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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梦,夕阳与叶樱
奈纹w 2024-04-14

01 曾经是我的梦想

舞台上,霓虹般的灯光映着一件件乐器,空旷的舞台正等待着乐队为它点亮今晚的火焰。键盘、鼓组、吉他、贝斯,如同星辰环绕明月一般围绕着舞台正中的麦克风。今夜的月光,抵不过溢散的灯光。

樱坐在父亲的肩头,像其他观众一样望向舞台,这是她第一次现场看乐队表演。

同时,也是她的梦开始的地方。

在众人的期待下,五人走上舞台,在各自的乐器前就位。

站在中心的主唱优雅地鞠了个躬。

“久等了,各位。”

借助麦克风的效果,她的声音瞬间布满整个会场,让每一位观众欢呼起来。

待到观众稍稍安静了一些,她一挥手,说道:“接下来,请欣赏‘新月’为大家准备的最新作品——!”

伴着她话音落下,台下观众又是一阵躁动,但这次,他们很快便安静下来。

因为,她已经拿起了麦克风。

随后,是樱终生难忘的一次经历。

台上,键盘,鼓,吉他与贝斯一同奏响,爆发出美妙的和音,那位主唱和着音乐,高声歌唱着。樱早已忘记那首歌是什么,但是那温柔又刚劲的女声,却永远地镌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一刻,她身上好像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让年幼的小樱心跳不止。

“爸爸,我……想学唱歌!”

她伸出小手,指向台上的主唱歌手,说道。

父亲笑着,侧头看了看她天真稚嫩的脸,以及她那好像闪着光的双眼:“好啊,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就学。”

下一刻,父亲的笑脸骤然消失了,舞台上的歌手与乐队也已不见,人群散去,灯光关闭,月光也一样消散,世界浸入漆黑的海洋。

樱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也已成了初中生模样,她四下环顾,触目所及却只有黑暗。

“父亲!”

她大喊着,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哪怕是自己的回音。她迈开脚步奔跑,但无论怎么跑,都好像停在原地始终未动。

隐隐约约中,她似乎看到远处舞台的虚影,站在舞台上的,是依旧带着和蔼笑脸的父亲,以及她所向往的“新月”乐队……

一阵强烈的头痛让樱从睡梦中猛然惊起,她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惊出的冷汗,眼睛直直的,似乎还未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片刻,她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在黑暗的房间里踱步至窗前。

“又是这个梦……为什么……”

樱自言自语着。这几天,她时常梦到这个令她记忆深刻的场景,还有早已离她远去的父亲的笑颜。她把这个重复出现的梦境归咎于她曾为之执着的梦想,还有对亲爱的父亲的怀念。

窗外下着雨,她静心聆听着雨落地的声音,每个雨滴如同一个音符,落在地上时便奏响,众多音符谱成一支伤感的乐章——一年前,也是如同这般的雨夜,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脸,也是她最后一次抱起她的吉他。

想到这里,她坐回床沿,抱起那把一直立在床头却已久违了的吉他。那是父亲送给她的,琴身是樱花般的粉色,面板上刻着她的名字。曾几何时,那是她最爱的东西。

樱的生日在五月,正是樱花凋落的季节。三年前的那个五月,她的生日当天,父亲将这把漂亮的吉他递到她的双手中,当时的小樱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因为感受着手中吉他的重量,她感觉自己又离自己的梦想近了一步。自从当初看了那一场演出之后,她便始终梦想着有一天能抱着吉他站在舞台的麦克风前,带领属于自己的乐队,来一场实实在在的演出。

可惜,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她坐在床头,轻轻拂去吉他表面落上的一层灰尘,回想起曾经的梦想,不禁觉得有几分可笑。

父亲在记忆中的身影定格在一年前,那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性,喜欢穿一身西装,未加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却有种独特的美感。据说,他早年间是个歌唱艺术家,不过后来嗓子出了些问题,也就再没办法上台了,只能当个徒留的爱好平时唱上几句。小樱对此深信不疑,毕竟自己唱歌的那几分功夫都是从他那里传下来的。

雨一直下,樱的思绪仿佛被雨声带回了一年前的那个雷雨夜。

她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蜷缩在那张小床上。这个温暖的小窝能为她遮挡几乎一切风雨雷电,但唯独这次,它没有施展出它的魔力。

房门外传来瓷碗与玻璃杯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耳朵听不见那些令人恐惧的刺耳噪声,但声音从各种可能的缝隙涌进来,灌进她的耳朵里。躲藏在那张小小的被子里,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

满地的玻璃碎片映射着房间的灯光,也映着父亲母亲的脸,隔着门与被子,她听不清他们在争吵什么,也不愿意听清,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打开窗户,从楼上一跃而下,伴着雨滴一同落地,这样,她便能从此远离世间的种种煎熬,与这场雨一同停留在这个夜晚了。

但是,她没有足以结束自己生命的勇气。

樱怕痛,非常怕。

因为怕痛,所以没有勇气伤害自己。

外面的声音渐渐停歇了下来,但是此刻,寂静远比嘈杂更加恐怖。

一道闪电在夜空中划过,短暂地照亮了她的整个房间。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好一阵,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敲门声。

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一颤,慢慢地爬下床,挪步到门边,用颤抖的手转动冰凉的门把,让她的眼睛能在门缝中看到外面的情况。在那一道细细的缝隙中,她瞥见屋外昏暗灯光映照下父亲的脸,但好像缺少了些什么,想必是少了平日的笑容吧。

那天晚上的父亲曾对她说过什么,她已经记不起来了,唯独他远去的背影如梦魇般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盘踞于她的脑海中,折磨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道不清的情感驱动着她的身体,抱起那把吉他,坐在窗口,右手不自觉地抚上琴弦,拨动,歌喉随之打开,如鸟鸣般清澈婉转的歌声跃出,与之不相称的大雨倾盆而下,无情地淋湿她的长发。不时划空而过的惊雷仿佛变成了炸响的鼓点,雨打在不同的材质上发出不同的响声,如同各种乐器和着樱的琴声与歌声。

此刻,天地便成她的广阔舞台,雷和雨是她乐队里的忠实伙伴,陪她一同完成这雨夜中的绝唱。

这场演出,最终没能成功换到父亲的转身。他仅仅是回头,在樱的记忆中烙印下最后一个微笑,随后渐渐远去。

琴声渐渐停息,随着琴音的消散,雨声也变回无序的噪音。

夜的寒冷与雨的潮湿交杂着,侵蚀着樱身与心。

记不清了,那天是如何从房顶上回到房间里,或许是母亲把自己拽回来的,或许是自己无意识地爬回来的,总之,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朝阳照在身上的时候了。一切都像做了一场梦,但吉他上沾的雨滴与四处都找不到的父亲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告诉着她:

一切都是真的。

 

02 依然想要放声歌唱

“樱,周末去演唱会吗?是新月的巡演耶。”

樱挤出笑脸摆了摆手,然后继续把脑袋沉进桌上摊开的作业本里。

要是以前的话,自己一定会欣然答应,然后放下手中的作业,跟面前的同学一起说道说道新月新出的专辑,一起规划起周末的行程来。

挺不错的机会,真是可惜了。

自从父亲走后,她曾经的梦想,便已经连同那把她曾经最喜欢的吉他,一同在房间的角落静静地被流放着,在落灰中等待着那个或许永远也不会来的重新启封的日子。

如今的她,逃避着吉他,逃避着乐器,逃避着音乐,逃避着曾经的一切。

甚至是曾经最亲近的朋友,曾经视为珍宝的乐队,她也开始渐渐疏离。

“樱今天又不来吗?”和成坐在鼓前,无聊地用鼓槌轻轻敲着鼓组的镲,一下两下,像行走的钟表指针,在安静的部室里听得格外清晰。

“嗯,已经连续一周没见她了,”步子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贝斯,像在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她轻轻地拨动着贝斯的弦,低沉的声音却并不引人注意,“她最近来得越来越少了,或许遇到什么事了吧。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我们是不是考虑临时换一个主唱兼吉他手比较好呢?”

一旁的键盘手不满地敲了两下:“你说什么呢,步子?她是这支乐队的队长,你想把她换掉?”

“正是因为她是队长,是她创立了我们这支团队,所以我们才不能在她振作不起来的时候让这支团队衰败下去,”步子则显得无比冷静,一边拨弄着弦,对着键盘手同学说道,“如果没有主唱和吉他手,我们就拿不出节目,校方也不会承认我们这支不完整的乐队。如果是樱的话,她不会希望‘夕阳’就这样永远地落下吧?”

“夕阳”,樱为这支初中生乐队起的名字。一方面,夕阳,或许是一日之中太阳最美的时候。傍晚时,她燃烧着自己最后的光,将天边的云烧得火红,让世界笼罩在金色之中;另一方面,她憧憬着那支名为新月的乐队,夕阳之后,便是夜晚,是新月初升之时。她向往着,自己有一天能够企及新月的高度,让夕阳散发她最大的光彩。

是啊,她一定也不想这轮夕阳沉没在天边。

至少,曾经的她绝对不想。

樱拖着脚步,来到综合楼门前,部室就在一层左手边的第一间。

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其实,也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勇气。

樱明白,自己没有勇气再次拾起她的梦想,没有勇气重新抱起她的吉他,没有勇气再站在麦克风前歌唱……

而那可笑的自尊心,让她告诉别人,自己不想再演奏下去了。

每当看到乐器,听到演奏,自己的脑中总是不由得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暴雨,男人远去的背影便浮现在眼前,弄得她没法正常弹出每一个音,并将它们接连成曲,上台演奏。

这似乎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无时无刻不缠绕着她。

白(しろ)い桜(さくら)の花(はな)の季節(きせつ)は

那雪白樱花的季节

遠(とお)く夢(ゆめ)の中(なか)にだけ

仅存在遥远的梦中

舞(ま)い散(ち)る花(はな)びらの囁(ささや)いた

飞散的花瓣的轻语

忘(わす)れられない言葉(ことば)

无法忘却的话语

随后,这段简单的旋律便在耳边响起。《梦与叶樱》,这是父亲曾经最喜欢的曲子,也是自己学会弹奏的第一首曲子。

强烈的疼痛感在大脑中作祟,她努力地不让自己回想起这首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歌,因为,只要一想起吉他与音乐,一想起父亲与乐队,就会感到无比难受,一开始只是心里上的,但后来渐渐变成身体上的疼痛,她会因此感到头疼,甚至四肢作痛,痛得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部室的三扇窗中,有一扇能看到楼前的石板路。步子偶然地扭头,正好看见了低着头正往回走的樱。

她叹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只是取下挂在身上的贝斯:“今天先到此为止吧。”

夕阳正燃烧着,没有人知道它还能燃烧多久。

“晚上好,小樱。”

樱背对着夕阳,坐在车站的长椅上默默地划着手机屏幕。步子拎着装着书的提袋,一边问着好,一边坐到樱的身边。樱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晚上好,步。”

虽然她熄灭了手机屏幕,回应着她,但她的目光却停留在地上,不曾抬起。

“发生什么了吗,最近状态不太好,”步子也没有将目光投向樱的身上,或许是怕她感受着自己的目光而感到不自在,“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乐队……恐怕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对不起。”

樱深深地低着头,夕阳映着她的另一边侧脸,将阴面留给坐在她身旁的步子。步子侧头看向她的脸,在那片阴影当中,她看不出樱的情绪如何,但她想,大概是……真心觉得抱歉吧。

“不要道歉,如果有难过的事,可以和乐队的大家说的,我们会跟你站在一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樱猛然抬起双手,捂着脸喊道,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随时可能决堤而下,从指缝渗出,滋润那被夕阳烧红的半边脸颊,“对不起!但是……但是我不能……再演奏下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痛苦地重复着那句抱歉的话,她感觉有一块巨石沉重地压迫着她的内心,让她喘不过气来,同时又阻塞着她的喉咙,让她没办法出声歌唱……

夕阳燃烧着。

步子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张开双臂,将正在啜泣的少女拢进怀里。她一手轻抚着樱的头发,另一手搭在樱的肩上,如此,她能够让她倾过身体半躺进自己的怀中。

某种久违的安心感在涌动着,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如果……如果能再多停留一会儿……

哪怕就一小会……

两颗心正慢慢地贴近着。

这一瞬间,樱感觉自己心口的那块巨石被如此的温暖缓缓融化,克制不住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步子的裙子上。被打开的喉咙,最先放出的不是压抑许久的歌喉,而是悲痛的哭声。

哭出来吧,负面的东西释放出来,心里会更舒服些吧。

如果其他的地方不行,那仅仅是在步子怀里的话……

步子的吐息浸染着樱的耳根,她感觉脸上燃着一阵火,不是因为夕阳的照耀,而是某种发自情感的动物本能。

只有在现在,樱能够尽情释放自己心中的痛苦,那在心中留存了很久很久的积压起来的痛苦……乐队,吉他,歌唱,家庭,一切都可以暂时弃之不顾。

抱歉,这种温暖的感觉,请宽许我再自私地享受片刻吧……

 

03 纠缠不清的内心与远望

“果然不行啊……”

樱坐在房间的阳台里,怀中抱着那把樱色的吉他,手中捏着拨片,却僵硬得不堪,琴弦振动产生的完全称不上是音乐。即使张开嘴,也唱不出合于曲调的歌词。她叹了口气,将吉他丢到床上,她就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吉他,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在她眼中代表着许多,她是那么想要再次与它一起登台,但是……

她的眼神中夹杂着说不清的情感,痛恨?悲伤?惋惜?无论哪一个词语似乎都不足以描述那种奇妙的感觉。如今的樱感觉这把琴如此沉重,以至于光是拿起它都要费不少力。

梦想,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的梦想是什么?

