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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ave
001.
“喂老头，现在还是白天，就别喝酒了吧？”
“……为什么要剥夺一个老人的爱好呢？太残忍了吧……”
“那我可就把你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丝吉外婆了。”
“……好吧我认输。不过看在我也不是经常喝酒的份上，至少让我喝完这一小杯吧……”
空条承太郎低沉地“哼”了一声。乔瑟夫·乔斯达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孙就再也没有老老实实叫过自己一声“外公”了，这个别扭又自大的性格真的是不知道像谁。
透明的液体在小小的方杯里面摇曳着。
“我带来了龙舌兰酒，可以放我进去吗？”
模糊而遥远的回忆如同旧时的老友一般，在突然造访的瞬间，就会轻易地让人失去时间的概念。
然而现在早就不是能痛快地喝龙舌兰酒的年纪了啊……
乔瑟夫·乔斯达用义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002.
如果要评价乔瑟夫·乔斯达的一生，大部分人都会用“幸运”来形容。毕竟一生遇到四次坠机事故还能活蹦乱跳的人确实是极为罕见。不如说除了“幸运”以外确实是没有什么合适的词汇形容。
然而这只是乔瑟夫·乔斯达传奇的一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感慨坠机不死这件事的人，一定与这位故事的主角没有什么深交吧。
青年的时候战胜柱人，老年的时候对抗吸血鬼和替身使者，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血雨腥风还能够安度晚年——
“你的下一句话是，啊这是多么幸运的人啊！”
如果是年轻的乔瑟夫·乔斯达听到了这样的评价，一定会用调笑的语气这样回答吧。年老之后，他偶尔会回忆起数十年前在异国他乡发生的种种往事：威尼斯的训练场，墨西哥的军营，瑞士的雪山，罗马的斗兽场……同时浮现在记忆中的还有一些杂乱的物件：一把汤姆逊冲锋枪，一对印着J的钢球，两瓶塞着软木的龙舌兰酒，两枚造型古朴的金属环，一块心形的红色宝石……
还有一只无辜地被塞进别人嘴里的鸽子，一串流光溢彩的肥皂泡，一对小而白的羽毛，一条染血的头带。
当年见证了那场战斗的人，有的寿终正寝，有的战死沙场，如今都已经不在了，乔瑟夫·乔斯达是唯一一个被留下的人。人们常说一段历史真正终结的时刻，就是事件的参与者全部消亡的那一瞬，写故事的人已经没有了，那么故事就到了结尾的地方。柱人的故事还没有完结，在乔瑟夫·乔斯达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波纹和究极生物的故事就还在延续。
等等好像不对啊……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应该是“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一个人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就记不清楚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无论是西撒·齐贝林、丽莎丽莎、修罗特海姆，还是史比特瓦根、艾琳娜·乔斯达，他们都因为乔瑟夫·乔斯达的存在，还没有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消逝。如此这般，这个未完结的故事，还会在一个老人暧昧含糊的记忆中延续着，直到某个终将到来的时刻。
毕竟活下来的那个人，不仅要背负自己的使命，也要背负死者的遗愿，哪怕是不情愿的也好，这都是无法逃离的命运。
乔瑟夫·乔斯达本来并不是一个喜欢努力的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本不想战斗。然而他还是绑上了战友留给他的头带，走向了神秘而古老的对手。
“失去”所带来的痛苦远在“努力”之上，乔瑟夫·乔斯达想，只要卡兹被打败，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好，那么他就再也不会带给自己这样的痛苦了吧。
比起承担痛苦和悲伤，他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将这种情感留给活下来的人。
因为你看，死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活下来的人可是要被折磨好多年的。这种感觉可比龙舌兰酒猛烈多啦！会呛得人流眼泪的。
作为一个机智的人，乔瑟夫·乔斯达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003.
