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感谢拿到这本虹喜多的朋友,我是小坂汉。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本孤独摇滚同人。这是我最后对于她们关系的一点妄想,以及我想要表达的一点故事。 本文全长 1w2,一篇完。虹喜多偶像 paro,大多 neta 自 keyakizaka,知 道的话也许能增添一点代入感,但是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一开始想要写关于信仰与神明的故事,故事铺展开来,以及我自己的一些 经历,文字里便多了一些无奈与痛苦。但还是想写一点关于她们之间若有若无 的联系,以及适应彼此存在之后产生的默契。 感谢您的支持,希望您能喜欢这个故事。
小坂汉 kosakahan 2023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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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成为偶像之后的生活是新的生活,喜多郁代认为。这些每天和媒体相伴,离不开摄像头的日子,像一个又一个接续的梦。梦里她与许多人相遇,她与陌生的事、陌生的城市形影不离,还有陌生的衣着与陌生的同伴,一切都很陌生,但让她沉迷其中。她喜欢被虚构出来的自己,mv的拍摄结束后,她看着监视器中的自己:灿烂的红色头发飞舞在闪耀的镁光灯下,轻盈的白色裙子随着她的舞步,扬成完整的圆弧;她看到自己的汗珠滴下,头戴式耳麦挂住几根她火红的发丝,随着她舞蹈结束的喘息,在空气中飘荡,恰到好处地眯起了眼睛,嘴唇湿润,闪着光,那调整的呼吸声透过耳麦被收录,她戴着监听耳机比谁都要听得清楚。
她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她也知道大家最喜欢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喜多郁代是舞台的神明,网络上这样流传着,流传着这样笃定的话,连她自己也深信不疑。
这是现在的喜多郁代,这是她的新生活,但并不是说她讨厌过去。她喜欢冰激凌,喜欢夕阳,喜欢海面,喜欢年轻女孩子喜欢的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这些是构成她的一部分,她将这些喜好保留,并投影在媒体界面上,成为了大家和她的一部分。
但她知道火红色的她的一部分永远地保留在了过去。
二
西边的天空散发出余热晖光,为天空中厚重的云勾勒出厚重线条。学校道路两旁的樱花树,树叶发得茂密,夕阳下投出一行倾斜的影子,覆盖了整个路面。喜多郁代坐在两颗樱花树中间的长凳上,身边是两个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黑色书包。她的胸前别着胸花,可是今天不是她的毕业典礼。远处两个女生奔跑着,将书包向空中抛去,喊叫的声音像在迎接崭新的世界。她看着胸花下伊地知虹夏的名字,每一点、一横在她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清晰,黑色墨水浸开纸面,留下纸面浅浅的凹痕如在她心头,直到她失去焦点,她在想象伊地知。
学校里的日子在她心里平展开,回忆放学的时间,那位金色头发梳着整齐侧马尾的前辈,就坐在她座位前面。喜多郁代的四色圆珠笔在伊地知的手里,黑色的墨迹填满了草稿纸,答案早已经解出来了。伊地知的中指和食指之间,把玩着喜多郁代圆珠笔蓝色的防滑套,她微微低着头,望着喜多郁代的试卷,伊地知在思考。顺着解开扣子的衬衫看去,汗珠从伊地知的脖颈上滑落,留下光亮的水痕,伊地知挠了挠头,不服贴的一撮头发更翘了,咔嗒,咔嗒,现在是红色。伊地知在思考。喜多郁代坐到伊地知的身边,她从裙子里拿出手帕,替伊地知擦去汗珠,咔嗒,咔嗒,伊地知的大拇指按在推杆上,跟着秒针转动按下又弹起。伊地知的呼吸在她耳边,带着温热又湿润。夕阳和她们一起下沉,橘黄的椅子沉下去了,纤细的金黄散了一地。喜多郁代在思考。
“在想什么?”
听到轻快的声音,伊地知踏着小皮鞋来到她跟前,递过来一只甜筒。垮掉的一边朝着伊地知,却被坏心眼的喜多郁代看见了。“今天真热呀,不是吗?”