父亲追求的又是什么?

自己曾经追求的那些,能够算是梦想吗?

母亲呢……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也变得消沉了许多。相比于追求美好的父亲,母亲是一个务实得令人发指的人,她不喜欢音乐这类在她看来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她倒是能够容忍樱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情,但前提是学习成绩必须……

哈,最近成绩也下降了不少啊,大概免不了受一顿说教吧。

不过,好在她也没说什么,大概她也能理解这背后的原因吧……

樱打开窗户,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只是单纯的阴天。这里的视野不怎么好,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见最近的一条街道,其他地方被相邻的屋子挡了个严严实实,住在这种地方,总觉得有种被封闭着的感觉。

唱不出来,唱不出来啊……

即使能够歌唱,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能够演奏,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就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樱苦笑着摇了摇头,出于自己的内心。这是无奈的妥协,自己既然没办法继续做下去,就必须要有人来接替自己,就像明日始终会在夜晚后到来一样理所当然。“夕阳”因自己而升起,就不能因自己而沉没,就当是为了步子,为了和成,为了曾为乐队贡献过时间与精力的同学朋友们……

这也是,无奈的妥协啊……

没办法再演奏,原谅我吧,步子。

“真冬?你怎么……樱让你过来的吗?她人呢?”

背着吉他的少女站在活动室内本应属于樱的位置。

“是她昨天联系我让我今天过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她联系我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今天也没有看到她人。我还想问她出了什么事……”

步子叹了口气:“樱她就是这样,遇到事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这样……迟早会扛不住的……如果能帮上什么忙的话……”

“她不愿意继续在乐队里演奏了吗?我想……也许是因为最近她家里的一些变故吧,我稍微听说了一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步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思索着如何才能帮得上这个吉他手朋友,“家庭对她而言很重要吧,我以前听她说过她的父亲是个唱歌很厉害的人,大概跟她父亲有关。如此……可能得靠她自己才能走出来了。”

“我能帮上什么吗?”被樱叫过来充当自己角色的真冬问道。

“《梦与叶樱》。”

和成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说道。

“你是说……那首歌。”

“对,樱很喜欢的那首,或许有用吧……”

大家一致点头。

放学后天边的晚霞是最值得驻足的东西,哪怕是平时坐在教室里复习功课的时候,步子也忍不住拿起手机去天台上倚着栏杆小站一会,记录下这绚丽的美景。今日,她却呆呆地坐在空荡荡的操场观众席上,望着足球场上往返奔跑的同学们出神,对近在眼前的夕阳置若未闻。她的思维像球场上那黑白相间的足球似的,在球场的各个角落上飘忽不定,像被种种事情操纵着的提线木偶,不能自主地活动着四肢。

那晚在车站时,樱的哭声,好像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步子虽然话不甚多,却是个同理心很强的人,要是让她看到别人的哭颜,她会和那个人一样难受的,更别说小樱身为步子的好友,看到她感到难受又帮不上什么忙,步子就像心在滴血似的……

太阳渐渐向西边滑落,月亮一点一点显露出她的光辉。

失落的步子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樱?”

步子看了看时间,是平时樱该回家的时间了,在这个时间点在学校里看到她,而且……她带着的……是她的吉他?

暂且跟上去看看……吧。

月光透过活动室的窗,映在那用白色粉笔画着音符的小黑板上。樱坐在部室中心,渗透进来的月光正正好将她笼罩。借着月色,她抚摸着那把心爱的樱色的琴。步子坐在走廊的楼梯上,这座楼梯就在部室旁边,坐在这里,刚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樱仔细地用手帕擦拭了琴身,将背带挂上琴身,背起吉他,站在部室中央。这是一个没有灯光与观众的舞台,月光为她喝彩,群星聆听她的演奏。捏着拨片的手慢慢地贴近琴弦,自上而下划动,琴弦振动着,发出了一个和音。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也按上琴弦。

晚上的活动楼安静得有些恐怖,步子一个人坐在楼梯上,身旁除了月光照射之处皆是一片漆黑,她拿出手机,但屏幕的亮光也只能照亮她的脸而已。她干脆闭上了双眼,轻轻地将头靠在收拢并起来的双腿的膝盖上,等待着属于樱的演唱开始。

但对于樱而言,这是一件不简单的差事……

この川(かわ)の流(なが)れるが如(ごと)く

如这河川流动

穏(おだ)やかに音色(ねいろ)が聞(き)こえる

听闻那恬静的音色

吹(ふ)く風(かぜ)が頬(ほほ)を撫(な)でていく

流过的风拂过面颊

懐(なつ)かしい思(おも)い出(で)が滲(にじ)む

洇出那些眷恋回忆

樱缓缓张开嘴,放开歌喉,和着吉他奏出的一个个和弦……

这是一首缓慢且轻柔的歌,与樱有些甜美的嗓音可谓是天作之合。步子以前曾听樱弹奏着吉他演唱的《梦与叶樱》,随着她歌唱的节奏缓缓摇晃着,脑中总能浮现出美好的事情:久违的家乡,印象中门前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溪与小溪上的小石桥,那怀念的树荫以及家人在树荫下的微笑……

遙(はる)かなる空(そら)は

遥远的天空

胸(むね)を裂(さ)くように

如撕心般

忘(わす)れかけた記憶(きおく)を醒(さ)ます

记起快要遗忘的记忆

溢(あふ)れるは涙(なみだ)

泪水盈眶

然而,还没唱进副歌段,即使隔着一面隔音还算不错的墙,步子也明显听得出樱的各个方面:气息,节奏,音调,包括手上的吉他,都出了不小的差错。其实与其说她的这些方面出了毛病,倒不如说是……

她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

“樱。”

步子推开部室的门,呼唤着樱的名字。她站在月光里,与站在部室中央的樱面面相觑,月光映照着挂在她脸上的泪滴,晶莹如玉。

“别勉强自己了。”

樱依旧伫立在那里,双手像是被禁锢在了吉他上,动弹不得。

“你可能……需要些时间……”

在一瞬间,樱像是全身突然失了力一样瘫坐在地上。她垂下了头,面容隐匿在夜晚的黑暗中,清晰可见的是月光下一颗颗落下的泪滴,如雨滴般,砸在部室的木地板上,在寂静的教学楼里格外引人注意。

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步子缓缓地走向坐在地上的樱,半跪着也坐到地板上。

“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你身边呢,好吗?”

