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秘書轉了通電話進電話機,菅井困惑的往秘書的方向看去,得到「董事長」這樣口型的回答。他馬上放下手中鋼筆,恭謹的接起電話。
「父親大人,有什麼事需要吩咐嗎?」
「在忙嗎?友河(Yuuka)?」
「啊,今天會議已經結束,現在正處裡紡織廠的合約。」
他的父親在電話那頭停了幾秒,「我是打電話來替你媽問問,關於你結婚的事。」聽這無奈的語氣就知道其實是被母親逼著打電話,「你......聽說你跟守屋小姐並不打算年內辦完婚禮,是真的嗎?」
「是的。」
「是適應不良嗎?還是你們兩個吵架了?」
「沒有這事的,父親大人。」菅井趕緊回答消除長輩的疑慮,嘶了一聲躊躇片刻,「只是我們想再習慣一下彼此的......存在。」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守屋小姐的?」
菅井看著桌上一個塑膠袋,裏頭裝著一罐剩不到半罐的乳狀保養品,他拎起塑膠袋,凝視著瓶口撞出裂痕的地方。
「這是我的想法,茜沒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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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早上起床打開房門,對面的客房門正巧打開。穿著整齊妝也畫好的未婚妻正提著包包走出,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露出笑容。
「早安。」
「早安......。」菅井的眼睛有點睜不開,「妳這麼早就要出門?」
「今天禮拜一,又是月初,早會要準備的東西比較多。」守屋往前走了幾步看起來真有些趕,突然停下腳步往回頭叫住菅井,「穿這樣好看嗎?」
其實守屋上班都穿得差不多,都是整齊簡單的女子西裝。大概是臉蛋精緻身材也好穿什麼都合拍,菅井點點頭表示真的好看。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誇獎,何況是愛漂亮的守屋,馬上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早餐我已經放在桌上了,你等下記得吃。」
「嗯。」
「出門了喔。」
「上班加油,茜。」
守屋笑著把高跟鞋套入腳跟,回頭說:「你也是,友河。」
他們兩個訂婚後,守屋便從其實只是在隔壁棟的家搬到菅井的住處。大概是還各自有說不出口的彆扭和羞澀,守屋暫時還住在菅井的客房內分開睡。
進浴室之後看到的就是突然東西變得很多的櫃子。菅井順手拿起一罐保養品看了很久,又拿起另一罐。
女孩子的保養品都這麼多嗎?他小心地歸位後開始刷牙,邊刷牙還是忍不住目光落在瓶瓶罐罐上,一邊又去看沒有看過的小瓶子。刮鬍子的時候也認真的研究著,直到最後意識過來時間有點浪費太多,急急忙忙地要把手上的瓶子放回去時,動作過急竟然撞掉了旁邊的一個小瓶。大概是本來就沒關好,直直落入洗臉盆裡,瓶蓋開著噗囉噗囉的流出,菅井手忙腳亂地把罐子拎起時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半。
「啊啊啊,我是笨蛋嗎?」
他頭疼的爬亂剛剛才書裡過的頭髮,「這是什麼東西啊?」翻過去看成分,啥都看不懂。什麼精華霜的,這到底有什麼功用?
突然好煩躁。
菅井把破罐子裝在塑膠袋裡綁好,塞進自己的公事包,換好衣服後提起包直接穿上西裝外套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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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父親大人的電話才剛掛掉沒多久,另一通電話又來了。
「上網查就知道的東西為什麼要特地傳訊息要我幫你找?」姊姊劈頭就這樣說。
「我不知道哪裡可以買到這精華液。」菅井頓了幾秒,「而且我的秘書是男的。」
「難怪......公司再走過一個街口不就是大丸嗎?大丸百貨裡有專櫃。」姊姊耐心的回答,「這是要買給你的小女朋友的嗎?」
「已經是未婚妻了。」
「不是說暫時還不結婚嗎?那應該就算是女朋友吧?」姊姊笑著說道,「剛剛母親大人打電話給我了,她比你倆緊張一百倍,叨念好多我都快哭了。」
「真是......。」菅井無奈的嘆氣。
「說起來你也是蠻厲害的,才交往沒多久你竟然敢就這樣求婚。」
「其實我們兩個認識挺久的了。」菅井解釋道,「我們至少從爸讓我進公司那年就見過面了。」
「所以是靈魂伴侶囉?這麼急著綁住人家。」姊姊好像很不相信似的,「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小心翼翼的人,但這次倒讓我挺意外的。」
「也沒有不小心翼翼啊。」菅井小聲的反駁,「就是,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我總算懂父親大人說的話了,你總是有些時候莫名其妙好大膽。」
「不是大膽。」菅井這次說話急了一些揚聲差點打斷姊姊的話,「抱歉,我太激動了。」
