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场里响起了祝福的乐声,水城知绘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面前的人群不知所措。
身上的礼服是专门为了参加这次婚礼而租的,穿起来并不是很习惯。并且再加上因为没有长时间穿着高跟鞋站着过,现在她的脚也有点难受。
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却在转过身之后听到了一个她此时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知绘?”一位穿着婚纱的女人喊住她,“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知绘嘴角抽了抽,还是收敛了脸上的不愉快,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看着新娘子。
“新婚快乐,美由纪。”
美由纪走过去开心地握住她的手,“从今天开始,我和知绘就是一家人了呢。”
知绘忍了忍,还是决定甩开她的手。美由纪脸上闪现过一丝尴尬,但又很快地隐藏进了她和蔼的笑容里。
“别这样嘛……”
“从我拒绝给你当伴娘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知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
“以后还要住在一起呢,我们还是好好相处吧。”
知绘看着面前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不知道她究竟是天真烂漫还是傻到可以,自己已经这么明确地表达出了厌恶,对方却还是不死心。
“我会马上搬出去,”知绘的语气依旧很平静,“水城家,还有父亲,以后就都是你的了。”
“诶?”美由纪有些惊讶,“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啊?”
知绘翻了个白眼,这还用说?她心里想道。
“唔……”美由纪单手支着下巴想了想,“也是,知绘也长大了,总要有离开父母的一天啊。”
“是离开父亲,”知绘补充道,“我和你认识才几个月,你真以为我会把你当母亲吗?况且,你也只大我七八岁。”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美由纪再一次握住了知绘的手,“不过,新居找好了吗?”
“还没有。”
“那就这样好了!”美由纪说着说着突然开心起来,“找房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知绘干咳一声,“你不会……真把我当你自己的孩子吧?”
“没有啊,”美由纪摇摇头,“我愿意帮你,是因为你是英彦的女儿。”
“那就好。”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找到让你满意的新居。”
知绘又随便和美由纪聊了几句,离开了会场。钻进自己的车子里,知绘把脑袋靠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不是讨厌美由纪,只是觉得自己那已经五张多了的父亲再娶一位这么年轻的夫人实在不合理,而且水城英彦是个公务员,没有万贯家财,美由纪家里却是三代经商,家底子比水城家要厚得多,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富家千金要嫁给一个离过一次婚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拖油瓶女儿的老男人。
算了,管它呢,反正马上就要自由了。
下午四点,神奈川,横须贺。
没有客人的洋食屋里,有明功一一个人在看着火。
“我回来了。”泰辅单手拎着包,走进来说道。
“哦,回来的够早的啊。”功一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火,“晚饭还得过一会才能好。”
“我被炒鱿鱼了。”泰辅说着坐到吧台前。
“嗯?”功一抬起头,“你不是在那混得还不错吗?怎么会……”
“都怪那个混蛋课长,总是缠着办公室里的年轻女孩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我看他不惯,就朝着他的鼻子给了一拳。”说着,泰辅还比划了两下。
功一摇着头,“混蛋上司到处都有,你这样,无论到了哪里都做不久的。”
“那又怎么样,我总不能忍着吧。”
功一沉默了一下,泰辅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继续说道,“对了大哥,不如我们——”
“不行。”功一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你要说什么,反正就是又去行骗吧?违法的事情不能做。”
“说是这么说,可是你看,洋食屋这几年来客人也是越来越少,哪里比得上那时候的进项。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功一听了,烦躁地把手里的菜刀砍向案板,“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晚上九点,中野区,野方文化市场。
店门被“哗”地一声拉开,“你回来了。”店主坂东看着下班回来的表弟。
“我回来了。”深山大翔应了一声,随手把手机放在店里的桌上。
“诶?”坂东看着破碎不堪的手机屏幕,“怎么摔碎了?”
“不要紧,”深山说着把手机又拿在手上,“会有人给我买新的手机的。”
凌晨两点,贵族坐上了车。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自己在郊外的住处。
他换回了平时那套有些复古的衣服,走向房间深处。
架子上有一只铜铸的猫型摆件,他把这只猫取下来,放进一边的凹槽里。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房间里的暗室就打开了。
暗室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座冰棺。他俯视着里面安睡着的人,说道:“今天,我为你报仇了。”
他似乎又轻蔑地笑了一声,“以你的名义。”
早上七点。
影山有些谦卑地低着头,视线范围内除了地毯就只有一双玫红色的高跟鞋。
“去吧。”穿着这双高跟鞋的女人对他说道。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在下离开的这段时间,还请您多多保重。”
“我会的,”女人又说道,“你也要多加小心。”
上午十一点。
“多谢惠顾。”榎本径送走了客人,把收到的货款放在铁盒子里。
他不担心有人会来偷他的东西,所以就没有给盒子上锁。
毕竟以他设计的安保系统来看,除非是遇见不要命的了,不然绝对没有人敢来这里一探究竟。
数日后,美由纪带着知绘坐上搬家公司的车,一路朝着新居前进。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知绘觉得倒是开了挺远,可一下车打开地图软件。
“妈耶这不就和原来的房子隔了一条街吗?!”
美由纪抱歉地笑笑,“怕你觉得近,我让司机师傅绕了个远来着。”
这不还是很近吗!知绘心想道。
但当她走进新房里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打脸了。
“我的天啊这也太好看了吧……”
她首先走到的是外面的花园,原先和父亲住的时候,因为父亲对花粉过敏,所以水城家从来没有摆过花。
可是现在,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大片大片红艳艳的锦绣杜鹃。
“怎么样,喜欢吧?”跟在她身后的美由纪说道。
知绘马上收敛起脸上的喜悦,“那个……这颜色太俗了。”
“这个好办,明天我就让人来拔了重新种,你喜欢什么样的?三色堇?郁金香?”
“算了,花的事情以后再说也来得及,”知绘摆了摆手,往屋子里走过去。
过了玄关先是客厅,左手边拐过去是餐厅,虽然美由纪知道这屋子里住不了太多人,却硬是给她搞了一条大长桌,说是为了气派。
“气派有啥用啊,这大屋子一到冬天得多费空调啊。”知绘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推开了卧室大门。
这不是卧室大门,这是新世界的大门。
先不说满墙的淡粉色壁纸,光是床上的纱帐就已经是无数女孩的公主梦了。床边的梳妆台上大大小小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粉色的多层珠宝盒,里面塞满了各种项链耳环,都是美由纪凭感觉给知绘挑的。
知绘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自己从小是被父亲带大的,以老爹那个直男审美没把她养成男孩子她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公主房,想都别想吧。
美由纪把胳膊搭在知绘肩上,“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知绘“嗖”地一声扑进她怀里,“你怎么不早点认识我爸啊!”
水城美由纪,一个用一座城堡征服了自己继女的后妈。
事实证明这位后妈不仅真的有钱还真的有闲,她愣是找了一个管家过来,说是以后就跟着知绘了。
“喂喂喂别这样吧,”知绘赶紧摆摆手,“我不习惯被人伺候的啊。”
美由纪上去就是一记爆栗,“这位管家可是八木阿姨亲自推荐的,记住,以后你就是大小姐了,不习惯也得给我习惯。”
“……好的母上大人。”
是个完美的真香范例了。
“等会,”知绘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一样,“八木婆婆?那不是我们家以前请的钟点工吗?她哪里认识的管家?这级别差得有点多吧?”
“是啊,但是她们那个家政公司也是有厉害的人的嘛,而且她虽然是钟点工,也算是照顾了你这么多年,除了你爸,就数她最清楚你的喜好。”
“那个那个,首先我不是不信任她啊,就是觉得,如果是以后要朝夕相处的人,还得我自己来挑比较合适吧。”
美由纪眉毛一挑,“说吧,你想怎么办?”
