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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柩/更新至第十七章(2)
潇生 2021-10-03

 

 

所有事情都被延期到了周一早上。

周末这些坐办公室的人都休息,指望这两天脱下制服能不当两天人,跑外勤的则没个时候,工作日和休息日都一样,时常是忘了今天周几。所以一旦约了什么谈事的日子,总也约不到一块,事情就一搁再搁。

成浩觉得能喘口气,他喜欢这种有些像审判日之前的两天空闲,让他有时间去整理即将到来的全部罗乱。他擅长迅速的在有限时间内挑拣重点,再按照先后顺序一一解决。

正如此时,他换了身干净整洁的便服,离开家门前记得像个爸爸一样亲吻小诗,也颇为意外的伸手摸了摸太太的脸,柔声叮嘱她一些琐事。然后太太因为这一个举动觉得不安,从身后拉住他的胳膊想问句什么。

成浩本不打算这时候说起,停顿片刻后觉得也罢,便回头顾盼她,看着眼前女人熟悉且不曾抱怨,本以为这是他众多无聊日常当中的固定组成部分之一。

想起弟弟曾经说过,要个孩子,感情会好很多。

他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去往矢青的住处,一路上想着今日他也会像往常一样自然的坐在那张固定的沙发上,开罐啤酒和他扯淡聊天。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没来得及去处理他的私事,也没来得及跟谁提起他的私事。

这里的私事包括很多件,成浩吹着风按着下巴,看着侧镜里的自己,突然间觉得无比好笑。

他正打算把这无比可笑的感觉中带着的笑意延伸过地下室的长长走廊,让它直通进矢青的小公寓里去分享,到门口才发现,他多少顾及了曾经撞见的事。

他还是略带分寸的敲了敲门。

矢青不意外这种时候看见他,他胡子刚刮到一半,侧开身无比熟练的给成浩让进去,再看着他跟自己家似的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单手启开,灌下一口,被那沙气猛地一冲喉咙,再歪着嘴角骂骂咧咧的说他的开场白。

“我临出门的时候跟我老婆提离婚了。”

矢青觉得成浩很混蛋就在这里。他根本不知道他这种话说出来是需要分对象的。这一句话出口,他就已经清楚成浩这下的来意了。他指望那天办公室睡过之后一切归入平常,他们二人仍旧可以无话不谈,什么都聊,聊中又带着些诡异的分寸感,但这都是叫矢青单方面遵守的。

他希望,并以他的方式要求矢青,一切都要像没发生过。

矢青默默盯着他吊儿郎当倚靠在冰箱旁的样子,

“你想说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

成浩拧着脸再咽下去一大口,寻思着该怎么说,又抬头瞥矢青,“你希望是因为你?”

矢青贱兮兮的笑:“那我受宠若惊。”

成浩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把易拉罐扔了,

“我家不能这么乱套。”

“咱俩那天也不是没人看见。”

成浩再抬眼盯着他看。对于矢青突如其来的犟脾气,他不觉得意外。他最多觉得好奇,他好奇一个男人喜欢自己时候的意识形态,他因为无法代入,所以希望形成一套系统的图纸和标注,像审讯时候在白板上标注的关系网一样,把矢青脑子里的思路整个编排出来,好便于自己理解。

他走近矢青,撑开双臂给他挤靠在墙壁上,低着头观察着他的反应,看着他的瞳孔变大,屏住呼吸不让他自己看起来很紧张,但他的确是很紧张。可他就是死咬着牙不承认。

他问矢青:“你想再来一次吗?”

没等矢青回答,他又贴着矢青的耳廓道:“我现在离婚中,你这样不算犯错误。”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矢青的腰带抽开,把里面的纽扣抠出来,捏着拉锁拉开了他的裤子。

矢青对这一系列动作没有抗拒,他突然问他:“你爱我吗?”

这一句问的没头没尾,成浩动作停在那,手指半扣着矢青的裤腰,对着他摇头:“不爱。”

“那那天在办公室,你打算怎么跟周围的人解释?”

