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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bena
001.
在那个夕阳刚刚西沉的夜晚，站在高高的塔顶，花京院典明突然回想起了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
那时的他和波鲁那雷夫一同战胜了倒吊人，返回了小镇，独自一人四处闲逛。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下过雨后留下了浅浅的水坑。水面上映射着天和云，斜阳温柔地倾洒下来，天空的倒影泛着浅金色的光芒。
花京院典明看着这样的水面，觉得有些炫目。就在不久之前，也有人带着这样颜色的巨大耳饰，穿着红色的衣服，和他并肩战斗过。
然而现在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花京院典明并非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只不过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突然死去，实在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于是他像是躲避这滩水面一样转过脸，目光顺势投向对面小巷子的深处。
参差不齐的砖瓦之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盘膝坐在阴影里，和他对上了眼神。
莫非是新的敌人？对方会使用什么替身？会怎样攻击过来？
花京院典明眼神暗了暗，慢慢走到了巷子的入口，法皇之绿显形延展，很快便形成了网一样的结界。
“啊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是来旅行的游客吗？”老人见花京院典明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着。
花京院典明没有答话，也没有摇头或点头。法皇之绿伸到了老人的面前，向下一转指在咽喉的位置。
——敢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绿宝石水花就会穿透你的脖子吧……
“啊，看您一脸戒备的样子，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啊，只是一个普通的占卜师而已……”
大概是花京院典明的表情实在是过于严肃冷峻，老人连连摇头。
占卜师？花京院典明的脸色更加沉重了。
说起来，认识那个人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问他为自己占卜过一次。
理由很简单，花京院典明可能相信很多东西，但是唯独不相信命运。但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刚刚失去友人的悲痛，花京院典明改变了想法。
002.
“客人您听说过‘纳迪叶解读术’吗？ 这是印度独有的占卜方式，”老人将几枚脏兮兮的，像是树叶一样的东西摊在面前那块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毯子上：“现在请您伸出左手，让我看看您的掌纹——”
花京院典明平静地伸出左手，任由老人触碰翻动。法皇之绿依旧警觉着四周的变化，虽然看老人方才的样子并不像是替身使者，然而凡事警觉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接下来我要从这些叶片中找到脉络和您的掌纹一样的那片……啊找到了！”老人翻出了一片叶子：“哎呀您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这片叶子告诉我，您以后将会大富大贵，娶到美丽的妻子，事业上也将会有所大成，未来会很长寿的……客人请付占卜费，要是没有卢比的话，英镑也是可以的，一镑就好……”
花京院典明牵动嘴角机械地笑了一下。他抽出左手，反手握住了老人的手腕。
“诶呀客人……这确实是叶片占卜的结果，并不是我在胡言乱语……”
所以我才不相信占卜啊……大抵上这种街头占卜分为两种，一种是说些好听的吉利话，客人高兴就会付钱；另一种是说些可怕的预测，客人不得不花钱请占卜师为自己消除灾难。
无论哪种都只是骗钱的小把戏而已。如果是往常的话，花京院典明大概会一走了之，但是这次他没有。
在最开始的对视中，他从那个老人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恐惧？震惊？花京院典明无法形容那种情绪，他原本以为老人是个潜伏在暗处的替身使者，只不过大概这个预判是错的。
没有哪个替身使者能眼睁睁看着法皇之绿在自己的要害晃动，却如此泰然自若的吧……那么也就是说，这个老人确实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花京院典明想知道，所以他面无表情地加大了手下的力度。
“啊啊啊啊啊疼，好了好了客人……松手……我知道了。”老人慌乱地大喊着：“请让我再试一次。”
003.