看到她行动力这么足,知绘突然有点害怕,“再……再去找几个人来,我亲自面试。”
折腾了一会,美由纪终于回家了。知绘把她带过来的私人物品收拾好,便又开始了四处探索。
“这间屋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知绘所面对着的这间房间,看部局像是书房,毕竟有一面书架和办公桌椅。而书架对面的墙上则放了一个超大屏幕的电视。
据美由纪所说,因为知绘的工作性质特殊,于是她特别嘱咐建筑公司建了这间密室给知绘办公。
“还有这种操作?门上是指纹锁诶,诶嘿嘿嘿,真好玩。”
真香×2。
当日晚,八木接到了一个工作,据说是对方亲自指名要她去的,本来她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快退休了应该不会这么受欢迎,没想到还真有人请她出山。
一进屋,这位老太太有点傻眼。
“八木前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道。
“‘前辈’可不敢当,”八木生怕自己看错了,摘下老花镜来仔细擦了擦,“你要找我,费这么大力气做什么啊?”
男人没说话,只是微微欠了下身子。
“说吧,找我什么事?”
“明天一早在下就要去水城大小姐家报到了,特地前来请求前辈指点一二。”
“嗯?”八木的眉头皱了皱,“指点什么?大小姐的喜好吗?”
“正是,在下听闻大小姐又找了几位应聘者来,似乎是对前辈您的推荐不甚满意呢。”
“就算是她不信任,也是不信任被推荐的你才对吧。”八木不屑地说道。
男人面上一僵,“在下不想和前辈再多费口舌了,要么帮助在下通过大小姐这一关,要么——”
“又是威胁吗?”
“如果是呢?”
“呵……”八木冷笑一声,“大小姐鬼主意多,会用什么方式考核你们,我也知之不详,我能透露给你的只有一件事。”
“愿闻其详。”
“大小姐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在那之后二十多年一直是老爷陪着她。检事长家的独女,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在极为严格的家教下长大的。”
“这些在下都知道,还有什么吗?”
“你所谓的‘知道’,不过仅仅是听说过罢了。”八木别过目光,不再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可别小看大小姐,在她面前,你可得好好动动脑子。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
“这样吗……”男人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光芒,“在下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
次日清晨,三位应聘者就都来到了水城知绘家里。
虽然知绘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但是其中一位应聘者明显比另外两人帅出一个数量级,知绘不由得看了看他的简历。
嗯,似乎是姓影山的,这人就是那个关系户。
完了完了,怎么可以这么先入为主。知绘揉了揉太阳穴,“你们等我一会。”
说完,她就走进了工作室里。
不一会儿,知绘手里拿着三张纸走了出来,每张纸上都写着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是纸张上的编号。
“记住你们自己的编号,写好之后交给我。”说着,知绘把笔发放给三位应聘者,却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人的指尖。
“失礼了。”那人欠了欠身子,接过知绘手里的笔。
知绘抬起头,发现正是她觉得比另外两人都要帅的那个叫影山的家伙。
她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他录用了,但是脑海中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行,你现在是挑管家,管家不是光靠脸好就可以的。
知绘干咳一声,还是没有去看影山的编号,只要她自己不知道编号是什么,她就没法在阅卷时偏心了。
作答结束,知绘把卷子收上来,走回工作室里细看。
问题:如果你发现大小姐来了大姨妈,但大小姐本人并没有发现,你会怎么办?
第一个人的回答:对于女孩子来说,这种事情也算是正常,而且主仆之间最需要的就是直言不讳的信任关系,所以我会选择直接告诉大小姐。
知绘评价:这个回答有点过于普通了。
第二个人的回答:我会选择不说,毕竟这种事情要是直接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让大小姐尴尬的。
知绘评价:嗯……但是这种不坦诚的人也要不得吧,万一以后又有别的事情瞒着我怎么办?
第三个人的回答:首先这个假设就不成立,尽管这么说会有些失礼,但是大小姐作为一个女孩子,如果对于这种事情都没有一定的敏感度的话,那真的是太失格了。在下还是希望大小姐首先能够自己注意到,之后如果有能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知绘评价:如他所说,真的是很失礼,不,简直是非常失礼——但是,这个回答我喜欢。题目虽然问的是自己会怎么做,但是这个人不仅说了自己会怎么做,还指出了希望我做到的地方。
知绘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请三号应聘者跟我来,其余的两位,很遗憾,你们没能通过测试。”
知绘说完就又回到了工作室里,之所以没去送那两个人,可能也是带着一份想要尽量晚一些知道答案的心情。
“大小姐。”工作室的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知绘回过头,却在看到来者相貌的那一刻绽放出了笑容,“如果早知道会是你,我就不费劲搞什么面试了。”
“这也不算白费力气,大小姐为人公正,不愧是检事长的女儿。”
“你还是别奉承我了,”知绘说着从桌上拿过简历来,“你是……影山对吧?”
“正是在下。”
“我是水城知绘,从今往后,还请多关照了。”
“在下也要请大小姐多多指教。”
“对了,”知绘仿佛想起什么一样,“你是八木婆婆推荐来的,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关于我的事?”
“八木前辈只是提醒过在下,大小姐幼时家教甚严,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不过真的是帮了在下大忙了。”
“这话从何说起?”
“在下构想过,既然大小姐现在自立门户了,一定有想要摆脱父亲束缚的想法,所以在下才写出那么大胆的回答,为的就是博得您的青睐。”
“你还猜的挺准的嘛。”
“不是猜,是推理。”
“哦?”听到“推理”二字,知绘突然来了兴趣,“怎么个推理法?”
影山看向她身后的花瓶,里面放了一束百合花,“大小姐喜欢花吗?”
“喜欢,怎么了?”
“听说水城检事长花粉过敏,大小姐小时候,家里一定没有摆过花吧。但是刚刚在下等在外面的时候,却发现客厅里摆了各种各样的花,花园里也种满了花。”
知绘已经抑制不住了自己的笑意,“真是败给你了,就凭这件事?”
“嗯,但是在下见到大小姐之后,又观察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在下称呼您为‘检事长的女儿’时,大小姐似乎非常不耐烦的样子,您应该一直想要摆脱父亲的光环吧?”
“被你发现了,所以你可得记住了,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在下明白。”影山向知绘鞠了一躬。
知绘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闲话就聊到这,反正以后有时间慢慢说,你先去备车吧,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呢?”
“麻布十番,我要去找被害人家属了解情况。”说着,知绘拿起了一旁的挎包和大衣。
麻布十番,一家咖啡厅内。
知绘嘱咐过影山在外面等着她以后,就独自来到这里和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见面。
“事情就是这样。”妇人说道。
“原来如此,池田太太,”知绘合上了笔记本,说道,“您放心,我们会仔细调查的,一定将真凶绳之以法。”
被称作池田太太的妇人说道,“其实……水城小姐,我还有一件有点在意的事情。”
“在意的事情?请讲。”
“这个……”池田太太有些犹豫,“是这样的,我怀疑隔壁的藤本太太与我丈夫之间……有些不正当的关系。”
“不正当关系?您发现了什么吗?”
“嗯,我丈夫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偷偷摸摸地接电话,但我看过一次他的手机,通话记录都被删掉了。他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池田说道。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调查的,请您放心。”
知绘一边说着,一边把服务员叫了过来,指着不远处一位被报纸挡住了脸的男人说道,“把那边那个男人的账单拿过来,我一并结了。”
“等、等一下!”影山跟在知绘的身后一路小跑,“大小姐,您究竟是怎么发现在下的?”
