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可可莉克咬了一口刚买的面包,另一只手上握着滚烫的黑咖啡,她费劲地把停在半坡上的跑车打开,先是把咖啡放进杯套,再用皮筋拢起浅色的长发坐进去。火红的车漆让这条灰暗的街道在早上变得鲜活起来,简单、明亮、深红,如同可可莉克的红色眼睛,她欣赏着后视镜里自己的眼妆:深红的眼睛颜色,在阳光下竟像彩色玻璃一样通透。她把车顶敞开,纽约的早上还没睡醒,天气转了凉,但阳光依然晴朗。她戴上墨镜,深踩油门,车咆哮着驶进街道,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收音机聒噪地放早上的新闻,她伸手切了频道,直到狂放的音乐和风声一起合奏,她扯下另一口面包,催促了车再次加速。
风和日丽的日子给这座复杂繁华的城市蒙上一层迷雾,光芒在雾气里散开,她们毫不犹豫地笔直闯进去。这是加洛法诺第三次提醒她超速,紫色头发的女人坐在副驾驶,紧握住安全带的锁扣。她们从市郊一路飞驰到上东区,高楼大厦反射到地面上成了四散的光斑,她转动方向盘,在车流中穿梭,她们在一栋标准的苍白方块屋子前停下时,地面留下黑色的轮胎印绵延好几英里。
“我知道您是为了赶时间,还请您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加洛法诺把卡其色的披肩轻巧地盖在可可莉克裸露的肩膀上,在可可莉克的脸颊留下温热的吻,她看到可可莉克的笑,透明的脸颊变得通红。她尊敬的友人,可可莉克,在听到她要赶早来见预约好的心理医生,穿着睡衣模样的轻纱薄衣服在初秋的早上就出门了,她的热情和欢喜太过明显,让加洛法诺感慨:“您真的不冷吗?”
可可莉克摇晃着咖啡,咖啡还是烫的,督促加洛法诺上楼,说:“快去吧。”等到加洛法诺的背影消失在阶梯尽头,她发动了汽车,阳光和披肩罩在她身上,和这个早上一样美好又温暖。她仰头嘬着咖啡,视线的余角看到横穿马路的女人,她猛按一通喇叭,车辆最后停在路中间,惹得更多车纷纷按喇叭。黑咖啡从杯盖漏出来,溅了她一肩膀。她连忙跳下车,如果不是真的躺了个女人在地上,她还以为自己撞了只猫。
她想张口大骂,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比她骂得还要难听。她黑着脸先把人拉扯上了车,她好心地给女人系上安全带,她闻到自己衣服上咖啡渍的味道和女人身上的潮湿枝叶味,女人的脸颊被长中发掩了一半,嘴唇微微张开,漂亮的唇釉挂上一根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女人的头发泛着深红的颜色,渐变到发尾,宽松的丝绸衬衫束在高腰鱼尾裙里,高领黑色打底衫一丝不苟地包裹着脖子,似乎是要去上班。女人的眉头紧皱着,面部表情也随着她呢喃发生细微的变化,可可莉克偏过头去,不再看她,绿灯亮了。她直觉不妙,想送去医院但又太远,要带陌生女人回家显得太过直白,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她明晃晃看到车前盖上的凹印,满脑子都是昨天才打的蜡。
02
“你*文明*刚被我撞了你还要回去上班?你脑子没问题吧?”她停在路边,听副驾驶的女人缓缓开口,明确地说,或者可可莉克在这里把她放下来,她自己回去。女人像个地人,与她端正的五官一样标准的嗓音。她低着头,像大病初愈的病人大口呼吸,可可莉克把披肩递给女人,希望她看起来没有实际上那么严重。女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可莉克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如果咖啡没洒也许还能给她喝上一口。
“我咖啡因过敏。”
“啊?”可可莉克向旁边的女人看过去,“谁问你了。“
“您眼睛像在说话。”
“你不会要吐了吧。 ”她在红灯前停下,把女人腿上的披肩收回来,“别吐我车上。”
女人摆摆手,她比了一下方向,示意可可莉克掉头。
“有病人约得早,我要回去才行。”
“听了真让人感动。“可可莉克道,“怎么说,赔钱还是怎么办,既然你也醒了,又不要去医院。”
“算了。”
“啊?”
