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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繁记》

自陛下登基后,女子入朝为官才不是绸缎上的锦绣,而是高屋的梁柱。新政推行三年后,陛下决定迁都,将帝国的中枢挪到运河与淮海交汇处,四方往来如一,朝风与民心更显包容。东都的皇城落成后,女子入朝的路便成了两条:科举与内选,管理禁中的内官也可以调职外廷。但其道并非终南捷径,个中难处比之科举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内官多由勋贵子充任,而陛下对于世家尤其严苛。

不知该怎么说,我就是女内官,出自薛氏。薛氏以武立家,奈何太祖后,重武轻文,至先帝朝不得不依附皇太后孙氏。国朝的武德复兴,要说也托赖当今陛下。大伯父曾说若没有陛下当年果敢相劝,今日就没有金吾卫大将军薛笑棠。外人看我伯父显赫,便猜我入选与升迁自当顺风顺水,哪知我光入选就脱了一层皮,更别提跟在蔓夫人身边做事。

蔓夫人是陛下龙潜时的旧人,本无爵位,但任禁中大监已久,积威甚重,宫人无不以夫人称之。光正九年十二月,原以为会在大监职上告老的夫人却突然升调外廷,接慕户部的尚书职。我也不得不在夫人指点下尽快熟悉诸多内外机要,自此任大监十载矣。

有幸于国朝幽微处,窥得一斑。遂收录在此,以备后人。

其一·遗我双鲤鱼

光正九年。

今秋,执掌凤阁的左相孙云谦终于被准留职回府侍母,其妹孙纭纭升工部侍郎。一切看似波澜不惊,水到渠成,实则闷雷暗震,直指今上隐痛。陛下亲育有三位儿女,长帝姬刘荣,二皇子刘集,与小帝姬刘柔。三位皇嗣幼时亲厚,长帝姬与二皇子开府后,有心的群臣却暗自分成两派。

拥立陛下的寒门与女杰支持长帝姬,世家与宗室则意在以二皇子恢复旧制。就算世家之首孙凤阁,因昔年陛下之恩,全力从中斡旋,两派仍势同水火。而他最终也是受儿女之累,被拖下了水。孙云谦的女公子以二皇子的名义募集私兵,意图兵谏陛下立储,消息走漏,被大伯父缉拿,秘呈陛下。

陛下性格刚烈果敢,于此事上却久疑不定,后面更是因为一件事,竟将此事放下了。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那一位病了。

光正元年,陛下曾下旨命礼部议他的尊号。礼部援引扶桑与新罗之例,认为可封宗室最高之亲王,称为配王。陛下不置可否,私下却召礼部尚书,讲了太祖二圣临朝旧事,礼部改了奏表,提出可封皇帝,称为配皇,与陛下并称二圣。但奏表没到凤阁就被扣住了。毕竟那一位曾官至凤阁侍郎,离宰执只一步之遥。

经夫人补正,那一位当年如此说:“后字本来就是’君’的意思,上古帝王不分男女皆可用,我为什么不能用?”陛下拗不过他,只得沿用皇后尊号,增设祭服,朝服,常服等制,享十旒,十章纹,位在太子亲王之上。

虽然尊号不变,但众人实在是叫不出口,还是按民间习惯,称为配皇。陛下没说什么,那一位也就没说什么。其实陛下之心谁人不知,只不过更知的是那一位为陛下计深远罢了。他活着享皇帝称号也没什么,可百年之后,再有女皇嗣登基,谁敢保证她们的配偶都像他一样,不会动歪心思?