知绘扮了个鬼脸,“你这么想知道,我偏不现在告诉你,你先开车,路上我再和你说。”
“在下知道了。”
坐进了后座里,车子开过两个街区后,知绘才慢慢开口,“很简单,第一,你报纸拿反了。”
“是吗……那还真是在下的失误呢。”
“第二,你拿的报纸是英文报纸,我依稀记得在你的简历里,好像提到过英文很好吧。”
“大小姐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真是非同寻常。”
“其实仅仅凭这些,我还没法下定论。最重要的一条是,手。”
“手?”
“拿报纸的时候,无论怎么挡住脸,手指还是会露出来吧。”
这时候,刚好遇到一个红灯,知绘索性解下安全带,趴到车子中间那一排方向相反的座位上,捏着影山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到自己面前来,“来的时候在车上我就注意到了,你的指关节比较粗,所以即便是离得很远,我也能认出来,这绝对是你的手。”
说着,信号灯就由红转绿了,影山迅速地把手抽回来。“原来如此,在下甘拜下风。”
“下次再偷偷跟着我的时候,可不许被我发现了。”
听到她这话,影山突然愣了一下,“大小姐还允许在下跟着吗?”
“是啊,不仅要跟着,还得是偷~偷~地跟着,你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就要罚你加班了。”
看着对这个话题兴致盎然的知绘,影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大小姐,和他想象中的还真有点不一样。
回到家,知绘带着影山走到工作室里,“这里是我的工作场所,门上的指纹锁里目前只录了我一个人的指纹,等下把你的也录进去。”
“在下也可以进到这里来吗?”
“当然,我是这么设想的,生活上的事情,大部分我都能自己处理,正好可以把我事务所的工作交给你一部分。”
影山推了一下眼镜,“感谢大小姐信任。”
“虽然我看人向来不怎么准,但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很靠谱的人,所以事务所的工作就拜托啦。”知绘说着摊开自己的笔记本,放在投影仪底下,电视的大屏幕与投影仪相连,自然也显示出了笔记的内容。
“死者:池田健一郎,36岁,公司职员,4月16日晚7点半,妻子池田成美发现丈夫死于家中,鉴定科推测的死亡时间是晚5点——7点,死因是头部遭到钝器撞击,有明显凹陷。嫌疑人是与池田家住在同一个小区的藤本幸子,34岁,职业女性,与池田健一郎是高中校友,池田成美今天还和我提到,池田健一郎可能与藤本幸子有不正当关系,丈夫曾经多次背着她和其他人打电话,还删除了通话记录。这些是案件的大致内容。”
“大小姐真是厉害啊,平时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吗?”
“大概和这个差不多,你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都不错,对于这个案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影山在工作室里绕了半圈,索性在沙发上坐下了,“大小姐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池田成美怀疑丈夫出轨的原因是他背着妻子打电话,而且还删除了通话记录。”影山说。
“是这样,然后呢?”知绘问。
“但是仅仅凭这一件事,池田成美是不可能知道丈夫的出轨对象是谁的啊。而且,情妇把情夫杀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知绘慢慢走过去,把胳膊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是有些道理诶……我刚刚也考虑过你说的第二点,一般的修罗场,应该是原配把小三杀了才比较正常吧……”
“那么,大小姐,”影山说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呢?”
“不知道。”知绘非常诚实地说道,“私人侦探不如警察那样容易取证,如果有什么动静,只能等检方收集证据,然后再由我父亲给我。”
“那也就是说,大小姐暂时没事了?那不如,和在下一起用下午茶吧。”
“……?”
花园里,主仆两人安静地用着下午茶。
“说真的,这种午休方式,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知绘手里的茶水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鲜艳,“你泡茶的手艺原来这么好。”
“大小姐,在下有一件在意的事情。”影山说道。
“说吧。”
“大小姐的母亲……”
“她啊,我都快不记得她了,离开我和父亲得有二十年了吧,怎么了?”
“那现在检事长的夫人又是——”
“你说美由纪吗,她是我父亲最近才娶的媳妇。”
“恕在下直言,夫人好歹也是长辈,就这么直呼姓名……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关系,我在她面前也是这么叫啊,她心大,不会在意的。”知绘说完,低下头开始专心用茶,“真舒服啊……”
拘留所。
“我真的没有杀池田前辈,请你们相信我。”玻璃里侧的藤本幸子说道。
“我们也很想相信您,可是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了您的头发,而且还从运营商那里找到了死者的通话记录,那里面有着他和您密切联络的证据。请您对我们说实话好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做出那种事啊。”
下午,水城知绘正闲在书桌前转笔,池田成美突然来了电话:“水城小姐,现在方便见面吗?”
“方便,怎么了?”
“那还在上次的咖啡厅,三点钟见可以吗?”
“好,到时见。”
挂了电话,正在给花浇水的影山朝这边看了过来:“需要备车吗,大小姐。”
“你还真是越来越主动给自己揽活了。”知绘拿起衣帽架上的大衣和背包就向外走了出去,身后的影山推了一下眼镜,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您说吧。”知绘说道。
“我偶然听说,藤本先生聘请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律师给太太辩护,那个律师不知道有什么广大的神通,据说总能把证据确凿情况下的嫌疑人辩护成无罪,所以……”
“有这种律师?别是做了假证吧。”知绘说道,“那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这边与那个名律师唱反调?”
池田点点头。
“不过,池田太太,您是从哪里听说到这个消息的?”
“从同一个小区的家庭主妇那里。”
“家庭主妇?藤本幸子不是职业女性吗?应该不属于这个圈子的啊。”
“是这样没错,”池田说,“但是幸子的丈夫雄之是个自由职业者,所以有时也会和我们这些主妇探讨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也就是所谓家庭煮夫?”
“嗯,基本就是这样,这次的消息也是他先告诉那些主妇,然后那些主妇再告诉我的。”
知绘长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寻找藤本幸子的罪证,一定不能让那个名律师得手。”
池田点点头,“拜托您了。”
“顺便问一下,您知道那个律师叫什么,出自哪个事务所吗?”
“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事务所好像是……斑目?好像是这个没错。”池田说道。
回到家,知绘立刻走进了工作室,影山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来。
“去查一下那个斑目事务所有没有官方网站。”知绘说道。
“好的,请您稍等。”影山说着打开了电脑。过了片刻,又道,“的确有官方网站,而且事务所新成立的刑事案件部门只有三名律师。”
“如果那个律师真的这么神通广大的话,他负责过的案子应该会出现在新闻里?”
“找到了,”影山说着,接通了电脑与大屏幕,“事务所简介里的外部链接,里面有不少新闻报道,都是和这个人相关的。”
知绘面前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证件照。
照片的下方显示着这个人的姓名:深山大翔。
中野区,野方文化市场。狭窄小巷的最深处,藏着一家名叫Itokonchi的小餐馆。
“这样真的没事吗?”知绘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又看了看对面的影山,两人伪装成普通的食客,坐在这家餐馆里。
“放心吧,一般来说没人会注意店里的食客的。”影山瞥了一眼灶台边上的深山大翔,说道。
一个顶着爆炸头的大叔走到桌旁,放下盘子,“二位的圣德明太子意面,请慢用。”
“看起来不错,那我开动了。”知绘双手合十,说道。
影山也默默说了句“我开动了”,然后拿起餐具。
“Hiro君!”突然有一个短发女孩从外面闯进来,“看,我新完成的CD,你一定要第一个听啊!”