伊地知在她旁边坐下,汗湿了半身的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还滴了几滴奶油在制服裙上,她们的影子歪歪斜斜地并列在一起。甜筒很快吃完了,奶油干了粘腻地粘在手上,她们都知道:黏在一起的手会比月亮挂上天空,还要快地分开;不属于自己的胸花,很快就会被压皱、浸湿;她们一同沐浴在晚霞最后的深红光芒中,无比虔诚地祈祷夜晚不要来到。可风会带来最后的铃声,宣告今日年轻的结束。喜多郁代在思考,伊地知虹夏也在思考。她们从同一个社团相遇,到她们初吻,花了半年,又从初吻到伊地知毕业,花了半年。伊地知虹夏把一个全知全能的恋人扮演得很好,她把后辈照顾得很好,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她们两人的学习到生活,再到每一分寸的喜欢。而喜多郁代也仔仔细细地爱着伊地知,她凝视着伊地知虹夏,期待着全知全能的神此时此刻能做点什么。
最后一滴奶油被滴到地上,就像她们的高中生活无情地结束。月亮升起来,喜多郁代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月亮升了起来,胸花和甜筒都不在,只剩下孤独的她自己。
三
确认过新mv的拍摄结束之后,成员们回到化妆间,留下退去的裙子,在镜前灯面前失落地闪烁。来不及收拾的化妆包到处敞开,化妆品香精弥漫在空间里。成员们卸下演出妆容,换上私服,每个人都仿佛从梦里醒来一样的苦涩模样。喜多郁代厚重的裙子挂在收纳的衣架上,她换上黑色卫衣,头发束成干练的马尾,戴上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她穿过阴森的通道,窗外天已经全黑了,快到冬季,手上起了鸡皮疙瘩,风比她想的还要冷。她蜷缩着走到地铁站,路上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着,打开看到通知栏社交软件的点赞数。经营社交软件一方面让她感到时间被通知不断的声音填满感到满足,另一方面她总能在认证账号下看到成员为她点赞的记录,例如她们偶像团体的队长,巧乐兹薯片形状的金黄色头像,她总是乐此不疲。
她当然知道那是伊地知,她知道伊地知高中毕业之后去当了偶像,她知道这可能也是自伊地知毕业后没有联系的原因,不温不火的团体,却在伊地知作为二期生加入之后有了起色,一年半后抱着赌气的心情喜多郁代去报名了三期生。结果出来当日新闻头条“神选三期红色的热情女神喜多郁代”,喜多郁代哭笑不得,团队更迎来一轮舆论的关注。伊地知那时接过队长一职,先于其他成员见到三期生。喜多郁代现在都还记得,她们练习室里再会,潮湿闷热的空间里,坐了七八个女孩。不一会儿伊地知跳进来,她穿着热湿了半身的浅色短袖,金黄色头发一根根贴在她的额头,和高中时一模一样倔强翘起的一撮头发,脖子敞开,让喜多郁代一览无遗。伊地知向大家问好,随着她的动作,汗珠滑落,活泼又生动,喜多郁代一直在想她。喜多郁代听到名字站起来,浅色短牛仔裤在她身上,腰间皮带系得紧,又被她提得高,显得整个人纤细又修长。伊地知扫过她,带点生分的笑,让喜多郁代觉得火大。
首先是问好,再是自我介绍,其次是特长展示。这些伊地知全知道,喜多郁代想,她明明都知道,她连自己最好的和最不堪的时刻都看到过。喜多郁代胡乱应答着,镜子里她跟着音乐胡乱地跳着,像一片骤雨打散的绣球花瓣,轻飘飘落到地面。偶像最重要的是微笑,喜多郁代没有笑,伊地知也没有笑。喜多郁代看到伊地知金色发辫低垂下来,所有人都听得出她的漫不经心。她站在练习室的中央望着伊地知,从她橙色深红的眼睛,分明看到伊地知毕业那天深刻的夕阳残影。
从那时起成员间便传起了“三期生center和二期生top不和”的传言,她们默契地坐在化妆桌的两头,隔了几个她们分别的春秋。成员向她打听,为什么队长对她好似冷淡,连喜多郁代c位的曲子喊圆阵也没精神。“伊地知前辈放不下心吧。”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想听她说,她望着大家期待的眼神想起伊地知眼里的光芒,这个当上偶像团体队长的人有那么多控制情绪的经验,连眼神中的热情都能控制,当喜多郁代发现那些温存时,她感到自豪,便再不对大家说了。
四