我深为叹服,也更好奇那一位究竟是何种人物。

没想到,真得见,却是因为他这场大病。

配皇因肺上的旧伤,每到秋冬都不得不去麓山的梧桐台静养。可就算有麓山的空气与温泉,配皇也总是要烧。每到这个时候,禁中众人上至陛下,下至浣洗娘,无不如临大敌。一开始陛下还奔波于禁中与行宫,如果没有朝事,陛下便会带着小帝姬去麓山,隔日一早再赶回与群相议事。后来陛下索性为诸相在麓山赐了宅邸,增设飞马驿往来文书,彻底窝在了梧桐台。

至于梧桐台这个名字,夫人还记得陛下当时的笑意:“朕改建梧桐台,是为了藏凤凰。”汉代的太史令蔡衡曾载,鸿鹄是一种神鸟,也就是白凤。配皇的尊讳就有鸿字,殿下姓沈,讳惊鸿。

可就算是在梧桐台,政事所累,陛下也不一定能与配皇相见。我就是一次奉命为陛下传书笺才见到殿下的。单看背影,配皇简直称得上是个年轻人。气质也意外英挺,与他文臣的出身并不相符。只有走到近前,看到压在幞头边沿之下的白发,才能意识到这天下第二至尊之人,已年过不惑。

那时是夫人引我去,配皇转过头,冲夫人一点:”大监,又劳你作这青鸟了。“夫人难得笑了,朝配皇一礼,将我推上前去:”这是薛家的孩子,蒙陛下赐名,叫葳儿。“配皇笑了笑:”藤蔓漫生,葳蕤茂盛,倒是与你一脉相承。“我便在温泉殿留了下来,往返于御书房与暖阁。

配皇的起居异常简洁,早晨不烧,因此用来处理书信与济善堂事物。而后服药,遵医嘱泡温泉。下午大多会烧起来,只能打打棋谱,或是临摹碑帖。但这不意味着,他失去了对外廷的掌控,与影响力,毕竟他是寒门座师,与宁王,孙凤阁,慕户部,大伯父都私交甚笃,民间一度以内宰称之。我甚至认为,在他刚刚成为配皇的那几年,他才是帝国实质上的宰执。

孙氏女公子欲用二皇子的名义兵谏就是他按下的。谁也不知道配皇收到消息,是以何种心情调来金吾卫,又是以何种方法说服了陛下,将整件事大事化无,轻轻放下。

那日我去为配皇取琴谱,回来时发现诸内官已被屏退,可再退出也已来不及了。只得依例隐到黑暗里,低头跪坐,双目不视,充耳不闻。

是陛下来了。

陛下声音低低的,却是字字清晰:”三娘又偷偷给你带糖了?你昨日才答应我什么?“配皇只在那里笑。

好吧,我承认,好奇心使人胆大妄为。

陛下端起药碗,用手心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送到配皇嘴边:”好好吃药。“ 配皇难得的皱眉:“实在是太苦了。”说着却还是接过药,一气喝了。陛下放好药碗,又问:“全都咽下去了?”

殿下被她问得有点懵,愣愣地眨了眨眼,嗯了一声。下一刻,只听见一阵金玉琳琅响动,陛下簪在发髻上的步摇在空中荡开。我僵在原地,心里却高呼吾皇威武。

陛下抚住配皇面庞,俯下身去。而配皇几乎是被吻得呼吸不稳,几度需要陛下高抬贵手。“又喘不上气了?”陛下语气骤然一紧,配皇捂住嘴角轻轻摇头:“没事,你还在气。”陛下面色沉下来,她看住配皇,突然问:“楚楚儿还是二郎?”这本是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配皇却轻轻握住了陛下的手。

“你不该问我。”半响,他说。

陛下叹了口气,又笑起来:“好一个后宫不干政——当年你可没有这样答。”配皇也笑:“那时你心中已有成算,只是来找我应证一二罢了。” 陛下回握住配皇的手:”新政根基未稳,形成制度还需团结世家,寒门与女杰......千头万绪,根脉繁杂.......我深为忧虑。“ 

听到这,我不敢再听,这说的是国朝固疾。当年江南的贪墨大案,先帝雷霆震怒,却碍于母亲出自孙氏而无处入手。据说是陛下将详细账册与一卷去芜存菁论放在御案之前,去孙相,清冗员,用青彦。先帝读后,曾对王大监叹道:“到今日方知吾女之才。”自此孙凤阁成为了世家与寒门间的枢纽与缓冲,新政才能上下通行无阻,内外一新。不想十余载后,因为立储之事,世家寒门水火再起,竟让陛下也力不从心。

