我也没有很担心。但那方一直往里头瞄的眼神仍旧出卖了那刻夏教授。

“难怪,它看起来年纪不大。”红头发的店长温和地笑了笑,“它叫什么名字?”

这倒是那刻夏还没来得及细想的了。

那刻夏虽没有养过自己的宠物,但也耳濡目染地听过许多养宠物的同事与学生交谈,知道那些大大小小的狗们,无一例外地有着那么几个相似的名字:旺财、小黑、大黄、旺仔……

这些名字都太俗了。那刻夏教授非常嫌弃。然而当他思索再三,最终从嘴里蹦出来的名字却是:“……小灰。”

“是个很好记的名字呢。”店主笑道,“只不过……嗯,这个等会再说。客人,办张卡吗?之后随时可以来。”

迎面遭受推销的那刻夏:“……”


等被起名为“小灰”的狗被女孩从里间报出来时,那刻夏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办卡流程。换在平常,教授本人对这些敬而远之,拥有一百种拒绝办卡的理由与方式。但想起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和摇晃的尾巴,他鬼使神差地掏出了自己的付款码。

女孩把小狗放在地上,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去吧,你的主人在那。”

“汪!”它欢快地翘着尾巴,啪嗒啪嗒地冲到了那刻夏脚边。那刻夏顺势低头,却愣在原地。

他的眼前,是一只通体雪白,毛绒且蓬松的生物。软软的耳朵搭在两边,尾巴翘得像一株摇曳的稻草。

那刻夏盯着那只雪白的小狗看了半天,缓慢且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这不是我的狗。”

店员说:“怎么会?这就是您的狗。”

那刻夏重复:“这不是我的狗,我的狗是灰色的。”

“这就是您的狗!”店员指着那只已经蹭到那刻夏裤腿上的白团子,“洗干净了。”

“……”那刻夏审视,“它是白的?”

“汪。”白色的小狗正在摇尾巴,它并不在意自己是白色还是灰色的,只是疑惑为什么人还不抱它。

那刻夏将那只白色小狗抱了起来,盯着那双蓝汪汪的眼睛看了一会,似乎很难接受自己的狗变成了白色的。这位伶牙俐齿的教授短暂失了声,好不容易才从他的辞海里择出了语句:“那么它是什么品种?”

“哦~”店员欢快地说,“它是一只萨摩耶,会长很大哦。”

会长很大哦。

“……”那刻夏看着怀里那只巴掌大小的小狗。

怎么可能,它现在明明像个白色棉花糖。

那刻夏无法想象狗能长到多大,只是由衷幻想起未来的某天,当他牵着狗来到宠物店,而店员告诉他:“这只狗要按超级大胖狗收费哦。”

想想就可怕。


3


按照店主的建议,那刻夏把一间空房收拾出来,充当这只小狗的生活住所。

小灰肯定是不能再叫了,那刻夏冷漠地将那团到处好奇踩踩的小狗拎起来,心想“小白”这个名字也没多大区别。

得到新居的小白欢快地到处踩踩,一头扎进了那刻夏为他搭的临时狗窝。他目前才几个月,已经和寻常的小猫差不多大,那刻夏不难想象日后会有多大一只白色毛绒绒霸占他的家。

不过小白洗完澡以后干干净净蓬蓬松松,那刻夏看了一会,心情不错,蹲下来摸摸那家伙的脑袋,收获一个亲昵的舔舔。

刚在宠物店的时候,店员已经教了那刻夏怎么给小白喂食。学者除了物理化外,学起这些养殖技巧倒也不慢。他甚至还去网上搜了一圈,刷了些专门拍小猫小狗吃饭的视频。其中一个博主会给他家的大橘猫吃各种鱼肉牛肉和冻干,还会拿橘猫举重。

那刻夏想,或许也可以给小白弄点狗饭。至于下厨的时候……还是请教风堇吧。

忙了一整天的活,那刻夏感到有些疲倦了。他的身体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放在学校每年的体检里,也是一个“建议多锻炼多晒太阳好好吃饭”的问题社畜。今天抱着只狗来来回回地跑,已经超出了那刻夏教授长期以来的运动量。

“你就睡在这里。”那刻夏点点小狗的脑袋,“晚上不要大喊,不准乱跑。”

“汪。”

“……也不许打断我,算了。”


那刻夏抛给狗几个新买的玩具,转身去浴室冲澡。

明天下午有一节选修,带的是那群刚军训完活力四射的大一新生。也就新入学的这群小孩,第一年里还会对选修课抱有期待。他们中的部分人刚从高中的刑牢里解放,对大学这个偌大的天堂怀着不必要的幻想,总会抛弃那些名为“艺术鉴赏”“音乐鉴赏”的水课,转而投奔“天文学导论”“恒星物理基础”。

而树大有一个传统。

每当天真的学弟学妹们,拉着亲切的学长学姐,询问出那个灵魂问题:“请问有什么选修课又有意思又好过呀?”