喜多郁代每次回到公寓都幻想把伊地知一同捎回来,她会靠在伊地知的身边,听伊地知讲一点过去她们逃课在天台看书的事,在樱花树下合影的时间,再一起吃一支冰激凌,她总想起这些,伊地知和她共有的时间都是朴素却特别的,可想到毕业典礼之后伊地知不辞而别,她就没法再去回忆。连和伊地知的初吻也变得朦胧。一如她站在舞台最前方看不见伊地知的模样,回过头去,只剩下聚光灯照得头顶发烫,却看不清伊地知的影子。
她几乎都要忘了被伊地知的手握住怦然心动的感觉,她在窗前徘徊,城市嘈杂,不能回应她混乱的心,星星也没有出来。电视节目在播放她们下个月由喜多郁代当center的mv摄影花絮,拍到伊地知抱着其他成员,大家套在保暖大衣里,一起看监视器的开朗样子。伊地知垫着脚,露出了脚踝上的红色裙子,让人怜爱。喜多郁代走近了电视机,画面却切走了。她失落地望着地板,没看全伊地知感到沮丧,她知道自己还有点儿生气,想到练舞房再会立下的人设,又委屈起来,她因为自己倔强和孤独难过,知道伊地知对自己好,还想纤瘦的伊地知过去挽抱自己的方式,她扑倒在床上啜泣起来,觉得自己很没骨气。成员群的消息一直在滚动,她一条一条翻完,大家看了电视,夸喜多郁代和红色很搭,伊地知说拍mv很开心,新center真厉害。她想象得到伊地知脸上的笑,毕竟她向来对谁都宽厚,只不过在喜多郁代看来多了和过去不同的生分。成员们跟着附和,隔着电子屏幕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就失了真诚,提示音大声地响,盖过了晚间新闻的声音,喜多郁代有了困意,眯起眼睛来房间的灯影变得模糊不定。手机掉进沙发缝之前,她看到伊地知说要拍一点大家的素材,回头为团队做宣传。她还没回复就陷入混沌中。
她梦到伊地知搂着自己,和大家融为一个集体,所有人挤在逼仄的房间里,一起手拉手比以往都要亲切,梦幻的灯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她看清伊地知温馨的面庞,跟高中时的温柔如出一辙。停在这里,停在这里,她把梦中的伊地知添加进自己对伊地知了解的全貌,她不相信神明,又在短暂的梦幻里祈求神明让她保留记忆。五彩的画面半是亲切,半是遗忘,她只知道这是和伊地知有关的残存,与伊地知有关的一切,她们最生动的、最完整的一切。而当她被门铃吵醒,她揉揉肿胀的眼睛,脑中只剩下类似篝火燃烧后的漆黑残迹,这些记忆分明存在过。她失落地挪到玄关,透过猫眼却看到梦中的主角就在门口。
“前辈这么晚了还在录素材吗?”抓着把手的手有点抖,都是趴着睡着了压到手了,短短的偶像生涯教会她面对突发情况应该镇静。可她没告诉伊地知公寓的位置。她得再说点什么,但身后深夜番组的声音又吸引她的注意——“完美的天才偶像喜多郁代!”她不免去在意门外的伊地知有没有听到。伊地知跟她身高相仿,她们的视线很容易对上,伊地知看上去有些无奈,她穿着大码的浅绿色的拉链卫衣外套,脖颈上系着整洁的红色领结。伊地知的手中举着摄像机,敲响喜多郁代的房门理由足够充分。
为了说点什么来说点什么却似乎太过算计,她们沉默在半开的大门两侧,楼下的大狗叫得凶,乌黑的鸟群飞过对面的楼顶,月亮出来了,缺了一弯才满月。
所以伊地知为什么来她公寓。她努力把眼睛撑开,把刘海翻上去再看伊地知,伊地知却迅速挤进玄关。喜多郁代坐在地上,玄关多了一股薰衣草的芳香,带着入了冬夜晚的冷清。她确信没看错伊地知,金色的发尾在她面前几公分处,她们蹲坐在玄关,摄像机指示灯亮着绿灯,把她们面面相觑,带着疑问的表情完整地录像下来。
“这么晚是不是打扰到小喜多休息了?”伊地知站在玄关问。
“前辈需要拍素材,没关系的。”喜多郁代说,她梳了下糟乱的红发,怎么也梳不服帖,如果是以前伊地知多少会挖苦几句。“您这么晚还在工作也很辛苦。您请进来。”
喜多郁代看着伊地知在身旁坐下,沙发下陷,她们彼此更靠近了点。她全身贯注在伊地知身上,想从伊地知紧闭的嘴唇,颤抖的眼角弄清楚为什么伊地知会来,窗外树枝的影子探进房间,风一吹,影子在她们两人面前摇晃,而她们都在看晃动的树影。
“我给小喜多发了消息,但是没有收到回复。”摄像机放在桌上,闪烁快没电的信号灯,伊地知把镜头挪开。喜多郁代脸埋在抱枕后,看伊地知摆弄摄像机回来。伊地知深思熟虑后的话语,听起来有点不自然。“大人们想要看这些。”
“SNS上也够有话题。”
“说得也是。”
也不知道摄像机拍到关于她和伊地知的多少。她问伊地知为什么,对方却抢在自己前面说对不起。
“我们要这样暧昧不清到什么时候?”喜多郁代问她,直勾勾地盯着伊地知。“为什么?”
