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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

(杀生丸x铃)

夜端云尽,一座辉煌的宫殿落于其间。

雾气的尽头,是一身素色底衣的杀生丸,正半倚在雕梁画柱的栏杆上,手上提着半壶未尽的果酒。

不多时,从走廊的尽头走出半绾长发的女子,也穿着一件宽松的底衣,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在衣物的左侧衣领印着红色樱花的纹样。

女子的秀发微乱,从额间和鬓角随意地垂下几缕发丝,但她似乎毫不介意,只是而是拎着衣物的下摆,慢慢地向杀生丸走来。

“铃,醒了?”

杀生丸看着女子的距离和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触之可及的地方,淡淡道。

“嗯嗯,杀生丸大人。”

唤做铃的女子笑着点点头,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一双波光流转的眼闪动着,煞是好看。

“你头发乱了。”

杀生丸放下酒壶,一伸手便扯住了铃的手腕,轻轻一拉,巧笑倩兮的女子便落入他的怀中。

柔软又温暖,带着让他沉醉的馨香。

“杀生丸大人?……”

铃半撑着男子的胸膛,抬头望着他绝美的脸庞,神情羞赧又诧异。

杀生丸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女子的呼唤,只是自顾自地将她垂落在肩膀的碎发仔细绾好,并在女子的头顶轻轻一吻。

静谧的微风拂过二人的脸颊,男子的雪色长发也随之缓缓飞舞,只见铃从冗长的衣物里伸出手来,也将杀生丸眼前的碎发拂在耳后,然后对他甜甜一笑,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上去。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皓月自当空,云下笑美人。

这里是杀生丸为了保护铃而造的宫殿,名为十令殿。

其实杀生丸并没有住在行宫的习惯,但他知道对于铃来说,有一个安宁的住处实在太过重要,且偶尔享受一下这种闲适的环境也并不是坏事。

杀生丸微微收紧了手臂,让怀中的女子更加紧密地贴着自己,但微调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倒了酒瓶。

尽管瓶中只有一半的果酒,但还是淋到了他空闲的另一只手上。

黏腻的汁水混合着鲜甜的味道一下涌进了男子的身体,让他记起女子沐浴后,散发出来的自然香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一边缓缓起身,一边像饥渴的野兽般去舔舐指缝间残留的红色液体,同时环着铃的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当当。

“冷了,回去。”

杀生丸凑近女子的耳廓说道,有乌黑的发丝在其上半遮半掩,似有似无地摩擦着他的嘴唇。

“好。”

铃点点头,维持着被环抱的姿势随着男子的动作迈开步伐。

二人的身影重叠着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唯有侧倒的酒壶,还在一下一下地滴落着仅剩的汁水。

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那些绮丽的红色液体顿时便化作了一朵绽开的花。

 

微凉的夜风穿进房间,疲惫的铃已经沉沉睡去,杀生丸正侧身躺在女子身边,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子温热的侧脸。也许是晚霜露重,尽管女子身上已经盖着一层厚实被褥,但她还是凭借本能向杀生丸的腰间蹭了蹭,直到触及男人的体温,才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继续甜美的睡眠。

杀生丸没有感到丝毫凉意,但还是起身关上了大敞的和式木门,并把房间里侧的围炉点燃,寂静的夜里响起树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好像是植物的生命燃尽时发出的哀歌。

鹅黄的暖光照亮了房间的一隅,为清冷的月色添了几分温暖。

——框、框——

木杖叩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混着一串伶俐的脚步声。

“杀生丸大人,邪见我——找到了!”

正在那来者想要冲进房间时,杀生丸打开木门走了出去,站在了来者面前。

那是一个拿着人头杖的矮小妖怪,此时正将人头杖放在地上,对杀生丸三拜九叩。

“在哪儿?”