步子的声音好像无论何时都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那温柔的语气,姐姐般关心的温暖,像春风带着细雨拂过干涸的大地一样修弥着受伤破碎的心灵。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久久不曾打开的真心展露出来。

可以放声哭泣的地方,除了空无一人的自己的房间,只有步子的怀中。

如果,如果是她的话,就算把弱点的血肉露出来的话,也只会感觉更舒服吧……!

抑制不住的情感……

“步子!对不起啊……”樱猛然扑进步子的怀中,步子似乎也早已做好了局面发展成这样的准备,顺手抱住了她的上身,让樱的脑袋贴近着自己的胸膛,“如果……如果我能继续演奏的话,就不会让大家替我担心了。但是……我想,我想继续演奏下去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的确是樱此刻的真心话。

“我是个自私的人,是一个只考虑自己而不顾虑他人感受的讨厌家伙,仅仅是因为我的一点小事就让大家担心,但是,但是……”樱的声音不停地颤抖着,从不曾停歇的热泪伴随着一声声哽咽在略显稚嫩的脸上流淌,“我不想就这样止步啊!”

樱半躺在步子的怀中,拉长了的喊声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久久回响。步子不知怎地也默默流起泪来,或许是樱身处困境,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吧。

两人依偎在一起,拥抱的温暖驱散了夜的微凉,也稍稍给樱带来了一丝丝的安心感。

过了许久,部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04 向往着天空的往日

“步子,来组乐队吧?”

当时的我,被那名为“热爱”的情感驱使着,未加太多思索便说出了这样的话。那时候的我,才接触吉他一段时间,但父亲说我很有天赋,进步很大……虽然我不是很懂。我当时知道步子练过贝斯,当我萌生“想组建乐队”这个想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作为朋友的她。

我还记得,当时她先是有些诧异,随后是略露喜色。我明白的,步子是那种不善于言表,但是内心丰富的人。她和我一样热爱着音乐,也有着演奏的梦想……

然后,我们在同年级的其他班里找到了其他几名乐队的成员,再之后是第一场演出……

那次是我们真正的开始,那首《梦与叶樱》是一切美好的起点。大家在课后一起背着乐器来到部室,一起一直练习到月亮升起,一起面对挑战,一起迎接属于我们的成功,一起欢笑……

在第一次登台成功之后,大家一起在学校的天台上,喝着凉凉的甜甜的饮料,迎着火红的落日,一同向着天空呐喊。也是那个时候,这支乐队的名字:“夕阳”,诞生了。

而现在,我再一次站在这熟悉的天台上,看到的依然是熟悉的风景,被烧红的云海之间,夕阳散发着的余晖透过其间,映在自己眼里,倚在这里,能看得到学校的主路,三三两两的同学背着书包,提着提袋,边聊着天边向校门口走去。

“樱,今天感觉怎么样?”

步子拎着提包走到樱身边,从包里拿了杯加了冰的饮料递给樱。食堂卖的苹果汁,虽然味道不如外面的饮品店,但价钱绝对公道,安全性自然也不必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有……来找我做什么?”甜甜的苹果汁顺着吸管滑进樱的口中,一股带着苹果香气的甜甜的酸酸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开来。樱喜欢喝苹果汁,这股甜甜的味道总是陪伴着她度过种种难以熬过的难关,不管有多累,只要能喝到的话……

心情也会舒畅开来。

“这么大个人站在天台上,任谁都看得到的吧,”步子苦笑了声说道,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用手指夹着,递到樱的眼前,“刚刚老师拿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信……?”

是寄给樱的,信封上没有标明寄信人,但……什么人会给自己来信,又寄到学校而不是家里呢……?

在一瞬间,樱的脑中闪过很多可能性:以前的朋友、远隔大洋的外公外婆、儿时认识的关系亲近的大人……但唯独少了一个人。

 

樱,亲爱的女儿:

请原谅我的贸然来信,以及此前的不告而别。近来如何?希望我的离去没有对你和你母亲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我知道我并非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是一个自私的,总以自我为中心,优先考虑自己而忽略他人感受的人。对于一个以音乐为专业的人而言,生活与梦想,大概难以兼顾,在此二者之间,我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一生当中不曾做过什么错事,最大的遗憾与愧疚便是辜负了你们母女,而我无以弥补。

我最后决定继续做回音乐事业,即使没办法重回顶峰,也要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从一个乐手的角度而言,你的天赋无疑非常可贵,无论是作为音乐人还是作为一个父亲,我都希望你能够继续演奏,继续歌唱,即使不能成为顶尖的乐队歌手,也能在这领域有所作为。

从各种偶然的渠道,我听说你和几个同学一起玩起了乐队。我当然支持你的梦想,但我希望你不止是玩玩,而是勤于练习,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离开一直以来依赖的大地,张开双手触摸天空。我不会强迫你弥补我人生中失败之处,但以上种种,皆发自真心。

顾虑到你妈妈的想法,这封信会寄到你的学校,由你的老师代为转交,而不会寄去家里,如果妈妈她心情还不错的话,就择机告诉她这封信的事吧……或者,就让这件事成为一件秘密,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了。

                                           来自你不称职的父亲

 

樱靠在栏杆上,手颤抖着,捏着信纸,手掌中浸出的汗水打湿了信纸的边角。她用被泪水模糊的双眸勉强读完了信的最后几行。

“怎么,信上说了什么……诶?”

步子话音还未落,樱右手拎着那张信纸,用有些不听使唤的左手也捏住信纸的那条边。

晚霞将信纸上一个个清晰秀丽的字映过纸背,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樱背对着夕阳,阖上双眼,深吸了口气。

嘶拉。

那张信纸在樱的手中被撕成两半。

然后,四片,八片,十六……几秒前还好好的一张信纸变成了一堆纸屑。

“你哪有资格对我的梦想指手画脚……”

樱自顾自地说道,声音小到还未传进步子耳中便已随风飘散。

傍晚的清风轻轻地撩动樱的短发,冲淡她脸上的泪水。

难道……为了追寻那个虚无缥缈的所谓梦想,就可以抛妻女不顾,就可以随意地耍自己的性子?

“樱……你没事……”

所谓的梦想,真的不能与生活兼顾?

不可能!

步子本在试探着溜到樱的身前,却被樱猛地抓住肩膀,反被吓了一跳。

“步子,乐队……”

“嗯……”步子仍有些惊魂未定,她与樱仍然湿润的双眼对视着,从还没反应过来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符。

“必须……继续下去!”