自喜多郁代入团快半年了,弗朗明哥风格的新单曲在她们面前播放,如同火焰跳跃的火红裙子,轻快的吉他和她们紧凑的舞蹈,让喜多郁代第一次center在SNS上留下很深的印象。
“前辈厌倦我了?”
“怎么会。”
“那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喜多郁代把手放在伊地知的手上,手指向下扣紧伊地知,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您变得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了。”
喜多郁代仰起头,看天花板树叶的投影,发现伊地知也在看。她们在一些事情上拥有彼此都不了解的默契,她迫切地想知道那些情绪是否真实,而伊地知像提前知晓了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和我说说看,好吗?”
喜多郁代再往伊地知的身边靠,金黄的发丝散到她的肩膀,落了一根在她们交握的手指间,疏影横斜,伊地知身上的花香浮动在她们之间。
“您真的,讨厌我了吗?”
“没有,怎么会呢。”转了个弯进入了死胡同。喜多郁代小心地从伊地知松垮的袖子探进去,摸到她的手腕,用大拇指和中指环绕,她摸到伊地知起了鸡皮疙瘩,在卫衣下颤抖的身体。她知道伊地知很少和自己说难处,那些心底的压抑与不透光的角落只有伊地知自己知道。但伊地知从不拒绝她,她是伊地知的借口,一个怀念的、陈词滥调的借口。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我向它祈求再见到小喜多。”伊地知低着头,把鬓角下垂的头发挽到耳后,“结果真的见到,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见过小喜多的舞蹈,我听过小喜多唱歌,舞台上只剩下你,你带来的漩涡,有着所有人都无法逃离的吸引力。”喜多郁代看到伊地知眼睛反射都市的闪光,汽车无休止的轰鸣声与楼下依然焦躁的狗吠,和她的内心一样在夜晚下膨胀。“而我早就已经挪不开视线,你就是我的神明呀。
五
她们在社团活动日相遇,也许是在这之后几天,喜多郁代记不清了,她在那个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朦胧。那时喜多郁代时常徘徊在各种社团活动室门口,想要从这里找到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她的朋友们似乎每一个都有着明确的目标,留下她在走廊徘徊。她没料到音乐部会有那么多人,她站在角落听,蝉鸣盖过了人声,过了一周,她发现自己和来时一样迷茫。
伊地知和蓝色头发的女孩在她旁边坐下,手指轻巧地拉了一下喜多的短袖,喜多差点以为是错觉。伊地知说:“果然很无聊吧,要不要来我们的教室?”但喜多那时不明白什么是无聊,而什么又是有趣,只是脚下站着的土地,和背靠的墙壁,以及台上聒噪的社长给了她处于当下的错觉,可她回过神来,却只有失落和不知所措。当她认识伊地知她们之后,她通过伊地知建立联系,她不再懊恼自己需要找到什么,伊地知每一次呼唤将她的精神带回,那抹金黄如同灿烂的夏日艳阳,为她灵魂的大回归确定时间,定格在与每一个伊地知同一取景框内的画面。她们一同被世界驱逐,成为漫无目的宇宙中飘荡的影子,而此刻喜多郁代不再焦躁与虚无,那些阳光将循着线索将她们的时间如数归还。全因伊地知在她身边。
