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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记(上)
2021-12-30

主白嬴,POV第一人称视角 + 上帝视角

极度OOC

文:鹫

编辑:喵帕

插画:贝瑞莎莉

 

(1)POV嬴扶苏01

 

我叫嬴扶苏。

十岁家里遭天灾,全家仅我一人生还。

安葬家人之后,我领养了一个新父亲,不,父皇,他叫嬴政。

抱着失而复得的感激,我展开了新生活。

父皇才华横溢,爱好广泛。

他与民同乐,酷爱民工音乐,高渐离超话豆瓣组氪金大粉。

他一丝不苟,对整齐划一有着病态的强迫,个人所有用品按索引分区摆放。

他表里如一,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他非常节俭,连订制的秦军手办都是瘦长形的。

他很勤奋,无时无刻地盯着民生的基本——土地和钱。每过一段时间,他会规律地,像李斯家巡视领地的大黄二黄一样,从函谷关出发,绕着秦国的版图一圈一圈转。他坐在轺车里,左手拿着各国版本的秦国地图,右手攥一把小旗子,密切注意着周边小国的情况,一旦小国局势出现动荡,立刻购买流民造谣秦国遭受了攻击,声情并茂回顾一遍老秦人的奋斗史,下令将军们赶快动手抢,他给皇军供后方,完事开个发布会,严正声明“大秦维护国际秩序义不容辞”。

 

如果让父皇排个序,国家一定是第一位,别的身份靠边站,他没有什么可以吝惜的东西,理直气壮要求国家的建设一样有效率。

我的眼中,他首先是个辛苦养家的认真周到坏脾气的老父亲(虽然也没有那么老),是一个对生活热情澎湃面对现实不得不伪装的压抑之人,最后才是个皇帝。

不同的排序导致我们总有矛盾。

我无数次疑惑,收养了我这样性格的儿子,他不后悔吗?

我问蒙恬将军,蒙将军挠挠头上的须须:“或许,他想正常地关爱一个人试试,拿你作为练手对象。”

 

 

一日他把我唤到御书房,手里拿着一本叫做《史记》的异界小说,一脸肃杀地问:“如果有人假传圣旨要求你自尽,你应该如何应对?”

我当时的回答是:“问他前因后果,请他解释清楚。”

他从龙椅上弹起,一把拽着我的领子,口水喷到我脸上:“滚你妈的!你应该拔剑出鞘,砍他脑袋!”

我:“啊?这?!”

他英俊的容颜裂了:“重新回答!”

我抹了脸上的口水,回顾了一下他方才的话,大喊一声:“滚你妈的!!”同时拔剑,砍空气。

他鄙夷地表示基本满意。

我觉得这样下去,我和他迟早要爆炸一个。

然而这个预测并未能实现,他把我拉进嬴氏家族群,赐予我“公子”的爵位,还要我张罗除夕武将酒宴。

 

 

 

每年除夕,父皇会在御书房熬夜写新年勉励词,从前朝丞相,到后宫扫地侍女,一人都不会少。武将酒会是一年之中少有的,父皇热情爽朗的时刻。他不但对执勤的士兵客客气气,诚恳地询问家里的难处,还会给端茶倒水的宫女开男子鉴赏讲座,跟她们透露未婚男武将的家世。大将们更不用说,父皇会跟除了白起以外几乎所有的将军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背着蒙恬帮蒙犽伪造成绩单;和王翦一起讨论豪宅装修去甲醛;做陪李信一起直播带货;跟鲁班七号笔芯合影……唯独瞧都不瞧白起,就当他是宫殿中的一根,不小心断成一米多的柱子残骸。

白起看起来心态很好,没有勉励词没有皇帝陛下的红包和赐宴,不看脸色不来事,身着考究而裂纹斑斑的全身铠甲,安静地坐在御座的视觉死角,不吃不喝不说话,很难让我不留意。

自那之后,每当路过父皇的手办柜,我突然觉得:这些手办从身材到仪态很像他。

 

 

(2)POV嬴扶苏02

 