杀生丸的声音依旧冷清,但语气难掩激动。

“您不必担心,令堂大人刚刚托我给您带来——说是令尊大人留下的……”

名叫邪见的小妖似乎也十分激动,双眼泛起泪光,从怀里掏出一束绑好的血红色铃兰,掌心向上呈给杀生丸。

雪发男子将那花束拿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这才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杀、杀生丸大人!此花名为红烛,传说只在极暖极寒之处盛开,花期仅有三天,极难寻得,这花曾是令尊大人游历四方时所得,按照令堂大人的说法,这是令尊大人去世前交给令堂大人保管的——”

邪见没有得到杀生丸的回应,便自顾自解说起来,语气充满着第一次见到宝物的新奇。

“如果吃下此物,可以百毒不侵,强身健体,还可以益寿延年,这可是无数妖怪和人类难以寻觅的上上品啊!如果给铃吃了……”

邪见继续解释着,眼神也瞟向旁边的房间,似乎猜到杀生丸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杀生丸依旧没留会邪见的兴奋之情,还在仔细查看着名为红烛的奇药,但他很快便发现了在为数不多的花簇中,有一根是没有花朵的,只留下一个空杆混在其中。

”杀生丸大人?邪见可以帮您做成药丸,这样铃就可以吃了……“

见杀生丸依旧不理他,邪见马上拍着胸脯毛遂自荐道。

“——快去。”

如同往常一样,杀生丸瞪了邪见一眼,将手里的草药丢回邪见手里,一转身便又回了房间。

邪见无奈地看了一眼紧密的房门,为自己默哀了几秒钟,但他很快抖擞精神,如同往常一样斗志满满地去完成杀生丸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去了。

 

铃醒来的时候,围炉里的火光已经不似刚点燃时那般明亮了,只留有些许微弱的火星还在苟延残顺,但还好她已经不觉得冷了。

起身将衣物整好,却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上了简约制式的桃红色扎染和服,但她也并未觉得不妥。

夜晚将逝,亮日已至。

太阳将崭新的光芒撒在日式木门的外侧,影影绰绰地勾勒出屋外那个挺拔而高大的身影。

铃知道屋外的人是她的夫君,便缓缓将门推开,去迎接那个沐浴在光芒下的,崭新的他。

“早上好,杀生丸大人!”

她走上前去,抬眼注视着英俊男人的眼,以及眼中巾留给她一人的温柔眸光。

“嗯。”

杀生丸习惯性地抬手,面容平静地贴上女子的侧脸,而后向下蹭过白皙的脖颈,温热的颈窝,最后从娇弱的肩膀滑过。

他想要将她美妙的身影刻印在灵魂深处。

“怎么了吗,杀生丸大人?……”

尽管他们之间已经有无数次夫妻之实,但铃对于这个男人的触碰,还是会感到少女般的羞赧。

“吃了,是可以增强体质的药。”

杀生丸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盒奁,交到铃的手上,眼神示意她现在就吃掉。

“……谢谢,杀生丸大人——”

铃抬头注视着杀生丸那双仿佛可以洞穿世间一切的金瞳,清清浅浅地说着,但手却没有打开那个精美的盒子。

她如果依旧是不谙世事的孩童,那还可以对杀生丸的一切馈赠心怀感动地收下,但如今她已经是一个心智成熟的女人,尽管她一直被杀生丸保护得很好,但也终究明白了他们之间是不同的道。

人妖殊途,一切终究是虚妄。

只有亲身经历过,目睹过妖族的强大和美丽,才愈发觉得身为人类的自己才是阻挡杀生丸前进的障碍。

可她终究只是凡人,不能彻底终结自己的私心,尽管她知道所求必不能为神佛允许,但依旧执着地想要杀生丸陪她度过这白驹过隙的短暂一生。

“……怎么了?”

杀生丸抚上她的手,一双金眸注视着她。

“杀生丸大人,请停手吧。”

她垂下眼眸,避开男人的灼灼目光,有些哀伤地注视着杀生丸骨节分明的手。

“……为什么?——铃。”

多年相处,让铃可以从男子冷清的声线里听出惊诧和不解。

“违逆天道,必遭反噬——杀生丸大人不记得令堂大人说过的话了吗?”