“那是谁,女朋友吗?”知绘低声自言自语道。
“不像,如果是女朋友的话,他的反应多半不会这么冷淡吧?”
“说的也是呢。”知绘感叹了一句,又继续吃东西。
“抱歉,请问您二位是在谈论我吗?”深山从灶台边走了出来,对知绘和影山二人说。
“啊……对不起,”知绘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来说,“因为好像在音像店的CD封面见过那个女孩,觉得可能是名人,所以就妄自揣测了一下,实在抱歉。”
深山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短发女孩,说道:“哦,你说加奈子啊,虽然她总是自称是我的女朋友,但是也只是自称而已。”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而已啦!”加奈子说。
影山端起盘子来挪到了知绘那一侧,问道:“如果现在不忙的话,一起坐下来喝两杯?算在我账上。”
知绘内心翻了个白眼,心道,最后还不得是我付账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坂东,两瓶烧酒。”深山说。
“我就不喝了。”知绘说道。
影山点点头,“厨师先生,您的手艺真不错啊,已经做这行很多年了吧。”
“嗯,”深山点点头,“从小就喜欢做饭,一直做到现在,已经好多年了。”
说着,坂东向这边走过来,放下烧酒。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您二位似乎长得有点像?是亲戚吗?”知绘问道。
“哈哈哈哈,小姐您真有眼光,虽然我和他是表兄弟,但很少被人说长得像。”坂东笑着说。
深山仔细看了看坂东,向影山发问:“我和他?像?”
影山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女人的直觉是怎么一回事。
坂东干脆也坐下来和他们一起聊天,或许是因为这位店长表哥的加入,四人的聊天主题怎么也落不在深山的律师身份上,净说些家长里短。
出了餐馆,两人走到停车场,影山习惯性地为大小姐打开车后门,却被她一把擒住手腕。
“酒驾,”知绘说道,“想在牢里蹲几年?”
闻到口中的酒味,影山这才恍然大悟,“啊!实在是抱歉!一时兴起就……”
“没关系,”知绘摇了摇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你在后座好好休息吧。”
车子驶入大道,知绘才开口说道,“影山,你觉得那个深山怎么样?”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完成那么多无罪辩护的。”
“也许是大智若愚呢。”
“也许吧。”
“总感觉白跑了一趟呢。”进了家门,知绘二话不说,又是直接冲进工作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影山一边给大小姐挂外套,一边说,“大小姐又不是警察,亮出证件来就能直接问话,获取信息确实是要稍微困难一点。”
“他们律师一般都有保密协议,而且深山看起来也是个口风严的人,这条路大概是走不通了。”
知绘说着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整理了一下今天的情报:深山大翔,33岁,斑目法律事务所律师。与表哥坂东健太一起经营餐馆,自幼丧父,母亲改嫁,由表哥父母抚养长大。
“完全没什么用啊!”知绘嚷嚷了一句。
影山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电脑,“大小姐,你看屏幕。”
知绘抬起头,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则新闻:品川区杀人事件新进展!幕后凶手竟是大奖得主?
“大奖?得主?什么意思?”知绘问。
“说是在池田家所在的小区的花园里发现了沾着血的奖杯,没有留下指纹,但血液已经确认了是来自池田健一郎先生的。”影山说道。
“什么奖的奖杯?”
“好像和马有关,叫作……咲雷赏。”
“还挺顺口,你再去查一下奖杯上写的是哪一届,几等奖。然后确定一下获奖人群。”
“是。”
过了一会儿,影山说道:“找到了,在今年获得这个奖项的……只有两位。”
“是谁?”
“一个叫作冈村正义,住在八王子市,而另一个就是藤本雄之。”
“从关联性上来说,多半可能就是藤本雄之了。接下来只要详细调查藤本家就可以了吧?”
“在下并不这么认为,”影山说,“冈村正义这条线索,也许可能会有用。”
是夜。
知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影山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上楼梯。
“冈村家住在三楼,马上就到了。”中年男子说道。
“真亏得你能查得出来。”
“这还是借用了夫人家的力量啊,我只不过派了几个人去合作公司的人事部放了话,没想到冈村先生真的在与新世代集团下属的公司里上班啊。”
“这也不算太巧合,毕竟美由纪她们家的公司家大业大咯。”知绘说道。
带路的中年男子突然停下来:“好的,就是这里了。”说着,按响了冈村家的门铃。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打开了门,“唉?部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被称作部长的人说:“冈村君,这位是新世代集团的社长的外孙女,水城小姐。水城小姐说有事要找你。”
“啊,快请进!”冈村正义说道。
等到四个人均落座,知绘才开口说道:“我就长话短说了,冈村先生,是不是养过马?”
“是的,我确实在乡下的老家养了一匹马,今年年初它还拿了奖呢。”冈村正义说道。
“咲雷赏,对吗?”
“诶?您怎么知道的?”
知绘看了一眼影山,影山说道:“我们在比赛的官方网站上找到了获奖信息,因此才前来确认。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借我们看一下奖杯?”
冈村的神情有些复杂,“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是今天来了另一伙人,不由分说就把奖杯借走了,说是明天再还我。所以,如果您想看的话,只能等明天了。”
“另一伙人?”知绘皱起眉头来,“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一帮对复古服装有着出人意料的爱好的人呢……一共有四个人,为首的是个男人,也是一位和小姐您一样的贵人,剩下的三个应该是佣人。”冈村一边回想一边说。
知绘又看向影山,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又说道:“既然奖杯不在您手里,那有没有奖杯的照片呢?”
“啊,照片是有的,请您稍等。”冈村说道。
冈村从房间里取来相册,摊开在桌上,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就是这张照片,我一拿到奖就让朋友给我拍了这张。”
冈村所说的这张照片是一张他与奖杯的合影,从照片里能明显看出,奖杯是一匹马的形状。影山说着拿出卷尺,对照着照片上的位置,在冈村的身上测量了一下。
“大概高二十多公分。”影山自言自语道。
“这个奖杯很重吗?”知绘问。
“不算太重,内部像是空心的样子。”
“最后问您一个问题,”影山说,“您认为,用这个奖杯能够杀人吗?”
“大……大概?”冈村显然是被这个问题吓到了,“用底座的话……没准可以。”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此外,向您借奖杯的那群人如果有留下联系方式的话,可以和我们透露一下吗?”
冈村想了想,“他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影山又说道:“那他们是怎么说服您把奖杯借给他们的呢?”
“嗯……那个贵人让佣人给了我一百万现金说是抵押,我寻思着有这么多钱,他们肯定不会抵赖的,就算抵赖,这一百万总没有假。”
“我明白了,再次感谢您的配合。”影山向冈村正义鞠了一躬,说道。
回到家。
“又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啊,”知绘揉了揉眼睛,“反倒又牵扯出了一群人,什么复古服装,听着就奇怪。”
“也不能这么说,为了一个奖杯,对方能够拿出一百万来抵押,要么是富到流油,要么是对此事极为上心。”影山说。
“倒也是,先不说这个,你觉得那个奖杯真的能杀人吗?”
“杀人倒是能杀,但我并不觉得这个奖杯就是本案的凶器。”
“此话怎讲?”
影山打开了今天的那条新闻,放到大屏幕上,说:“按照新闻里的描述,沾染了死者的血的,应该是这个奖杯的顶端,也就是这匹马的头部。但是按照冈村先生所说,既然这个奖杯是空心的,那么用顶端去击打死者,而奖杯却完好无损,恐怕有点困难啊。”
知绘点了点头,示意影山接着说下去。
“如果非要把奖杯当做凶器的话,只能像冈村先生所说,握住马的腿部,用底座去击打死者。但这样一来的话,由于受力面积大了,死者头部的伤就不会是明显凹陷,而且别忘了,底座是平的。”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既然这样,花园里那个沾血的奖杯该如何解释?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
“有这个可能。”影山说。
“可是除了冈村先生,获奖人就只有藤本先生了。难道是藤本幸子想陷害给自己的丈夫?”