饱经摧残的树大学子们,便会露出诡异的微笑,异口同声地说:“当然是那刻夏教授的《宇宙简史》。”

大一就报那刻夏教授的课,体验美好人生。

当新生中甚有头脑的几位,选择偷偷上网百度那刻夏教授的履历,便会发现此人年纪轻轻,已有数项申报专利,拿奖拿到手软。所有上过课的学子,一致在教学办打分中留下“确实能学到东西,谢谢老师”的评价。如此一来,便有更多学生选择抢课,竟使《宇宙简史》成为大一的热门课。

但你问为什么大二往上就没什么人选了?

宇宙简史本就是基础入门课,那刻夏教授讲课生动,期末还会亲切地划重点,倒是没错。只不过那刻夏老师教学严谨,作业布置得也十分充实,年年考年年换,没有一题能在网上搜到。据好事者所说,全由那刻夏老师现场亲自出题,力求独特。

一言以蔽之,想水,没门。

不然怎么说学长学姐和学弟学妹之间的感情真挚呢?

这位传说中的教授从浴室里出来,一头浅绿色的头发湿漉漉的,只用毛巾随意地盘起来。那刻夏披了件浴袍,去厨房用小火热了壶牛奶,还顺手把小白那份也带上了。他睡眠很一般,医学世家的风堇嘱咐他每天睡前一杯牛奶,起到一个安神的作用,聊胜于无。

门口传来叮铃铃的门铃声。

那刻夏挑眉,看了一眼时钟,指针正正好好停在八点整。

不是物业,就是推销。


4


这是白厄搬进新房子的第一天。

数个月前,他还是一名在高考考场上奋笔疾书的苦逼高三生。戒网数月,勤学苦读,一朝考上了翁法罗斯最权威的树大,终于没让他家老头失望。

一下子脱离那种每天只需要上课下课写作业的人生,白厄就如同一只被放进狗粮天堂的萨摩耶,浑身上下散发着“啊这就是自由”的气息。他如愿以偿地换了新的手机和游戏本,在家里吃吃喝喝玩玩混了三个月,顺便还捡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游戏直播。

短视频和直播刚刚兴起的时候,白厄就投身其中。他从小家境不错,各种游戏机电脑的设备都很齐全,早在长视频时代也时常自己剪辑一些游戏实况发到网上,也算是有过点粉丝基础。白厄在高中的假期里用手机开过不少次直播,主要打些竞技类型的游戏,偶尔打打单机。毕竟他声音条件优秀,技术甚好,性格也好到不行,怎么打都不会红温,一来二去,竟也有直播公会找上了他。

之前因为未成年等等原因,白厄没有答应。如今顺利毕业成年,想在大学期间一边读书一边发展副业的话,直播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白厄家的长辈对他要求不低,但只要达到目标,平常私底下怎么娱乐,倒也不会干涉。所以当白厄拿着自己的树大录取证书,跟他家老头表示,想要一套新直播设备的时候,这项议题飞快地通过了。

暑假的直播非常顺利,白厄那个名叫“哀丽秘榭的小白”的账号涨粉迅速。可到了新生开学,这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军训、学业、社团,这些都是小事,但在宿舍直播这个问题,倒是让白厄犯了难。

游戏直播免不了要不停地说话,宿舍收音条件差不说,对舍友的生活起居也十分影响。这类粉丝的活跃时间通常都在晚上十点之后,甚至凌晨档更是拉新好时候,在宿舍就更不可能了。白厄倒是不好意思打扰室友,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发展机会,他和家里商量了下,最终决定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专门用来睡觉和直播。

白厄千挑万选,选择了那栋看起来离门很近,又自带电梯的房子。他去那看过一次房,据中介说,附近邻居大多都是树大的学生老师,素质尚好,很好说话。白厄欣然接受,在路过15楼那间时,发现邻居的门口干净整洁,门口还放着一张薄荷色小猫的地毯,看起来非常有眼缘。

“就这间吧,能现在签吗?”