父皇对我说,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嬴扒皮,拼命抢地抢钱抢男人,拼命压榨百姓的工作时间,手段邪恶,目标明确——源源不断的基础经费可以用于发展高端技术和进行商业投资,从而进一步强化军力,正向循环。他这一代皇帝和大臣很辛苦,百姓更加辛苦,为的是以后不用一直辛苦下去。他之后的继任者不论是谁,都要用足够的威望和手腕做到修生养息,提升经济。蒙氏兄弟的确是能够依靠的人,他们既是军人,也有相才,还有生意头脑。他们能够辅助未来的君王出色完成使命,因为他们不会轻易被权力迷惑,更加遵从本心,非常适合我这样外表强健,内心敏感的壮汉秀才。

虽然我被父皇养得高大健硕,喜欢锻炼肌肉,但并不代表我就必须否定细腻敏感的性格。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细腻敏感,才能感受到父皇每一个冷峻的政令下,赤诚澎湃的感情,以及不畏人言为长远计的魄力。

我为父皇的长远眼光和体贴入微感动,伴随着等量的恐惧。转而开始疑惑,这样的言语,不符合父皇张扬跋扈的性格,也不符合他如今春秋鼎盛的年纪。一定是有什么,或者谁,对他产生了足够大的利益刺激,使他在那么几件重要的战略部署上变了想法。

 

父皇见我神情闪烁,不满地眯起眼睛:“你听到了没,白起的女儿暂住在血王宫,你负责接待,历练历练。”

嬴政臣子的基本素养就是当得了莫得感情的执行工具。按照秦律,先撰写慰问办法交付父皇,父皇一个时辰内没有骂我便即刻实施。

 

血王宫有着诸多恐怖传说,父皇也没有重建的意思,只在废墟堆中装修出一个特殊的别苑,用途不明。我绕过坍塌的正门,从一侧凿通的偏僻的甬道进入,心说这砖石结构的宫殿能废成这样,破坏者该有多大的力量?

相传早年间,血王宫中养着最凶残的恶魔,做着最残酷的实验,如今要用来接待武安君的女儿,万一她觉得晦气住得不满意,我该怎么应对才好。但转念又想,人家已经住了两天了,至今没哭没闹事,应该问题不大吧。

打开暗门,清新的海洋香空气和愉快的轻音乐扑面而来,我远远看到一湾月牙形状,维持着恒温,冒着按摩泡泡的红色水池,一旁的白屏幕上,放着蜘蛛精的“蜘蛛瑜伽”。

一个身材高挑,白色短发,麻杆身材的姑娘,在血池岸边,带着几百斤重的负重盘,正跟着节目做着单指倒立。她瞟了一眼我,继续做完全套动作,然后噗通跳进血池,朝一旁喊着:“水温高点!”

一旁响起男性AI声:“41摄氏度,建议泡15分钟。”

她转向我。我从未见过白起的真颜,我不确定她是否像白起。她有一双和父皇一样的,锐利的金黄色的眼睛。她脸色苍白发青,眉毛上方还有两弯外凸的红色眼睛,红色魔道纹路从她的灰色衣袖中漏出来。她一手拿格瓦斯,吸管放在嘴里,另一只手朝我勾着食指,恶狠狠地问:“喂!我是白薇,你是不是那个要教我拳脚的小师父啊?!”

我:“啊??”

白薇:“你手里是什么好吃的?”

我;“冰,冰激凌。”

白薇:“我没吃过,拿来我尝尝!”

从来没有父皇以外的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太懂得如何发火:“啊,下次给你新的,这个我已经吃过了。”

白薇指了指血池旁边的镰刀:“拿过来,否则我砸烂你的脑袋!”

我不想弄坏价格不菲的地板,乖乖将残余的冰激凌递给她,她吃得精光。她从飘浮在水池的木板上抽出纸巾,把嘴擦干净,连同冰激凌蛋筒包装纸一起塞到我手里:“小师父,记得给我扔了。味道不错,下次记得带个大的过来。今天你已经教我‘品尝冰激凌’这一招,还有没有别的可以教我?”

 

 

我向她演示了几套宫廷剑法。

她嗤之以鼻,表示都学过。

这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的剑术教练居然拉私活?等等,我的剑术是父皇教的,父皇没有叫过她啊?

 

白薇:“你大还是我大?”

我:“我十六。”

白薇:“原来是个弟弟。我十七。”

我仗着一米八八的身高,朝她挑一挑眉毛,“我比你高大,小老姐。初次相见,你处处逞强,想必有几分真本事。要不要切磋一下?”