可可莉克一边开车,从后视镜偷窥旁边的女人。她似乎恢复过来,手托着脸颊,感受着城市里的微风,双眸微微眨动,熠熠生辉。
于是可可莉克在今天上午,第二次来到市中心的那栋苍白的独栋房子,她这才看到加洛法诺发来消息,说医生还没有来,她在诊室外等了许久。
真够走运的。
“你怎么不说你就是那个心理医生。”
她看着女人摇摇晃晃下了车,直起身后,那瘦长的影子被拉扯开,可可莉克第一次看清女人的面孔,女人望着可可莉克,投下清澈又冰冷的视线,她沉思片刻,像要催眠可可莉克一般,她眯起眼睛,再睁开来时,有着可可莉克与生人从没接触过的陌生距离。
“对啊,我就是那个心理医生。加洛法诺时常提起过您,可可莉克。” 她倾下身体,依靠在前挡风玻璃上,她看见可可莉克洁白衣服上的咖啡渍,和她垮下的脸。可可莉克朝她大方地翻了个白眼,女人冲她微笑,一个有些距离,由良好工作素质养成的微笑。她向可可莉克伸出手,说:“您好,我叫瑟琳。”
03
瑟琳见到加洛法诺时,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事发生,事实上加洛法诺也没有多问,她是善解人意的患者,而瑟琳则是患者眼中平静又安全的象征。她重新整理过衣物,把手提包放在办公桌的地上,她从抽屉病例的拿出加洛法诺的记录本与笔记坐在加洛法诺的面前。她确实刚刚出了车祸,但比她想的要更坏一点,她的腹部像着了火一样灼烧疼痛。但她不能去医院。
加洛法诺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她看着紫发女人陷进柔软的沙发后,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她一定觉得这里很安全,瑟琳想到这里。嗤之以鼻。她按了几下圆珠笔,咔哒,咔哒。她翻开记录本,把圆珠笔夹在空白的页面,左手放在脸颊旁,嘴角的笑意像被指腹磨蹭出来的又轻又浅。
“您遇到了什么好事吗?”加洛法诺怯生生抬起头,问她。瑟琳摇摇头,没有,只是早上遇到一只小猫,很有趣,腹部又是一阵疼痛。
“和我说说您吧,加洛法诺女士,最近怎么样?上次和您讨论过的办法,有没有用?”
瑟琳喜欢这些病人,在她的记忆里病人们带着五彩斑斓的梦来到她的房间,无止无休而又丰富多彩的骇人梦幻填充了她的生活。她予以引导,那些影响精神的梦幻就变成了对下一次会面的期待。她帮助病人想起不堪的疼痛,再用话语去克服。话语如同糖衣一样包裹在虚伪模糊的回忆外面,把患者欺骗,让他们在干净的房间里冷静,直到他们回到自身孤寂的小房间里,复又怀抱期待再次回到瑟琳这里。那些不安与动荡的表情在瑟琳的面前得到安抚,仅仅只是坐下,感到柔软,似乎就得到安慰。她只是坐在对面,洞察病人脸部细微的变化,眼睑的颤动,那种竭尽全力展开内心却无可奈何的疼痛,她多想去把伤痕揉平,准确地每一条褶皱熨平,像调音师把乐器的音准校正,但她并不能做到完全准确,比起她能做的,仅仅观察带给她的乐趣就已经足够了。
她用想象试图去勾勒加洛法诺苍白的世界,她失去了丈夫,这位可怜的裁缝从此之后再也拿不稳手中的裁缝剪,针在她地指尖也时常颤抖,同时还带来了失眠等痛苦,就像她今天身上的衬衫,不再如前一次见面那样敷贴又整齐。让她坐在可可莉克的车上的模样,多少有些单薄。
“我的失眠稍微有了一些缓解,也能够再开店了,十分感谢您的帮助。”加洛法诺低下头,她的左手还戴着那枚戒指,可她望向戒指的眼神再没有过去的神采,瑟琳把这种变化归结于时间,时间会像水流一样洗刷掉所有回忆。她从不向病人下心理暗示,那有悖于她的职业道德准则,。
“我和业师聊过,关于火,那些火,我想要让它们从我的脑海中离开,可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这是您遇到的新问题吗,为您带来了什么烦恼?”加洛法诺称呼可可莉克为业师,她今天早上见到的穿着睡衣在街上飙车的女人,她能够想到那些尊重从何而来。
可可莉克要是从副驾驶的手套箱掏出一把手枪也不奇怪。