近日，乔瑟夫·乔斯达的外孙偶尔会来拜访他，这给原本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一丝起伏。
虽然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除了谈论箭、替身使者和迪奥留下的残党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相对而坐沉默不语。
“喂老头，这是我在墨西哥调查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好像你还是挺喜欢的。”
桌子上放着一个深棕色的酒瓶，上面紧紧地塞着软木，瓶身上写着花体的西班牙语。
Tequila……啊，龙舌兰酒。
“我这个年纪是不是也要告别烈酒了啊……”乔瑟夫·乔斯达小声嘟囔着，却还是将酒瓶小心翼翼收进了柜子里：“下次找机会和丝吉一起喝吧。”
“喂喂，丝吉外婆可不一定喜欢这么辛辣的酒啊。”
“倒也是啊……”
祖孙二人谁都没有继续说话，良久，乔瑟夫·乔斯达开了口，语气充满了怀念的味道。
“上次和你一起喝酒……是多少年以前了呢……”
“……昨天晚上不就陪你喝过了吗？”
“我是说龙舌兰酒。”
“……谁知道……我又不喜欢这种东西。”空条承太郎压低了帽檐，声音变得愈发低沉。
乔瑟夫·乔斯达心里有答案，他知道空条承太郎的答案一定是一样的，只是他们都不打算说出来而已。
埃及开罗的酒馆里，也是一个小小的方杯，里面是像水一样无色透明的酒。
“喂老头，刚刚被迪奥吸过血，好歹稍微注意一点吧。”
“没关系，反正血又输回来了，就让我喝一杯吧。”
“……随便你。波鲁那雷夫那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应该还在接受SPW医疗团队的治疗吧。”
“这样啊。”空条承太郎举起满满的啤酒杯，灌下了一大口。
“我会去联系阿布德尔和花京院的家人的……虽然传达噩耗的时候总是很难开口，不过总是要有一个人说出来的。”
空条承太郎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吧台上，酒保和四周的客人不禁惊讶地看了过来。乔瑟夫·乔斯达急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转回头去。
“承太郎，这种事就是会让人很难受，不过我们能打倒迪奥已经是很幸运的了。阿布德尔和花京院也都是做好了觉悟才踏上旅程的，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吧。”
“幸运……是吗？也就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乔瑟夫·乔斯达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如果是年轻时代的他，大概会直接铁青着脸，对着对方的面颊狠狠来上一拳吧……如今年纪大了，已然没有那种宣泄心中苦闷的冲动了。
“承太郎……你在旅途中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成熟稳重，以至于我都快忘了你才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活下来的人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幸运，从今以后，我们都会活在对死者的缅怀和愧疚之中。”
这就是乔瑟夫·乔斯达近五十年来的生活写照。在那之后，修特罗海姆在斯大林格勒阵亡，丽莎丽莎再婚，史比特瓦根和艾琳娜·乔斯达走向了人生的终点……残余下来的后续工作便落到了他和丝吉Q的头上。虽然看上去很是纷杂，但是归纳起来可以分为两大类：对石鬼面和吸血鬼的后续追踪，以及对死者家属的抚恤。
乔瑟夫·乔斯达对这两件事已经非常熟练了，不知不觉，他的一生都被拖了进去。如今迪奥的事情告一段落，乔瑟夫·乔斯达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面对他的又是这些繁复而沉闷的事情。
“老头……”空条承太郎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别太小看我了，这些年来你在做的事情，我也能猜个大概，以你这样老迈的身体肯定是没办法处理收尾的事情了，那么乔斯达家的宿命就由我来承担吧。”
乔瑟夫·乔斯达楞了一下，他很想对自己的外孙说“没关系的交给外公就好”，但是他做不到。隐隐约约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许他现在的心态和她当初的想法很是类似。
注定要承担重任的人……是无法逃离这样的命运的吧……
“花京院死的时候，我就在附近看着，迪奥一定是停止了时间，我虽然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还是没办法拯救他。”
“老头，说这个干什么，一点都不像你。”
“西撒死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在附近看着……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有一个血红色的泡泡。”
“喂，老头……不要再喝了……”空条承太郎压住了杯子。
“我本以为如果事发的时候我在场，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果然还是我太自大了。” 乔瑟夫·乔斯达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承太郎，从今以后你也要背负这样的命运了……”
说着，他捏着小小的方杯，将里面的龙舌兰酒一饮而尽。
004.
“喂老头，说好的找机会和丝吉外婆一起喝呢？这还是白天啊。”
“one shot嘛，一小口而已没关系的。”
“……真是够了，拿你没办法。”
“我说啊承太郎……要是仗助君能早生个十年这样就好了。”
“……你自己想想，这句话被丝吉外婆听到会发生什么？”
“……承太郎不要告诉她就好了啊……最近工作上的事情还顺利吗？贺莉也很担心你，很多事你不能告诉她，至少可以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说。”
空条承太郎没有回答，他站起身稍微伸展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外。在落地窗的另一侧，是纽约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真是个吵闹又平和的世界……空条承太郎拉低了帽檐。
FIN
两点无聊的补充说明：
1. 龙舌兰（Agave americana L.），石蒜科、龙舌兰属多年生常绿大型草本植物，花语为“惜别、离别之痛，为爱付出一切”
2. 龙舌兰酒（Tequila），以龙舌兰为原料经过蒸馏制作而成的一款蒸馏酒，经典的饮用方式是用类似于白酒杯的小杯子一口气喝掉，即one shot of tequil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