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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无尽夏夜-1

 

如果在静灵廷错过了早樱凋落的五月，那么在六月到来之前，至少还有五番队庭院外的紫阳花在等待绽放。

五番队的现任队长并不是爱侍弄花草之人，那些许多年前洒下的种子多半是身为女性的副官或前队长遗留之物。整个护廷十三番，除了以前四番队的队长有着一流的插花和育花经验，五番队的内院算是种绿植和花最多的了。

不过这片还未开放的花丛却并不是种在院内，而是种在五番队院墙外的过道里。两排窄窄的花圃正浸润着刚才下过的雨。

一头短短卷发的女子此刻正站在屋檐下，目送着刚才十三番队队长和自家队长离去的背影。

最近的天气是慢慢热起来了，她昨天才特意去掏剪了头发。因为她的头发实在是生长的太旺盛了，即蓬松又厚实，一到夏天就像顶了个厚棉帽。今天看来不会再有什么工作了，小松那家伙不知道又跑去了哪里。

她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副队长不在的这两天，平安无事，能完美交差了。

也许晚上能顺路去看一眼幸吉郎呢……如果今晚他们队长也回来的话，搞不好还能逮到机会两人一起去喝一杯……

 

在这个地方，想要逮到机会去喝一杯的人绝对不止她一个。

眼下的京乐正在对一名手下撒娇卖萌做好宝宝状。

“七绪酱~~~看在我最近一次也没有偷溜过、每天都有好好完成工作的情况下，晚上就让我去外面放会风吧……一次也好，好久没有见到青叶她们了……”

“闭嘴！你明明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可不想明天开早会的时候拖着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总队长出现……而且再过几天真央灵术学院的毕业仪式你忘了吗？不是说了今年的毕业生要一改往日的选拔方式，要直接派一位队长和副队长去考核的吗？”戴着眼镜的女子眼神没有一丝放松，十分税利。

被怼的大叔用手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么做是为了给新人们做一个激励，毕竟我们现在也是缺人手的时候，让他们心里早有准备会比较好。不过你之前不是已经提过了吗，让五番队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因为啊……”他在脑海中又回忆了下以前的这帮同事，脑海中掠过一张张面孔。

“毕竟在这里能正常到有常识还能说会道的队长也没有几个了……”

至少不会爆发成什么打斗或流血事件，也不会因为太过于冷清板着一张面孔而令新生们感到恐惧和遥远，更不会在考核时冒出些什么奇怪的内容或被抓来当实验品。没有、没有，他的脑海中刚才绝对没有闪过其他几位队长的脸。

“而且现在的学院长也是曾经五番队的队员，说不定也在期待和平子队长的再会吧。我也觉得是最合适的人选。”

五番队的平子真子和小桃，就决定是他们了。

 

夜晚来临之前，五番队和十番队的队长果然结伴一起回来了。两个不同的队舍分别响起了各自的吵闹声……

“队长？没有带伴手礼回来吗？”“你当我是去国外旅游了吗。”

“桃桃！明天我们一起去郊游吧~！昨天和露琪亚聊天知道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队长，这两天的工作有好好做吗？”

……

 

虽然那位大人没能逮到出去小喝一杯的机会，但是有些普通人却如愿了。

一间小小的深夜食堂里，高桥仰头喝掉一杯冰啤酒，满足的发出一声长叹。身边坐着的男人也几杯酒下肚，脸上开始泛红了。另一头坐着的蘑菇头女孩子小松则是一脸的无奈，真不知道他们叫她这个电灯泡来干嘛……

“老板，我还想吃刚刚的紫苏沙拉……不用带小蕃茄喔。”

她百无聊赖地对着那个正坐着摆弄收音机的中年男人说道，那人回应一声就转身走进了一尺之隔的灶台。隔着深蓝色的半截门帘他们能看到他老练地拿出食材洗净的样子。小松收回目光，正好看到某位前辈看着另一位前辈傻笑的样子，呃，她假装没看到好了。这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太好了……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刚才那位大叔摆弄的旧收音机上面，好像也是现世的东西啊……说起来他们的队长好像也很喜欢这类东西的。

最后在朦胧的月光下，三个人中有两个微醺的勾肩搭背走出了店外，准备在此告别时忽然又想起来好像他们要回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因此两个人哈哈大笑。