“反过来也有可能,不过现在的证据还不够,谁也说不准,不如再等一等。”影山说着,关闭了电脑和大屏幕,走到知绘身边来坐下,知绘叹了口气,道:“影山,能有你在身边帮我真是太好了。”
“能留在大小姐身边帮您排忧解难,在下也很荣幸。”
金丝边眼镜后的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
次日清晨,知绘才刚起床没多久,影山就告诉她,外面有一群人来找。
“是什么样的人?”
“一共四个人,一个是主人,三个随从。”影山顿了顿,“依在下看,就是昨天冈村先生说的那伙人吧?”
“那就快请他们进来吧。”知绘说着整了整衣服下摆,向客厅走去。
不多时候,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带着三个佣人走进客厅。
“能得到这么美丽的大小姐接见,在下真的是三生有幸。”男子说道。
知绘看了看他的“复古装束”,只好学着他同样复古的语气说道:“不敢当,敢问先生贵姓,找我有何事?”
“姓名不过是个称呼,您称呼我为‘贵族’就可以了。”贵族先生说道。
知绘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示意他坐下,说道:“贵族先生大清早的就来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贵族说:“昨天晚上,水城小姐去了冈村正义先生家里吧?”
知绘点了点头。
“是去确认那个奖杯的事情了?”贵族又问。
知绘有些不耐烦了,“贵族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想知道什么也请直接问,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贵族似乎没有在意她只说了“知无不言”而没说“言无不尽”,依旧说道:“那在下就不铺垫了。在下想说的是,让一位无辜的美丽女性独自在狱中蒙受冤屈,这不符合在下做人的原则。”
“无辜?蒙受冤屈?你是想指……?”
“我想,智力超群的大小姐您应该早已想到了吧,我说的是藤本幸子太太。”贵族说这话的时候,依旧面带微笑。
“那些警察已经确定了死者身上的头发来自于藤本,你说她无辜,那么证据呢?”
贵族向前探了探身子,“死者身上的头发不一定就是藤本太太亲自留下的,除此之外,你说她有罪,证据呢?”
逮捕藤本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头发上的DNA,辅证是池田和藤本的通话记录,如果头发不是藤本自己落下的,那么第二个证据也显得很无力。
知绘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贵族先生,我是侦探,不是警察。你要是质疑证据的话,不用特地来和我说吧?”
贵族笑了笑,说:“日本的官僚早就已经没落了,和那些警察谈论这个,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他们只是想早点结束工作。”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和这样美丽的大小姐一起聊天,本身就是一桩美事啊。”
轻浮,知绘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两个字。
贵族身后一位个子很高的佣人站出来说道:“水城大小姐,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您不要因为父亲的关系,就局限了自己的立场,站在检方一侧,一口咬定藤本太太是有罪的。毕竟,以现在的证据,说她有罪,真的是有点牵强了。”
贵族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佣人说得对。
“不好意思,我受雇于我父亲,也算是沾了点官僚的气息。如果说我局限自己的立场,那贵族先生您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的?”
贵族说道:“说来大小姐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是个侦探。”
“……”
贵族继续说:“不过这个案件,我并没有受雇于任何人,我只是在尽我微薄的力量,还原真相,还幸子太太一个清白。”
贵族说完,站起身准备告别,“耽误大小姐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等告退了,田中。”
被称作田中的是三位佣人中唯一的女性,“水城大小姐,一点敬意,还望笑纳。”说着,拿出一个木盒交给影山。
知绘接过盒子,示意影山去送送客人,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精致的木盒里,躺着几块田中亲手做的酒心巧克力。
不多时,影山就折返回来了。
“怎么办啊?”知绘一边不知所措地自言自语,一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大小姐以为,藤本幸子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吗?”
“我现在也不知道了……原以为警视厅的结果总不会错,但从昨晚的情况看来,好像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太多。”
“没关系的,”影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知绘的头,“现在的疑点出在藤本幸子与藤本雄之二人之间,不如……去找藤本雄之问问看。”
知绘抬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次日,知绘事先从池田太太那得到了藤本家的联系方式,并和影山假扮成斑目律师事务所的助手,与藤本雄之预约了当天下午的见面。
走到藤本家附近时,知绘发现藤本家的大门敞开,还有一个男子蹲在那里拆装门锁。
“请问……”知绘走到门口。
装门锁的小师傅抬头看了知绘一眼。她继续问道:“这里是藤本家吗?”
小师傅点了点头,朝里面喊道:“藤本先生!有客人来!”
藤本雄之这才从里面迎出来:“啊,您好,我是藤本。”
知绘用了比较常见的“铃木”作为化名,而影山用了“加藤”。
“藤本先生,刚刚门口那是……”影山问。
“啊,那个啊,说来也奇怪,前几天我家突然进了贼,不过这贼也奇怪,除了那个奖杯什么也没偷。我一开始还没发现,等到昨天,警察拿着奖杯来问我是不是我的,我才发现丢了。于是我赶快约了人来换锁,万一再丢了什么就不好了。”
“原来如此,您知道是哪天失窃的吗?”知绘问。
“不太清楚,不过警察来找上门是18号,失窃时间应该在那之前。您也知道,那几天我家正遇上变故,而且我的奖杯也不止这一个,所以我之前也没有留心过它什么时候丢的。”
影山问:“您确定家里除了那个奖杯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失窃吗?”
“这个嘛……我其实说不太准,因为我平时也没太留心家里有什么,特别是我夫人的物品,一般我都是不过问的。”藤本回答道。
正说着,外面换锁的小师傅走了进来:“藤本先生,锁已经换好了,这是钥匙,还有账单。”
藤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二人,说道:“先失陪一下。”便去里屋拿钱。
知绘借着这个机会,扭头看向身后的玻璃柜,正如藤本所说,他获得的奖项非常多,而且做成马的形状的奖杯也不止咲雷赏一个,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混杂在一起,确实容易漏掉一两个。
藤本从里屋拿了钱交给小师傅,两人简单客套几句之后,藤本就送对方出门了,等他折返回来以后,又被问了一些问题,但却怎么也答不到点子上。
最后两人出门前,影山看到门锁,道:“这新锁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您有刚刚那位换锁师傅的联系方式吗?以后我要是该换锁了也想去找他。”
“噢噢好的,稍等,”藤本从桌子上拿来一个本子,写下一个电话号码,撕下来交给影山,说道,“不过他们店是推荐制的,我先给他发个邮件,你到他那报我名字,还可以给你打折。”
“多谢。”影山接过写有号码的纸,说道。
中野区,野方,Itokonchi店内。
深山一边做饭一边思考整个事情的经过。
藤本幸子坚持称自己没有杀人,案发当天是星期日,作为职业女性的她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没有进出家门,所以除了丈夫,也就没有人可以为她作不在场证明。而她丈夫藤本雄之从下午3点开始一直与友人在一起,天黑之前钓鱼,天黑后去喝酒,询问了友人之后,不在场证明成立。
深山往锅里加了一把鸭儿芹。
藤本幸子对于通话记录的解释是,她与池田健一郎是高中校友,近来自己家庭生活愈发拮据了,所以萌生了想要向池田借钱的想法。池田家也不是很富裕,软磨硬泡一阵之后,终于借给了她一小笔钱,而且这还是池田太太不知情的情况下。
深山又向锅里加了一勺盐。
事务所昨天上午才接受藤本雄之的委托,当时委托人只是说希望证明自己的妻子无罪,并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而今天晚上他们想要去向委托人问更多的事情的时候,委托人居然说律师的助手已经来过了。
虽然藤本还是接受了他们的问讯,深山却无法不在意那“已经来过了”的助手。据前去问话的佐田律师描述,那冒充事务所成员的两个人,一个是姓铃木的女子,一个是姓加藤的男子,两人看起来都比较有气质,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铃木和加藤这两个姓氏未必是真的,先不用管。真正让深山在意的是,那天他走出餐馆,跟着那两个食客走到了停车场,见到其中的男子为女子拉开车门,就说明他们一定不是普通的情侣或者亲属关系。
有气质,又有礼仪,他能想到的,大概就是主仆了。
佐田律师向藤本要来了冒充事务所的两个人与他联络时的电话,深山拨过去,果然无人接听,但是可以留言。深山想了想,留了这么一条信息。
我是深山,如果两位再这么暗地里使坏的话,我希望你们知道,我们事务所也不是吃素的。
“你小子是傻吗?”得知深山留言内容的佐田这么评价他。
4月20日,换锁师傅的店。
据藤本先生说,这个小师傅名叫榎本径,因为十分懂锁,现在当了个体户,专门做和锁有关的生意。
知绘两人一走进这家店里,就看见榎本背对着他们坐在桌边鼓捣着什么。
“榎本先生?”影山喊了一声,榎本却毫无反应。两人走得近了以后才发现榎本戴着耳机。
影山在他面前的桌上用指关节敲了两下,榎本这才反应过来,摘掉耳机,站起身和两人问好:“您二位其实不是铃木和加藤吧。”
知绘有点愣,影山却苦笑道:“我们这么快就暴露了?”