“真的吗……?”

步子也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担忧,因为……如果是因为那封信的刺激的话,如果她因此而忘记了做音乐的初衷,只是为了成就与名誉而继续下去的话……

她只能祈祷自己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05 于夜空下奔跑的青春

樱提出了一个目标:

在进入升学准备阶段之前在区赛拿下奖项。

这么一个听起来不是很远大的目标,要实现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且不说那些个专业音乐学院的学生组建起来的乐队有多厉害,就算是普通学校,也有一些水平很不错的人存在,而她们几个,只不过是几个兴趣使然的朋友在一起凑出来的小团体罢了,与那些专业乐队完全……比不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被樱撕掉的信纸上到底写了什么,那些文字或许已经连同那一堆纸屑在傍晚的天空中如雪花般飘散,又或许像蒲公英一样在她心中埋下了种子……没有人知道。

樱像以前一样演奏着她的吉他,唱着她的歌曲,看上去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如果细细感觉的话,总能在某些细节察觉出她的变化。比如……她的话比以前少了,对陌生人和没那么交好的朋友的态度变得生硬了……

这是否是另一个不太好的兆头呢?

然后,键盘手选择退出了乐队,原因是家长的要求。

他的成绩不是那么好,临近升入毕业年级的时候,如果是那种看重成绩的父母的话,要求孩子放弃课余活动去追求更高的分数,考进更好的高中,也无可厚非吧。

不过,樱的母亲现在不会管那些就是了。

但缺少键盘手的乐队,总不能称为完整的乐队。

听步子说,她托一个校外的朋友找了另一个键盘手来作接替。这个周末约了见面,就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

樱轻轻地推开玻璃门,合页大概是缺少润滑,转动的声音有些刺耳。周末的清晨,咖啡厅的人不是那么多,樱一眼便注意到了窗边那桌旁站起来的那个女生——穿着校服,是附近另一所初中的,不过,樱在那所学校里没有认识的人。

步子朝那个女生摆了摆手,随后带乐队的大家坐到那一桌去。由于人数太多,只有步子和樱坐在了那个女生和旁边沉默的男生对面,和成与真冬坐到了邻桌。

那个女生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问过之后,又帮步子要了杯热牛奶,樱则没有边喝东西边谈事情的习惯。

“初次见面,我是千子文绘,是和你们大家同级的学生。听步子说你们需要一个负责接替工作的键盘手,这位是望月胜同学,是个弹琴很厉害的人呢。”说着,她伸出手,摆出介绍的手势说道。

听这位文绘同学说话的腔调,想必她是个很会处事的人,在学校里大概也是个什么部门的负责人吧。

“初次见面,望月同学。我是这支乐队的负责人,连城樱。直接用名字称呼我就好。”

“嗯,叫我胜就行。”

胜将樱打量了一番,樱面对这个陌生男生的目光稍微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大概不太认可这支乐队的专业性吧……毕竟,这是一个每次音乐大赛都能在钢琴组斩获前几名的恐怖家伙啊……

说实话,让这样的人去加入樱这支小乐队,文绘也不好说他会不会同意,但既然他同意出来与他们见面,那就说明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大概……

“两个吉他手,其中一个担任主唱,然后……鼓手,贝斯,配置倒是挺齐全的,”胜瞥了一眼坐在邻桌的两人,说道,“你们之前有过出演的经验吗?”

“出演的经验……校内的活动算吗?”

“校内的活动,吗……”胜抿了抿嘴,看了身边的文绘一眼,“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比赛经历或者大型活动的出演经历?”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步子放下冒着热气的瓷杯,杯底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是,樱的目前主要目标是在区赛上获奖。”

“区赛?”

胜的胳膊架在桌上,双手在眼前交叉,侧头又看向文绘。文绘也瞥了一眼胜:“我不太懂这个,是很远的目标吗?还是……”

胜摇了摇头:“以你们毫无经验的演奏,要想在区赛上获奖……你们考虑过难度吗?”

“我知道。”

樱抢先说道。

“但是我有我的理由。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

“即使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

“即使如此。”

清晨的阳光透过清澈的咖啡厅玻璃洒在几人的身上,带来微寒的早晨中的一丝温暖。

“精神可嘉。”

胜笑了笑,说道。

“你决定加入?”文绘侧头问道。

胜点了点头:“我喜欢挑战,就像……有个人一直占领着钢琴组第一的位置,我每次参赛都是为了挑战她。”

“欢迎加入‘夕阳’,胜同学。”樱站起来,伸出右手,看着对面动也不动一下的望月胜。

“不过,我有个条件。”

樱的右手悬在桌面上空,略有些尴尬,不过她仍然挂着浅浅的微笑,问道:“什么条件?”

“在我真正认可你们的努力之前,我随时有资格退出,虽然我名义上加入这支乐队,但不受你的约束。”

“可以。”

步子本来觉得樱应该会拒绝,至少应该稍微迟疑一下,毕竟,这种要求一说出口,无疑就是在挑战樱作为乐队领导者的地位。要是一直放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眼前这个尚且陌生的男生要取代樱做队长的话……要是真的发展到那一天,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吧。

但是她竟然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等等,樱……”

“已经没别的办法了,步子。”

樱给步子递了个眼神,压得本要着急得站起来的步子感觉像是被粘在椅子上一般,只能无力地看着她坚定的目光。

“合作愉快,樱同学,”胜站起身,握住久久悬在桌子上空的樱的手,“作为一个跨校组成的联合乐队,学校的活动室大概用不了了吧?去LiveHouse吧,费用问题我来解决。”

“费用应该平摊……”

“就听我的吧,”胜打断道,“那家LiveHouse是熟人开的,是我的话,能打个不错的折扣。至于你们,好好练习冲击区赛大奖才是。”

“……也好,那,多谢了,胜同学。”

步子跟坐在对侧的文绘互相看了一眼,给彼此留了个微笑。这次会谈进行得要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于是,夕阳再度洒下光辉。

这家LiveHouse平时来的人不多,也有其他几支业余乐队时不时来借房间排练,隔着房间的门,能勉强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乐声。要比起来的话,这里房间的隔音效果比学校的音乐室还好上不少,设备的配置上也要更专业些。

“我已经和老板说好了,这间练习室由我们长期借用,只要不是其他房间全部爆满的情况下,只要到这里来就可以来这间练习室排练,”胜一边为键盘接上电源与音响,一边说道,“你们说要拿下区赛奖,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真实的努力,让我知道你们不只是嘴上说说。”

“怎么感觉他才是队长一样。”和成对着真冬小声抱怨了一句。

樱四下打量着这间不大的练习室,虽然不比学校的部室大,但基本上所有设备都排列得和舞台一样。房间修在地下,但高度修得并不像普通地下室那样让人觉得压抑,光线也丝毫没有因为阳光照不进来而显得阴暗。她背起吉他,接上音响,站到所有乐器的正中间——那是主唱该站的位置。

“各位,这里就是‘夕阳’新的起点了,成员重新编排之后,希望大家能尽快适应彼此,建立默契,向山峦的最高峰前进。”

她站在立麦前,如同出征前在众军士面前讲演的将军一般。

胜笑了笑:“默契是要在大量的共同练习中逐渐获得的,而不是只靠说说就能建立起来。”

“我明白,”樱并未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在麦克风前说道,“我们开始吧。”

 

06 雨天的吉他手

一直以来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能够打进区级赛场,就算拿到了全国赛的资格,又能如何呢?