小松只能满头黑线皮笑肉不笑。为什么一出了静灵廷他们就好像完全没有平常的样子了，现在可是一反常态让她摆脱了被那两个前辈训导师的机会，难得逮到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前辈们，你们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吗？太松懈了，实在是太松懈了。”她一脸沉痛。一手架着高桥的手臂，防止她喝高了走路发飘，另一边还要在灯火稀薄中辨认回去的方向，毕竟这一带她并没有怎么来过。

还好竹添前辈状况要好很多，他在她们前方带头引路。小松借着月光看那个男人四方国正的脸，红红的面孔，眼神还时不时假装不在意的往这边人身上飘。这样质朴和老实的男人看着还真可爱……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了吧，难怪伢美姐会喜欢。

“对了，你们最近是不是会放假？我听说好像雏森副队长给你们特别批了两天假，有准备去哪里玩吗？”前方几步远的男人忽然问道。

“嗯，我是明天就准备休息的。伢美姐就不知道了……现在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很久没回家了，这次准备回家看看。”

“诶~和家里人关系很好嘛~”高桥吐出一口酒气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脸颊。“是要回去看看，让父母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会有父母……只有兄弟姐妹啦，前几年只有我一个人顺利毕业找到工作了而已。”虽然她毕业时的成绩也很烂就是了，但却正好幸运的擦过了边缘线。

高桥是第一次听她说家里的事，但竹添幸吉郎就不一样了，他小时候是同他们家住在一条街区的，他以前还认识小松的大姐。

“呐，你知道小松一共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几个？五个？”高桥乱猜起来，对方摇头。

蓬松小卷发的女孩子爆发道：“不要再卖官司了！你知道我对这种事完全不擅长啊……”

小松扬起笑容。“我上面有九个姐姐喔，还有一个读书很差但歪脑筋很多的二哥，下面还有一对弟妹。”

“有这么多人？！”她很吃惊。

“没错！……”小姑娘面露得意。要知道在尸魂界自由组合成新家庭的能像他们这样数量可观的可是很少见的，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孤儿院了，而且家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

“那你出来工作……是因为想抚养弟妹们吗？”要知道成为正式队员后的工资就有了着落，稍微节省点用来养家并不成问题。

小松这次是一脸的双目无神，“不。你也未免把我想得太伟大了吧。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养家的事有大姐和二哥……”

被她搀着手臂的人打了个酒嗝，听她说着。“不过我的大姐真的很厉害喔，她自己创办了一家杂志，前几年已经变成畅销杂志的主编了，所以我们家用来生活的钱还是有的，弟弟妹妹们只要想好自己的出路就行了……”

夜晚的暖风袭来，吹散高桥醉酒后的一些恍惚，依稀记得听到那番话后她有个很想问的问题来着，但那个很关键的疑问究竟是什么？像滑落手中的丝带，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五番队还是如往常一般，是各个番队交接公文、处理公文最多的大本营。常年不变的节奏，已经使许多老人养成了习惯。

六点起床，高桥洗漱完毕，穿戴整齐。

从宿舍挨个叫起还没起来晨扫的小队员，精力旺盛的开始指挥和提醒他们今日的工作，走到院子里时正好看到第三席和第六席迎面走来，点头行礼。

没有办法，她虽然不是席官但胜在对人热情又负责，所以以往带新人的工作都是由她和另外两名老队员负责。她一手翻着手中的名册，一手指点着另外两个人去把昨日副队长交待要的资料从资料库拿出来，开始点名新人安排这一天的工作。

风风火火的步伐忙碌了起来。上午一般会忙一点，但托五番队两位长官的福，工作的速度也一直都很快，等到下午三四点时基本上就能闲下来了。所以，都说五番队悠闲的日子相较其它番队更多，也是有道理的。他们晚上很少会加班，基本晚上五点时就能自由活动了，节假日也多，碰上队长或副队长心情好偶尔还会有一起坐下来吃茶点的时间。如果有人有事随时可以请假。当然，这都是一般情况下了，要是遇上突发状况五番队可是会全员警备的，因为毕竟是救援队嘛。

五番队的氛围和平而有条理，一直以来，在新生们中都有流传，可以说是新人们最想进的番队之一了。不过普遍也得适应一下这种有节奏的生活……因为在静灵廷没有哪个队是真正轻松的。

高桥回忆了一下，她其实算是蓝染队长叛变前就加入五番队的老队员了，但是现在五番队的生活和很久以前相比，似乎之前的过往已经变得很遥远了。后来新来的队长的确也待人非常温和，和以前那位近乎完美的队长不同，是一种毫不矫饰的有趣。