铃把手从那双大手的庇护下抽出来,难得用比较强硬的力道将杀生丸的手翻过来,重新将那个精美的小盒放回男子的手中,然后蓦地抬头,直截地注视着那双翻着轻微波澜的双眸。

透过女子那双明眸,杀生丸的思绪被拉回了那不愿记起的过往。

那是一切尘埃落定,全部恩怨完结的时候,铃作为普通人在枫婆婆的村庄健康长大,她见过宽阔的农田和嘻闹的孩子,也见过成熟的稻米和相偎的夫妇,却依旧选择了继续追随杀生丸的脚步,成为那个孤独而强大的存在,最为忠实的追随者和拥护者。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每一份至纯至烈的选择背后都有一个难以承受的后果。

没有妖兽侵袭,也并非旅途颠簸,只是在途径一片茂盛的夹竹桃花丛时,她一时贪恋娇美的花瓣和幼细的蕊丝,吸入了太多了花粉。

夹竹桃娇美非凡,对于妖类而言不过是一朵艳丽的观赏植物,但对于人类而言却是酥骨软毒,其花粉更是绵延馨甜,具有比本体更强烈的毒素。

一开始只是有些眩晕,因此铃没有意识到任何不适,而杀生丸也未料到一簇盛开在路边的花能具有如此威力,依旧向前走着,直到他感到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反身冲过去,同时发出尖叫的还有在一边不知所措的邪见。

杀生丸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此处并无任何妖类,也没有任何猛兽,他自己没有任何异样,看起来邪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尝试着在呼唤铃的名字,想让她恢复神智,却在尝试数次之后没有任何回应。

杀生丸许久未尝到的恐怖滋味慢慢地浸入他的胸口,他轻柔地抱起铃,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

铃不能死。

天生牙已经不能再救铃第三次,所以他没有浪费时间尝试,看起来此时最明智的方法便是寻找一个就近的村落,以人类的医术救铃于危局之中。

还好附近就有一个村落,杀生丸扯住一个路人便审问其村医的地点,得到正确的答案以后,村里开始发出恐慌的声音,村民以为有妖怪来屠村了,便开始惊慌逃窜,但杀生丸则快速定位到了村医的位置,并把村医拦截在了门口。

杀生丸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诡异方式要求村医确认铃失去意识的原因,可对方医术有限,只能确认是吸入了太多的夹竹桃花粉,却无法遏制毒素的入侵。

铃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连心跳也开始越来越慢,杀生丸知道时间不容他再多选择,只能幻化出原形,驮着铃冲向云端天际,去寻他母亲的宫殿。

“怎么才能救她 ?”

这是杀生丸再次看到母亲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就是你看到母亲大人应该讲的礼节吗?”

衣着华贵的雪发妇人斜倚在贵妃椅上,淡淡地斜了一眼紧皱眉头的杀生丸。

“——怎么才能救她?”

一向惜字如金的杀生丸又说了一遍。

“这次为娘大概也救不了她了——你知道的吧,人道渺渺,妖道遥遥,这个小女孩、啊不,这个女人的时间不多了。”

妇人起身,迈着稳重地步伐向杀生丸走来,看了一眼,便大致明确了事态,但说出的事情却让杀生丸难以接受。

“……”

杀生丸默默地拥紧了铃的身体,垂眸望了一眼她紧闭的双眼,随后注视着自己的母亲,无声地伫立着。

“——杀生丸,你真要逆天而为吗?”

美艳妇人看穿自己儿子的纠结和摇摆,缓缓地合了下眼帘,再抬起时看向杀生丸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需要怎么做?”

杀生丸毫无犹豫,直接向母亲询问方法。

“从大陆传来的古籍里曾提到过浊明法,即让人类暂离人道转至妖道的禁术,本已失传,但为娘曾有幸一窥,得记其部分内容。”

妇人的声音逐渐低沉,在说出具体步骤之前好像深吸了一口气,略停顿了下才继续道:

“将纯血妖类的血输入人类的身体里,但这不是普通的血就可以,而是刚刚经过心脏泵出的至纯血液,稍有差池——连你也会丧命的。”

听闻此言,杀生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抬头注视了母亲一阵,随后低头默默将铃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下,又轻轻将铃平放在地上,淡淡道:

“知道了。”

“——杀生丸!”