法阵在我的两侧出现,歪歪扭扭光剑阵蓄势待发。

 

白薇愣住,她伸出手指着我,嘴里念念有词:“啊!啊啊!爹爹,我看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嘲讽’的表情嘛!”她立刻别过脸,向着空气吼了一声:“血池!给我把小包袱拿来!”

 

无人机在她的怀里降下一个盒子。她取出盒子里的一沓画:“我爹说我没有嘲讽的天赋,他说如果我在宫里遇到公子,他要是能够看懂画中的表情,就可以学习嘲讽。”她将十几张画摆在我的面前,“你看看,这些个表情是分别是什么意思?”

 

一看吓一跳,这不就是父皇的勾线简笔画嘛???!耳坠都一样!!!!

 

白薇指着其中一张父皇在微笑的图:“这是什么意思?”

我:“你是傻逼”的意思。

 

白薇看了看答案,点头,再指着其中一张父皇眉头微蹙,带着敬重神情的作揖图:“这个呢?”

我:“朕现在缺钱,所以朕抄了你们满门,朕会在三天之内记得你们的恩情。”

 

白薇看了看答案,竖起大拇指,再指着一张父皇平静慈祥微笑的图;“这个呢。”

我:“我会提供除了帮助以外一切支持。”

 

“和答案一个字都不差。”白薇拍拍了脸。

 

“这个呢?”

“你欠收拾”

“这个呢?”

“你的也是朕的,朕的还是朕的。”

“这个呢?”

“朕不会眼睁睁见死不救的,朕会闭上眼睛的。”

“这个呢?”

“朕不要你割让土地,朕全都要。”

………………

 

白薇难以置信:“竟然全对……”

她有些不情愿地将小册子交给我:“太子,这是我爹写的嘲讽详解,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修行!!”

我:“你别乱讲,我是公子,不是太子,而且不能私受外臣的礼物。”

白薇一撇嘴:“虽然是捡的,可是皇帝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不是太子,谁还能?而且这是技能书,又不算是礼物,拿着吧。”

 

见我犹豫不决,白薇不满写在脸上:“怎么?你还看不上了?这是我爹的绝技,超强……超无敌的!在敌军中一放,一个团的士兵就都傻掉啦!……要不是我学不了,我还不舍得给你呢!”

 

我感知到了远方的威胁。突然伸出手让她不要出声,转过身,法阵迸发出一波辉光:“什么人,出来!”同时将白薇挡在身后。

远处,光芒消逝处,密密麻麻挤着的的都是魔种诡异的大眼睛。

 

白薇伸出沾有红色药水的手:“不要紧张,小弟……弟……,这块地方是‘三不管地带,’魔种在这里觅食很常见。”

我:“什么是三不管地带?”

白薇:“哈?你居然不知道?先打完再跟你说。”

“嘭!”的一声,全身负重自动解开,附带着温柔的男性AI:“白薇殿下祝您旅途愉快。期待您继续选择血池为您服务。”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殿下??我父皇给她爵位了??一个拿奏折背面给我写生日贺卡的男人,怎么突然那么大气?哦!我明白了,这一定是策略,策略!为了让白将军不怀二心而做的投资。

 

白薇甩着镰刀,哼着高渐离的欧拉欧拉歌,像一道红色闪电冲入了魔种堆,那妖怪整齐的阵型被冲得四分五裂。肉块弹射得到处都是。

“天上天下,老娘最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噫,不用我出手了嘛?我盘腿坐下,从腰间掏出坚果蛋白棒,一边吃一边抬手,左右两侧的法阵光剑对射。光路变成了屏障,魔种被卡在光路之间,再被白薇当靶子打。

 

远处有一方深渊吞噬了光,狠角色出现了。

白薇为自己换上护符,一个环形光罩出现在她周围,和父皇的护盾很像。

她奔向黑暗处,被对方甩了回来。不巧的是,她恰好撞在我的光栅上,捂着鼻子蜷缩在地面。

 

魔头发出沉重的呼吸从远处缓缓走来,他被白薇打飞了一个肩膀,鲜血直流。看到蜷缩在光栅下的白薇,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此时九十支狭长的剑刃携带强大的魔力,尖啸掠过我的头皮,将魔头瞬间打成碎渣。

 

 

我转过头,父皇悬浮着与我擦肩而过,拿过我手里的小册子,似看非看地来回翻着:“傲慢嘲讽。她给你的?”