中介说,这间房的房东出国已久,但因为价格和地段问题,房子在网上挂了几年,都没有新人接手,无奈之下才选择出租。行动力超强的白厄当天就签下合同,又预约了奇美拉搬家公司,一股脑替他把各种物品都搬进了新房子。

现在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深感前途光景一片大好。

虽然失去了大学里非常重要的舍友(舍敌)之情,但白厄自由了!他欢天喜地地在家里转了好几圈,决定出门做一件大事——他要拜访他的邻居。像白厄这样会善待每一个陌生者的人,潜意识里就认为邻里应该有良好的关系……起码见面得认识打个招呼吧?

他带了两盒新买的蓝莓,拿了个还算漂亮的纸袋装好,按响了邻居家的门铃。


那刻夏打开门时,便是这样一幅光景:一名身材高挑的男生,比他高大半个头,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鞋,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纸袋,站在门口,对着他露出非常阳光开朗的微笑。

而在白厄眼中,他满怀期待地敲开了门,却发现对面站着一名身穿浴袍,手拿牛奶杯的……青年?青年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头顶的毛巾里落出几根浅色的发丝,松松地搭在肩膀一边。他的浴袍也穿得松垮,只在腰上缠了根腰带,从白厄的角度往下看,还能看见胸口分明的锁骨与水滴。

白厄在眼花缭乱间精准地找到了喉结,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最起码他没有冒昧地打扰到一位刚出浴的女性……谢天谢地。

现在才八点,他的邻居看上去已经洗完澡准备入睡。白厄懊悔于行为的鲁莽,看来下次拜访还是得再早一点,起码考虑一下时间。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刚想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而那刻夏看了看他头顶的白毛,又盯着那双蓝眼睛看了一会,作势要关门:“我没有办卡的打算。”

“哎哎哎哎!”白厄大抵也没想到,他的邻居会把自己当成上门推销办卡的,他忙不迭扒拉住大门,又眨了眨眼睛,非常清澈地说,“这么晚打扰真不好意思,但我是今天刚搬来对门的白厄,我是来打招呼的 ,你好!”

那刻夏顿在原地,充满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其实没有对眼前的男孩有半点想法,只觉得对方大晚上还要上门推销,真不容易,打发了算了。闻言他才又收回目光,好好地看了一圈,对着那张明显十分年轻的脸保留异议。

“我是哀丽秘榭人,刚考到隔壁的树大上学,大概会在这里住起码四年。我想既然是邻居,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白厄继续说,“怎么称呼你呀?”

“阿那克萨戈拉斯。”那刻夏说,他又一次看了看白厄的身高,“你才大一?”

“没错,你也是树大的吗?”白厄挠挠头,他潜意识里觉得眼前的人也十分年轻,“原来我们是同学?你是大几的呀?”

那刻夏想到明天的那节选修课,心里冷笑,顺口回答:“大一。”

“这么巧吗?”白厄兴高采烈,他把手里的蓝莓递过去,“我想着空着手上门也不太好,所以带了点刚买的蓝莓,很新鲜,希望你喜欢!我是文学系的,你是什么系?也许我们会在选修课上碰到。”

“……天文学。”那刻夏答道,他已经感受到这位邻居过度的开朗,用风堇最近的口头禅来说,真是被E了一脸。

“哦哦,你是理科生,那很厉害呀!”白厄笑了笑,“对啦,我晚上可能……有些工作,会发出点声音,这里的隔音好吗?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刻夏再一次顿住,他对文学系大学生的表达能力产生了怀疑,什么叫作“晚上可能发出声音的工作”?

“没事。”那刻夏淡淡地说,“这里隔音很好,开关门别太重就行。”

白厄丝毫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只是下意识地点头:“嗯嗯,我会的!”

“……”那刻夏注视着他这位邻居,觉得真是深不可测。

“你是不是要睡了?我就不打扰你啦。”白厄开心地跟他挥挥手,“明天见!”

