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节对我来说都是一个“甜蜜的负担”,一方面是要给列表里的各位准备专属的新年祝福,共同回忆这一年时光甚至更之前时光中发生的联系;另一方面就是写几篇文章,对这一年来做的决定和变化做一个省察,也算是对这个快节奏社会的一点点反抗吧。
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定位之一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而不是一个写手或者作家,从用剧本讲故事到用表演讲故事均是如此。
当你开始写东西的时候就会明白,这个过程就像是滑翔,一开始是你在操纵着自己的笔,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是你的笔在拽着你走了。这也是为什么从很多人的文字和剧本里都能看出作者本人的影子。优秀的船长能在狂风中把稳手中的舵,我自认为还没达到那种境界。
所以我选择写自己的故事,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这一年来写的文章和与人沟通的欲望越来越少,感觉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淡,自从开始写日记之后也觉得把心事告诉自己听既无害又安全,有些事情不用说给全部人听,懂得人懂就好。
但是,真的如此吗?
不是这样的,真相其实是:写东西的能力越来越差了,换种说法是,能想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其实当时在长歌燎原里面跟大家一起读哲学写读后感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看着《理想国》和《通三统》,大家写出来的文章都能看出来自己独特的思路和看法,但我只能单纯的觉得作者写的有道理,单纯的做一个思路的整合,一如七模课上为期末作业生产的学术垃圾。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创新思考的能力”,那个高中时议论文洋洋洒洒,就算是在框架内起舞也能言之有物的少年去哪儿了?
突然发现,现在的世界和之前的世界也不一样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几篇文章,《总有一种力量能使我们泪流满面》。哦对,还有那几年追过的《涅槃周刊》,总觉得当时的世界泛着理想主义的光芒,永远面对着阳光,相信自己可以跨越黑暗去无休无止的追逐梦想。
对美好生活的幻想永远存在于对过往美好的回忆之中,有可能我这种回忆也逃不出这个怪圈,但是那也可能是最后的光芒了。它们最可贵的是,在歌颂集体主义的同时也关注个人的美好生活,在历数一年成就的同时也毫不讳言出现的问题。
其实,令人怀念的又何止每年的新年贺词呢?还有那一篇又一篇的深度报道,总能给人洗礼。地震,洪灾,大山深处,荒野之中,似乎没有新闻的触角无法触及的东西,当有人愿意去关注社会的边缘人士,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揭露社会的黑暗面,有人愿意去关心常常被人忽略的美好,那么这个社会总归是有希望的。
我之前一直觉得,现在也这么认为,知识分子,尤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这个社会是负有责任的;他们生来就注定要背负比一般人更重的负担,进行更艰苦的修炼去实现自己的使命,帮助其他人和社会去进步,这是必须要承担的一个东西。
其实之前挺想去当一个记者的,用自己的文字去记录这个社会的变迁,放之名山传诸后世,也自有一种史官的风骨和清雅。高考完之后也不是没有去人大读新闻的机会,当时思考了很久,最后想了想,“算了”,如果我的文字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被创造出来,那我宁愿它们从来没有被创造过。
然后现在,不需要别人的干预,我发现我自己已经不会写文章了。伴随的是对这个社会的关注度也逐渐下降,因为这不仅无用,有些时候甚至危险;我能改变什么?我能得知事情的真相吗?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信任的?2013年应该是南方周末最后的高光了吧······
之前活的挺明白的,关于生命,人生,梦想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体系,慢慢长大反而感觉越活越迷茫了。
南方周末的新年贺词越来越油腻,涅槃周刊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刊,评价体系的改变带来的结果是连锁性的,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但是它们之间都隔着一片汪洋。
所以当我发现做的是无用功,所知的并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所有事情都存留在迷雾之后,那么我选择沉默,选择安稳。
我为这个选择感到无奈,和深深的羞愧。
大家刷18岁照片的时候我发了一句,“希望眼睛里永远有光”,因为那束光在逐渐黯淡,我也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更令我慌乱的是,年少时的梦想和雄心壮志慢慢被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笼罩着,因为我不知道身边的事物到底有什么是实在的,亦或是有一天可以被毫无理由的剥夺,无力保护心爱的东西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情,屠龙的少年最后也逃不过成为巨龙的宿命,还记得阿尔萨斯吗?
挽歌轻唱,永失我王。
感觉越写越难受要写不下去了,现在的民众,和几年前的希腊民众,古代的中国民众,真的有本质性的区别吗?这个疑问突然产生,在于我发现我现在遇到的人只不过是某一种类型的不断重复,大学同学身上能看到高中同学的影子,认识的不同两个人从长相和性格上都能让我产生同样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轮回吧,所以会对身边独一无二的人特别珍惜。
但是,能冷静的剖析自己,本来就是上天赐予的一种财富啊,似乎写东西的人其中一个共同点,就是愿意去冷眼旁观自己和他人身上发生的挣扎和痛苦,冷静地将它展开在纸上;比如张爱玲它们,更贴切的形容是,他们的人生,是以第三人称视角来过的。
更高的愉悦和思索往往伴随着更深的挣扎,我对此早有预料,这样下去是很有可能突然就出问题的,还是希望新的一年能更加凌厉一点。
尽兴而止,反正这也只是一个序章,到最后还是这支笔在牵着我走了。反正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读懂里面的情感,如果读不懂,别着急,某种程度上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们期待给自己一个见证,见证一群报人能否在数字世界里延续光荣与梦想。我们看到新媒体已成合围之势,听到四面楚歌正在响起,仿佛只待最后一击。但我们始终坚信,原创严肃新闻不会死,它只会创新阵地。三十岁本是成熟、内敛的年龄,我们却已准备好去新阵地开疆拓土。”
《南方周末》-《我们是南方周末,我们三十而立》
“越万里之溟濛兮,见凤之流光。”——《涅槃周刊》
那种能让人泪流满面的力量,或许真的存在呢?即使只有荧荧之光,也自有其崇高之意。
2018.01.28
于复旦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