“有一次,差点把顾客订制的昂贵西装点燃。那些火想从我的脑袋里钻出来,想要绽放。”加洛法诺摇摇头,她的双手十指交叉,很紧张。她用了一个修辞。摇曳的火很像花朵的绽放,生机勃勃。瑟琳并不懂花朵的生活习惯,但她记得那份鲜活如可可莉克红色的眼眸,她只是在可可莉克第一次带加洛法诺来自己诊室时有过一面之缘,对方大约早忘了自己。
那时她在自己的房间,等待病人敲门。瑟琳的房间坐落在纽约城市中央,宽阔的视野让她自身觉得身心愉悦。她倚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良好的采光,夏日耀眼的阳光,刺眼,透过玻璃散开来,也让她逆着阳光看不清那火红跑车上浅发的女人。她拿起相机,调整焦距,按下快门。那是她拍下的第一张可可莉克。和盛开的红色虞美人一样,在狂风中,笑得灿烂又欢欣的可可莉克。
瑟琳喜欢花。
今天的咨询时间快要结束了,她合上笔记本。双腿交换位置,在椅子上用另一种舒服的姿态观察加洛法诺,她沉浸在自己的困惑里,被拉入了并非外在现实的另一种思绪交织的空间中,而瑟琳坐在她对面,她挪近自己坐的沙发,加洛法诺身上柔韧深蕴的康乃馨香味钻入她的鼻腔。笔记本被她放在身旁沙发的夹缝,她示意加洛法诺抬起头,那对紫色的眼睛陷入深沉,迷宫末端放射出火焰光芒,让瑟琳感到熟悉又亲切。
“再和我聊一聊吧,那些火,那些花儿。我希望能帮上您。”
04
布鲁克林凌晨三点空旷的街道,年轻的男男女女带着头盔,皮夹克上装饰着闪闪亮亮的扣子,摩托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溅起地上泥水。水潭映着马路对面酒吧的霓虹灯牌,水纹散开,灯光在夜晚里摇晃。可可莉克从酒吧旁小巷走出来,她浅色头发垂下,阴暗的灯光看不见表情,她浅色的裙子上有大片泥点,还有看不清的殷红。
可可莉克与她保留的印象形成鲜明对照,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打算去和可可莉克再偶遇一次。
“晚上好,可可莉克。”
清晰的嗓音传到可可莉克耳朵里,唤醒她混沌的意识。她是喝了点酒,但是委托要她来,指名要她办事。她要跟谁对接,过程中她被灌了两杯威士忌,烈火从腹部一直烧到喉咙,烧得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滚烫。她跟不上被火灼烧过迟钝的思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在嘈杂的电子音乐某个鼓响起的时候,她的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可可莉克抄起旁边的抱枕,脚踩在抱枕压紧对方脸上,踩实了连开两枪,弹壳抛出来的时候被她左手接住。对方坐在深色皮沙发,夜店的氛围灯下,连血印都看不见,但粘稠的液体还是沿角落流到她脚边,裙摆又沾上了血。她直觉抗议太不优雅,都怪酒精,酒精在她的血液里奔腾,窜到她的指尖,她又扣下扳机,保证事情得做得利落。音乐声音大得耳朵发麻,消音器和音乐帮她掩盖了全部。她从后门退出去,路过几个包房,疯子们还在吸,舞池的人还在跳舞,什么都没发生。她出去便吐了,她低头扶着墙,张开嘴东西顺着重力就涌出来,发出浓烈的气味。她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吸烟,但她身上带有烟,加洛法诺无法入眠的日子需要它。
她醉得一塌糊涂。
她不知道自己在后街的巷子口站了多久,直到听到清楚的声音,她认出来是前一阵子被自己撞了的女人。她身体靠在墙边动弹不得,任瑟琳给她披上外套,把她藏在腿间的枪卸下来,藏匿到她的视线之外。她被拢在外套里,她被推上副驾驶,她被系安全带,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被禁锢起来了。
这个人一尘不染的模样让人火大,她看起来就不犯瘾,来这种郊区酒吧干什么。
“您酒精过敏吗?”