是为了证明给他看吗?还是不让他失望呢?

头痛欲裂。

樱靠在床头,手里端着一杯冒着阵阵烟雾的热水,热气打在她的脸上,温暖的感觉,很舒服,但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尽管克服了无力再度拿起吉他的恐惧,种种往事却仍如夜魇一样缠绕着她,将她拖向深渊,将自己埋葬。

窗外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大概是昨晚练习结束后回家时淋了雨的缘故,今早一起来就感觉全身不舒服,特别是脑袋有种说不清楚的痛感,感觉并不全是因为发烧,或许是因为最近经历的起起伏伏太多了吧……樱这样想着,又打了个喷嚏,她不得不暂时把水杯放在一边,然后把被子再往身上拉一拉。

房间的灯没有开,外面也因为下雨的原因看不见太阳的阳光,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格外显眼。

“樱,生病了吗?现在感觉如何?”

是步子发来的。

“嗯,只是有些发烧。现在已经下课了吗?”

“已经下课了。下午的课不是很重要,要我过去陪你一下吗?”

“还是不用了……”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有个人陪一下的话……也挺好的吧。抱歉,原谅我偶尔的任性吧。

樱删掉了已经打上去的半句话,又写道:

“好,那我在家里等你。我家住在……”

不知为何,这条信息发出去后,樱突然感觉有些轻松,在那个瞬间,好像一切其他的杂响都从大脑里被驱逐出去,留下的只有步子一人的身影以及带着微笑的面庞,在未告别的夕阳下缓缓向她走来,送上朋友间的拥抱……

奇怪,只要一想到她的话,好像就能被治愈一样……

不过,那种迷茫感依然存在在内心,像祓除不去的阴影一样残留在心灵深处,时不时便会发作。

但是,又有谁不一样呢?

每个人都是一匹猛兽,在种种逆境的折磨中露出尖牙与利爪,撕咬着,拼杀着,为争取自己的生存而努力着。有些群居性的猛兽彼此贴近着,将后背交给彼此,像家人一样对待彼此,而有些独狼则向其他野兽同样亮出牙爪,无时无刻不处于戒备的状态,只有身边没有任何动静时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耳边不断响彻的雨滴声让人心里有些烦躁,樱从枕头底下摸出耳机,接上手机上的插口,打开常用的音乐软件,然而本应熟悉的音乐列表此刻却感觉无比陌生,好像她打开了别的什么人的手机,正无所顾虑地窥视着人家的隐私……

“随便来一个吧……”

また緩い風

微风再度吹拂

ただ一瞬の

与等待着雨晴的你

霽れを待つ君

在指尖相离的

指先離れ合う度

那一瞬

見つけた自分は弱いのに

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脆弱

“《等待雨晴》啊……还挺应景的。”

樱闭上眼睛,轻轻地将脑袋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调大了两格声音,让音乐声能完全盖过恼人的雨声,然后枕着节奏的律动慢慢入睡……

在睡梦里,她抱着吉他走上舞台,步子,真冬,和成,胜和她一起,台下的评委席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再次慢慢睁开双眼。

现在

この世の行方を

我要在这个充满困顿阻碍的

遮る迷路に

前行迷途中

線を引こうぜ

引出一条线

その線がさ

那条线会

重なる地図

重重交织成指引

君を照らすために咲く花さ

化作一朵照亮你的盛放之花

 

“《绽放泥中》……”

有段时间没听过这些歌了,不过,如今再次听起来时,仍然能叫出每一首歌的名字,唱出每一首歌的歌词,想起收藏那首歌时的经历与当时的心境……

居然睡着了……

她敲亮手机屏幕,按下暂停键,摘下耳机,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脱离了那个梦幻般的充满了音符与谱线的虚拟世界,耳朵再度被恼人的雨声与楼下汽车驶过的噪音充盈起来。她揉了揉耳朵,不知道是因为回归真实的聒噪的不适应,还是因为戴耳机戴得太久感觉不舒服。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重要,对樱而言,现在的时间没什么意义。身体已经感觉好多了,家里没有其他人,这正是难得的独处时间。

在床上躺得也厌烦了,樱掀开被子,找了件外套披上,决定去门口坐一会儿,就在那个不称职的父亲的背影离去的地方。

雨势比之前小了一些,却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打在屋顶,顺着屋顶的斜面流下来,从屋檐上,一滴一滴滑落。不知道是谁惹得天空伤心,让她用密布的阴云遮起了明媚的太阳,又如此流泪不止,滴答滴答,击打着樱的心弦。

坐在房檐底下,不时有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滴借着风势,拐向里面,砸在樱的头上,肩膀上,或是腿上。细雨中混着的微风阵阵吹过,即使披上了外套也不难感觉到丝丝凉意。照道理说,樱这样生病的人不该如此坐在这种地方,但她心里的某种力量驱使着她,让她走出房门,坐在檐下,看着丝线般的绵绵雨滴在眼前闪过,落在地上,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初春的雨,就该如此。

雨顺着略带倾斜的石板路向两边流去,渗入院子里的泥土里。掺了水的泥土看起来黏黏的,若是不小心踩到上面,恐怕会陷进去吧……就像这毫无确定性的人生一样,稍有不慎就会陷进路上的泥潭里面……

不,我并没有陷于泥土啊……

耳边传来雨滴打在撑开的雨伞上的声音,跟打在顶棚上的清脆声不同,那声音更沉闷些,因为雨伞的伞面没有那么硬,雨滴打上去不会马上弹起来,而是压着伞面下坠,然后再反弹……

樱抬头看了看,一柄天蓝色的伞遮在了自己头上。那把伞,像是天空的颜色,在樱的世界里撕开了层层密布的阴云,露出了一隅纯净的蔚蓝天空。

撑伞的人,是步子。

“坐在这儿感冒会加重的吧,樱。”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其实自己并没做什么对不起的事,即使病加重了也和步子没什么关系……

不,不是这样,不能让她担心,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行……

只要在她面前,心跳就会难以控制地加快,为什么……

手在抖啊,是因为……一定是因为天气冷吧。

“先进去吧,手冰冰凉凉的呢。”步子拉着樱的手,把她从她坐的楼梯上拉起来,说道。

“好,好的……”

喉咙里挤不出其他话语,只能任由步子拉着自己走进屋里。不过,屋里也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没有开电暖气,也没打开空调,无非是没有风,不下雨罢了。

“你老实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烧点水。”

“步……”樱拽住了步子被雨水打湿的裙角,小声念叨着她的名字,“水……应该还有,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

“好好,那我把空调打开,就算没人在家你也得注意照顾自己啊……”说着,她拿起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按下了电源键,挂在墙上的空调响了滴的一声,片刻后便开始吹起舒服的热风。

随后,步子坐到了樱身边,肩膀与她相靠。她伸手摸了摸樱的额头,轻轻舒了口气:“还好,摸起来没那么烫。”

“喂,步……”

“怎么?”