“皎皎不怕,”配皇将陛下的手拢在掌心:“你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其二·上言加餐饭

陛下与配皇携手走过诸多危局。

其中最险的一次是让帝三年。

时年冬,北凉因雪害连扣我关北六镇,掳掠存粮十余万石,马六千匹,壮丁女子一万余。让帝闻之击案,怒曰:“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庭决定亲征,以定王为使持节节制关北六镇诸军事。大军开拔行至六镇,本该加固防御,静待来春。怎奈北凉再扣三镇,烧杀无数,说是要一血拒马河之耻。定王率部从拒马河谷后奔袭北凉主力,却被北凉围困在河谷西岸。让帝亲率大军出关救援,不想异变突生!定王与让帝皆于拒马河西大漠断了消息。

朝中世族周氏不满新政,妄图以拥立之功,入主中书门下。逆贼周次山挟隐,戾二王,伪造先帝遗命,从关中起事,意图围困西京。时镇国大长公主监国,大长公主委陛下以太祖诛邪宝剑,号令关中诸军勤王。大伯父在拒马河大捷后以军功升上阳两镇节度使,当即连夜率兵拱卫西京。经查验,系周次山暗通北凉,以定王为饵,陷让帝于拒马河谷。外有北凉,内有叛贼周氏,陛下一面安抚朝局,一面遣精锐前往拒马河西寻找主力踪迹。

其中胆战心悬,非亲历者不能言之。以下是蔓夫人口述,由我整理抄录在此。

让帝四年,一月末。西京被围已历数月,存粮不足一月。

陛下为城防与西京百姓口粮调度,已经连续数日没有阖眼。因前时擒杀北凉刺客,皇城的守卫又加了一班。连追随陛下的奴婢也换上了绢甲,以备不测。那时中书省与门下省尚没有改称凤阁鸾台,三省与群相已合府,在政事堂办公。配皇以吏部尚书与慕户部一道协同兵部与薛节度统筹粮食与军械,自事变以来,便宿在政事堂,累月如此。但当消息传到政事堂的当夜,配皇殿下束甲持弓,立于武德殿外。

时年艰苦,慕户部与薛节度皆以此苦中作乐。慕户部甚至打趣:“仁兄戴甲持械进宫就不怕被抓?”薛节度抚髯大笑:“他请加参军衔的表文我已经批了!”

自此,殿下每立于陛下身后护卫,须臾不曾离开,直至遇刺当日。

叛军与王师已对峙日久,粮草耗尽人心浮动。是以孤注一掷,将藏于禁军中的死士悉数遣出,窜袭武德殿。陛下亲卫与死士混战,殿下引陛下避偏殿,以弓矢杀贼数人。箭矢殆尽,死士出机弩,其上乃禁中破甲箭,可穿犀甲。殿下以身护陛下,箭矢入骨三寸。配皇中箭反进,掷刃击贼,贼人由不死心,与配皇相博。配皇殿下以弓弦缠贼颈部,最终将贼绞杀。

是夜,太医院伤医尽出。配皇殿下高热不下,矢头却仍嵌在胸前肋上。伤病中的人常有呓语,陛下却俯下头去听。奴婢从来没见过陛下露出那种神情。

配皇说:“皎皎,我疼。”

陛下伸出右手,让配皇咬住手腕处。她抚住殿下眼睛:“不怕,会好的。”

翌日,矢头被取出,让帝与定王的北军主力也回转到西京城外。北凉主力已破,王帐北逃数千里。让帝与定王入城,见城中满目疮痍,大长公主与陛下憔悴,悲从中来。年中,便下罪己诏。五年初,三让大位于陛下,陛下不受,便自封为宁王往关北镇守六镇。陛下无奈,于次年改元,尊宁王为让皇帝。