在原队长没有叛变之前，在她还是新人时也总是能看到那位高大沉稳的队长，但不知为何她和其她的女性队员不同，那个时候的高桥总有一种汗毛直竖的要被人看透的悚然感。莫名其妙的手臂上就会生出鸡皮疙瘩的一种感觉。曾经有过一次她对幸吉郎说过，幸吉郎却说，大概是她对队长的威压有所感应吧。在平子队长到来后，那种感觉已经消失很久了。现在的队长，真的是个能让人安下心来的男人。

她的脚步踏过石板上的一处湿润，指挥着身后的两名队员开始交接昨天晚上记录的未完成队务。

 “忙完了吗？现在的话…在这里应该待得很适应了吧？”

清晨，五番队的副队长挽着松松的发包，将手中给花浇水的动作停下来温柔问道。早上基本的队务交给委派的队员们负责就行，她和队长今天正好都不用去总队长那里进行例会报告。

看着阳光一寸寸缓慢上升，五番队井井有条的忙碌起来，院子里也显得朝气蓬勃了。她虽然没有太多时间和他们过于亲近，但是却也注意着队里每一个成长起来的新人。

一直被叫作新人的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来到这静灵廷已经快五年了，那句话是在问自己吗？

在死神的生命里，十年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们的容貌几乎常驻，时间会将成长拉得缓慢，和人类只有几十岁的寿命不同，人类的几十年，放在他们身上短暂的就像秋蝉一样。所以四五年，其实真的很短暂对吧，因为这样自己才似乎一直没有长进的。现在叫她新人的人已经不多了，今年听说还会再招收一批新人进来，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自己也能摆一摆学姐的架势。

刚从剑道室练习完毕出了一身汗的小松反应迟缓的想着这些毫无关联的事。她早上四点半就起床了，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很努力的追赶前辈们的速度，要知道在初期和她的学生时代，六点起床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已经完全适应了，她能肯定的这么回答。

虽然五番队被别的队戏称为文书队，但那也只是调侃。五番队的本职是支援，与四番队走得很近，但也都是必须在战斗中挡在前面保护别人的人。她刚来的时候真的很不适应，除了新人时期的各种磨练，斩、拳、走、鬼，原来每一样都要达到水准。在这里不需要没有才能的人，没有哪个番队会养那种咸鱼。就连不擅长使用鬼道的十一番队也是要个个都武力值爆表才行。

小松看着花蒲中黄绿色的花苞，被热汗蒸腾得还有点发昏，直到一阵凉风吹来，心中所想回答的话忘了说，只记得朝副队长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

隔了几级台阶的距离，文静好听的女孩子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刚来静灵廷的时候，因为没有心思花在练习之外的其它地方上，所以现在想想，当时也错过很多有趣的事呢……你们可一定不要错过。有时候玩乐也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一种，平子队长之前好像也这么说过呢……可以慢慢来，不要太勉强自己。”

雏森对她笑道。“在这里，大家都是值得信赖的同伴。”

雏森副队长刚来这里的时候吗……小松完全想象不出来。因为雏森副队长好像在学生中一直还蛮受欢迎的，她当年在学校有听到过各位副队长的传闻。亲眼见到真人后也感觉是个温柔耐心的学姐，难道以前也曾有过像她们这么这么辛苦的时候吗？说起来，以前的五番队队长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觉得自己虽然站到了这里，但对于这些队长们的生活还是感觉很遥远，他们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她完全没有去仔细想过。

“雏森副队长！请问这些是什么花呢？”

好在关于那些不懂的东西她从来不会烦恼，转眼就又开心的问了她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她刚刚回神的注意力也全在这些花苞上面了。

“这些花的叶子和队舍外过道两旁的好像一个样，是同一个品种吗？”

“嗯……”雏森迟疑了一会，“外面走廊里的是白色的木绣球，这个是无尽夏。”

“哇！”小松两眼放光。名字好好听啊。

宽阔的绿叶在微风中舒展，雏森捋了下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看着她朝气的样子她也蹲了下来，双手托腮，“喜欢吗？如果六月开放，它们会变成漂亮的淡蓝色喔~”

“真的吗？”

“当然~”