那刻夏缓缓地关上了门。

他决定明天去打听一下白厄的信息,这种学生简直胆大包天。


突如其来的社交耗费了那刻夏教授太多精力。等头发吹干,喂小白喝了羊奶,又看了会书,他躺到床上,打算明天再做些批阅论文的工作——毕竟这件事比社交更费脑细胞。

门嘎吱一声被顶开,那刻夏抬头,发现小白的半只脑袋藏在门外,眼睛圆溜溜地盯着自己。

“过来。”那刻夏招招手。小白飞扑过去,在他的床头一通乱蹭。

“汪。”这只小狗咕噜咕噜地用鼻子顶他,像是在撒娇。

那刻夏看穿了它的打算:“不可以上床。”

小白委屈地趴在地上转圈圈。

那刻夏看了一会,妥协了,去隔壁把它的垫子拿到床头。

“上床是不可以的……但你可以睡在这里。”那刻夏摸摸小白的脑袋,“晚上要乖一点。”

小白开心地摇摇尾巴。

那刻夏关上灯,躺到床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萦绕床头。他忽然觉得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比寻常日子里骂学生批作业找阿格莱雅吵架忙多了。

那刻夏从床边垂下手,一只温热的、毛茸茸的脑袋蹭过来,靠在他的手心里。

那刻夏就这样睡着了。


5


清晨,闹钟指向五点整。

那刻夏昨晚睡得挺早,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他闭眼躺了一会,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洗漱煮早饭。人起床的声音惊动了小白,那只小狗也从垫子上窜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后面,像一块口香糖。

那刻夏给自己煮了碗馄饨,又替小白泡软了奶糕,看它啪嗒啪嗒地吃掉,意外地感到了心满意足。这一刻他共情了许多家长,只要孩子好好吃饭就足够了。

吃饱的小白还在屋里乱窜,被那刻夏逮过来,往项圈边勾上牵引绳。那刻夏即便从未养过宠物,也知道狗狗的活力无限,每天起码得带出门遛一次。对自己充满信心的那刻夏教授,认为区区遛狗而已,这点运动量不在话下。

他牵着小白,刚推开门,却意外地听见对门传来一声关门响。白厄愣愣地站在门口,那刻夏的目光抛过去时,他已经眼睛发亮。

“早上好!”白厄兴高采烈地和他招招手,“你养的狗吗?好可爱。”

或许是自来熟的原因,白厄蹲下来,朝小白嘬嘬两声,那只小棉花糖已经啪嗒啪嗒冲出去,绕着男大学生的脚腕乱蹭了。它好歹在大学校园里住过两个月,也知道怎么讨好这些年轻的人类,只需要摇摇尾巴,伸出毛茸茸的脑袋,就足够让大学生们捐出爱和狗粮。

“……”那刻夏低头,看着那两只很快打成一团的白毛,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难以形容。

“不好意思……你们是要出门吗?”白厄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摸别人的狗不太好,但小白却一直往他怀里蹭,似乎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类不抱它。

“遛狗而已,没关系。”那刻夏说,“你可以抱它……不过它的疫苗只打了第一针。”

白厄托着屁股把小白抱起来,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没事,我觉得它很听话!”


白厄抱着狗,而狗的牵引绳在那刻夏手上。

两人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进了电梯。

那刻夏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牵着两只大狗。

短暂的沉默后,白厄率先开口:“没想到你养了狗,这是萨摩耶吗?”

“嗯。”那刻夏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捡的。”

“有很多同学也捡了猫猫狗狗,不过养在宿舍总是不方便,出来就方便多啦!”白厄显然是误解了那刻夏外宿的缘由,“它叫什么名字?”

“小白。”

“我也姓白,我们很有缘嘛!”白厄熟练地撸狗,“以后也可以来你家看狗吗?啊,是不是有点突然?主要是觉得它很可爱。”

“……可以。”那刻夏说。

这两只白色生物站在一起,总让他不停地幻视,就好像两只萨摩耶贴到了一块,无论哪个都毛绒绒。

为了防止这位自来熟的同学继续发力,那刻夏率先出手:“你早上没课吗?”

“今天课在下午,是选修,还挺闲的。”白厄眨眨眼,“你呢?……同学。”

这个不太明显的停顿被那刻夏听见,总觉得是对方没有记住他那长达七个字的名字。

但没有证据,那刻夏教授只会微笑,继续问道:“什么课?”