姊姊回答沒關係,溫聲說:「其實你一向思慮周全細心,我是覺得不擔心你被女孩子玩弄,另一方面我更不擔心你會去欺騙女孩子感情。只是啊,很多事情不是用後面的時間去補前頭沒有經歷過的就可以。」稍作停頓,確定弟弟沒有要打斷話後才說:「我覺得如果你自己有所疑慮,停下來是對的。只是卡在這個尷尬的時間位置,做決定時請你也要把對方考慮進來,好嗎?」
菅井沉默了好一陣子,「我知道了,謝謝妳。」
「不會。」姊姊回答後輕輕一笑,「對了你等下去買的時候,報我的電話號碼。」
「欸?」
「你家未婚妻跟我品味蠻像的,這瓶我也有一罐喔。報我的電話號碼會員打九折,順便幫我累計一下點數。」
「啊......喔。」
「你既然都已經抓著人家不放了,不管怎樣請好好了解她,疼惜她。」
「是的......姊姊大人。」
「你還是別這樣客套好了,怪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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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怎麼了?」
「妳今天可以準時下班嗎?」
「準時......可以是可以啦,只是你要幹嘛?」
守屋才剛把桌面收好準備提起皮包,秘書馬上有些侷促的走進門,彎腰在她耳邊說有客人來訪。
「欸?可是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個客戶又不請自來,結果往門口一看,未婚夫溫文儒雅的雙手揹在背後,挺直身子站在門口等待著。守屋不自覺笑了,讓祕書先告退之後慢慢地往男子走去。
「你幹嘛?」守屋走到菅井面前仰起頭,有些淘氣的晃著身子。菅井從背後拿出一束紅色玫瑰,溫柔的交到她的手上。
「這是賠罪。」
「賠罪?」守屋接過後滿臉困惑,而菅井又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嶄新的精緻小提袋交給她。
「今天早上不小心打翻了妳的化妝品,剛剛去買的。」菅井滿臉歉意,「對不起啊。」
守屋先是愣了幾秒,隨後有點無奈的笑,「我還有備用的啊,你......。」看著袋子裡的紙盒,「這挺貴的。」
「我總算知道那一櫃價值多高了。」
聽到這話守屋不知所措的摀臉嬌嗔:「你為什麼會碰那櫃啦,你應該不用美白啊。」
「我......。」閃過千百個理由,菅井最後誠實的說:「我好奇嘛。」
守屋繼續懊惱的把臉埋在手裡,造成女友滿是重創的菅井有些慌張,只能溫柔的去拉開蓋住漂亮五官的手。
「我沒笑你,別這樣。」菅井低下身去看她有些侷促不安的眼睛,趕緊把她抱住,「女孩子愛美很正常啊。只是妳這麼漂亮了還這麼愛美,實在是太可愛了。」
「才沒有......。」
菅井把下巴擱在守屋的頭頂上,「茜。」他輕聲喚著,親吻她的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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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名門出身的大小姐雖然總給人高貴優雅的形象,但總歸是普通人,依然會有百百種的個性。菅井看過的大小姐當然不會少,只是守屋的確是個性比較獨特的。守屋的性格屬於豪氣的那種,所謂豪氣並不是指花錢一擲千金那種的大方,而是不拘小節的爽朗開闊。
菅井也說不出怎麼回事,就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子總需要一個人捧她在手心。他知道守屋家是東北的大企業主,守屋是家中長女,底下只有妹妹。從菅井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已經除了外貌就沒看過她柔弱的一面,幾次見面越來越有強勢的風範,彷彿不曾害怕過險惡的世界。而後因為合作關係越來越密切,還發現其實住在同個社區內才慢慢的窺探到她私底下女孩子的一面。
「我說,你怎麼忘記吃早餐了?」
進門後菅井失神好一陣子,回神才看守屋不高興地指著桌上的吐司。
「啊。」菅井慌張的跳起,撓著臉頰說:「打破妳的化妝品太慌,急著出門忘記......。」
「化妝品又不能吃,這麼緊張幹嘛呢真是......。」
守屋一邊碎念,一邊提著包包進客房。菅井目送她的背影,眨著眼睛有些不知該說什麼,慢慢地往房間走去。把公事包放好後先去衣帽間拿衣服,同居生活一個禮拜下來他們已經培養了洗澡先後順序的默契。菅井先一步進浴室,洗好之後到書房去工作,而守屋則是待在客房裡。
持續一個禮拜的生活,菅井都秉持著根深蒂固的紳士教養尊重對方的一切。睡覺前換好睡衣跟門後的比他晚睡的守屋道過晚安,他躺到自己的床鋪上發著愣。
他為什麼會對結婚有顧慮呢?認真的思考再三找尋理由。
說實在話他們也不是沒交往過,他們倆個實際上交往了快兩個半月了(算上曖昧的日子就更長了),該牽手該接吻的場合都經歷過,看過夜景吃過燭光晚餐甚至還吵過架。只是比別人更快一點達成要給予彼此一生的安定,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菅井坐起身,下床徘徊著不能平復。
不知道茜是否有這個感覺?