“好希望快点开放啊……我们家没有养过这种东西，我大姐常说养育植物那是贵族家庭才会做的事，要养大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万一花养不好死掉了也很可惜……”

“这样啊……其实我一开始对这种东西也不太懂的，但是后来发现只要看书，按照书中教的方法……”

 

* *  *  *  *

 

后来雏森和七绪说起他们番队的小队员时，一脸“真是单纯可爱啊”的表情，顾不上她突然怀念起的学生时代，七绪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眼前的办工桌上还有一大堆的活要干呢。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文件袋上标注的不止是一番队，还有其它标签的事务。

自从当年的大战结束后，她始终记得那个金发男人说过的话。

——“你利用鬼道开发出的这个技能，其他人也会用吗？”

记忆中是十分傲慢，但却让她丝毫无法反驳的话。

“如果其他的队长也会使用……那么就不会单方面遭受碾压而是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以往的每次战斗他们都是以保护队长和静灵廷为中心，力求把伤害减到最低，从未想过除此之外其他人的事，但是当时挡住敌人攻击的结界的确给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要是可以把自己的所长教给更多的人，那些人应该也能有更多自保的机会吧，在这里有灵力的人是多数，但在内廷以下的其它地方便是少数了……如果当年学生中所有那些拥有灵力的人，他们也能尽一份力，用自己的所学哪怕是能保护住身边的至少一个人……最后当一切化为一片废墟时，她应该就不会听到那么多悲伤的故事了吧。

那是第一次，伊势七绪开始思考除了自己本职之外的事。

保护他人和世界也同样是他们的职责……所以在真央重建后不久，她就向总队长申请了成为不定时去学校向学生们传授鬼道经验的老师职位。如果能利用自己把她所长的教给更多人，说不定对他们自己的未来也能起到一点帮助。即使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她也想要做做看。

她的队长第一时间就答应了。

说是能不定时去授课，其实时间真的不可控，只能抽出自己的闲暇时间和利用不忙的时候。以往也并非没有队长和副队长亲自前去教学的例子，曾经的五番队队长、后来的叛变者蓝染，也曾经手执过教鞭。

这一次将不同。七绪在心里想过，他们积累的战斗经验应该能给那些将来要踏上死神之路的年轻一代做一个很好的铺垫。

真央灵术学院在战后的重建速度是最快的，这背后与不时盯着那里的一番队不是没有关系。

 

七绪整理了下文件的标签，停顿下来说道：“新生们啊……因为你不经常接触所以觉得很可爱，我是说我最近在教的几个班级，现在的小鬼们真的是越来越难缠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几年太过于和平的缘故，氛围也与战争刚刚结束时的那几年不同。有些太过于活跃了点。

说起这个，她不得不再次提醒雏森一下，要记得三天后的真央学生动员会，还有提醒平子不要做出太出格的行为，要让他考核下今年毕业生的水准。有不错的可以优选录取。

眼下正是毕业和新生交替的日子，新鲜感的人们热情还未褪去，成熟的六回生们也正是应该卯足干劲的时候。千万不要以为成为死神后好日子就来了，可以松懈一阵，这个时候考验才真正开始呢。

以往干这种差事的基本上都是副队长，雏森和吉良、恋次都有参与过，但大家对于女性死神总是会多一些关注的。

七绪拿起茶点咬了一口，准备让眼睛休息下，今天的下午茶光景，不一会就要结束了。在快要接近傍晚的时候，天边呈现出一片橙色的光芒。待会她还要去盯一下京乐。想到这她心里就叹了口气，但是窗外黄昏的阳光和此时的放松，又怎能说是不幸福的呢？

虽然总队长的位子已经坐了好几年，但她还是习惯性的直接称他为“队长”，一如旧时。

茶几旁边的雏森还在一脸开心的向她描述着最近他们番队发生的事……戴着眼镜的女子耐心听着，修长的脖子被日光投下暖暖的光影，没有平时凌厉的样子，只有懒散和悠闲。听她说着说着，时不时也端起茶杯插嘴两句。

 

* *  *  *  *

 

本来不用过多嘱咐，应该同往年般顺利的，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差子。

起因就在那日平子说的要带雏森去郊游。

按照露琪亚所说过的方位，两个人一起去了位于南边的某个野外森林，结果因为露琪亚也是听恋次说过的，而恋次又一向不擅长回忆地形，所以地标传达错误。平子并没有带副官看到那个有着巨大瀑布和熊、适合修行、野炊的地方，相反因为迷路直到很晚才找到正确方位。在阴冷的山林里待了太久的关系，两个人回来的当晚就因为着凉而感冒了。

