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巴瑞的质问,无精打采的他瞬间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是吉尔的同僚后他得体地答道:“您稍等。”他拖着笨拙的步伐走回床边,两侧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吉尔,有电话找你,”卡洛斯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只好俯身解开那张紧紧缠裹在吉尔身上的棉被。宽阔厚实的手掌轻拍了她光滑的上臂几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我猜电话里的是巴瑞。”
刚还在埋头补眠的吉尔,听到巴瑞的名字后,像是圣诞节清晨的小孩一样,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跑到圣诞树下拆开圣诞老人前一晚为自己送来的礼物。
她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床边的拖鞋,转眼间已经跑到电话旁,拿起电话听筒紧紧地贴在自己耳边,“巴瑞?你收到我的留言了!”未等巴瑞开口打招呼,她便又急切地问候起他家人的情况,“一切都安好吧?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靠在电话亭的巴瑞苦笑了一声,“都安顿好了,吉尔。”
这一段日子,巴瑞总是神不守舍。眼看着浣熊市每况日下,他感到愤怒和怨恨,却又无能为力。他对保护伞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恨,也懊恼自己在队友在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家人。
但他明白,即使自己执意留下,吉尔也会把他和他的家人打包送上前往加拿大的飞机。巴瑞心里百味杂陈,“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吉尔。”幸好她安全离开了浣熊市,“我很抱歉把你留在浣熊市。”
“别说抱歉,那不是你的错。”她强忍着眼角涌出的情绪,装作毫不在乎的自嘲着,“总有人要留下收尾...而且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侦探工作了。”但现在,她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很开心听到你和你的家人都安然无恙。”
身后传来卡洛斯的响指声,她急忙抬手印干眼角随时溢出的泪水,回头发现他正向自己比划着什么,他指着厨房的方向,告诉她厨房里有准备好的早餐。看到吉尔比了个ok之后,他又混混沌沌地走到床边趴在床上。眼前的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让吉尔不为意地轻笑了一声,她话带笑意向电话中的人说道:“而且正如你所知,我也不是一个人。”
电话对面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无意打探她的私人生活,充其量只是关心自己的队友,“刚刚接电话的那位是?”他踢走脚下早已熄灭的烟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难为情。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和吉尔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卡洛斯,他协助我逃出浣熊市。”吉尔不自觉地用极其官方的腔调解释着,每当她不想多谈某件事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拉开自己与所有人的距离,“仅此而已。”
察觉到吉尔对此有所保留,巴瑞便没有再追问卡洛斯的事。他将手插进口袋,换了个话题“那和我说说你在浣熊市都调查到些什么吧。”
抽出埋在那对废纸里的笔记本,吉尔的手指滑过纸上工整的字迹,数个月前的回忆也被她一页页地翻开。一开始,自己和布莱德留在浣熊市继续调查有关保护伞的事,但不久后她就被停职,被24小时监视。病毒爆发后,浣熊市沦为人间炼狱,布莱德的牺牲,与U.B.C.S.的合作,卑鄙无耻的尼古拉...以及她最不愿回想起的追踪者——那只体型庞大、面目可憎的怪物。
故事讲到一半,她突然陷入到莫名的不安当中,话就在嘴边,但却迟迟说不出口,“我...被感染了,卡洛斯找到疫苗,救了我。”
“你被感染了?!”
她能听出巴瑞的话中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为了避免他人多虑,她避重就轻地答道:“但我现在状况还算正常,”吉尔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瘫在床上的人,漫不经心地开起了玩笑,“至少我没在卡洛斯身上留下咬痕。”
对方迟迟没有答话,过于冗长的沉默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惹起了对方的误会,“我是说,我没有攻击的欲望。”她的语气略显尴尬,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抓住点什么便随手拿起了书桌上的资料,摆弄一番后又放在了书桌的另一侧。
“所以...你确定是“仅此而已”?”