奴婢再见陛下当日神情,是在陛下与配皇殿下大昏礼时。

按当时的婚俗,女方要自家中出阁至男方府邸。但这对陛下与配皇却成了难事。最终大长公主做主主婚,从东都她居住的上阳宫出阁,至禁中紫微宫。陛下与配皇的障车时至今日,仍为东都百姓称道。

当时同现在一样,昏礼由打郎,催妆,障车组成。新郎去迎亲,新娘亲友要持杖立在门内,新郎扣门如应答不满意,便要打将出去。好不容易进了门,要立在帷幄外催妆。新娘依照风俗坐在马鞍上,命新郎踏歌赋诗,总得是遂了心愿才能从幄中出来。新郎将新娘接到车上,新娘的亲友依例要留新娘,称为障车。亲友留的时间越久,情感越厚。

慕户部,定王,宁王当日早持杖在宫门前严阵以待,命配皇背四书五经尚书,但直到连女戒也背了也没让进屋。殿下摇摇头,借来梯子,又让人把马车驾过来。他竟然踩在马车顶上,扛着梯子翻进了宫门。前庭不等配皇的梯子落下,院子里就好一阵打闹。帷幄外,陛下让殿下踏歌。殿下请孙凤阁弹琴,先唱《出其东门》,又唱《击鼓》,最后擢首踏歌,唱《上邪》。到配皇将陛下迎上马车,宁王上来拉住了马头,红着眼说舍不得陛下。定王站在一侧,与慕户部相携,嘴里不说话,却也看着陛下。最后连大长公主也出来了,将院子里最美的一枝牡丹交给配皇。

配皇小心翼翼将花簪在陛下鬓畔。

一路行来,奴婢观配皇坚韧勇毅,唯一一次人前落泪,是长帝姬出生。

那夜,大长公主坐镇指挥,殿下坐在陛下榻边眼神怔怔的。陛下难得开了玩笑:“怎么倒像是你要生孩子似的?”配皇殿下摇摇头,又去问御医,再三确认胎位,得到老御医的肯定后,又抓着陛下的手不放。阵痛开始后,殿下看着陛下吃痛,脸色煞白,只让陛下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奴婢几次疑心陛下都要将殿下的手握断了,殿下却只看着陛下,默默流泪。幸而长帝姬顺利诞生,陛下问配皇殿下作何感想。

配皇殿下却还是怔怔看着陛下:“我绝不独活。”陛下听了,用配皇殿下袖角遮面孔。正要弄得二人对泣之际,还是大长公主出马。大长公主将长帝姬塞到配皇怀里,请配皇取个名字。配皇想了想,说只取个乳名吧:“叫楚楚儿,要感念母亲生育你所受的苦楚。”

之后配皇殿下说什么也不肯再让陛下冒险。直到长帝姬说想要个弟弟,二郎才出生。再四年,才是三娘。

三位皇嗣自小在陛下与配皇身边长大。那时,陛下与配皇春天常带着他们到梧桐台去。在麓山中打秋千,踏青,登高与寻常百姓家无异。每次出行,陛下他们都换便衣,周围百姓见了,还以为是哪位举子携家出游。他们指着葛布青衫的配皇告诉陛下:“来年夫子必定高中状元!”陛下笑着向他们道谢:“中了中了。”山间遇到雨水或是浅滩,配皇从不让陛下与儿女脚上沾水。总是先命仆役先行接应,自己一一把儿女背了过去,最后再背陛下。

有一次雨后从山中回来,大长公主奇道:“皎皎为何你与楚楚儿,二郎鞋上竟一点未湿。”陛下不答,只笑着指配皇的靴子,只见靴尖上全是湿泥。

其三·下言长相忆

光正九年冬。

配皇的旧疾来势汹汹,最凶险时,陛下把御书房搬到了暖阁。

她命人用一座巨大的屏风和厚重的帘幕将暖阁隔开,前庭处理政事,后室则是配皇的居所。那一段时间,暖阁里所有人讲话都压低了声音,整个温泉殿都是苦涩的药味。配皇病势一沉,连外廷都安静了很多,世家与寒门都难得的收了声,观望着风吹草动。在一片乌云之下,唯一一点乐事,是看小帝姬与陛下斗法。小殿下小字三娘,与寻常姑娘家不同,尤其喜欢骑射兵法。只要是宁王回朝或是定王入宫,她一定会缠着两位亲王问个不停。连我都被她缠着讲了两遍道听途说的“拒马河大捷细节”。

小帝姬认为,父亲生病了还不能吃糖,简直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事情。于是时常能听到陛下对着御医叹息:”三娘又偷着带冰糖去了,于用药无碍吧。“ 如此,小厨房与暖阁外都加派了人手,可是谁架得住小公主翻墙!