她和伊地知说,她能看到自己的头顶,并且看到伊地知。而伊地知牵着她的手之后,让她看到地面柏油路面的纹路与阴凉处太阳残留的热气。伊地知听她说,只是牵着她,她们走去便利店,买下两支雪糕,喜多郁代想吃蜜桃味道,她说像夏天。“我喜欢您,喜欢前辈牵着我的手。”也像伊地知,像她鼓起脸颊生气的样子,粉红的、柔嫩的。她掏出手帕为伊地知擦掉快要滴下来的雪糕,伊地知后知后觉到这是近乎表白一样的亲昵。
“是我对前辈爱意的表达与陈述,”喜多郁代把自己的雪糕递给伊地知,让她咬一部分。“如果此时有神明经过,我会向它许愿,记录下此时我对前辈的心情。”
“因为我们在这里。”
喜多郁代点头,她将雪糕剩下的木棍举在两人脸庞中间,说:“我是喜多郁代,高中二年级,爱慕着伊地知虹夏学姐。雪糕已经被我们吃掉,它会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来纪念当下。可实际上雪糕不会,这根木棍也不会,真正处在便利店的只有我和伊地知前辈。”
“神明并不在这儿,但伊地知前辈在这儿。”喜多郁代将木棍扔掉,回握住伊地知的手。“前辈,我喜欢您。”
六
成员没完没了的试探让伊地知感到有些吃不消。就像喜多郁代说的,她从伊地知的眼睛里看到夕阳下沉,看到大雨磅礴,看到那些她们共享的时间,当偶像的其他人怎么不会看不出来。连认生的桃色长发ace也来问过伊地知,您有喜欢的人吗,您看起来,像恋爱了。
她不好说,她只好把自己坐远一点,从物理上掩盖一点自己的惊喜与欢欣,她不好说。喜多郁代顺滑地取下她脖颈上系的红色蝴蝶结,像拆开精美的小礼物,伊地知红了脸颊,就像重现喜多郁代的记忆,就像她们高中那样。她们倒在沙发上,气喘吁吁,伊地知轻浅的呼吸像她们在海边摄影时的潮水海浪颤抖的波纹。她们倒在浪潮中,海水退去,把沙子卷携走,她们的身体愈加下陷,喜多郁代紧紧贴在伊地知的胸骨上,想象着舞台上伊地知舒展的身体,在廉价演出服的涤纶布料下伊地知光滑的皮肤与皮肤下更加温暖的部分。喜多郁代怀念了太久,而她们现在一起下沉,带着活生生的过去的记忆,从这些鲜活的记忆中对当下的存在得到更多的启发,喜多郁代知道滚烫的身体意味着什么,就像她们在教学楼顶楼的角落所做的那样,伊地知也知道,因为是她引来喜多郁代捧起自己滚烫脸颊。
她们在沙发上拥抱,滚作一团,伊地知没忘了确认自己带来的摄像机已经关了,电视机不知什么时候黑了屏幕,楼下的狗也不再大叫,她们的喘息声填满了房子,她们拥抱在一起,褪去所有衣物,紧贴的肌肤产生热量,喜多郁代坐在伊地知的小腹,从高处看她慢慢地拆去发辫,再俯下身去,将伊地知的身体亲吻了个遍,她们拥抱在一起,气喘吁吁,紧张,随着之后是舒展,喜多郁代享受着过去情人现在身上质朴诱人的香草味,亲切,怀念。她埋在伊地知的身体里,哭个不停,伊地知抱着她,抚摸她,安慰她,她在伊地知身体里动得更厉害,喘息声也更大了,但伊地知紧紧抱着她,像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伊地知伸手,把喜多郁代汗涔涔的刘海拨开,捏着喜多郁代充血的耳垂,她们黏黏乎乎的抱在一起,胸膛里跳动着从过去延续到未来的爱。
喜多郁代的通告变得越来越多,她的SNS更新得越来越少,让伊地知有一点儿失落,她们错开时间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那天夜晚的夜访突击,将关于当红偶像喜多郁代的素材交给上面的人之后,经过处理从官方网站发送出去,粉丝的回应让她们着实放了心,毕竟拍到漆黑的走道间,喜多郁代打开门惊讶又生疏的表情,所有人,包括两位当事人都觉得足够戏剧。