本来只是恰好路过五番队的，在得知雏森跟着平子外出一天都没有回来的日番谷因为不放心夜晚又来了一趟，后来干脆守在了五番队门外。等看到无力地趴在平子背上的雏森回来时，他甚至差点忍不住骂他。

在接过雏森发烫的身子后，平子刚跨进门槛就同样软软地趴在了地上，五番队的队员们脚步嘈杂的赶了过来，没过多久信号恢复的传令神机里就传来了日世里关切的咒骂声。

四番队的勇音和清音刚走，日番谷还没有即刻离开的准备。此时正守在雏森的榻前，看着她冒出虚汗的脸。本来就没有给过人强壮的感觉，现在更加让人不放心了。

“……没有事的，你回去吧。”雏森咳了两声只是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吃了点药眼皮倦怠地抬起来看着他。模糊的烛火中只看到他好像有些微皱着眉，像是有怒气的样子。

“生气了吗？”她问道。虽然不明白小白为什么要生气。

日番谷并没有回答，反而伸出一只手覆在她额头探测着她的温度，一阵带着体温的触感传来，隔过她的流海让她无法反抗的闭上双眼。“小白的手原来这么暖……”她声音哑哑的低语。今天真是不应该陪着队长胡闹的……

日番谷紧抿着嘴角，他的体温一向是偏低的，所以儿时的夏天她才会总是说自己“好凉快”。

 “还冷吗？”雏森此刻身上盖着春天的薄被，日番谷担心的问道。他来回看着屋内看有没有其它能盖的东西，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手指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阻止了他的动作。

“已经吃过药了，我睡一晚就好了，明天还答应了七绪要去真央的……”日番谷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她声音低了下去，说着说着就困倦地闭上了双眼。

 

* *  *  *  *

 

——“雏森的那份工作我来替她完成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去七绪那报告了。至于其他人的……那与他无关。

反正每年的新生动员大会和生员考核都是例行公事，队长们也都知道，只不过往年都是副队长，今年不知道总队长又想出什么歪点子。留下这句话后，也不等一番队是否已协商好相关人员，他就转身离开了。

不至于是什么大事……

但是，次日清晨准备出发去真央的路上，日番谷没想到同行的人竟会是他！？

远在一番队队长室的京乐用拇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一大早的就面露愁色，他也没想到那天主动请缨的人竟会是这位……

——“朽木？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头墨黑长发的男子，眼神向他慢慢扫了过来，声音一同以往。

“和你一样。”

 

* *  *  *  *

 

难得起了个早，京乐懒散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事情源自昨晚。七绪和他说了去真央的人选有变动，他说了没事，正好还差一位，晚上要去六番队看看的他想了想阿散井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和雏森同一届毕业的他现在自从为人父母后也成熟了不少，去真央进行演讲的经验虽然不比雏森和吉良多，可是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和日番谷队长配合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两个人来到六番队时，正好白哉带着莓花也在。因为露琪亚事务繁忙，莓花从婴儿期长大的时间，一大半是在朽木府上照顾的，自从学会说话和走路后方便了许多，也有一半的时间是缠在父亲身边的。

“今晚没有回宅子啊？”他指的自然是朽木家的府邸。

“总队长好！”一个小女孩活力的喊道。一头与父亲相似的莓红色头发，看起来像现世六岁左右的孩子模样。

“晚上好，莓花。”京乐俯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恋次站起身来，让出位子请他们坐下。七绪转告了他真央的工作临时变动的消息，另一边京乐正与白哉也说着话，莓花好奇地看着二人。在六番队已经与队员们混得很熟的小鬼对他们也并不陌生。

等到七绪和恋次聊完之后，小女孩爬了过来，一只小手扶住恋次的膝盖。“爸爸，明天也要去工作吗？”

“啊，是啊！明天要去死神的学院，鼓励那些和你一样想成为死神的哥哥姐姐们……”

莓花的眼神中闪烁出亮光来，虽然死神学校听起来也很厉害，但是远远不及此刻父亲光辉的一半。她还没有去过死神学院，在家里的时候是由舅舅来进行辅导她学习的。

“那里有很多人吗？”

“当然了。”

“要去教导那些和莓花一样的哥哥姐姐也成为死神吗？”

“嗯……”