美貌妇人上前一步挡在铃和杀生丸之间,声音充满威严,好像自家儿子下一步要铸成大错,而后补完了关于这个仪式的秘密:

“即使你暂时救活她,她也并非妖族,人类的身体很脆弱,并不能完全承受妖血中的力量,所以必然有所折损,已不可能恢复原来的寿命了——”

“之前已和你讲过,世间万物的生命都弥足珍贵,纵使你有能力救她一次,但你们终非同道。”

这些事情杀生丸都清楚,从冥界把铃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所觉悟,但他今日方知自己天真,他们之间的阻碍从来不是什么斗争动乱,而是——

时间。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眼看她就此死去。

杀生丸咬了咬牙,闪身避开母亲的阻挡,即可催动法术剖开了心房的一部分,精血顺着他划好的轨迹,化为一团血雾贯入铃的身体。

在那瞬间,铃的脸上现出了同杀生丸一样的妖纹,而失血的同时还要维持法术的杀生丸则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去。

直到杀生丸意识到铃的心脏重新开始平稳地跳动,呼吸也逐渐平稳时,才终止了术法,顿时感到喉头一阵腥甜,一口热血就嗑了出来。

“不论多么强大的妖怪,做这种事情也是有损害的啊。”

妇人抚了下自己的长发,看了一眼半蹲在铃身边调整气息的杀生丸,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杀生……丸……大人?”

铃终于醒了,但脸颊两侧的妖纹则与神态柔和女子格格不入,但她还未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鲜活的力量。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看到了嘴角仍挂着血痕的杀生丸,以及站在一边神态复杂的杀生丸母亲凌月仙姬,便心下了然。

杀生丸为了救她恐怕动用了什么禁术。

铃的双眸当时便噙满泪水,她颤抖着手去触碰杀生丸的嘴角,轻轻地为他拭去血迹,心碎地注视着男子眼中的金色湖泊,不断翻涌着复杂的暗流。

“对不起……”

女子抬头,深刻地注视着杀生丸的英俊面庞,她好像唯恐忘记眼前的男人一般,想要将这个固执的男人刻进心里。

铃的泪滑过她侧脸的妖纹,看上去有些诡异,但那一幕同样也被杀生丸印在了脑海里。

记忆中的场景逐渐淡化,现实的质感逐渐清晰,最后与眼前女子的决绝与坦然融为一体。

从某种程度上说,也许就是因为人的生命太过短暂,所以在一些事情上人往往比妖看得更为深邃和通透。

房间内的炉火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熄灭,仅留下一缕细烟,缠绵在尚有余温的焦炭上,迟迟不肯离去。

 

其实不必有人来说,铃早就明白杀生丸想要的终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在前二十年里,她对这件事的认识还不够深刻,直到发生了夹竹桃事件,她才顿悟到如果杀生丸挣扎在执念的泥潭里,那么饱受煎熬的将不止她一个。

不仅包括肉体,也包括灵魂。

杀生丸的血将她从生死界限旁拉了回来,但杀生丸却拒绝重提此事细节,随后杀生丸强迫妖族工匠加固了他们的云中宫殿,又不动声色地把邪见派出去,如果她还是七八岁的孩童,那她还能告诉自己这是杀生丸大人想要做点什么有趣的事情,而今她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从人类的时间观念来说,她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夫君。

只有她的性命遭受威胁的时候,杀生丸才会有如此这般,如临大敌的异常表现。

铃并非一开始就决定放下,而是发现自己的气力随着妖纹的消失而急剧下降时,便知道这之前的温馨和美好不过是一场酣甜的梦境。但铃宁愿选择自己咬牙坚持,也从来不告诉杀生丸一个字,她怕杀生丸继续去搜寻那些古老的禁术,而后用肉身去验证那些术法的可能性,所以她竭尽全力还像以前那般,在杀生丸身边跳着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

就算是在深夜,那些静谧的夜晚,她也从来不会拒绝杀生丸的任何要求,如果终将消逝,那她选择接纳和包容这个强大又固执的妖兽的全部。

战胜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证明她来过。

铃想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杀生丸,即使她知道在这之后杀生丸的心会像燃烧过的木材一般,再也无法生长出新的情感,但就算自私自利也好,她也想去全心全意的去爱他,至少在未来无尽的岁月里,他的回忆里还有值得反复咀嚼的片段。

纵使生命长久,感受活着的煎熬也比沉沦矇昧的欲望中好。

“杀生丸大人,就让铃……唔——”

铃的话还未说完,杀生丸便主动吻住了她,用从未有过的霸道和强硬,彻底地撬开了她的唇,不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随后几颗药丸被男子的舌抵进她的咽喉,在条件反射下,她不得不吞咽下去。

“我杀生丸从来不信什么道。”

杀生丸分开双唇,伸手拍了几下她的后背,似乎担心她被抢到,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相信我。”