我:“她说我有天赋。”

父皇冷笑:“怎么,白起的女儿居然学不会他的技能。”他把小册子塞回我怀里,重重打了我的额头:“这点小事都办的稀稀拉拉,后面待着。”

白薇随意擦着鼻血,四只眼睛不和善地看着父皇:“这管你什么事?小心我把你脸上的粉打掉哦!!”

 

父皇在转瞬即逝的惊讶后,露出了“我要好好收拾你”的表情,快速用光剑给了白薇一个人体描边。

白薇觉得此人眼熟,想要拿插画做个对照,然而对方没有给她丝毫喘息机会。白薇连滚带爬摆脱描边,后一秒父皇的剑雨就将白薇原本跪着的地方砸了一个大坑。

白薇没能拿稳的画散落在父皇脚边。

父皇拾起一张细品:“谁画的?”

白薇:“我爹。”

父皇:“画技拙劣。”

白薇:“关你屁事?”

我倒吸冷气,双手捂嘴。

父皇的眼神果然透出了杀气:“朕骂他又如何?”

白薇露出和父皇一样的臭脸:“你什么牛马,敢在皇宫非议武安君?”

从来都只有父皇骂别人,所以我感觉有点爽,同时也忧虑白薇的性命。我希望她能够用她四只眼睛看一下对面那个男人头上顶的一大坨天平冠以及“朕”这个垄断称呼。

父皇将天平冠摘下甩给我。他双脚踩实地面,抽出秦王剑,摆好铁鹰剑士的进攻姿势。

白薇的镰刀掉在地上,矫健翻滚抱在怀中,四只眼睛警惕盯着父皇。

 

父皇朝着白薇的心口下劈,白薇拽住镰刀躲开剑锋被父皇凌空抓住衣领,重重摔在地上。

白薇似乎很习惯这种暴力摔打,她双腿弯曲撑住地面减缓震冲,借用力道弹起迅速摆开攻击姿势,镰刀刀柄分成两节,其中由铁链联结,链刃飞舞出去卷起狂风,血池边的家庭影院发出将要分崩离析的悲鸣。

父皇则再次精准地截住了白薇的身影,朝白薇的胸口,使出全力猛击一拳。

白薇吃了金属手甲十成的力道,一击被打蒙,无法思考,就在此时,父皇的回旋踢砸扎实地击中她的腰部,将她嵌入墙壁。

“蓄力时间那么长,给人当靶子么?废物!”父皇话音未落,持剑突刺冲向白薇面门,白薇裂墙而出,躲过牙突,连续翻滚和撤回镰刀汇合,利用刀刃和刀柄给自己卡出一个三角区,挡住父皇的重击。

父皇越打越快,下手越来越狠。他抽出袖中短剑,长短双剑交叉绞向白薇的脖颈,杀气毕露。白薇后仰躲过,墙上留下长短两道剑痕。

白薇弹跳腾空,红色魔道纹路越来越亮,张开红色光盾,镰刀折叠成剑,砍向父皇没有护甲的脸,父皇也悠哉张开光盾,两个光盾相撞,火花四溅,父皇的长剑从炸开的光盾中伸出,切向白薇肋下。

白薇的剑突然再次张开成镰刀卡上了父皇的肩甲,规避长剑时刀柄的铁链穿过父皇的双腿,她手脚并用贴地飞奔一圈,把父皇仰面绊倒。

父皇那身花里胡哨的铠甲阻碍他及时爬起,白薇趁机扑上去,用铁链把父皇绕成个纺锤。

绑完了之后,白薇精疲力尽瘫在一边。她身上插了几十把光剑,光剑消失后,浑身向外呲着血花。她痛苦地大口喘着粗气:“这位师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招式我都学过,但是打得像您一样好的,我头一次见,您打得比我爹还好……您等一会儿,我,我现在……没有力气了,我缓一会儿给您解开。”

 

喘了半天,她定睛看了看我手里的天平冠,盯了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不是这里的大官?”

我:“白小姐,他是我父皇……你别晕过去!”我用连环巴掌扇醒她:“快给父皇松绑!要不然你爹就要没了!”