“好厉害！果然父亲大人是最棒的！”

“那么，队长，我明天可以请一天假吗？”恋次转过头来对自家队长说道。

“不可以。明天你就待在队里。”——没想到得到的竟是那位队长这样冰凉的答复。

不止恋次和莓花，就连京乐和七绪也愣在原地。

“莓花，舅舅也可以的……”

莓色头发的小女孩并没有听懂大人在说什么，只是瞪大了双眼。只有当事人一个人神情自若地拿起茶杯……

谁都没有想到，平时沉默寡言、冷淡端庄的朽木队长竟会是个吃孩子醋的人。

但是不论如何疼爱，莓花好像都更喜爱父亲多一点……在孩子心里或许父亲的确是最可靠最崇敬的存在吧。阿散井成为了一个好父亲啊。

京乐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件事的。

当年绯真走得早，在世时身子也很弱，没能给朽木家留下一儿半女，直到露琪亚的孩子出生之前，谁也不知道，那位高贵的六番队队长竟会是个十分喜爱孩子的人。

以前是受了多少苦啊……如果不是莓花的出生，大概谁也看不到吧。这样想着京乐不由自主闭上眼在胸中长吁了一口气。

但是……真央历届的生员大会和毕业典礼上，有同时出现过两位队长吗？还偏偏是两个气质相似话都不多的男人……披着晨衣坐在一番队屋檐下的他，眼皮有一点跳。

真的没问题吗？

 

* *  *  *  *

 

日番谷也很吃惊。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位贵公子是否去过真央。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日番谷队长。”

朽木白哉当然察觉到了。就在昨晚京乐他们离开之后，自己的副官就用同样的眼神不放心地询问过自己呢。如果不是他早上出发得快，说不定这会就被自己的副官逮到要嘱咐许多了。笑话。

“死神的学校我虽然不曾上过，但是也是去过一两次的。”他淡定的说道。

“是吗？什么时候？”日番谷问。

“大概是当年收养露琪亚的时候，去过一次……”

“……我不知道你讲冷笑话这么擅长，朽木，那距离现在也至少百来年了吧……”日番谷微皱着眉头但语调里透露出轻松和调侃。

比起看上去就不近人情疾苦的真贵族少爷，日番谷队长看起来是要有常识和靠谱一些。

这次就全都拜托你了啊日番谷队长……遥远的一番队队舍有人在默默祈祷着。而五番队有个人正喷嚏连连……“抱歉了，严儿……”

真央的全名是真央灵术统学院，是为护廷十三番和隐秘机动培养人才的地方，也是大多数死神成长的摇篮。初代院长是护廷十三队的总队长山本元柳斋，经历过上千年的历史岁月和动荡，上一次的灭却师大战中被损毁了许多建筑，却也成为了当时收留平民的重要避难所。在静灵廷重建之初，就被人特别批示过列在了前几位。现在他们的学院长是在当时大战中失去双腿的五番队退役三席石田严儿担任。

此时的石田看着远方晴朗的天空有些忧心又有些欣喜。忧的是来的没想到会是这两位，喜的也是没想到会是这两位。一大早就接到了通报的消息，说今天来演讲和考核的人不同以往，他看到了事情的缘故，也看到了最下面提到的两位队长的名字，心中纳罕半天。不过平子队长啊……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

十番队队长是从前就与他们家副队长关系很微妙的人，而六番队的朽木队长他就没有打过太多交道了。先前来的人是已经定好了，也有透露给学生们的，今天突然变更来的这两位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骚动呢？他刚刚已经先通知了在办公室的老师们，学生中这会恐怕还没有人知晓……

“许多建筑和以前不一样了啊……好在这条路还是和以前一样。”日番谷自言自语道。

听到这句感叹的白哉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高耸的红墙，突然想起来这位年轻的队长当年也是以天才之名从这里提前毕业的。他的童年没有过这样的地方。从小他接受到的就是朽木家贵族精英式的教育……

“走吧。”

刚说完不久，他就注意到同行的人似乎脚步放慢了一些。这条路朽木并不熟悉，是日番谷带的路。显而易见是一条避开人群的小路，周围灌木丛林密布。顺着日番从停滞的脚步和视线回头，朽木白哉看到了离正门不远，在一些树上拉起的彩色纸带。在来的这一路上时不时会见到这样类似写着欢迎语句的东西，五颜六色的纸被裁成五瓣花形和菱形，还写上了毛笔字。