她们为什么在一个组合里面看起来这么不熟啊,明明站过对位;对吧!她们上节目的座位还坐在一起呢;啊我捡到假的了,等等,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喜多郁代的单曲也顺利地发售,组合的人气被捧上了国民偶像组合的级别,但大家仍然记得她们不熟的事实。伊地知虹夏与喜多郁代的双人通告也变多,似乎所有人都想要挖掘她们不熟的背后是不是真的不熟,似乎想要挖掘到只有她们才知道的爱的部分。她们一同坐在去下一个片场的保姆车上,车窗玻璃都用黑色的窗帘遮盖上,她们去录制了双人访谈,无趣的双人访谈,特意将她们的座位安排在访谈桌的两头,想通过她们似有似无的视线来捕捉到什么,媒体绞尽脑汁,可真正的情感不应该被无中生有,喜多郁代以微笑缄默,而伊地知则保持着开朗的状态,从她的言语中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与人为善,通过她谈组合的发展,能够发现她无私的爱。对于组合、对于粉丝,她尊重这种崇拜与被崇拜的关系。而问到对喜多郁代的看法,她看着喜多郁代,说她是组合信仰的偶像神明,就像粉丝相信偶像,成员们相信她,作为队长,她相信喜多郁代能够让组合创造出最好的作品。她的真诚惹得所有人都欢笑,你们明明不熟,你怎么明白,而只有喜多郁代知道这是存在的爱。
两个人坐在漆黑的后座依偎在一起翻阅SNS评论,喜多郁代一边翻一边为伊地知打开手电,她看着伊地知整理自己的妆,转头问伊地知自己演得好不好。
“小喜多要是更盐系一点就好了,大家知道你握手风格那么甜,而且你和其他成员都那么亲昵,所以才会想挖掘我们的关系,像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事情一样。”
“但是我只会在摄像头面前盐前辈呀。”她看镜子里的伊地知,从口袋里拿出伊地知的口红,轻轻抬起伊地知的下巴,说:“我来帮前辈涂吧?”
保姆车在红绿灯面前停下,伊地知看着秒数一点点倒数,喜多郁代连口红盖子都没有拧开,只是用隔着演出服的手套捏着脸。她看喜多郁代粉嫩的嘴唇特别想亲吻上去,但红绿灯的时间倒数要结束了,她点点头,让喜多郁代仔细地给自己涂上口红,从上嘴唇描绘到下嘴唇,车窗外面漏进来点光,看到喜多郁代紧张抿起的嘴唇。她跟着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喜多,让她抚摸过嘴唇,感受到棉签将多余的红色一点点儿擦去。喜多郁代看伊地知闭上眼睛,微昂起头的模样颇像神龛中的圣徒塑像,一动不动,无比虔诚。汽车再次启动,伊地知睁开眼睛,见到喜多郁代拉下手套,她自觉牵过喜多的手,在手背留下一吻,落下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记。
“摄像机之外的我们对彼此才是特别的。我们都知道,不是吗?”车门被拉来之前伊地知对喜多说,如同出门前的例行问好,但的确是在又一次确认心意。她没有就一声不吭地离开向喜多郁代道歉,像喜多了解她的苦衷,像她们之间的默契。她比谁都要珍惜再会的来之不易。
“当然。”说完与伊地知分开去了等候室。而等伊地知姗姗来迟之后,从喜多郁代与成员讨论的表情伊地知大概猜测到收录的内容。拿到工作人员递来的站位表,唯一在纸片上讲述清楚的事是运营将那位桃色长发女孩后藤,在喜多郁代之后推上center。她突然感到担心,抬头一看几乎所有成员都在看自己,当事人后藤躲在角落,喜多郁代在她的身旁安慰,她向伊地知投过来求助的眼神,她发现后藤看起来更柔弱了,似乎这一次站在中心位置会让大家失去她,揭露站位的节目还没有开机,后藤站在队列末尾,面色苍白,僵在那里,没了人色。伊地知知道后藤扛不住压力,找到工作人员诉说,却只能得到稍后会请示上面的人这样的回复。广告接入,伊地知拿到手上的卡片上,写着无与伦比的舞台气场与日常社恐结合富有创造力的矛盾体,后藤,是否带领团队作出更出彩的作品——等等。