白薇浑身发抖,喃喃自语“我完了,我死定了”手脚并用拆着铁链,我看她可怜也上去帮忙。

父皇怎么可能那么安静?我探了探父亲的面色,心中一紧,父皇的老毛病又犯了:“血池,把周围的侍卫和内侍都叫过来!”

血池AI:“太子殿下,命令收到。”

血池AI:“太子殿下,白起将军正在接近。”

白薇尖叫着疯狂地拆起铁链,她前脚拆完,后脚白起身披蓝色全身铠甲,手持镰刀,踏进宫殿,那气势,如同神庙中的战神降临。

在白薇乞求的目光中,我没有告诉白起将军,父皇是如何晕倒的。

白起朝我行礼,我转头看到抱着镰刀的白薇露出劫后余生的安详笑容。

 

 

(3)POV嬴扶苏03

 

白将军轻柔的把父皇打横抱起,送去扁鹊那里,动作特别熟练。

白薇浑身抖得无法走路,我把她背去了扁鹊那里,喝了一碗“醒魂汤”。她蜷缩在镰刀下,把刀柄啃出裂缝,喃喃自语:“父亲让我来这里好好表现,学真本事,为陛下分忧。让陛下放心,他是绝对不会背叛陛下的。我是不是搞砸了?”

我告诉她:“应该是砸了,一会儿去好好忏悔,说不定还能有个活罪,只是恐怕牵连白将军……”

白薇眼泪扑簌簌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个爹爹最好了,他要是被我害死了,我实在是太没用了……哇啊啊啊啊!!!!!”

她突然停止哭泣,不怀好意盯着我。

我的眼皮开始跳:“你什么意思?”

白薇:“如果你爹要杀我爹,我至少还能拿你做人质。”

我召唤剑阵,光路变成光栅,把她卡在中间:“父皇身体不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想杀你呢。”

白薇朝我恶狠狠呲着牙。

我没有理她径直离开。这段时间白起将军和父皇在一起,这让我有些不安,我也不想派人打探节外生枝,不过没关系,我有独特的调查方式。

父皇佩戴的秦王剑上有五百多道咒文。其中五十多道是铸剑师父打的,十道是嬴氏先祖打的,两百道是父皇自己打的,还有一百几十道是各路大臣们通过内侍偷偷打上的。咒文多了,咒文法术之间相互倾轧,反而被我看出些许漏洞。我在李斯打上的咒文边缘,加了半个咒文。李斯使用咒文,将秦王剑变成了远程麦克风,可以听见父皇的些许心意。我使用咒文,在自己需要时,将这麦克风与我共享。

 

我使用术法进入冥想空间,父皇那边的对话声音逐渐清晰。

 

………………

扁鹊:“老毛病,眩晕,头痛,伴随胸腔疼痛。”

白起:“什么时候开始的?”

扁鹊:“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少?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白起:“是我的错。”

扁鹊:“在健康方面,你对陛下的关怀比他对你的关怀少多了。这个,遗传病,没法治,你的陛下不肯修养,估计比你先暴毙。你不是大秦正能量标兵吗?不能劝劝这个皇帝早睡早起做个人吗?”

嬴政:“明明是因为你是庸医。”

扁鹊:“老白菜头,以后这种病入膏肓又讳疾忌医的货色就别往我这送了,看着晦气。”

白起;“你一定有办法治好他。”

扁鹊:“我有,退位养老去还能多活十来年,他肯走吗?算了,浪费我宝贵时间。傻大个,别挡道。”

 

长久的沉默。

是铠甲触碰的声音。

是隔着面罩的叹息。

“想喝水吗?”

“朕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

“啧,不好,御前会议要延后,把赵高叫来。喂,你又把朕拖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然后一个人留在朕身边?等着看他们怎么弹劾你吧。”

“陛下,这是扁鹊留下的药。”

(一边喝液体一边说)“他们会说,你表面恭敬,实则居心叵测……尽管朕觉得他们说得对。”

“陛下,臣永远忠于陛下。”

“那你替朕出去看看,如果李斯冯疾过来了,也让他们进来,把赵高叫进来,你出去。”

“……”

“又抗旨,朕真想杀了你!”

“再休息一会儿吧。”

“……此事紧要。”

“对于陛下,任何事都紧要。”

“你去不去?”