日番谷只短暂停顿了下就又继续朝前走去，他也没有疑问。直到快拐入正门在最显眼的地方，在两棵并列在道路两旁的树干上贴了个更夸张的长条……

朽木白哉一路走过脚步未停。这一路走来他们看到的大概都是写着“欢迎五番队队长回校”“副队长回校”“迎接新生”“恭喜XX届毕业了”等的字样，只有这一幅例外，用的纸片很小，却被抻起来很长。上面用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如果我成为死神就和我交往吧！雏森学姐！”

日番谷侧仰起头，看着上面粉色飘飘的纸带。朽木在前提醒道：“日番谷队长？”

“没事。”不待他再多说什么日番谷就飞快答道。

直到快没入正门，前面围栏上以一张同样字迹书写的——“等我成为队长时就嫁给我吧！雏森学姐！”戏谑与调侃的语气写满了自大和天真。

这一次朽木白哉在前面不再出言提醒。他眼帘下垂看上去毫不关心，脚步却停了下来意欲等他。

“你先去吧，朽木。我等会就来。”日番谷比他率先说道。

比发育中的少年年长一轮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神中有一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闻言从容地先走一步。

日番谷折返回另一条小路，从一片树林穿越而过……

早就在学院楼下面等待着的学院长和几位老师，一眼就看到了来者是谁。

如果是平常的副队长或队员，他们可能一早就上去勾肩搭背地打起了招呼，但是此刻走来的是一位平常就不苟言笑十分高贵遥远的人……来的是六番队的朽木队长啊！也是那位年轻的朽木家家主。

几个老师没有冲动的率先行动，只有当看到石田严儿迎过去时才也纷纷跟了上去。早在门口迎接的两名老师也跟着走在两旁，一路陪同着进入学院内部，有经常看《静灵廷通讯》的学生已经爆发出惊讶的呼声，也有还不明所以的新生远远的好奇观望。

没过多久日番谷也走了进来，两个人步履沉健，气质非凡，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一个正值青年，气度端庄风华无双；一个则是刚刚长成的少年，面容俊逸，有一双碧绿的眼，连同发色者十分罕见。是六番队和十番队！多数从流魂街出来的孩子们哪见过这等风姿。今天的真央竟来了两位队长级人物！当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的时候，引来了无数女学生们羞涩地张望，与忍不住的惊艳连连。

此刻与学院长打完招呼的两个人心里在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你准备了演讲稿吗？”日番谷用带着一点疑惑的表情问他。

没想到对方也用同样的表情回应了他：“你说什么？”

开始正式进入流程。由于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做动员大会，对于给学生们做简单的致辞还可以，对毕业生们做演讲都没有经验，石田严儿一度想要放弃这个环节……直到日番谷说“我来吧”才化解一场尴尬。总不能来了两位队长，白白让学生们高兴一场什么也没听到。对于队长们的话语，他们还是很受用的，这是很好的激励。

当日番谷站在礼堂中央给学生们念着有人准备好的底稿时，忽然一瞬间想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啊。

他并不准备说太多，一个是个性使然，另一个……如果说这只是一项逃不掉的工作他一定会尽力准备，可是当看到更迭过几代下面坐着的学生时，他们的脸上稚气未脱，写满了憧憬和希冀。稿子刚念了个开头他就停了。几页薄纸轻飘飘的，能承载多少他们的未来？他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曾经的他们……他停了下来，把稿子放在桌上，环视了一圈礼堂内，心里想着虽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好歹也是任务。看着台下一个个青涩的脸庞，忽尔也有一阵似曾相识。

“其实，我也没有太多想说的话……”他碾碎回忆，平心静气地开口，淡淡然的讲述了一段成为死神后要如何注意学习和自我提升的话。正当学生们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时候，有人还想要不要借只笔抄在手心，短短几分钟，一番话就结束了。是的，他讲完了。

坐在下面第一排的学院长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是笑着率先反应过来鼓起了掌。日番谷队长还是像往常一样直白简练啊，讲得全是干巴巴的干货。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的孩子们会认真记得。

“讲完了吗？”