提词卡在伊地知手上皱成一团,聚光灯扫过所有成员的面颊,她看见喜多郁代拍了后藤的肩膀,又说了几句,紧张的音乐响起,唯独一束的明亮灯光停留在后藤的桃色长发上。她低着头,长刘海遮住她的眼睛。她被宣布成为了新的center。后藤被推上舞台的中央,在伊地知束手无策下,成为组合另一个阶段的象征。
“如果伊地知前辈能够做点什么就好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这样看伊地知,她走进房间,“作为队长,你能做点什么就好了,那孩子这么不安,”她听到这样的话语,隐隐约约,像自己对自己说的,但又似有似无地看见后藤哭泣的脸。她留下来和工作人员商讨,但他们说后藤有能力,她能够做有力的舞蹈,她独特的舞台风格可以支撑她。这些强人所难的措辞她听得厌了,事务所外面的天空黑了,被深色的云覆盖得不见天日,远方的霓虹灯牌亮了起来,缩在屋顶的角落,城市的轮廓在夜幕中铺展开来,陌生又灿烂。
伊地知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的喜多郁代的住处。在伊地知以拍摄素材为理由误闯进来之后她们很快搬到了一起,说赶通告也比较方便,其实是喜多郁代的任性。但伊地知觉得这样也很好。屋子里点着温暖的小灯,没有几件家具,四处都是裸露的房间边角线。略显冰冷的屋子里,喜多郁代在客厅的中央,木制地板被喜多郁代的红色占满,模样与mv拍摄时她披散开的红发模样相似,但本来也就是喜多郁代,她就在客厅里卧着,昏暗的灯模糊她的轮廓,餐桌上摆着晚饭,等伊地知回来一起吃。她看着伊地知回来,连忙从地上坐起来,脊骨从她松散的睡衣露出,她在等伊地知,她扶着脑袋,笑着说起猛了头晕,再伸过来寻伊地知。她知道伊地知辛苦,自从站位发表之后各个方面都想从队长这里打听到什么,和那时话题浪头的喜多郁代一样。
“在烦恼吗?”喜多郁代说,“我能想到。”
伊地知摇摇头,她看到桌上摆着喝了几口的红酒,这才发现对方脸上的红晕和贴上来的热度,“光是你在这里都把后藤吓坏了。你在乎她吗?”
“组合的每一个人我都在乎,但我会更希望前辈不那么苦恼。”她试图抚平伊地知皱起的眉毛,但伊地知只是皱的更厉害了。“后藤怎么看我那取决于后藤,大家都知道她有天赋。”
伊地知只是觉得荒谬。她见过崩溃的女孩,也见过从来不正眼看自己的女孩。她和高中的好友谈起何时退出偶像圈子,好友说虹夏如果想的话随时都可以退出吧,有特别牵挂的事吗?那些东西只会让你更加烦恼吧——但对于两年前面临升学却没有资金来源,仅仅在大都市无尽徘徊的伊地知来说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她不愿将自己的窘迫与亲人讲述,更别说喜多郁代。她离家出走,因为自己的不服气,那些深层次地对家庭不满的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她在自己汹涌的情绪里浮沉了许久,却没能为自己想到更好的方向。但起码这里有午饭,做得好就能够攒下一点,满足一点自己对学校生活的渴望。当第一次出现在媒体上,第一次开了握手会,她过去20年的生命似乎得到了认可。她度过了用力过猛的阶段,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稳重的性格让她与成员的关系都很好,接过了团队队长的职责。但她心中依然有着没能被填满的焦躁与不满。面对后藤即将成为center的时刻,她内心的不安彻底地爆发出来,她感到烦闷,透不过气,工作中有太多数不清的不合理,她作为队长却束手无策,这些不幸为什么要由她们来承担,她询问,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她确实没有办法。
但至少现在喜多郁代在她的身边,伊地知把喜多拉过来,说:“逃走吧?”