再一次叹息:“……是,陛下。”

白起虽然答应了,却没有任何响动。

我似乎可以脑补到,白起拒绝的眼神,以及父皇怒目而视之后无奈转移话题:

 

“她比你强,朕用了当初揍你的整套流程,还是被她摆了一道。”

“她给陛下添麻烦了吗?”

“她剑术是你教的吧?朕到时候给她纠正纠正。还有,你女儿把嘲讽技能书交给扶苏了。扶苏那个破书篓子练个光剑,都练成了光篱笆墙,真是气死朕了。他还需要特意练习嘲讽么?他从早到晚都在嘲讽朕。”

“陛下……”

“这都是你的错!”

“哈?……哦……”

“你的画朕看了,朕要颁布法令,私画朕的肖像,是重罪。”

“臣知错。”

(疑似父皇拍打白将军的面甲)“介于你已经欠了朕几百个人头,所以多加一次死罪你也不会在意的是吧。”

“陛下,讲道理是……。”

“朕是皇帝,讲什么道理啊?”

“……”

“到底是什么时候养的女儿,朕怎么才知道?居然那么大了,说,和谁生的。”

“不是!不是陛下想的那样……”

“那就是缺少亲情关爱了,捡来的?为什么捡?有什么目的?”

白起似乎变换了一下姿势,脑补从双膝跪地变为单膝跪地,他的的语气冷了下来,但内容一点不冷静:“陛下,我讲我女儿的,你讲太子的,如何?”

父皇冷笑一声,抬手按住秦王剑,我的信号断了。

 

我顿时弹起身,离开隔间,穿过开始集结的大臣,准备推门而入,被蒙恬一只手抓住。

蒙恬拍拍我的肩膀:“他们君臣关系挺好的,白将军没有还朝很多年了,你让他们叙叙旧。”

我心中疑惑,怎么个好法?君臣之间能有什么样的好法?

像父皇对王翦将军那样“我看好你哦,只要工作做得好别的要求随便提”的好法?

还是像父皇对赵高大人那样“朕给你的加班费够多吧,那朕就随意蹂躏你了哈!”的好法?

 

 

 

(4)POV嬴扶苏04

 

白薇给父皇免费值夜班抓了一整年刺客。头发掉了一半的她被父皇拉去做剑术陪练。父皇不常来找我的麻烦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在军营里过着读书-训练-冥想的规律生活,不再担惊受怕。

 

白薇不是这样,她对于“皇帝是个怎样的职业,拥有怎样的权限”一无所知,把父皇看做普通的剑术师父,乐呵呵地被指挥来指挥去。

父皇:“要什么嘲讽!要用绝对的火力从天而降压制对方!”

白薇:“要什么嘲讽!要用绝对的火力从天而降压制对方!”

父皇:“你爹教的就是垃圾!要提升攻速和攻击力!”

白薇:“我爹教的就是垃圾!要提升攻速和攻击力!”

父皇:“巫术法杖!巫术法杖!”

白薇:“嗷嗷嗷嗷巫术法杖!不愧是陛下,兢兢业业闯难关,练就百伶百俐,绝对是千古一帝!”

父皇:“哈哈哈哈哈哈你个小马屁精!你爹要有你三分嘴甜该多好啊!”

白薇:“陛下,这都是我爹教我的。我爹特别敬畏陛下,他只要看到陛下,就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父皇笑得破了音:“你这拍马屁套路难道不是方才跟赵高请教的嘛?”

白薇:“啊!……这都被看出来了……”

父皇的无情铁手一巴掌打蒙白薇:“问赵高学点有用的东西!你要是能说你爹更多的秘密,朕可以教你飞剑。”

白薇:“嗷嗷嗷嗷好的陛下,好的师父!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到的都告诉你!”