杀生丸握住女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

“好。”

铃只好点点头,她知道杀生丸一旦决定什么便不会再改变,即使她能隐约感到结果是什么,但对于杀生丸来讲这个南墙是肯定会撞的。

她能在开口劝解自己的夫君以前预料到结果,但她依旧选择劝阻,是因为这是她作为杀生丸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看到他难受;但在劝说无果以后,她便选择了默许,则是因为她也愿意与夫君一起承担最后的结果。

“铃,能遇上杀生丸大人,实在是太好了……”

铃将头埋进杀生丸的胸口,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一滴晶莹的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让人类习得长生之术已是有违天道,别说具体的方法,连古老的禁术秘宗都没有丝毫涉猎。邪见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杀生丸却一刻也不离开铃的身边。

因为浊明术究竟折损了铃多少寿命是不甚清楚的,也就是说铃随时有可能会失去生命。

但铃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心态一直很坦然,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任务是尽量多摄取能量,多维持砾烁的状态,多为杀生丸创造一些美好的回忆就好了。

当然,她也愿意去尝试杀生丸寻来的,用来延长寿命的办法。

在宽阔的云中宫殿待了不知道多久,铃终于等来了一些眉目。

铃在和式木门的背后窥见邪见把一份古旧的卷轴交给杀生丸,脸上的神情肃穆,是她认识邪见以来很少见过的认真神情,而杀生丸则依旧一副淡漠的表情,无言地将那份卷轴收进衣服里,而后邪见便再次离去。

她靠着木门缓缓坐下,环住自己的身体,任由柔顺的长发恣意地垂下来。

看起来杀生丸找到了新的方法,但不知为什么她的不安却越来越甚。

杀生丸回到房间里,见铃瑟缩着靠在门角,便也蹲下身去无声地抱住了他,蹭着她耳边的碎发,淡淡说道:

“这边凉,回屋里去。”

铃点点头,在杀生丸的环抱下走回了围炉旁边,伸出手将靠近其中跳跃的火焰。

最近,她时常感到毫无来由的寒冷。

杀生丸靠着铃坐下,无声地将她拥在怀里,将毛绒绒的披肩围在铃的身边,看着女子指若葱尖的手在火光的映衬下染上一抹明媚的橘色。

围炉里添了些规格相近的木柴,醒目的火舌跳跃着,贪婪地汲取着这些已死植物的最后一丝能量。

“杀生丸大人,谢谢你。”

铃收回了手,带着火焰传递给她的余温,回身环上了男子的肩膀,而后靠在了男子的胸口。

“说什么奇怪的话。”

杀生丸也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更加紧密地靠近自己。

二人静静地靠在一起,直到皎洁的月光洒进房间,这才意识到已经是深夜。

杀生丸脱了外衣,仅着一件素色里衣面对着铃躺下,本来铃还在说计划要在这宫殿上多种一些花,结果不知怎么就这么睡了过去,但杀生丸还是躺在她身边,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妖来讲,这是杀生丸第一次如此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下。

 

铃再次被阳光唤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僻静的森林深处,但她很快意识到周围的景象正在以一种节奏向后退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杀生丸横抱着向小径尽头的洞穴走去。

而在杀生丸身侧,邪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对她点头笑了下。

“这是要去?……”

铃稍稍起身,但为了维持平衡她扶住了杀生丸的肩膀。

“是为了你和杀生丸大人可以共享寿命的仪式!”

跟在身后的邪见适时地插嘴道。

“但是……”

铃看了一眼杀生丸,有些犹豫地想要继续询问,但下一秒却被邪见打断:

“啊啦——虽然费了不少劲,但好歹是找到了,总有些不知好歹、啊不是——是有些天赋异禀的家伙能找到永生的办法……所以安心啦~没有危险的~”

说完也正好到达了小径的尽头,但杀生丸没有任何停留,一意孤行地继续向山洞的深处走去。

黑暗的尽头是两汪并排的池水,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泉眼,只不过恰巧二者靠的很近又大小相似罢了。

杀生丸把铃放下来,指着左侧的池水淡淡道:

“把衣服脱了,全身浸入到那里去。”

“唉?!——”

铃和邪见一起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那我出去给杀生丸大人守着!”