榎本点点头,“藤本先生昨晚发来的邮件,说他被你们骗了,让我小心别被你们再骗了。”
知绘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榎本还真是耿直的可以啊,“既然榎本先生这样说,我就不和您玩那些弯弯绕了。我们两个来这里,实际上是想从您这问一些信息。”
“信息?”榎本问。
影山说道:“您在藤本家换锁的时候,是否留意过旧锁?”
榎本点点头。
影山又说:“那是否能够借此推测出藤本家失窃的时间呢?”
榎本又点点头。
影山和知绘一脸期待着看着榎本,榎本却说道:“三万块,我把这个信息卖给你们。”
知绘和影山对视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三张一万的钞票,放在桌上,“如果你肯答应我们,这些信息只卖给我们的话。”
榎本转身去后面的盒子里拿东西,影山和知绘在桌边坐下等着他。
榎本拿过来一个已经有点破旧的锁,说,“这就是那天从藤本家换下来的旧锁,锁眼附近有很多凌乱的痕迹,说明撬锁的人也就是个入门级别的水平。”
影山和知绘不是很懂他说什么,于是只能点点头继续听。
榎本又说:“这个锁年头有点久了,撬锁的人乱刮,刮坏了金属表面的氧化层,从新生成的氧化层厚度来看,藤本家失窃应该是在六天之前,也就是4月14日。”
4月14日,刚好是案发两天之前。
“我说完了。”榎本道。
影山从桌上拿起三万块,双手奉上,说道:“佩服佩服,榎本先生做出的推断,可以达到如此精准?”
榎本接过钱,又从后面拿了本书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幅图说:“你们看,这是在同一块金属板上,不同时期造成的刮痕,分别是一天到十天,仔细看会发现,较短的时间内,氧化层颜色变化较快,越往后越慢。十天之内基本还是能看出来的,往后的可能需要仪器检测了。”
知绘说道:“我怎么觉得都差不多啊。”
影山投来怜惜的目光,这个大小姐,莫不是个瞎的。
回到家。
“影山,你觉得小偷为什么要在4月14日偷走那个奖杯?”知绘问。
影山还沉浸在对大小姐的心疼之中没回过味儿来。
“喂,影山,你在听吗?”
“啊?……抱歉,我没什么想法,大小姐您呢?”
“藤本幸子是职业女性对吧?那这么说周一到周五她应该都出门上班了,而4月14日是星期五,所以小偷才会在案发前两日,而不是前一日进入藤本家。”
影山笑了笑,“没想到大小姐虽然眼瞎,但是脑子还是很好使啊,完美的推理。”
知绘嘴角抽了抽,“我可以当这是对我的夸奖吗?”
“当然是夸奖,这一点请大小姐放心。”影山抬起右手置于左胸前,仿佛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道。
知绘瞪了他一眼,拿起一个手机,按下播放键:“我是深山,如果两位再这么暗地里使坏的话,我希望你们知道,我们事务所也不是吃素的。”
影山说道:“这条语音昨晚就收到了,怎么了?”
“原来我们和深山他们信息不对称,还没有正面出击的资格。但现在我们掌握了他们没有掌握的信息,应该可以与他们正面交锋了。”
下午,斑目事务所所在的大厦门口。
知绘看了看表,说道:“看来是赶不上今晚的VS岚了。”
影山说:“已经预约录像了,回去再看也来得及。不过,大小姐如果实在喜欢的话,我在院子里给您搭一个布景?”
“影山君,你以为VS岚的重点是VS还是岚?”
“等会再说,深山律师出来了。”
影山上去迎接他,深山说道:“哎?这不是‘加藤’先生吗?好久不见。”又看向知绘,“‘铃木’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深山律师。”知绘说,“今天晚上咱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深山保持着微笑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向着被影山拉开的车门走过去。
车子开到了目黑区的一家高级餐厅。
深山点了份牛排,知绘暂时对吃饭无甚兴趣,就把点单的事交给影山了。影山给大小姐点了一份烩饭,自己点了意面。
等餐的这段时间,深山终于收敛了刚刚的孩子气,说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知绘把从榎本那里得到的、从藤本家换下来的旧锁,放在桌上。
“这是?”深山拿起装着旧锁的密封袋,问道。
影山说:“这是藤本雄之家换下来的锁,藤本家失窃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深山问。
影山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们不像律师和警察那样,凭借着职业身份可以自由取证,所以……”
“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深山稍微有些不耐烦。
“私人侦探。”一直没作声的知绘直视着深山的眼睛,吐出这几个字。
深山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却马上又被他的笑容掩盖了过去:“那想必您一定是受雇于池田家了?”
“您猜错了,”知绘眨了眨眼睛,“我的雇主是我父亲,检事长水城英彦。”
深山有些惊讶。
知绘又说道,“如果因为雇主立场不同,造成了我们之间的分歧,我向您致歉。”
“这么说来,那个语音的事情,我也要向您道歉。”深山微微向前欠身说道。
“池田想让我做什么,碍于职业的保密协议,我就不便透露了,不过我相信,深山律师肯定也能猜得出来。”她顿了顿,“但是,随着不断深入的调查,事情似乎并非我想的那样。藤本幸子可能真的是无辜的。”
说到这,她抬起头,望着深山的眼睛,说:“我也不愿意为了酬金而陷害无辜的人……所以我希望您能够与我们合作。”
“先等一下,”深山说,“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律师一样有保密协议,所以,如果您只是希望信息共享的话,请允许我拒绝。”
影山答道:“并非如此,深山律师。道理我们明白,我们并不是想从您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深山流露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知绘隐隐约约觉得这事能成。
“反而是想给您提供信息。”影山说。
“哦?”