“我们几个,真的能达到获奖的水平吗?”

“如果是以前的你,会问出这样的话吗?”

没有回答樱的问题,反而提出了另一个反问的步子显得异常狡猾,因为她反抛出的这个问题确确实实能镇得住今天的樱。

“什么意思……”

“你还要装作不懂的样子多久啊,樱?”

樱扭过脸,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不过事实却要比那种情况严重得多。

“虽然你重新接受了音乐,但是你仍然在逃避,你自己也明白的吧?”

“逃避……”

“除了在逃避那件你再也不想提起的事情之外,你也在逃避着自己,逃避着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逃避着过去的不成熟的你……但其实呢?”

樱沉下头,眼睛盯着木地板,两腿收拢在一起,鞋尖相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也……只是个初中生而已吗?”

这一句话,像一支飞来的利箭一样,击穿了樱本就不那么坚强的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想变得成熟,想变得有能力,想演奏得更好,想变得更强……樱的脑海里总是充斥着这些想法,也正是这些想法,驱使着她不断地向前奔跑,向着夕阳,向着新月,在阳光中,在星空下,为了梦想,为了梦想……

梦想?

梦想是什么?

仅仅是获奖吗?

“我该怎么做?”

她问道。

“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樱,”步子回答道。她拍了拍樱的腿,像是这样做就会把精神传递给她,让她振作起来似的,“还记得以前吗?那个时候的你会为了什么人而演奏吗?只要当回那个时候的你就好。”

当读那封信的时候,樱的心里不知从何而来一股火气,那阵火炙烤着她的心,驱动着她的手,让她把那封信撕成碎片,化作漫天飞雪,促使着她重新抱起吉他,但那之后呢?

抱起吉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成为顶尖的乐手,站在最大的舞台上,然后呢?只是为了证明给那个人看吗?

不!

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珍贵的,为什么以前自己就不明白这一点呢?

步子,自始至终,无论如何都相伴在自己身旁,即使自己深陷至暗的深渊,她也会伸出手,奋力将自己拉回光明的大地。

和成,虽然话不多,但总是默默地在乐队中等待着,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听见他那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鼓点。

真冬,以前的朋友,当自己绝望的时候,向她寻求了帮助,她马上便背着自己的琴来到部室,不加任何条件。

胜,尽管有些难以近人的样子,但他也一样为了整支队伍的攀升而不断努力着。

无论是谁,都在努力着,都在前行着,都在为了自己而坚持着。

正是因为有他们在,自己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在雨中前行,是他们为她撑起了遮雨的伞,扫除了前路的积水,擦干了淋湿的头发……

“对不起,步子……”

“你不需要道歉,也没有任何人需要你的道歉,”步子抚摸着樱的头发,说道,“只要你能真正明白的话,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谢谢……谢谢你!步子!”

“明天,可以来练习吗?”

“一定准时到!”

“说好了哦。”

“嗯……步……”

樱将脸贴向步子的脸,直到互相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07 为了梦想而前行不止

后来,听说胜向文绘表白了。

但是,她没有接受,理由好像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种听起来像是骗人的话。

不过好在,胜没有因此就跟文绘走上陌路,也没有影响到乐队的活动。

四月,是樱花的盛放期。

也是大赛前的最后准备时间。

LiveHouse门口有一棵樱花树,每次从那里走过的时候,都能看到满树绽开的淡粉色的樱花,跟LiveHouse颜色平淡的外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样的搭配看起来意外的不错。

最后,演出曲目确定为《等待雨晴》,是樱的选择,大家一致同意。

樱花,乐队,梦想,这三个词代表了几人这些日子的生活。

最后的最后,他们,站到了比赛会场的候场室。

樱曾无数次设想过站到这里的那一天,每次想象时,心中总是难以维持平静,而等到真的来到这里时,心里反而没那么激动了。

“准备上场了‘夕阳’,”樱站到大家面前,说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与努力,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不会后悔曾经做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步都有其自己的意义。这次比赛之后,我们会暂停活动,准备升学考试,就把今天的演奏,当成最后的告别谢幕吧。”

“怎么说得像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似的啊?又不是解散演出,”胜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在乐队里的生活,也让他对大家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如果我们能考进同一所高中的话,‘夕阳’还会……不,就算不能的话,我们也一直是一个团队啊。”

真冬点了点头:“是啊,樱,我加入可不是为了听你的丧气话啊。”

樱释然地笑了笑:“也对,那,先不聊了,马上要上场了。大家加油。”

“加油。”

所有人一起压低声音,齐声说道。

灯光,打开。

音响,连接。

众成员就位。

聚光灯打向场上的五位乐手,虽然是比赛,但看起来像现场live一样。一众音乐界的杰出人物坐在台下的第一排,那些想必就是担任比赛评委的一众人吧……樱的视线从左向右扫过,最终,在边缘第二个座位看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脸。