看见铃的脸上漫上红潮,邪见知趣地转身就走。

“脱。”

杀生丸看邪见已经消失在黑暗里,便转身注视着铃,语气依旧平静。

虽然不知肌肤相亲多少次,但铃还是觉得直接袒露身体太离谱了,所以虽然点了点头,但解开腰带的动作变得非常缓慢。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不自在,杀生丸很快转过身去,对着另一汪池水开口道:

“入水后面向石壁,不要转身。”

“好的,杀生丸大人。”

铃解开腰带,慢慢脱下外衣和里衣,又固定了下头发确保其不会散开,这才尝试着将全身浸入到那池水里去。

衣物摩擦声和物体入水声先后传入杀生丸的耳朵,直到淋漓的水声逐渐平息,只剩下女子有些紧张的呼吸声,他这知道铃已经准备好。

杀生丸回身看到女子较好的剪影在微明的火光下现出影影绰绰的光晕,也快速地除去自己的护驾和外衣,也将自己的身体浸入到右侧的池水里。

铃听到身后也响起入水的声音,便试探性地去呼唤夫君的名字:

“杀生丸……大人?”

但背后除了断断续续响起的水声以外,没有任何回应,铃开始感到有些担忧,她想要转身去看,但终究停住了。

她相信杀生丸。

微凉的池水开始泛起波纹,逐渐有火热的气体从池底向上翻涌着,好像沸腾一般,但铃却并不觉得烫,甚至觉得有些舒适,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紧张地定住眼前凹凸不平的石壁。

这时铃才看到眼前的石壁上,在那些不规则的山岩缝隙内,遍布着许多簇状的水晶体,正在幽暗的光线下闪过些许诡谲但奇妙的流光,好像这座山洞是一个巨大生物的内部,而这些依山而过的光芒是这个生物的脉搏。

身后的池水似乎闪过一阵红光,散射在这边岩壁上的余光让她得以窥见整个高耸山壁的一隅,这山洞的侧壁好像不是普通的石头构成的,而是由上好的黑曜岩构成的。

光芒散尽之时,铃感到盘踞在身体内的寒意不见了,她久违地感到了些许轻松,在舒展了下身体后,她尝试着继续呼唤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铃觉得好很多了……可以转过来了吗?”

身后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水声,好像有什么从池水里钻了出来,随后传来杀生丸沉沉地声音:

“可以。”

得到了许可,铃双手环肩遮住胸口,而后缓缓转身去寻找杀生丸的身影,之后她便看到了一副美好的胴体靠在池水的边缘,一头雪色长发凌乱的铺洒在水里,俊美的男子双眸微闭看向洞顶,露出清晰的下颌线来。

铃一直觉得杀生丸是美的,不论看多少遍都觉得这是一种世间罕有的惊艳。

但是在被这般扑面而来的美貌震惊后,铃却总感觉杀生丸脸上的妖纹有些变化,好像是变浅了一点……

“……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铃还是觉得那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便询问对面的男子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再待一阵。”

杀生丸低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在氤氲的水汽中,他隐约能看见铃的双眼带了些许忧虑,便少有的找了个借口掩饰身体的异样。

是的,铃的感觉没有错,杀生丸的妖纹确实变浅了。

 

自从完成杀生丸大人的任务以后,邪见便不用经常外出,他找杀生丸寻了管理宫殿的差使,每天的乐趣是看着这些殿内的侍从忙前忙后。

当然,邪见所谓的“寻得”不过是杀生丸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拒绝的默许罢了。

多年在人间游历,不仅偏方知道了不少,菜谱也学了一些,不仅有适合人类的,也有满足妖怪的,且邪见自己也曾经被美食征服过,所以他其实自告奋勇要求管理的是宫殿的厨房。

铃很喜欢邪见新做的餐食,吃得也不亦乐乎,原本有些幼细的身体逐渐变得壮实了一些,不知是否是举行了那个禁术的缘故。

那是古老的方士为了寻求长生不老而研究的禁忌之术——沉水并蒂,即人可以通过汲取妖的精气达到长寿的目的,而妖由于长久地负担人的生命和损耗,会很快因为妖力散尽而死亡,且妖无法单方面解除契约,只有人回到施术地点解除契约才可以,又或者是人……主动终止生命。

邪见紧皱眉头,正努力回忆着古籍上的文字,却被铃的声音打断:

“邪见大人,你教我做这个糯米团子吧,我觉得杀生丸大人好像很喜欢吃的样子。”

铃手里拿着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对邪见请求道。

“这个很好做的,老朽教你。”

邪见甩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砧板上的面团,随后开始一步一步地教起来。

铃的手很灵巧,不多时候便串好了许多不同口味的团子并放在锅里摆好,同时将灶台下的火点上。

“小心点,铃。”

邪见唯恐她受伤,不仅叮嘱了下,还拖了几块木头填进火里,同时用身体隔开明火和铃的身体。

“嗯嗯,谢谢邪见大人。”

铃对邪见笑笑,脸上的纯真不减当年。

那一刻,邪见好像知道了为什么杀生丸放着逍遥自在的妖怪生活不过,而非要选择艰难的逆天之道。

但是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邪见心口升起一种复杂的感觉。

“啊,丸子做好了!”

熟食的香味从灶台上升起来,铃倏地站起身,将锅盖掀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蒸熟的丸子拿出来,随后分了几个给邪见,又把剩下的一把丸子都给了在厨房门口看风景的杀生丸。

邪见没看见杀生丸是什么时候吃完的丸子,只是最后那两人依偎在一起赏云时的场景,让他觉得那幅画很美。

数月后,铃向杀生丸学了一些非常基础的防身手段,虽然不能对付很强大的妖怪,但多数情况下自保倒是足够。

虽然一般情况下铃都在云上宫殿内,大多数情况下,自身的安全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这个宫殿能维持下去的话。

邪见能感觉到杀生丸的力量在慢慢地减弱,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杀生丸的负担便越来越重,尽管他依旧很强,是方圆几里最强的妖怪,但这么消耗下去,总有一天……

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十几年,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杀生丸在眼前衰弱致死吗?但他明明已经和杀生丸说得很清楚了,他为什么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献祭自己呢?

就算铃衰老致死,也一样可以找到她的转世,继续与她在一起呀。

在这方面,邪见始终不能理解杀生丸。

但他邪见,终究不能放任杀生丸这样下去,所以只能偷偷摘些强化妖力的草药交给铃,让她做成杀生丸中意的丸子并让他吃下,这样也算他尽了一份心力。

但铃也想要帮忙,想要和邪见一起出去采药,杀生丸那边倒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默默地将宫殿停住,任由邪见牵着双头龙坐骑和铃一起降落到下方的山头里。

毕竟铃的身手每天都有所长进,这种宁静又美丽的地方很适合出去透透气,所以铃也乐于此道。

那倒也不是什么稀少的植物,经常随意生长在森林的周边,所以寻找这种草药很容易。如果没有被人发现的话——

那日风和日丽,邪见和铃在一处茂密的森林里的两侧寻找草药。铃将草药摘下来放在篮子里摆放整齐,正在她打算转身去找邪见的时候,不远处的树丛里走出两个同样在收集草药的旅行僧人,见她孤身一人,便好心过来问道:

“谁家的姑娘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铃对那两人笑着摆摆手,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另一个年纪很大的僧人叫住了:

“姑娘,留步!”

铃停住了动作,诧异地回身去看那个僧人,等待他接下来说的话。

“——你可以带我见见维系你生命的妖怪吗?”

僧人的话让铃全身一怔,她虽然知道杀生丸用了什么办法延续她的生命,但她没想到会被世外高人一眼洞穿。

“你……知道在我身上施展的法术?——告诉我,是什么!”

铃一把紧紧揪住僧人的衣袖,刚才还秋水荡漾的美眸突然就变得坚毅和焦急起来。

“姑娘你……不知道吗?在你身上的是——沉水双蒂替命术。”

那老僧人似乎被铃吓了一跳,以为这姑娘是被什么人诓骗了去,便坦诚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杀生丸觉得,最近的铃有点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依旧能在清晨醒来时看到铃的睡颜,也像往常那般骄纵着她的全部,不论是她想要去远方看看,还是想在近处游玩。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杀生丸看着远处的山雾渐渐散去,太阳的曙光正一点一点透进屋内,眉头却越皱越紧。

女子的体香从房间里飘出来,他不必去看便知道铃正在靠近他,本来他想要站起来带铃去吃早饭,却瞥见女子翩跹的身影压了过来。

铃不由分说地跨坐在了他的腿上,脸上还着些许初醒的绯红,柔弱无骨的手缠上来,正面抱住了杀生丸的肩膀,柔软的唇便覆了下来。

杀生丸有些惊诧,在男女之事上,铃从来都是顺从的一方,从来没有主动过,但近期似乎非比寻常。

看起来这好像就是杀生丸意识到的“不对劲”,但他似乎乐在其中。

他是妖,本身就不喜欢克制自己的欲念,现在既然可以酣畅淋漓,为何不及时作乐?