“《宇宙简史》!”白厄开心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那刻夏教授的课。”

那刻夏又笑了一下。很好,不仅没记住老师的名字,也没记住老师的脸。

白厄丝毫不知,只觉得这位沉默的邻居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他继续说:“其实是社联的学长推荐给我的,说大一新生一定要上一次那刻夏教授的选修课,尤其是文科生,不然以后没机会会后悔的。”

“嗯,你喜欢天文学吗?”那刻夏说。

“还可以,小时候邻居家的姐姐老是带我去看星星。哦,对了,你就是天文系的!那你很熟悉那刻夏教授吗?”白厄说,“他上课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那刻夏微笑道:“不怎么样,学生不喜欢他。”

“不会吧?”白厄怀疑地说,“《宇宙简史》我差点就没抢到……我们系好多人都有说想报呢。不过考试好过就行了,我只希望大一别挂科。”

“不会的。”那刻夏温柔地说,“这门课很简单,只要记性好都能过。”

白厄点点头:“我记性可好啦。”

电梯到了一楼,两人在楼道口分道扬镳。

白厄把小白放到地上,朝那刻夏挥了挥手:“那你慢慢走,我先去晨跑啦!”

那刻夏点点头表示回应。


巴掌点大的小狗还跑不快,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踩,也要三两步才能跟上人的脚步。

那刻夏遛狗遛得轻轻松松,就像大清早起来散了两圈步,顿感自己身体素质似乎还可以,远没有校医院说得那么严重。

他在绕小区转圈时碰见白厄好几次,对方每次都要跟他挥手打招呼。挥到第三次时,那刻夏犹然对他心生敬意:好一个活泼开朗的大学生。

这些社交的压力,那刻夏教授不会当面发泄,而是牢记在心。希望下午上完课,他还能如此开心。

大学教授的一天说忙不忙,说闲也完全不闲,尤其是那刻夏这种带研究生和博士团队的。他每天除了批阅那些狗屁不通的论文和实验报告,还要处理恒星观测数据,准备学术会议的稿,顺便回组里看看研究生小朋友们又整出了什么事。

好在这段时间没有出差的计划,那刻夏中午留在办公室里休息,顺便喊了组里最懂小动物的风堇来办公室。

风堇此人也很有意思。据她所说,她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学医的能人,上到赤脚医生,下到国际顶尖手术主刀,她家都出过。但到了风堇这代,她居然弃医学文——学的还是天文。

刚到办公室时,风堇脚步打滑,生怕教授哪哪又不高兴,顺手毙了她的开题报告。但听到是关于养狗的建议时,女孩眼睛瞬间发亮:“哇!那刻夏老师你养狗啦?”

大多数大学的女孩都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极富爱心,风堇也不例外,催着那刻夏给她看照片。这会她又不怕导师了,看来是对毛茸茸的喜爱战胜了这份惧怕。那刻夏拗不过她,随便从相册里翻了几张,得到对方兴奋的赞美:“我只是说说,没想到老师你真拍了!看来真的很爱了。”

那刻夏想反驳,但是善于辩论的学者此刻却找不出合适的措词,只能咳嗽一声。

风堇立刻端坐。

“……其实养狗的方法,大概也就是那样。”风堇简单分享了一下她的经验,马上眼巴巴地说,“老师,你出差的时候,能不能把小白给我养啊?”

那刻夏看了她一眼:“你宿舍能养?”

“好吧。”风堇闷闷不乐,“我可以偷偷养嘛。其实也不是很想养的,真的,不给养就算了,我一点也不伤心。……不过,老师,万一真出差了,狗放家里咋办?这么小,还没学会自己控制饮食吧。”

那刻夏想了一会,脑中竟然浮现出了一只白毛。他迅速地摇头,打散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和邻居才见了两次面,就要讨论寄养狗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超纲。那刻夏教授从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这种预设话题,亦表示“会有办法”,于是按下再议。

“什么时候让我看看那只狗嘛!今晚……哦不,今晚不行,小白今天第一次开摄像头播,我得去看看。”风堇自言自语,又给那刻夏解释,“小白是我关注的一个游戏博主,搞直播的。不过前两天我看直播说,他也是咱们树大的呢。正好跟老师家的狗狗一个名字。”

那刻夏对这种主播不太感兴趣,点点头就算答过。他看了看今天的计划表,大多数琐事在早上都已结束,下午第一节课是大一的选修——《宇宙简史》。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白厄兴高采烈的脸,以及那些有关宇宙简史和那刻夏教授的发言。