破破烂烂的占卜摊子上，摆着一只小小的香炉，老人划亮了一根火柴丢了进去，不久悠长浓郁的味道散发了出来。
花京院典明皱了皱眉。
“客人请放心，里面只是普通的香料……再怎么说我也没有胆子谋财害命……”
花京院典明并不是担心老人会利用香炉对他做什么，事实上他本来也没有在担心什么。香料的味道变得清新干净起来，让他的内心意外地平静，同伴阵亡带来的阴沉似乎也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只有回忆，像潮水一样，一阵一阵涌了上来。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法皇之绿，没有人相信法皇之绿的存在。长久以来花京院典明最渴望得到的就是认同和肯定，对他本人，也对法皇之绿。
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心甘情愿被人支配吧……然而现在花京院典明认识了空条承太郎，认识了波鲁那雷夫，认识了乔斯达先生，还有刚刚阵亡的阿布德尔先生，大家一同踏上了旅程……
这样就算是有了同伴了吧，这样就算是被人认可了吧……那么……
“香料燃烧得差不多了，客人请将里面的灰烬倒在这块毯子上。”
怪不得脏得看不出本来的花纹……花京院典明迟疑了一下，依照老人的吩咐，托起香炉，反转了过去。
“接下来我要根据这堆灰烬的形状来占卜客人今后的运势。”
花京院典明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
“看来客人也是内行，确实用灰来占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这才是我的占卜厉害的地方。”
老人发出了沙哑低沉的笑声。
“刚刚我焚烧了七十二种香料，吐鲁香、桂叶、马鞭草、苦橙叶、丁香……虽然每种都有很独特的香味，但是混合在一起以后就并不那么突出了。”说着，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但是总会有一种味道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我的占卜不仅仅是要看灰的形状，也要结合客人的嗅觉感受。那么客人，您闻到的是……”
那天花京院典明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老人的话语。
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004.
花京院典明站在高高的塔顶，四周张开了法皇的结界。吸血鬼看着他，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他早已和同伴们心意相通，正是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友情，支撑他们走到了现在。然而花京院典明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在那个洒满阳光的午后，在印度的小巷深处，他遇到了一个年迈的占卜师。
现在想来，那个占卜师可能真的可以看见未来吧……
苍老的声音，隔了数周的时间，依旧在花京院典明的耳边回响着。
来自远方的客人啊，如果来得及的话，请立刻回到家乡吧。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走上了一条满是荆棘和危险的道路，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你一眼。
如果你执意前行，这就是一条殉道之路，是你最后的旅途。
你将会遭遇未知而残酷的力量，在与之反抗的过程中，你会被贯穿撕裂吧……
但是你的死亡不会是毫无意义的损失，你破除了恶魔的诅咒，成为了照亮未来的灯塔。
虽然最终你会在冰冷的水中，迎来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然而你也就此拯救同伴的生命，而他们则会成为你的生命的延续，实现你所没有达成的梦想。
……就算这样你也要执意前行吗？
花京院典明沉默不语。
后来也发生了好多事情啊……第二天就知道原来阿布德尔先生还活着，乔斯达先生被女帝攻击，大家狼狈地逃出印度……巴基斯坦，阿布扎比，红海……最后是埃及。听说在自己负伤的时候还发生了很多激烈的战斗，大家都是值得敬佩的英雄。
这样一来，我已经有了同伴了，经被人认可了……那么……
那么在这之后我最想要的，就是克服恐惧的勇气。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为同伴和自己，献出这份勇气，走向这个已知的未来。
开罗的夜里，花京院典明隐隐约约嗅到了那个小香炉燃烧时的气味，像是在雨后的山林里，风夹杂着云的味道，融进了酸甜的果实之中。像是柠檬一样的味道，却又更加庄重高洁。
小小的纸包在胸前的口袋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马鞭草……和与吸血鬼的决战……真是应景。
啊啊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会是怎样的呢……和承太郎做同学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以后要遇到乔斯达先生就只能在他看望女儿外孙的时候了……还会有很多机会和波鲁那雷夫聊天……说不定与他重逢只需要一个偶然的契机。
父母也是……终有一日，会理解我的法皇之绿吧……暂时先这样期待着好了。
吸血鬼轻蔑地笑着。
——如果我死在这里，会得到神的祝福吗？
花京院典明深深吸了口气，呼吸之间，萦绕着马鞭草的清新香气。
“接招吧，迪奥！半径二十米的绿宝石水花——”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