知绘说道:“是这样没错,你们事务所可以雇佣我们,然后我们把有用的信息卖给你们,最后靠你们来还原真相。”
“这样真的好吗,堂堂检事长的女儿,反倒来协助我们律师了?”深山也有点懵圈。
“父亲也一定不愿意看到无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吧,如果能够抓住真凶,对检察厅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那刚刚那条藤本家失窃案的消息,两位准备卖个什么价?”深山问道。
知绘看了一眼影山,又看向深山,“三十万,我们把失窃案的经过以及物证都给你。再加十万的话,还可以送你个人证出庭。”
“人证?”
“是一位专家,总之肯定能帮到你的。”知绘胸有成竹地说道。
深山考虑了一下,说:“这件事情我要先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我去打个电话,失陪了。”
等到深山离开之后,影山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大小姐,“转手就翻十倍,真不愧是大小姐。”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知绘笑了笑。
深山先拨了佐田律师的电话,无人接听,又拨了立花律师的电话。
“喂,我是立花。”
“我是深山,佐田律师的电话打不通,我又有急事,只能先和你报备了。”
“什么急事啊,你说清楚点?”立花彩乃表示莫名其妙。
“关于藤本太太的案子,我要雇佣一个侦探,费用大概是四十万,记得帮我说服佐田律师报销,谢了,我先挂了。”
“等……等等!喂!”
深山走回桌旁,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和事务所的人商量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和你们签订合约。”
知绘又笑了笑,说道:“请先用餐吧,餐后再签约也不迟。”
回到家,知绘想看录好的节目,却找不到遥控器,正发愁的时候,影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大小姐也真厉害啊,转卖一个消息就能赚这么多钱。”
“你还在惦记那四十万啊,我也没办法啊,我爸又不给我发工资,这段时间的开支就算在那个律师事务所头上好了。”知绘说着,找了个抱枕窝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影山站在一旁看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隐隐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和他当初想的有些不一样。
次日。
深山与知绘签订合约之后,知绘立刻将旧锁以及从榎本那里听到的故事告诉了深山。
知绘还记得榎本说过,即便是早些时候生成的刮痕,也可以用仪器检测出来。况且,加上藤本雄之与榎本的证言,榎本是在案发数日以后才拿到旧锁的,所以只要深山他们找专家鉴定出4月14日的刮痕,那么这个证据就是有效的。
现在两方该解决的问题就是,是谁在案发前两天进入藤本家,偷走了藤本雄之的奖杯。
“影山君,你觉得呢?”知绘问。
“我有一件比较在意的事情,那就是,既然我们已经排除了用奖杯杀掉池田先生的可能,那么上面的血就可能是被人故意涂上的。这个人与真凶究竟是否是一个人呢?”
知绘若有所思道:“假如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是打算杀了池田健一郎,再嫁祸给藤本幸子或者是藤本雄之?”
“是这样没错,之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藤本幸子,从一条思路说来,可能是藤本幸子杀了池田,再嫁祸给丈夫,但是她明确否认了罪行。”
“嗯,所以这个还不好说,那么另一条呢?”
“有人杀了池田,嫁祸给藤本幸子。”影山说。
“你这不就是把我的话拆成两句了吗。”知绘翻了个白眼。
“我们去暗访藤本雄之的时候,问到丢了什么东西,您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藤本雄之当时说的是:“这个嘛……我其实说不太准,因为我平时也没太留心家里有什么,特别是我夫人的物品,一般我都是不过问的。”
“啊!”知绘突然从靠背上弹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偷在进入藤本家以后,不止偷走了奖杯,还偷走了……藤本幸子的头发!”知绘说。
影山点点头,“藤本雄之显然是一个粗线条的人,连奖杯失窃都发现不了,更不用说妻子梳子上的头发了。”
知绘表示很赞同这个想法,“那现在,你想到谁可能是凶手了吗?”
“有,但是碍于证据不足,贸然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影山扶了扶眼镜,“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去暗访,一边和深山律师他们商量对策。”
“暗访?暗访谁啊?”
品川区,池田家。
考虑到藤本雄之与池田家相距不远,知绘这次选择一个人出动,而影山则去联系事务所的律师。
知绘打扮成一位普通的职业女性,坐在池田太太的对面。
“水城小姐有什么新发现吗?”池田成美问。
知绘展示出冈村正义与马型奖杯的合影,那是她和影山去冈村家的时候,她对着相册拍的。
“在您小区花园内发现的沾血的奖杯,我们找到了一个同一型号的。”知绘说,“那一届获奖人,除了图上这一位,就只有藤本雄之了。”
池田问道,“会不会是幸子偷偷拿了她丈夫的奖杯,然后杀害了我先生?”
“确实有这样的可能,但是我更担心的是,杀害您丈夫的,不是幸子,而是雄之。”知绘说。
“啊?怎么会……”池田说。
“如果真的如您所说,幸子与您丈夫有不正当关系,想必对您丈夫抱有最大敌意的,应该是雄之先生吧。”知绘直视着池田的眼睛说道。
池田摇摇头,“我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说着,从一旁的手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并从其中拿出一张纸。
“我去银行查了我先生的存款记录,发现4月上旬有几笔汇款,虽然数目不大,但是都是汇给了藤本幸子。”
知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地感到有些惊讶。
“所以我怀疑,幸子与我先生之间,对于金钱的问题产生了纠纷,所以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池田说。
知绘又指向那张照片,“但是据获奖人所说,用这个奖杯杀人似乎有些困难,所以我怀疑这是被人刻意制造出来的伪证。”
“啊……这样。”池田成美望着桌上的照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知绘看在眼里,借着去拿照片的功夫,打翻了池田面前的那杯水。
“抱歉!您没事吧?”知绘一边假装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一边观察着池田成美,她把裙子掀上来一点,擦了擦腿上的水,几处淤青还清晰可见。
离开池田家之后,知绘坐在车里,给影山打了个电话:“有新发现,池田健一郎这个月初的时候给藤本幸子陆陆续续打过几笔钱。”
“您怎么看?”
“暂且还没什么想法,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怀疑池田先生对自己的妻子有过家暴。”
“家暴?”
“嗯,我看到了她腿上的伤,问她什么她也避而不谈。她之前怀疑藤本幸子怀疑得莫名其妙,好像有点先入为主的样子,我不知道这之间是不是有关系……先不说这个,你那边呢?”
“一切顺利,律师们已经把调查的重点转移到了池田成美身上。”
“看来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呢。”
马上就要开庭了,斑目事务所的律师们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确实也很给力,先是去找专家给那个旧锁做了鉴定,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个旧锁确实是在4月14日被撬开的。
然后,又按照影山的指示去向藤本雄之借了他妻子平时的梳妆盒子,里面的几把梳子里,只有一把上面没有任何头发,他们又去把这个梳子送去做鉴定,希望能发现点儿什么。
深山抖了抖手中的一叠资料,心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让藤本幸子沉冤昭雪基本上是没有问题了,但是是否能抓住真凶,这个可不好说。
另一边,知绘作为侦探,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所以这样一个美好的下午,自然就是在自己家欣赏美丽的落日了。碰巧这时候贵族又带着佣人来访,知绘干脆就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用下午茶。
被一群人盯着总是不舒服,知绘让影山带贵族的佣人们去休息,贵族点点头表示赞同。
“上回送给大小姐的酒心巧克力还合口味吗?”贵族问。
“嗯,我很喜欢,是田中小姐做的吗?”
“正是,看来回去要好好表扬她了呢。”贵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要送给您酒心巧克力吗?”