“像那年您的毕业典礼那样?”喜多郁代忽地不安起来,尽管她手上捏着伊地知的手,直到伊地知摇摇头,说不是的,她们得一起走。她们在舞台上是表演者,摄像机下扮演世间的各种角色,她们是种种美丽的化身,而在舞台下也只是普通人。那些普通人拥有的情感每天都在被媒体的挖掘考验,露出一点马脚马上就会被世间审判,颇有中世纪猎巫的场景,她们在陌生的城市再次相遇已经十分幸运,展现给世人的才华与热情不过是为人的一部分,她们在这件空旷的房间留下的真心话对彼此来说才是更加珍贵的部分。喜多郁代知道,她喝了几杯,也邀请伊地知一起喝下透明深红的液体,她和伊地知一同举杯,把声音压得很低,在伊地知的耳边说:“但我会和您一起直到最后。”
舞台不值得我们把自己全数奉上,伊地知说,再过不久就该学新单曲的舞蹈,她告诉喜多郁代说那是激烈青春的象征,充满了反叛与斗争,“他们说是为后藤专门写的的,”如同那时由喜多郁代诠释的弗朗明哥,只能是喜多郁代。她们喝了酒拥抱在沙发上,喜多郁代听身边伊地知说接下来组合的行程,和自己的稍稍有一些出入,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是center。“小喜多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
“我说过我只会在摄像机的面前‘盐’前辈,我也说过我只希望前辈能够安心。”喜多郁代玩弄着伊地知卫衣外套上的绳扣,她穿着粉红的丝绸裙子,和她肌肤的颜色很像,她伸出手,虎口张开,在墙上投影出蛇的模样。喜多郁代有模有样的学着蛇咝咝吐信的声音,慢慢靠近了伊地知的影子。“我们逃走吧,去海边。”
八
运营将后藤推至舆论的顶峰,SNS全是关于后藤,就像小孩儿吹起来的气球,愈来愈大的气球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运营的目的一次次达到,舆论的推波助澜把组合的人气上升到新的高度,她们得到年末国民节目的出场机会,曲目则是后藤的center曲。
伊地知作为队长做了能做的事,喜多郁代作为队内前center能做的只有帮助后藤。当她们跟着青涩的后藤真正站上眼前庞大的舞台时,年轻的身体展现出来的青春能量却将舞台上其他的成员远远抛在身后。伊地知站在后排,她从后藤的身上看到未来,如同无意中发现的一束穿过云层的光芒,她想伸手捕捉,以保护颤颤巍巍的现实,可当激烈的舞曲结束,她们聚在一起,完成结束的动作时,站在最前列的后藤却突然从伊地知的视线里消失了。由于摄像机还在直播,没有看到导播的手势她们也不敢乱动,喜多郁代蹲着扶后藤坐起来,她扭头向伊地知求助,后藤闭着眼睛大口的痛苦呼吸着,医疗人员还没有上来,舞台灿烂的灯光也没有熄灭,象征年末气氛的彩带在空中飘荡,像在嘲笑她们的伤痛。所有的导播摄像机都在等待,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同情的表示,也不怕再触及人疼痛的地方,成员们回头望着伊地知,祈求着伊地知做点什么,伊地知冲上去叫关掉摄像机,这才灭了灯,让成员和喜多一同将后藤扶下台。
直到后藤得到救治之后,伊地知回来与站在门口的成员们会合,说了后藤的情况,成员们的心才放下来,窗外响起烟花,那些绚烂却稍纵即逝的花朵让伊地知不由得想起作为偶像的时间:她们从绚烂的白日诞生,同白日一同消逝,在镜头外的她们享受到真实的白日,那是属于自己的时间,现在就在窗户外,那些烟花散开的边角火花消逝在空中,像她们离开舞台的短暂青春,好似伸手就能触摸到。
喜多郁代在门口等待伊地知,她们坐上漆黑的保姆车去新闻发布会,对于刚刚的舞台事故,运营需要成员出面给出一个解释。烟花还在持续,从舞台上下来不过半小时,喜多郁代拉开窗帘的一角,她们依偎在车的角落,她看到她们正奔驰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伊地知靠在她的肩膀上,拖着沉重的呼吸。望着烟花绽放,烟花在她们明亮的眼睛里投影出反光,一簇簇姹紫嫣红好似专为她们增添的颜色。
她握着伊地知,发现伊地知的紧张,黑暗的环境像牢笼,紧张、恐惧、惶恐都是正常的反应,但是当伊地知回握住她,她感到自己似乎获得冲破这环境的勇气,过了许久再也没有烟花, 她意识到那是最后一束。回头看见伊地知,和自己望着同样的景色,如她们一起看过的夕阳,分开粘在一起的雪糕,伊地知在她身边,她们向往着流水湿润温暖的地方,那里有美丽的落日,潮水涌起又退去,风吹过,水珠包裹大海的腥臭味,她们存在于此,从海洋的呼吸中诞生。
“我们一起去海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