台下没有灯光,他的脸大部分隐藏在黑暗当中,但凭着印象和台上漫过去的微弱灯光,樱依然能够一眼就辨认出来。

然后,她将视线归正,作为乐队的队长,向台下评委与观众行礼。

和成,鼓手敲起节奏。

樱,真冬,两位吉他手拨起琴弦。

胜,键盘手弹奏琴键。

步子,贝斯手支撑着整个乐队。

また緩い風

微风再度吹拂

ただ一瞬の

与等待着雨晴的你

霽れを待つ君

在指尖相离的

指先離れ合う度

那一瞬

見つけた自分は弱いのに

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脆弱

飽きもせず

我们曾不厌其烦地

期待した明日の

期待着的明天

それは幽かに

却仍然遥不可及

心悲しそうに笑ったり

我却只能苦苦笑着

忘れてしまえと願ったり

祈愿能够忘却

……

阴云过后会迎来晴空是理所当然,樱此刻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

眠れない魔法

失眠的魔法

辛い過去

不堪回首的过去

キリはないから

数不胜数

朝焼け歌を歌ったり

正因此我才歌颂着朝霞

忘れてしまえば終わるのに

尽使若是忘却 一切便将结束

譲れないものただ一つ

无法退让的仅此一事

理由は知らぬまま

那就是毫无缘由地

生きて行く今も

活下去 如今也是

……

当然,与你一起等待天晴的那些人,通常要比晴空更加重要。

……

守りたい夢もないから

连想要守护的梦想也不曾得知

答えのない日々 でもそれは

日复一日 不得其解 但是这样

優しさではないんだろう? なぁ

可算不上温柔 不是吗?啊

何も痛くなんてないから

无论什么都不过小事一桩

大丈夫だよ まだ っていつか

所以没事的 至少现在 你如是说道

君がいなくなったら あぁ

可若有朝一日你离我而去 啊

私だけ生きて行くの?

会留我只身一人活下去吗?

……

那些人愿意为你撑起雨伞,和你一起在雨中等待,也并非因为期待着雨后的远空与彩虹,对于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是你不会在雨中迷失方向,不会在明日到来之前永远地停留在今天的雨夜之中。

一曲结束,乐队成员一同行礼致意,唯独樱直直地站在台上。

但,她是队长。

她既然还在那里,那么,演出就还没有结束。

其他成员也不能退场。

樱瞥了一眼坐在边缘位置的父亲,然后,再次走到麦克风前。

この川(かわ)の流(なが)れるが如(ごと)く

如这河川流动

穏(おだ)やかに音色(ねいろ)が聞(き)こえる

听闻那恬静的音色

吹(ふ)く風(かぜ)が頬(ほほ)を撫(な)でていく

流过的风拂过面颊

懐(なつ)かしい思(おも)い出(で)が滲(にじ)む

洇出那些眷恋回忆

……

她清唱着。

按理说,一支乐队应当只有一首歌的表演机会,继续演奏是违规行为,这样做的话,可能会面临成绩取消的问题。

不过,大概这样的问题平时也不会出现,一时间,评委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几位乐队成员也互相看了看,然后,他们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胜虽然一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只好回到键盘前面,双手重新回到键盘上。

这首《梦与叶樱》,最近没有练习,但胜刚好听过。他跟着记忆中的旋律,演奏出歌曲的旋律……

遙(はる)かなる空(そら)は

遥远的天空

胸(むね)を裂(さ)くように

如撕心般

忘(わす)れかけた記憶(きおく)を醒(さ)ます

记起快要遗忘的记忆

溢(あふ)れるは涙(なみだ)

泪水盈眶

……

坐在边上的那位评委站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被樱的父亲拉着,坐回座位上。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不要去管,让她们继续演奏下去。

白(しろ)い桜(さくら)の花(はな)の季節(きせつ)は

那雪白樱花的季节

遠(とお)く夢(ゆめ)の中(なか)にだけ

仅存在遥远的梦中

舞(ま)い散(ち)る花(はな)びらの囁(ささや)いた

飞散的花瓣的轻语

忘(わす)れられない言葉(ことば)

无法忘却的话语

……

这首歌的节奏轻缓,静心去听,总会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有种古典气息的旋律,慢慢摇着,伴着樱纯净清澈的嗓音,让人仿佛置身于樱花林中,朵朵花瓣顺风而下,轻轻地落在自己的掌心中。柔和的日光投下,在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不一会儿太阳落山,一轮明月顺势爬上,林中点起微弱的夜灯,点点灯光与夜空的漫天星光遥相呼应,构成一片灯光与星光的海洋,粉色的樱花瓣像夜航的小船,漂浮在星与灯光的海洋中……

乐声渐息。

台下一片寂静,如同无声的夜,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广袤的大地上。

樱的父亲拍响了第一声掌声。

随后,两个。

三个。

四个……

全场。

樱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鞠躬行礼,又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随后便转头,走下舞台,不曾再回头看过一眼。

“樱,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多演奏了一首?”

几人回到休息室,胜问道。

他知道樱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毕竟……她为了这场比赛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绝对不会犯那种傻傻的错误,害得自己的成绩被取消掉。

“因为……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成绩,即使拿到第一又如何?更重要的东西……我们五人在一起,才更重要。”

“为什么?明明你努力了那么久!?”

“樱!有你的东西!”真冬拿着一张什么东西,小跑着过来。

走近了看,那是另一个信封。

“刚刚有一个评委叫住我,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你们认识吗?”

“嗯,认识……的确认识。”说着,樱接过那封信,看也没看,便收了起来。

步子见状,示意胜跟她出去,她会解释情况。

“不用打开看吗?”真冬问道。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他写了些什么,”樱笑了笑,回答道,“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

 

08 向着夕阳,再一次

樱,亲爱的女儿:

很高兴你能最终走上这个舞台,既然你能和朋友们站到这里,就说明你还是没有放弃最初的梦想,祝贺你,也为你高兴。

你们的演奏非常不错,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仅限一首的规则,你们的实力绝对有机会冲击金奖。但我知道,第二首歌,是你唱给我听的。这是我教你的第一首歌,你从这首歌开始,也应当以这首歌画上句号。我无权干涉你接下来的选择,就此告别音乐,还是继续走下去,毕竟……算了,有些话,我即使不写出来,你应当也能明白。

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你的名字取自樱花,如果有时间的话,在练习之余,去看看山脚的樱花林吧。

在以后的你的生活里,我大概不会再有哪怕一次出场机会了。在临别时,我希望你能真正与过去的悲伤往事告别,开启一段新的生活,去追逐属于你的梦想与明天。

时间有限,暂时只能写这么多了。

祝你一生平安。

 

那封信,被安安稳稳地放在樱房间的抽屉里。

比赛之后,“夕阳”暂停了练习活动,专心准备到高中的升学考试。

五月,樱花凋落的季节,樱与步子站在落英满地的林中,度过樱的第十五个生日。

那一天,樱在步子的脸颊上刻下一个深刻的吻痕。

不那么幸运的是,真冬临时改变了升学计划,因为她的父母决定带她去国外读高中和大学。如此一来,乐队的构成又变回了四个人。

不过,其他四人都幸运地考入了同一所重点高中,他们约定,在高中继续组成乐队。不过,名字或许不再叫作“夕阳”了。

所谓夕阳,代表着对将逝去的昨日的怀念与惋惜,樱作为队长,更应当远眺明日,放眼未来。

不过,起名字这种事听起来挺麻烦的,不然就当一支无名乐队算了。

谁也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就永远会等来那个理所当然的雨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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