“好像是的……”台下跟着鼓掌的同学也有些一脸懵懂。

原来当老师是这么不同的感觉……教书育人果然他并不适合。

朽木白哉也在另一旁静静听着，这大堂内热闹的景象与现世的人类竟如此相似。完全看不出是一群未来会成为死神和背负起静灵廷生死的人。死神的教条再古老严苛，但灵魂也终究是有心的吧。所谓的规范也不过是被人制定下来的工具。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与这些孩子是完全不同的，他们还未曾经历过，也未曾亲手触摸过……在他的儿时，所受过的教育和考验是比他们更为严苛和残酷的。那条一早就注定的道路，似乎走了很久他才意识到……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不再回想，他向身边的人问道。

也不待日番谷发出同样的疑问，在他们身后跟着的一位戴着圆圆眼镜的女老师就不好意思的开口了，“接下来是准备考核一批六回生的项目了……这群孩子都是在学校成绩非常不错的人。学院长说过，如果有资质不错的，两位队长可以优先挑选。”

“如果只是考试的话，那就再简单不过了……”朽木白哉阖着眼帘一走一过时，日番谷有些担心他说出这句话后的录取率会不会无人通过……

死神的考试主要分为四项，分别为斩（斩击和剑术）、拳（白打）、走（瞬步）、鬼（鬼道的应用），要判断对方是否能得心应手的自由发挥，以及灵力的强弱等。一般来说四等灵力以上便为中等，五等级已经是确认能入队的水平，成为副队长则要达到六级以上的灵力才行。

上午因为时间关系只考了一项，下午连着考了剩下来的三项，一天下来，两个人也有些疲累了。这种疲惫与在战斗时是完全不同的，这是一项十分耗费人精神和耐心的工作。因为不仅要判断考试的人是否达到标准，在一些真人的两两对战中，面对得到分数后那些学生紧张和困惑的脸，他们有时候还要负责归纳他们的问题所在，告诉他们被刷下来的原因，以达到最终让这些学生们有所提升的目的。

朽木那边进行得好像很快，因为被他刷掉的学生很多……而日番谷这边，对于一些自己能解答的问题他都尽量一一给予了认真的回应。但有时候也因为说得太过于干练而被一些学生一脸疑惑的盯着看，直到终于有一个人更进一步提问后他们才明白，原来这位看起来十分特别的队长也并不是像外表一样不通人情，他第二次回答会非常详细。

四个项目分别有对应的考试，其中鬼道是重点，其次便是剑术和白打，而他们负责点评的也主要是鬼道和另外两项。日番谷是剑术高手，对斩击他有着过人的天赋，在这一点上也并不吝啬传授他的经验。但是往往从高手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最朴实的，比如基础的练习和重要，有些人未达到这一步则难以体会。新生们有资质不错的，往往骄傲。日番谷在结合着每个学生的基础和缺点作点评时，也在思考着是否应该整理出一套让他们能更加通透理解的东西。

这一天忙下来，日番谷深有体会，这若是让雏森来必定会把她累个够呛。因为她会比他仔细得多，并且对别人的要求也一定会有求必应……所以进度说不定一天根本做不完。平子的话……那个人实在有些无法看透，搞不好是会有看着顺眼的完全不无视规则就让通过的。先前门外挂着的欢迎仪式只是开头的一点点甜头，哪里是什么好差，分明是给总队长当了一天的苦力。

如果按以前的规则来审批，先前的考核根本用不到队长们，只要学院长和老师们判定就可以了。

最后统计这一批学生们的各项分数时，日番谷翻着花名册看着其中一行……他考核的人中并没有碰到这个人，不过，似乎在朽木那边是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在上午折回的那条小路上，他看到了那个在不远处整理着条幅的轻狂男生。他有着一头黑发，长了对见人就笑的眼。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看到他时有一刹那的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确定了是在问他后，他仰起脸冲他爽朗笑着说：“我叫西川椋。”

优秀的学员里有着最为优秀的十二人。最后问到他们每个人的志愿时，所有人都报上了自己想要去的番队。问到这位的时候，他好像旁若无人的说了句“当然是五番队了。”引得同行的几个学生一阵低声哄笑。

“很好。你被十番队录取了。”被阳光笼罩在一片明亮里的银白色队长好像偏了偏头，在桌子前拿着一份资料对那个黑发的男生镇静地说道。

对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诶？”

“……等通知吧。”

 年轻人有时候会太过于急于求成，但最后的结局往往是欲速则不达。日番谷今天考核的那几个新生里，的确有资质很不错的人。

朽木白哉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太多话，两个人并排着走在真央长长的屋廊下。等到一切任务结束，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