杀生丸温柔地环上女子的背,扯住了衣服的边缘向后一拉,一切便清清楚楚。

铃好像突然不在意屋外微冷的空气,只深深地望着英俊的男人。

恢弘的阁楼外,尽管光芒普照,却如屋内一般,满眼旖旎。

厨房的餐食一直是温热的,侍从也没有过问杀生丸和铃今日为什么迟到了,只顺从地将早饭在桌上放好。

邪见到是一眼看穿二人,不由暗自腹诽,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异样,只默默地为他多添了几碗汤汁,放在餐桌的中央。

杀生丸没理会邪见的动作,只吃了之前铃给他做的团子后就没再吃别的东西,随后起身走出厨房,站在厨房外侧的走廊抬头望天。

“邪见大人,铃吃饱了!”

不多时,铃也将自己的餐食吃完,随便还将刚才杀生丸一口没动的汤汁尽数喝掉,而后起身简单整理了下衣服,特别是衣领的部分,也离开了厨房。

邪见无奈地叹口气,心想这个家没我得散,而后麻利地招呼一些侍者将厨房的残羹剩饭尽数收拾干净。

出了厨房,却见几个仆人排成一列,整齐地向这边移动,邪见刚想问,却想起那边是杀生丸大人和铃的寝殿,便心下了然,同时吩咐剩下的人在杀生丸召见以前都不要过去。

一切都太过安宁祥和,以至于邪见都快忘记他们曾做的逆天之事。

 

春风一度后,铃靠在杀生丸的胸口慢慢平息着呼吸,这是她最后的一点私欲,如果她必须与这个人分别的话,那她宁愿抛弃那些无用的羞赧和克制,竭尽全力去享受为数不多的甜蜜和温存。

“你有点不一样。”

杀生丸凑近她的侧脸,伸手为她整理着凌乱的长发。

“铃只是想要多和杀生丸大人亲近而已。”

女子对她甜甜地笑着,顽皮地扯弄着男子肩上的白色皮毛。

“……”

杀生丸没有回应她,只是再次用身体贴了上去。

铃感到从窗外射进屋内的日光从偏东转为偏西,又变为逐渐暗淡的暮色,最后终于彻底暗淡下去,只留下一轮残月。

她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从后颈处能隐隐感到杀生丸轻微的气息,已经不似白日那般滚烫,而是重归静谧而平稳的微凉。

铃转回身去,伸手将杀生丸鬓角的碎发别在他的耳后,她自以为动作已经足够轻微,但又如何逃过杀生丸灵敏的感官?

“醒了?”

精致的眼帘展开,露出那对深邃的金瞳,杀生丸自然而然地握住铃的手腕,停住了她的动作。

“嗯,但这会儿想去吹吹夜风。”

铃安静地停住动作,注视着那双金瞳。

“……冷的话就回来,我让人去点起围炉。”

杀生丸浅浅地蹭了一下铃的手指,好像在确认她的体温是否正常,又好像在留恋她指尖的触感。

“杀生丸大人,不必了,铃——不会再感到冷了。”

铃像往常那般对自己的夫君荡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后将自己的手缓缓地从男子的手里抻出来。

杀生丸没有阻拦她离开房间的动作,但铃却在离开房间之前深深地回望了一眼男子的侧颜。

那时,房间内的围炉已彻底熄了,原先跳动着火焰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一片稀松细碎的黑炭,与夜晚的昏暗融为一体。

 

铃失踪了。

杀生丸在云中宫殿的主廊入口找到一套叠放整齐的和服,红底白花,是他曾经无数次剥下的那套。

他捏着那套和服久久未动,初升的朝阳顽皮地将他的影子投在榻榻米地面上,连同垂下的和服一起,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有一个娇俏的女子正温柔地拥着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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