他最終走到自己的房門前,打開後,對邊就是守屋的房門。
紳士風度的敲敲門,沒有紳士風度的沒有等到回答就馬上打開。穿著睡衣、剛卸完妝的守屋愣愣的轉頭看著他。
「你幹嘛?」這大概是守屋第一次對他這麼驚慌,彷彿隨時要做出逃難反應的樣子。
憑著一股衝勁就跑進來的菅井也傻住,硬著頭皮慢慢的關上門,眼睛有些侷促的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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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菅井結巴了,臉很紅。
「我想看妳卸妝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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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菅井早上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屋絨毛睡衣的帽子,再來才對焦在那頭棕色的髮絲上。他稍微撐起身子,這是他印象裡守屋第一次睡得比他晚。
「茜,該起床了,上班時間快到了。」
一開始守屋還縮進被子背靠他靠得更緊好像很不情願,但過幾秒似乎辨認出今天叫醒她的不是鬧鐘之後,她馬上睜開眼睛回身。
「欸?啊,早。」守屋無措的拉被子,面對著菅井好像很緊張似的。
「為什麼這麼緊張?」
「我沒有緊張啊。」雖然這麼說臉卻完全脹紅像是顆紅潤的蘋果。菅井覺得自己快被她的可愛謀殺了,湊過去響亮的親了一口臉頰。
「等下,臉油油的不要......。」守屋想躲卻被菅井一把抓住。還想說些什麼時,菅井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左眼親兩下,右眼親一下。他滿意的緊緊攀著守屋不放,好像剛剛叫人家起床上班的不是他。
「剛起床口氣不......。」這次話也是說不完,菅井故意壓著她親吻嘴唇,最後大概是那種濃郁情感傳染給了守屋,開始認認真真的吻著對方。兩個人窩在被子裡好一陣子,才緩慢的又冷靜下來。
「以後來跟我睡吧。」菅井說道,「單人床睡兩個人好不舒服。」
守屋盯著他看很久,「你怎麼突然就這麼......狂?」找不到更適當的詞彙,守屋只好用心裡最原始的想法形容。
「我也不知道。」菅井隨意的撫弄守屋的長髮,把瀏海撈起來之後往後梳,平時看來俐落的美顏變得有些傻氣,不如往常一眼就令人驚豔,但是更多的是柔軟的清澈感。眼睛也不再銳利,迷糊純真的眼神讓菅井更加欣賞。
「友河?」
「我喜歡茜的眼睛。」菅井低聲說道,「好漂亮。」
「才沒有呢。你看,眼睛一隻外雙一隻內雙,哪裡好看。」守屋執拗的想推開菅井,卻又被牢牢的抱住。
「就是好看啊。」在內雙的左眼處多親一下,菅井笑得很燦爛,「我們翹班好不好?」
「不好。」守屋扭動著身子要拒絕,可是嘴唇卻開始有些上揚,「怎麼可以隨便翹班。」
「我想跟妳約會。」
「你剛剛叫我起來的時候明明就說要上班的。」
菅井快速的搖頭,把守屋壓在自己的懷裡說,「我們去約會。」菅井認真的說著,「我想跟茜一起去約會,去哪都好。」
「你認真嗎?」
「認真的,認真想跟妳一起出去。」菅井知道守屋被自己說服了,抵著她的額頭再次徵求同意,「好不好?」
守屋甜甜地笑了,算是同意菅井的計畫。兩人起床刷牙洗臉,菅井堅持全程站在旁邊看她化妝,偶爾還吵著要幫忙。守屋拗著不給他,他還一臉委屈的靠在牆壁上鬧著。
「明明已經答應求婚了,怎麼還像是情侶一樣啊?」守屋最後投降把口紅交出去一邊抱怨,菅井滿意的湊上前,彷彿小孩子拿到彩色筆一樣。動作有些笨拙,但還算是可圈可點。
「因為,想跟妳多談一場戀愛。」
聽到這答案守屋的眉輕輕挑起,踮起腳用剛抹好的口紅湊到菅井神色正經八百的頰上親了一口。
「好啊。」守屋俏皮的說:「準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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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你後天中午空出來給我好不好?」
「怎麼了?想逛街?」
「才沒有,再逛你就要把我的衣櫃給塞滿了。」
「那是要......?」
「和我的好朋友們吃個飯,是時候該見面了。」
「好朋友?是你爸媽說的那兩位?阿和跟......。」
「愛輝。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說起來,大概說是,跟我的哥哥和弟弟吃飯,比較恰當。」
「好啊,老婆。」
「你到時候可別這樣叫,我怕他們兩個會氣瘋。我其實一直都沒跟他們說我們交往的事,也沒說訂婚的事。」
「為什麼沒說?」
「欸?喔,因為......我也不知道,那時候就沒有說。」
「那現在呢?」
「現在覺得就是要說,沒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