那刻夏微微笑起来。


白厄早上晨跑完回家,迅速冲了个凉,又给自己随便煮了点面。

他的自理能力还算可以,但是在做饭这方面完全比不过好兄弟万敌,只能说是勉强能喂饱自己的地步。好在白厄从小在村里过,爹妈都在外面跑商,没饭吃的时候要么啃泡面,要么去邻居姐姐家里蹭她那偶尔灵机一动的晚饭,非常好养活。

早上没课,所以他可以一趟回笼觉睡到中午,下午再舒舒服服地晃到学校去上课。失去了室友的管控,自由的幸福感扑面而来,白厄呼呼大睡四小时,梦里全是早上摸的那只棉花团子。

不得不说,别人家的狗摸起来就是爽。白厄醒来后还回味了会那种毛茸茸的手感,这种年纪的萨摩耶大小正好适合抱在怀里,和揣着一只棉花糖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厄出门时还看了眼对门,那只薄荷色的小猫地垫躺在那里,上边掉了几根白毛。

不知道那位名字很长的邻居有没有去上课?

今晚有一场很重要的直播,他已经提前睡足了觉,为这场直播养精蓄锐。早先出台的直播规则有说,未成年不能出镜,后来好不容易成了年,又因为设备、网络、宿舍等等原因,只开了声音。现在白厄成功搬出来,还喊家里把那套直播设备寄到学校,准备大搞直播事业。为此,他准备打开摄像头。

同为游戏博主的好兄弟万敌对此不屑一顾:“技术最重要,别的都是其次。”

但白厄不这么认为,他开直播除去展示技术以外,还注重和粉丝的交流。能够打开摄像头的话,会显得更加亲近一些吧?

白厄给万敌发消息:你这么不想开直播,是不是因为开了以后容易被封啊?

没有穿上衣的万敌:?

白厄一边玩手机一边去上学,深切地感受到前人所说:“这就是大学啊!”

如果大学生活能够一直这么愉快就好了!年轻的学生走进校门,如此天真地想着。


《宇宙简史》这门课在教学楼A栋302。当白厄爬上楼梯时,意外地在门口遇见了同班同学遐蝶。

“嗨,遐蝶,你也报了这门?”白厄主动上前打招呼。

遐蝶点点头,她看起来不爱讲话,但实际上有问必答,是个非常好说话的女孩:“嗯,阿格莱雅女士推荐的。”

两人一起在教室后排选了个座位,来得早,占据的位置风水就好,适合摸鱼插科打诨。白厄甚至拿出了一个平板,打算一边听课,一边给晚上的直播打打草稿,再熟练一遍工会定下的活动顺序。

他的手机里,万敌的消息也不断发过来。

白厄:你在干啥?

万敌:社团。

白厄:好闲,待会上选修了。

万敌:上课还闲?

白厄:你不懂,学长说这门课很好过。

万敌:6

白厄骚扰完万敌,又骚扰了一遍他爸妈和昔涟。终于在他给昔涟发完早上偷拍的萨摩耶照片后,上课铃打响了。

昔涟:这么可爱?!

昔涟:牵回来玩玩~♪

教室里还一片嘈杂。刚进入大学、结束军训的新生们,对任课老师的畏惧还不够深,尤其是这种能够把握期末命运的课程老师,更是一无所知。

白厄听见鞋跟踩上讲台的声音,踢踢踏踏,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那刻夏教授了。

他忙着给姐姐发消息,还低着头打字:“邻居家的狗,下次试试!”

讲台上传来老师不紧不慢的声音:“上课。”

嗯?白厄的手顿住了,他思索了一下,好像有些耳熟。

而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一道目光穿过无数学生埋着的脑袋,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一双绯红的眼睛,眼底带着几分笑意,看得并不真切,但足够令白厄毛骨悚然。

他的邻居,那位名字很长、自称大一、拥有一只萨摩耶的青年,正平淡地站在讲台上,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是阿那克萨戈拉斯。声明两点,第一,别叫我那刻夏。第二,别打断我上课。沉默是金,但保持思考,切记。”

白厄的大脑空空荡荡,手机屏幕已经熄灭,可敲字的手指还顿在空中。他的心中有一千句该说的话,但汇入脑海,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