“我不在乎。”

矢青看看他,点了点头,抬手整理好了裤子给他推开,把成浩自己撂在那,径直走到浴室里去继续刮他没刮完的胡子。

成浩觉得很挫败,他搞那一溜十三招过去,矢青硬都没硬。

二人照旧如常的聊周一的几方会谈要怎么去聊,重点仍旧是怎么保他那个好弟弟郑允浩。成浩懒得再去理老头的意思了,他觉得但凡他上台了,最重要的就将是他的那几个同党,底下这俩儿子怎么作他都不会管,自然会有人帮他收拾。二人相得益彰的不去理会他当面闯进金在中病房呆了一宿没出来的问题,问题是,项利带着军区的人扯进来了,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说到这里,成浩就觉得项利傻逼。他现在明白为啥上头很多人都把项利当个事,不是重视他,也不是因为他多牛逼,是因为他手太远,太他妈的烦人了。大概其在他眼里也很难去理解南司里的这些事。他不理解犯人之间的感情,他甚至不理解人之间的感情。他太擅长拿着人的把柄去说话,所以摸到了小诗这条线,就误以为能够的着金在中,并顺藤摸瓜摸到姓刘的人身上,

“又或者,我觉得他未必能知道姓刘的存在。他只是单纯把金在中的案子当成是买凶杀人处理而已。”

矢青打断了成浩,成浩觉得他想的浅了,但矢青反觉得他把事想复杂了。

“你站在你爸的角度,觉得谁都是奔着你那条线去的,但项利更像我这种人。他一意孤行的往前走,并不知道自己会触碰什么利益,所以只能用完自己手里的所有棋子,比如他带那个军区的人下场了。但你反观,如果他知道金在中背后是谁,他会轻易的惊动他吗?金在中现在这么招摇,姓刘的都没动,你着急动什么?”

矢青一股脑的说完这些,让成浩一时间没了话。

矢青挪屁股去做早点,还顺便给成浩做了一份出来。成浩猴急的跟过去,对着小厨房的烟直挥手,一边追着他问,

“这么说我管还管出错了?”

“你把事就止在你弟和金在中俩人的私事上,倒是还好办。”矢青娴熟的掂着蛋,“反正他俩名声也不能再臭了。”

成浩接过矢青递来的盘子,看都不看的把面包往嘴里塞,

“我倒是没想过这条线。那军区那边呢?”

“多简单,你弟废他一条胳膊,叫他还回去就了了。”

成浩回头就骂:“放你妈的屁!”

 


周一上班前,成浩接到了上级谈话通知,成浩以为是军区那边的处理下来了,满脸忐忑的往办公室走,还不时的往矢青的工位上瞟,结果矢青死活不理他,反而在跟其他同事说话抽烟。

成浩一进办公室,看到红头稿纸上面的字和矢青的大笔签名,就了了怎么回事,对着门外就瞪。

“瞪什么瞪?说你说冤枉了?人矢青挺本分的,你说你办案就办案,老琢磨人家干啥呢?都成家的人了叫人举报个人生活作风,你丢不丢你爹的脸?”

领导对着成浩指指点点比比画画,成浩盯着外头矢青的后脑勺骂骂咧咧,念叨着这个绿茶货贼喊捉贼,得了便宜还卖几把的乖。

“我爹的脸不值钱。”

“你严肃点!你不要脸人家还要呢!下班前写份检查给我。再让我看见你打击报复给人家矢青脸色,我准告你爸那去!听说你还要离婚?一把年纪了闹啥呢?”

成浩一听愣了,说着哪有的事啊,一边回头瞪着矢青,唇语把他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个遍。

一整天都没见到项利,成浩没打电话,和矢青直接到了约定地点。

成浩憋着一肚子的人要骂,矢青硬是不搭腔,不给他这个机会。南司后门车子直通内监办公楼,会议室内,除了养伤中的国字脸外,当日所有人员都已到场,其中一个未见过几次的白大褂,而今已身着一套利落的制服,英气立整的坐在桌前。

矢青反复看表,跟陈胖子确定时间。

晚饭操后七点半,郑允浩照旧一身囚服,出现在会议室内,自动自觉的坐在了被众多人围坐当中的空空正位之上。

 

项利看看周围人,率先问,

“人没齐。金在中呢?”