巴瑞的回答让她哭笑不得,“我没记错的话,国际长途话费很贵的,巴瑞,你确定你要聊这个?”吉尔伸手将窗推开,好让窗外的凉风带走脸上莫名的暖意,也让那只在窗外已经扰攘了有一会儿的“好邻居”进来——那只偶尔来探望他们一下的花猫。
她主动换了个话题,“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瑞贝卡和克里斯他们...”
“暂时还没,但我有在尝试和他们取得联系...”
“我这边的情况也和你一样。”吉尔转过身发现那只花猫轻盈一跃,跳到他们的床上。它走到卡洛斯身边,粉红色的鼻尖轻轻地触碰着他的手臂。望着卡洛斯趴在床上的身影,吉尔突然想起卡洛斯的提议,“听着,卡洛斯托人从保护伞那边“借”了一些资料,或许我们应该找机会见一面。”
“我们能相信他吗?那个卡洛斯...毕竟他曾经是保护伞的人。”
“他对保护伞的事毫不知情...”听到巴瑞的话,她几乎压抑不住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她迫不及待地想开口为卡洛斯辩解,她想告诉巴瑞,没有卡洛斯的帮助,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浣熊市。但最后,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句淡淡的,“我信任他,巴瑞。”
对方没有反驳她,只是叹息了一声,“...那好吧,我打点好一切之后,会把会合地点发给你。注意安全,吉尔。”
“你也是,万事小心。”吉尔刚按下结束通话按钮,那只花猫便向她跑来,它抬起两只前爪抓扯着吉尔的睡裤,吉尔俯身摸了一下它的头,“你怎么回事。”帮它把死死勾在自己裤管上的爪子解开。
今天它的话好像特别多。吉尔在浴室梳洗时听着它的抓门的声翻了个白眼,吉尔走到哪,它都像走八字一样绕着吉尔的腿走。吉尔从橱柜里拿了只碗,给它倒了一碗牛奶,自己也匆匆地解决了早餐,或者应该说是午餐。
她靠着灶台,看着那碗碰都没有碰过的牛奶,失去耐性,“好了好了,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吸引到吉尔注意力的花猫,像离弦的箭一般跑回卡洛斯身边。卡洛斯今天的确有点奇怪,就算昨晚是折腾了他一夜,也不至于如此精疲力竭吧?
“嘿,”她的手刚碰上卡洛斯健壮的手臂,便察觉到他的体温有点异常。接着她凭一己之力将一个体重83KG的成年男子翻过来,一手轻轻地抬起他的头,另一只手拉过他的枕头,让他可以舒适地枕在枕头上,帮他盖上棉被。
吉尔走进厨房,从冰箱急冻室里拿出一包速冻青豆,经过浴室时随手抽了一条毛巾将那包青豆包裹在其中,凑合当冰袋使用。冰袋落在他前额的那一刻,棉被下的人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叹息。吉尔用手背探了一下卡洛斯两颊的温度,焦急地摇着头,“这不是办法,我去问邻居借点退烧药,很快回来。”
卡洛斯无力开口回答,只是简单地眨了一下双眼又沉沉睡去。头晕脑胀的他以为自己睡了一整晚,直到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贴上他的前额,卡洛斯半睁开眼才发现时间只过去了30分钟,窗外依旧炎阳高照。
她正坐在他床边,借窗外午后的阳光察看体温计上的数值,"Ohmy god, Carlos, you are hot.*"吉尔皱着眉甩动手中的体温计。
他会说浣熊市的那一眼,仅仅是因为体内的肾上腺素作祟,让他本能地渴望去靠近一名异性。
但此刻凝望着床边逆光而坐的她,一种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被生活推着成长的他,在各个方面都比同龄人要早熟,他身上狂野的荷尔蒙气息吸引过不少异性,但他从来不会在那些一夜沉沦的浪漫当中去寻找些什么。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眨着眼,试图去给这种感情一个名称、定义,它如阳光一般为温暖又如烟火一般绚丽。
遥想起童年时亦曾有过类似的悸动,他在海边遇见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他一整天捧着女孩给他的贝壳如同珍宝一般。母亲总爱开玩笑地说他爱上了那个小女孩,他看着手中的贝壳,矢口否认,“不是的,”男孩才不会谈情说爱,那是幼稚的女孩子才会做的事。他托着腮看向那一片海,想着那个女孩的面容,“我只是想见她,见到她可以让我开心一整天。”
“你就是爱上她了,卡洛斯。”
见鬼的,或许吧。