可可莉克想回答她,但她望着后视镜里自己没有神气的模样,闷着声把她半个脑袋靠在车门上,瑟琳贴心地把车窗摇了下来,混合动力的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凌晨的街道,车内皮革的味道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鼻腔,她的脑袋跟着车摇晃,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她没出息地扒在车窗上,又吐了。再之后,她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个十字路口,车辆减速下来,她从镜子的角落看到可可莉克的耳朵尖暴露在夜风里,和她照片里那浑浊的眼睛一样红。
05
可可莉克做了个梦,梦在华丽的香榭丽舍大街上,她被大家簇拥着,身着夸张的外套,装饰着音符一样跃动的花环,脸颊零散地亮片,在阳光下五颜六色。她的浅白头发在太阳下,像月亮得到了太阳的光辉,更显明亮。她向来做惯了暗处的活,法国的阳光让她过敏,她也只去过一次法国,那是十分不快的委托,也是此时她便是此时意识到这是梦。人群跟着她,彩带和尖叫在她身旁此起彼伏,她回头看凯旋门,那些裸露的浮雕见证了她虚伪而不可侵犯的快乐,人群拥她跳入协和广场的花海。她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透红,得到涌动血液的浇灌,和她身下的花朵一样闪闪发光,和这些秋日的清晨一样闪闪发光,在大理石上反射出温柔的光芒,她在那里看到暗潮下涌动的火,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皎洁的月光照亮房间,她见到瑟琳裸露的脖颈和玫瑰色的脸颊,瑟琳身上仅仅身着一件衬衫,她居高临下,俯视可可莉克。
“我闻起来是不是糟透了。”
“对,是的,很糟糕。“她光着脚,在可可莉克的身前轻巧地绕圈。“我建议您醒来之后先去洗个澡,如何?”
可可莉克翻了个身,把裙子扯下来,脚踝都是泥泞,还有她不想知道的脏东西。月光把可可莉克的身体勾勒出立体感,她当自己酒没醒完,在瑟琳面前暴露自己没有给她自己带来快感,她只是把身体从泥沼中解放出来,但她的脑袋依然混沌。瑟琳抱住手肘,攥紧了自己的衬衫。她听到可可莉克嗤笑:“有这么好看吗?别跟我说这是偶遇。”
“对,这不是。”
“加洛法诺让你来的?”
“是,”瑟琳很快承认了,“但也不是。”
“心理医生深挖患者的秘密这是符合医德的吗?”她摇摇晃晃地质问,快要跌倒的时候,瑟琳上前接住她单薄的身体,可可莉克没能把她拦开。瑟琳把她扔进浴缸,放了些热水。她就这样,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滑动手机等待可可莉克,顺便静悄悄取消上午的所有预约。而对方则万般困难,她抬起千斤重的手,用洁白的毛巾擦拭身体都显得困难。她的头发沾了水,瑟琳见她快被水淹没,她连忙把可可莉克捞起来,让她的头靠在浴池边,一点一点为可可莉克的头发打上香波,她的衬衫袖子湿了黏在皮肤上,现在还沾上了泡沫。瑟琳想,树木香并不适合她。
天快亮了。
她像个贴心的情人,顺便准备了早餐,在可可莉克穿着自己衬衫、闭着眼睛喝咖啡时,她一点一点用手指理顺可可莉克的长发,再用梳子理顺一通。可可莉克的配枪被她把子弹都卸了,擦拭干净了,放在餐桌的一角。她的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可可莉克身上,瑟琳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的清瘦。而可可莉克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理所当然地用着早餐,涣散的眼神显示着她确实经历过宿醉。早间新闻开始在电视里播放,上东区的办公楼起了大火,烧了一整夜,目前仍然在加紧做消防工作。
可可莉克记得加洛法诺晚上在上东区的委托。加洛法诺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裁缝,但至少在和瑟琳接触之前她们都被保护得很好,那些她们见不得人的秘密。她手上的咖啡杯滑落到地上,变成了碎片。她走到落地窗前,看到旁边楼的浓烟,消防水管喷出的水流杯水车薪,远处的河流被阳光唤醒,珠宝般明亮的波浪映在她的眼睛里,瑟琳站在她身后,她们在玻璃的反射成像里对上视线,瑟琳对着她微笑,可可莉克什么都明白了。
她转过头揪起瑟琳的衬衫领子,她们一起摔倒在木地板上,浅色的深红色的头发纠缠在地上,瑟琳比她想的更纤弱,骨头摸着都硌手,瑟琳的神情严肃,灰色的眸子如同大海的深邃望不到底,有着被这片城市放逐的悲哀。她的确不懂瑟琳,昨夜不过她们第二次见面,可她身下的女人明显比她更了解自己和自己的工作。
“要看吗?”