大帝姬殿下被唤来辅助陛下处理政务。殿下长得,实在是酷似配皇,性子却更像陛下。她与配皇的父女相处与小帝姬比,一静一动。每次大帝姬去探配皇,总是要下两局双陆,一局棋。双陆有输有赢,棋却总是没有赢过。大帝姬也不恼,只说要去找陛下请教,下次再来便又有进步。二皇子与自己的两位姐妹都不同,是个散淡的性子,不拘小节。他与慕户部亲近,耳濡目染,学得总有些出人意料。

那一日,他与陛下对弈。母子俩相对而坐,就像是揽境自照。二殿下问陛下:”如果一局棋非母亲所愿,母亲当如何?“

陛下一笑:”我确实下过这样的棋。“

先帝朝拒马河大捷,今日谈起也是一国荣光。

可其中的暗流湍涌,也非外人能道。此下是大伯父薛公的自述,由我抄录。

时年北凉扰边,先帝命定王为行军大总管,出关北击退北凉。自太祖朝后,武将衰微,臣虽蒙先帝提拔,也只得投入孙氏门下。朝中虽未言明,众人却素来知晓定王与皇太后不睦,甚至有传言,是皇太后杀死了定王生母。当时北伐大军分两批开拔。定王率前部已出关北,臣时任北军中郎将,押载辎重随后听调,却在当日接到皇太后密令。正处在犹疑之际,蔓夫人快马追来,传下陛下口信。臣与陛下本无来往,只有儿时一点玩伴之谊。

陛下直言,大丈夫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将探得的北凉密探与消息悉数告知与我,并命我上报先帝,即刻出发奔援定王。

臣从之,幸有今日。

蔓夫人记得陛下收到线报时是在下棋。陛下本想顺水推舟,捧杀太后,但始终观局不语,拈子不下。片刻后,陛下命蔓夫人取出信件。蔓夫人问全部取出吗,陛下答全部取出。

侍奉陛下与配皇多年后,蔓夫人才敢确认,那信上是配皇的字迹。

但那信中所写为何,蔓夫人至今猜不透。陛下看完了信,将白子与黑子全部掷回棋罐中:“既然他们的棋局我难以下手,那不如重启一盘,我来执掌。”

二殿下听完,抚掌而笑。他将棋子掷回棋罐中:“二郎懂了,二郎去探望阿耶。”

光正十年,春。

陛下在蕖江池旁设宴款待诸科进士,孙相与慕凤阁作陪。金科探花依循风俗,骑着马进入东都每一户人家的院中,采下最美的那支花。最后将花献给陛下。一群青彦簇拥着陛下,斗酒百篇,献舞献乐,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大宴酣畅,等到入夜方才结束。陛下赶回梧桐台,刚入青鸟门,还未下马,便发现有人提灯立在月下。

陛下提住缰绳,注视着来人,突然问:“来者谁家姝,宁可共载不?”

我有些疑惑,这是汉乐府《陌上桑》的句子,陛下怎么用在此处?

来人笑了笑,将灯提高了些:“使君一何愚,儿郎自有妻。” 

陛下笑了起来,轻轻问:“你妻是何人,可有使君尊?”

配皇的面庞被灯光照亮了,眼睛却更亮。

他轻轻唱起来:“何用识好妇,东都万乘骑。十五建善堂,二十正社稷,三十开朝纲,四十天下居。为人洁白晰,皎皎是我妻。”

此时月亮从云里出来了,照下一片月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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