性格上来说,白薇自信爆棚,能言善辩,比我更能讨父皇欢心。

我认为白起一定是用心栽培过她,父皇有很多雷区,她在其中扭来扭去竟一次也没踩到过。

 

白薇在被父皇第三次嘲讽“你爹白起有一头四尺长的秀发”后,索性剃光了头发,有人说她熬夜太多实在秃得太厉害,有人说她被父皇刺激得无地自容。

我觉得,她是为了疗伤方便。

父皇的剑术课结束,白薇一头光剑,一脸血,胡乱擦着混合着血的汗水,跟在赵高的屁股后面,拿着小本本记笔记,转头看到我,向我打招呼。

白薇:“陛下口才真好!”她双眼反射出星星:“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野蛮力量做不到的事!组织能力也是强大的力量!人情世故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陛下向我展示这样的力量,并且跟我许诺教我我获取这种能力。他是个和蔼的长者啊。”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当初很多大臣就是这样被父皇骗进来的。然后想跑却跑不了了。

 

傍晚,我向父皇请安,离开的时候,看到白薇抱着镰刀恍惚地蹲在墙角。

我问她怎么了。

她叹气道,她第一次遇见处理政务的嬴政。他涂着浓妆,身穿华服,带着象征帝王威仪的天平冠,目光炯炯像两个发光的深潭。他谈吐睿智冷酷,警醒冷静而自信,是铁血秦国的具象化,高深莫测,不可思议。他看起来像是神明创造的冷酷人偶,而不是一个男人。她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显得又愚蠢又粗糙,又卑微又渺小,还秃。她全程打着哆嗦,一点声音都吱不出来。回想起平常看到的陛下的笑容,有一种被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的恐惧。

 

我分给她一瓣大蒜压惊:“白大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看把你吓得,白起将军应该告诉过伴君如伴虎才对?”

白薇翻了个白眼:“爹不是这么说的,他说陛下聪明热情,目光长远,既不怕受委屈,又肯担责任,温柔有耐心,特别好相处。呵呵,男人。”

我似乎对某些问题,有了一点思路。

 

 

 

(5)POV白薇01

 

白起老爹,原来有男人化浓妆,真的是为了遮盖黑眼圈和憔悴气色的。

画了浓妆后的嬴政,又美又凶,他满足了我对“痞老板”和“屑师父”的所有想象。

 

今天晚上,我举着鼎,还用魔法悬停着五十斤重的镰刀,站了一个时辰,站到浑身颤抖。

我知道冲撞御前是不对,但是,那TM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了!从两年前一百斤的鼎,举到现在的一千三百斤,他真的好记仇。

他最近在跟我爹索要最新的战利品鼎,据说有一千六百斤。

我非常含蓄地提醒他,即便是怪物,我也是个女怪物,能不能网开一面。

他的帅脸扭曲成鄙夷的冷笑,然后下令白起老爹把鼎刷成粉红色。

完蛋,更重了。

 

在宫里,我过上了天不亮爬起来去先生那里读书,下午学习剑术法术,晚上举着鼎在后花园跑步,包括半夜的任何时间被嬴政诈尸型考核的规律生活。

我反思过很多次,我哪里对不起白起老爹了。他慈,我也够孝啊?!

 

当然,嬴政是个非常有手段的男人,每当我忍无可忍决定无需再忍的前夜,就会扔给我一个有意思的任务分散我的注意。

比如说,去打扫血王宫的“三不管地带。”

那里的妖魔像不远处的那条河的河水,时不时泛滥一下,我打得尽兴,三天三夜没合眼,烧了几十吨的尸体,炼化了一堆好材料,准备去邀功。

我:“尸体678具,炼化材料有……”

嬴政:“这些尸体都是同一种魔族吗?什么时候来的?生前在什么地方?想在这里做什么?有哪些阶级?战斗方式是什么?有弱点么?”

我表示,不知道。

嬴政露出“你是傻逼”的表情:“朕让你去调查,不是让你去捡垃圾,废物。”

当天晚上白起老爹修书一封委婉地责怪我不懂请教他人,并且再次强调,嬴政是最聪明心眼最好的男人了,我一定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

我抬头望望天,回想起白起那水汪汪的碧蓝色的眼睛,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心梗地哭不出来。

 

再过三个月,我被疲惫的生活锤炼地忘记了剃头,头发变成了自然卷的板寸,又被打发去清理血王宫的“三不管”。

这次我准备得充分,前朝的,后宫的,我爹的朋友,我爹的黑子,都硬着头皮请求了指导。在汇报之前,我熬夜准备了长长的卷宗,既包含打死的,还有俘虏的,还有我逆着方向杀过去实地调查的,还有三界古今同类型的研究。

我信心满满:“启禀陛下!我这次……”

嬴政划拉了几下我几百页的报告:“一句话,讲重点。”

我:“这个世界有造物者,他有改造秦国土地的想法。”

嬴政摸着下巴:“继续说。”

我:“根据我的调查,询问和审问。血王宫中有一个自由空间,恰好在几个世界的边缘。出现在血王宫的魔种,除去正常战争交流的,大多是被造物主影响突然失去国家和领地。自己的土地瞬间蒸发,便想从我们这里巧取豪夺。但他们选错了对手……”

嬴政伸手:“曲线图给朕。”

曲线图是什么?