郑允浩劈口就答:“这没他事。跟我说。”

项利与郑允浩分座两侧,见此话过后,在座的没一个人动,意识到了郑允浩在此处的地位。

项利就此打住了。成浩看得出来,他来到这,跟自己一样,都是做了准备的。

郑允浩手掌交错,搁置胸前,放松的坐着,看得出来,也做了准备。

“一个关犯人的地儿,能叫犯人拿捏成这样。我就不臊你们监区了。”

郑允浩似乎不想浪费时间,没跟哥哥和任何人有眼神接触,单刀直入的问项利,

“你想怎么样能了事?”

项利直面郑允浩毫不遮掩的眼神,感受着看看众人聚集过来的目光,忖度着话里话外的筹码,兀自衡量着对面这个犯人的底线,感觉好像是他在审自己似的。

项利又扫了扫白大褂颇有些按耐不住的情绪,意识到这局不好打。

“如果是了事,那就直接扯军区进来,大家都不好看。”

郑允浩身子前倾,拷着手腕的铐子与桌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跟项利强调,

“人是你带进来的,我跟军区说不着,我也不在意那个断胳膊的人,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我说明白了吗?”

郑允浩不想跟他绕弯子,话里话外,金在中这个人他保定了。

“郑允浩,你当我坐在这是吃干饭的吗?”

白大褂直直的盯着郑允浩,他这一身制服怕是做好了来战的准备。

郑允浩觉得好笑,直言不讳的臊他,“你是南司的大夫,你给军区的人说话?”

白大褂眼眶一红,回答:“我可以搬我姨。”

“你姨谁啊。”

白大褂眼神凛冽:“你相信我,你爸也不会想得罪她的。”

 “没名没姓,少跟我在这扯蛋。”

郑允浩大手一挥,打发了他,又去顾项利,

“我知道你是我哥上级,我也知道国内你们查案有单独的流程,不需要第三方报批。”

成浩和矢青对视片刻,突然间想起了郑允浩之前三番两次在探监时说过的话。

项利盯着他,不明白他配合的意思。

“你不是挺护着他的吗?”

郑允浩摇头,“但我人在狱里,能力有限。别的要靠你们。他是被威胁送进来的,我作为受害方不起诉他,他数罪并罚最多判个十年,只要你们查到他背后的人。”

成浩没想打他是这个打法,这直球踢给项利太急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得住。

项利来回看几个人的脸色,忖度半天,问他,

“你能给我什么?”

郑允浩十分笃定:“我会给你提供其他的罪证。这牵扯到我的案子,我有后手,凭你们自己查不到。”

一听到这成浩坐不住了,矢青死给他按着,叫他别声张。

项利来劲了,像打了鸡血似的逼问他,“你给我条线?”

郑允浩拿住了他,立马接话:“烟哥本来要刑满释放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没出去吗?”

成浩不敢说话,盯着他的嘴巴,又无法预测他能说出什么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外头有人洗白,但这些年犯人之间私下里的勾当,不是你们能问的出来的。”

郑允浩似乎顾及到成浩的反应,及时的给他吃下了定心丸。

项利被他吊到胃口,但笃定了他还有话没说出口,原地敲打着手指琢磨了得有小半分钟,最终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你白撅了我的人一条胳膊,你反倒要我来给你做事。”

“那你就去找军区解释清楚。”郑允浩指着白大褂的鼻子说给他听,“这人有底气坐在这威胁我,肯定是话已经放出去了。你去问问他姨会不会管这摊子事。都是爹妈有名有份的人,这牌会随便拿出来打在这吗?”

“郑允浩,我帮过你。你可别忘了!”