知绘摇摇头,“不知道,还请明示。”
“酒心巧克力的外表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巧克力,但是只有咬开才知道里面藏着酒。”贵族说,“大小姐不觉得这很像这次的案件吗?光看到外表就进行推测,结论往往与真相不相符呢。”
“我明白了,原来贵族先生还有这层用意,倒是我太肤浅了。”知绘微微欠身。
“小姐何出此言,能够自己独立门户,撑起这么一家侦探事务所,自然也是相当有手段的才是。”
知绘叹了口气,“我倒也不想自己一个人撑着啊,可是我也得招得到助手才行啊,现在勉强让影山帮我调查一些事情,但是还是觉得忙不过来。”
贵族突然来了兴趣,“那水城小姐想要招什么样的助手?我可以帮您留心一下。”
“嗯……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制定潜入调查的方案,这个是最伤脑筋的……我真的不怎么会骗人,每次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暴露。”
“原来如此,”贵族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什么样的人最擅长这份工作了,那就是——骗子。”
“骗子?”
“没错,而且是经验老道的骗子。”
4月22日,开庭。
榎本径也作为证人出庭,影山不知道大小姐用了多少钱收买了他,但从她的表情上能看出来,一定低于她向深山报出的价格。
检方提供的证据,一是幸子的头发,二是沾血的奖杯,三是幸子与池田健一郎的通话记录。
针对证据一,辩护方提出的证据是旧锁的鉴定报告,以及藤本雄之与榎本径的证词,完美证明了4月14日藤本家失窃的事实。
不仅如此,辩护方继续出示了梳子的鉴定报告。报告显示,梳子上本来附着了均匀的油脂,但是却有一部分被抹掉了,辩护方认为,这说明现场的头发可能不是幸子自己留下的。
检方提出异议,认为这一切都是辩护方的推测。
辩护方针对证据二,播放了一段视频,辩护方收集了与证据二相同规格的奖杯,进行了撞击测试,测试表明,在不破坏奖杯的情况下,奖杯顶端产生的压强,不足以使一位成年男子的头骨出现凹陷。
前两项证据遭到质疑,第三个证据也不攻自破。藤本雄之当庭表示由于自己好养马,花去家里的大部分积蓄,所以生活才过得十分拮据。而辩护方调查了藤本幸子的储蓄记录,确实陆续收到了池田健一郎的汇款,而藤本幸子的家中确实也有借条。
陪审席上,池田成美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多时候,池田也上了证人席,深山没和她多绕圈子,直接问道:“池田太太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池田犹豫了一下。
“您可是宣誓过的。”
“是……是我丈夫打的。”
“没有任何问题了。”深山转身回到座位上,向知绘的方向比了一个小树杈庭审结束,藤本幸子被宣判无罪。
离开法院以后,深山一行人遇到了在门口等候的知绘和影山。
深山等人走过去和知绘道谢,后者道:“这个案件终于结束了,律师们是否感觉如释重负了呢?”
深山依旧是平时的表情,佐田和立花的脸上都还带着点阴沉。
立花说道:“作为律师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总觉得没找到真凶,还挺让人不安的。不过水城小姐请放心,那笔酬金我们立刻会转给您。”
知绘笑了笑,说:“那我们就等您的消息了,期待再次合作。”说完,带着影山离开了。
藤本家。
藤本幸子回去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打算去池田成美家。
藤本雄之说道:“你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幸子被老公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雄之说:“之前就是因为我太少关注你的感受,事情才变成这个样子。我想好了,咱两个夫妻一场,就算感情已经渐渐淡了,从今往后,也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幸子鼻子一酸,嘴硬道:“要扶你扶,我才懒得管你这个不上进的。”说着,走出了家门。雄之笑着挠了挠头,连忙锁好门跟上。
池田家。
池田成美见到来人,什么也没说,让他们进来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池田才说:“之前是我太听信警方的话了,误会了幸子,真是不好意思。”
藤本幸子只瞪着池田成美,半晌,道:“是你杀的吧。”
藤本雄之听到这话,正纳闷,池田却冷笑道:“有证据吗?”
“我不是家庭主妇,也很少与其他主妇来往。但是,作为我学长妻子的你是个例外。”幸子说,“这个月初,你和学长来我家作过一次客,若我没记错,池田太太借用了我家的洗手间了吧?”
池田成美的眼睛张大了,嘴上仍说道:“那又如何?”
“我只是感到奇怪,我怕梳妆盒落灰,才把它放在了隐秘的位置。可这样一来,小偷究竟是怎么偷走了我的头发呢?”
池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而雄之更是气都不敢出。
“现在看来,只能是来过我家的你了,我说的对吗?池田太太。”幸子的眼神十分凌厉。
池田成美的手有些抖,她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懂什么?要不是你先勾引我丈夫,我也不至于和他争吵,你这个贱人!”说着就要向幸子扑过来,却被雄之一把拦下。
藤本雄之说道:“池田太太,不要血口喷人,幸子会向您丈夫借钱,全是我的错,您要责怪的话,就责怪我吧。”
在池田成美眼中,男性对于配偶出轨要比女性更敏感、更不能接受,她本以为雄之听说幸子出轨,会和她一起责骂幸子,但看到他们夫妻一致的态度,也终于败下阵来。
幸子道:“池田太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误会,但是事情毕竟是我引起的,所以我向您道歉,也希望您尽快承认罪行,以告慰学长在天之灵。”
池田成美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晚上,知绘家的工作室。
知绘看着屏幕上的新闻,若有所思。
“事情终于结束了。”影山说。
“我们忙了这么久,就是在寻找池田成美杀夫的直接证据。她要是能够早点自首,我们也不至于费这么多周折啊。”知绘有点懊恼地说。
“这也没办法,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在下觉得斑目事务所可能有和您长期合作的意愿。”
“真的假的?我好歹也算是半个检察厅的人啊。再说了,他们事务所的人都挺能干的啊,要不是这回那个旧锁,他们至于搭理我们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术业有专攻’?大小姐拥有的信息,他们不一定有,所以他们才觉得我们有合作的价值。”影山说。
“倒也没错。”
“对了,大小姐有没有注意到,刚刚您提到事务所时,说的一直是‘我们’。”
“是嘛……哎呀到点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看电视了。”知绘说着,把大屏幕切回电视模式。
影山笑了笑,把用来放新闻的电脑关掉,然后从外面取来一瓶红酒,给大小姐斟上。
至于知绘的用词,她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俗话说得好,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晚,有明功一出门采购回来,看到自家洋食屋附近站着几个壮汉。
他低着头想赶快进门,却被壮汉们拦了下来。
“你就是有明餐厅的老板?”
“嗯……”功一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他看着面前这几个人,突然想了起来,今天中午的时候这几个人来店里吃过饭。最近的有明餐厅已经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所以他能记住客人的样貌。
“我们今天中午在你这吃的饭,结果吃坏了肚子,老板,你说怎么办吧。”
“实在非常抱歉,”有明把头低得更深了,“我把餐费退给客人,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说着,功一从口袋里拿出钱来,被壮汉一把夺过。
“啧,这还差不多,走了走了。”
功一像是溺水之人重新回到陆地上一般,终于安心了下来。
他随即又开始苦恼,似乎自己也有点明白泰辅的心情了。在生存边缘挣扎的人真的会去在意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吗?
他回到店里,走上楼,敲了敲泰辅的门。
“泰辅?醒着吗?是我。”
泰辅答应了一声,打开了门,“怎么了?”
“之前你说的那件事,我又想了想,”功一的眼中渐渐流露出光芒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去做,那我就跟你一起。”
“诶诶诶?你答应了?太好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功一补充道,“必须瞒着静奈。”
“没问题,就我们两个,干他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