“看什么,看你把我们都害死吗?”
瑟琳握住可可莉克的手,让她站起来,示意她去打开卧室里的暗门。她拍了很多,她不了解花朵的习性,但她记得花朵盛开的三个月花期。她不知道还能留住加洛法诺多久,她只是想了解更多,就像墙上这些,如同被定格的鲜花,拥有和宇宙一样近乎永恒的时间。当瑟琳每次看见加洛法诺走入可可莉克的怀中,她感到嫉妒,从加洛法诺支离破碎的的回忆,她们亲切交谈的过程中,瑟琳确实体验到可可莉克间接的爱与私情。这是过去患者从来没有让她体会过的绚烂,她们自由穿梭在这片城市中,却被思维与情绪所禁锢,欲望如此赤裸地暴露在瑟琳地面前,有血有肉,像爱一样。那么高尚,让瑟琳垂涎。
她羡慕可可莉克,那团来自可可莉克红瞳时常燃烧的火将她的思绪烧尽了,随着时间流逝,最初的印象离瑟琳越来越遥远,她反复搜刮脑海中的记忆,却无法找到任何凭证防止可可莉克在她心中留下的火苗熄灭,而在她小心呵护这份印象时,她又感到无比充实和满足。她感到自己时常步行在悬崖的边缘,可可莉克在远处拥有着自己的一份平凡,她羡慕可可莉克,羡慕得不能自已。
“我需要你,可可莉克。”
06
最后一次会面,加洛法诺给她带来了一束花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可可莉克捧着玫瑰,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照片上有着玫瑰香水,在瑟琳的手上留下馨香,这是她过去私自拍下照片都未曾被赋予过的。
加洛法诺的穿着恢复了过去一丝不苟的样子,自那次“偶遇”之后,可可莉克便消失了。她依然是加洛法诺的好医生,加洛法诺仍然不记得火焰燃烧之后的事情,她当那是幻影,当那是萦绕在她裁缝店日常的梦魇,那日清晨在客厅落地窗前所见的浓烟,成了瑟琳与可可莉克相互的秘密。那些回忆就这样随着时间从瑟琳的回忆中淡出,也随着可可莉克的消失变得逐渐淡漠,直到加洛法诺带来可可莉克的相片。
她以为自己观察得丢三落四,再遗漏了东西,可那相片香气残留在她的手上久久不能淡去,她翻来覆去地看,直到发现角落里的埃菲尔铁塔。那香气再闻多了些雪松的平和与直白,瑟琳对着相片露出微笑。她告别了加洛法诺,紫头发的女人不再被这些困扰,她也不再对她动卑劣的念头,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她早早下了班,来到地库按下车钥匙,不远处黑暗里潜伏的车辆,解锁声在地库里格外清脆,纤细的车前黄灯闪烁着,车辆一丝不苟的线条与她身体纤细的线条一样流畅。副驾驶的车门外还留有一丝呕吐物的痕迹,把手自动弹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把手提包放在副驾驶。
她导航去机场,她即将前往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