郑允浩终于正眼看看他,他自认不想树敌,跟白大褂补了一句,

“你别觉得这事跟你有多大关系。我从来不会因为自保这件事认错。哪怕曾经跟金在中,也是他动手在先。我那么求过他不要这么干,我也曾经跟你们打过招呼,不要打金在中的主意。是你们不听。”

说着话,他的眼光同时掠过了在场的所有人,路过成浩时,他读懂了那眼神里坚实的警告。

项利打算约时间跟郑允浩私谈,郑允浩并未拒绝,只是叫他一切按照流程来。问身份为何?他自称是金在中案件中的线索人。他曾经因为快递分拣而和金在中有过短暂接触,希望以此方法提供诸多线索,并笃定的告知项利,他尽管去查金在中的案子,他保他清白。

郑允浩觉得该说的话说完了,跟陈胖子递眼色打算走。


包括成浩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想到,一个无恶不作的重刑犯此时在为一个狱友寻求法律援助。他们藏东藏西,靠南靠北,置身于各种关系网内,忘记指望一些本就期待各归各位的角色。

这恰是郑允浩在那一夜之中想清楚的事。

金在中在剧痛中背靠着他,喃喃自语:「我未曾害过人,为何落得这般难?」

那似乎是一声自问,又像是一声求救,似乎对背后人捶得一句轻轻责难,又是一句无解的声讨,让郑允浩对那语气深有感触,那是自己乃至狱中大部分人都难有底气发出的一声质问。这强调了他和郑允浩之间最大的不同。

他骗过自己,也纵然利用过自己的感情,甚至至今在接受郑家的经济补助,倚仗着哥哥替他养孩子,但究其根源,倘若金在中是个无过之人,他未曾杀人入狱,那么原点便是截然相反的。因为只有他这样人的眼中才能迸发出那种坦诚的光,那支撑着他无数次死里逃生的信念,那种「我无罪」的坚定的自持,那种只有清白之人眼中才能积聚着的无愧的力量,和求一份坦荡的生的本能,无一不昭示着,他要撕开这个笼子。他从未停止过这个念头。

从他被塞进来的那一瞬间起,他的力气便全集聚在双臂上,他的眼睛快要瞪出眼眶。

自从金在中回来之后,郑允浩每每看着他,都会失神的想起这件让二人身价瞬间拉开差距的客观事实。他曾几何时活成了一个没有是非观念的人,他充分理解白大褂的声讨和怒目。他习惯性的靠权衡去过活,从而忽视甚至不在意自己做下的事情会损害利益乃至逼的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只是在让自己的公司变得值钱而已,只是在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而已。

但反观对面,自始至终金在中都没有臣服过南司的囚笼。他不需要证明自己本不该待在这里,即使被各种情况所累,他受制于人,他不比自己得以随便几进几出,但有一件郑允浩自己都快忘记的事,

倘若他金在中无所亏欠,那么他就是比自己高贵。

郑允浩等着项利安排的会面,一边继续着狱中收集证据的行动,一边跟金在中像模像样的谈着恋爱。他自认已经变得死不要脸,他忘掉了曾和他刀尖相向,贪恋着与金在中尚能并肩旖旎的每一个瞬间,他沉迷于每天塞些不属于金在中的东西到他的口袋里,等着他独自秘下,但之后又会看到金在中将那东西送到收发室叫人认领,然后持续认为自己的小心思无比苟且自私且幼稚。他内心中渴望将金在中拉下水,期待着他为了自己献身黑化,最终变成跟自己一样的人,然后本本分分的做他的撒旦夫人,他们白头偕老的老死在这笼子里,然后惧怕着因果报应,梦想着死后不要下地狱。

郑允浩怀揣着这样猥琐的梦想,同时再逼着自己做好案件进展顺利、金在中的案件得以重新庭审,自己好将金在中完完整整送出南司,并离开自己这肮脏生活的准备。

他独自梦想着金在中未来可期的自由,并和自己的幸福感相连接,感觉自己这一生只干了这一件善事,

只是这些打算,郑允浩都没有同金在中讲。


阴雨天,雨后的空气里,操场湿风,金在中闻着草的味道,在操场的边缘拉着郑允浩的手指,念叨着你会是一个好好男友。郑允浩被那称谓叫的诧神,说自己是男友吗?金在中说,那不然呐,不是男友,谁会每天嘘寒问暖去做这些端茶倒水的事啊,大少爷。

郑允浩低着头怔神,说好,那就做你的男友。

怔神期间,是他短暂回想自己的一生,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幸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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