他试图整理脑内缠作一团的思绪,他随意抽起漂浮在眼前的其中一张纸条,无意识地读出上面写着的句子,“estoy soñando?¿O simplemente dijiste quesoy sexy?*”
西班牙语总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即使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亦能从对方的神情和语气听出字里行间的对情人真挚的赞美和热爱。
也许他的口音还真吸引过不少女孩。
刚刚还在担心他的吉尔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西班牙语的他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听上去像是一个尝试在海滩酒吧与她搭讪的大男孩,带着一点纯粹和青涩。
她笑着取走卡洛斯前额上的冰袋,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我听不懂西班牙语,卡洛斯。”吉尔让卡洛斯靠在自己身上,将药送进他的嘴中,就水服下。
刚把水杯放下,回头卡洛斯已经靠在她的怀中睡去。
无奈之下,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好让卡洛斯躺得舒服一点。她将手伸进他的项后,感觉到卡洛斯主动靠上她冰凉的手。看到他难受地轻皱着眉,吉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低烧有时候比高烧更加难受。垫在他项后的手轻轻地揉搓着他的卷发,吃过退烧药的他背后开始微微出汗,而那只花猫似乎也知道卡洛斯非常难受,不敢轻易去打扰他,只是乖乖地坐在一旁摆着尾,眯了一下眼,等待着吉尔的邀请。
“Come to mama.*”吉尔拍了一下自己的身旁空出的位置,邀请它过来。谁知怀中的人也往她的方向靠去,她低声提醒,“那句话不是对你说的,卡洛斯”怀中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吉尔只好抬高手臂将他搂入怀中,让他可以舒服地倚靠在自己怀里。
她伸手撩开他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刘海,五指顺着波浪的纹理梳理着凌乱的卷发。垂眸注视着他的面庞,他的轮廓硬朗且阳光,锋利的眉峰带着英气,眉梢下方些许杂乱的绒毛却让他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胡茬因为久未修整变得有些参差不齐,增添了几分无从言说的性感,还有那挺拔笔直的鼻梁和令她妒忌的睫毛...
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令她不禁心跳加速...
他是否会将鼻尖埋进她的发丝中,在她耳边低吟着动人的西班牙语民谣,落在她耳后的吻如同浪花一般汹涌而来又抽身而去。眨眼刹那,他的睫毛扫过她颚下的肌肤,如晚风吹过田野间的狗尾草*,惹起一阵阵的骚动。胡茬细细地摩挲着她唇边敏感的肌肤,让她的唇如同他的体温一般炽热。
像是注意到她的注视一般,躺在她怀里的人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眸澄澈且明净 。吉尔浅浅一笑,没有回避。四目相视的一刻,她才察觉到卡洛斯的双眸在阳光下呈现出一层淡淡的亚麻色,她甚至可以看清他虹膜里的纹理。
他很好看。
“睡吧,时间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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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热;亦有性感、热辣之意。
*“estoy soñando?¿O simplemente dijiste que soy sexy?*”
“我是做梦了,还是你刚刚说我很性感?”
*狗尾草象征着私定终身,是很浪漫的一种植物,它生命力十分顽强,因此有着坚韧的花语。它通常是不被他人理解的,还代表着爱情,有着暗恋、艰难的爱的含义。在很早之前,只要将狗尾草编起来送给自己爱的人,就代表着私定终身。
*Come to mama. 《抵抗》里吉尔的一句台词,和游戏中卡洛斯的“Come to papa”巧妙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