嬴政:“你的数据分析过了么?”

我:“我刚才不是演绎推理了吗?”

嬴政的脸色瞬间极其难看:“你没有学过建模统计么?”

 

嬴政当着我的面,修书一封寄给白起老爹,责怪我爹怎么什么都没教我,以至于我大脑空空。

四个时辰之后,天亮了,我也收到了白起老爹的信件。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来,果然,和之前的信一样,他先自己反省,然后要求我反省,最后说嬴政最聪明,心眼最好,是大秦最优秀的男人。

我生平第一次,开始质疑白起老爹的人品。

既然,他不当人,爹也不当人,那么我也不当人一回吧,总是向着他教训我是吧,好!

我仿照赵高和他老婆结婚时的誓词,仿照教训我时写的手谕,我写了一封肉麻的情书,倾诉自己的孤单寂寞和楚楚可怜,收件人是白起,落款是嬴政。

 

这封信被嬴政截住了。

在我痛哭流涕,觉得虽然毫不后悔,但是这次绝对死透了的时候,惩罚并没有降下。

嬴政连续两个星期没有上朝。对外说是风寒,但赵高老师的内部消息是,嬴政在两周前突然晕倒脑袋撞到了台阶。

算起来,这是半年来他第三次晕倒了。

 

晚上,我靠在粉红色的鼎边偷懒,思考着赵高对皇帝的描述。

维护稳定第一位,累,没休息日,心理压力大,不但要会恩威并施赏罚分明,还要会陪酒陪聊陪笑脸,既要会赚钱,也要会花钱。

如果嬴政真的像赵高所说,是个绝顶聪明之人,那他势必是最累的一个。他的健康情况在疾速恶化,已经发展到夜里看不清东西的地步。

赵高跟我说过,制度没有好坏,只分能够维持和不能维持。秦现在的生产力,皇帝制度还不错。对然我悲惨的身世到底是谁造成的尚待考证,但是嬴政对我很好,从各种角度考虑,我都应该做出顺从的姿态才对。

我承认,虽然他很苛刻,但的确为我消耗了很多资源,他对我做的一切都在我的未来打算。

如果说,白起老爹教会我释然过去,接受现状,认同自己,心怀希望,珍惜当下,那么嬴政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做人就是要与天争命,争到了,才有风花雪月。

我问赵高:“这样疲惫的生活,你们都赞同这样活着吗?百姓也赞同这样永远燃烧自己吗?如果逼到了极限的话……会如何呢?”

赵高双眼微垂:“总之,白薇殿下,人生艰难。你要先意识到这一点,做好准备,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好过些。陛下大方向是正确的。”

我:“那老师您认为人生有什么意义吗?”

赵高摇头:“可能人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看到的是,不少与我才智相仿的人都功成名就,不少拥有更多优势的人缺屡屡受挫,一切似乎纯靠运气。你被白将军搭救的同时,有无数和你相仿的女孩死于战火;你被陛下严格栽培,又有无数和我年龄相仿之人,并未获得这个机会,除了运气,你还能找出别的合理解释吗。”

我哑口无言。

赵高:“命运之前,毫无道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一种平等吧。所以如果机会来了,就把握住机会,这不是对错问题,这是生命的体验。”

不愧是赵高老师,直接把责任和道德问题洗没了。

赵高:“还有,你给白将军写信报告陛下的病情,陛下是绝不允许的,我已经把信烧掉了。”

我:“可是蒙恬和王翦都知道,为什么我爹不能知道?我爹不会背叛陛下的!”

赵高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陛下也有害怕的事情。陛下既不希望白起将军离他太近,更不希望白起将军离开他。”

我花了一个晚上思考赵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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