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感冒,昨天睡了一天,今天加油补上!
第二幕结束倒计时4章
20、星河
枪口的火光在黑暗的夜色中分外刺眼,短暂的一瞬却仿佛尖锐的针,狠狠地扎进心里。
贝尔摩德的瞳孔骤然紧缩,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便是身体碰撞地面时发出的沉闷撞击声、痛苦的呻吟声、以及仓皇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寸步难行,但她本来就距站在前方的基尔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不管是拥有多么超人的反应速度都无法跑得比子弹要快。
贝尔摩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基尔仰面摔倒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看着那男人扭着肥硕的身躯,钻入了一旁茂密的灌木丛里。
“基尔!”
身体终于能够再次动起来,贝尔摩德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身边,虽说理智告诉她那个逃跑的威廉才是任务的第一目标,但贝尔摩德却是连把目光分给他的意思都没有。
威廉的那一枪命中了胸口,也正是如此,才导致了基尔的枪口偏移了目标,让他能够幸免于难。
她听到基尔急促的喘息声,抿紧了唇。
水无怜奈只觉得天旋地转。
巨大的冲击力击中了自己的胸口,就好似被铁球拆迁车狠狠击中的老墙,轰然倒塌。
她被带着向后倒去,后脑狠狠地撞在地面上,随着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而等她终于缓缓地转醒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后脑上钝钝的抽痛,再者便是胸口处难以呼吸的压迫感。她张大嘴,试图将空气中的氧分子摄取进身体,耳朵除了长时间的嗡鸣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等面前的景象从模糊与重影逐渐变得凝实,她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半靠着的,自己被跪在地上的贝尔摩德抱在怀里,而后者正不停得轻拍着自己的脸颊,嘴唇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只是她现在听不清。
那刺痛逐渐消散,耳鸣声也逐渐散去,她终于能够听清贝尔摩德说的是什么了,她在一次次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就连给她一点回复都很困难。
“唔……”水无怜奈发出一声闷哼,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枪掉在了地上,面前的威廉也早已不见踪影,想来是自己挨上那发子弹后导致了枪口的偏移,让他侥幸逃脱了。
她刚想开口说让贝尔摩德跟上威廉,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自己领口的拉链被人拉开了,有冰冷的指尖触摸到了自己的皮肤,瞬间把她没说出口的所有话给堵了回去。
“等……你干什么?!”水无怜奈被吓了一个激灵,想要撑起身子确实一阵晕眩,刚才那下的撞击可能导致了轻微的脑震荡,她现在只是稍微动一下就恶心得想吐。
贝尔摩德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手指挑开她的领口,探入厚重的防弹衣和紧身打底衫下,按压在她胸骨的位置。
水无怜奈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的忍耐能力很强,但那仅限于意识清楚的情况下,以及通常情况下。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通常情况。
她猛地抓住了贝尔摩德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按压自己的胸口,紧张得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等……等一下贝尔摩德……你到底要做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贝尔摩德就冷着脸从她的防弹衣里抠出了一枚弹头,随手丢在地上。
“果然让你穿好防弹衣是明智之举。”
她根本笑不出来,刚才威廉的那一枪命中了胸骨,如果不是防弹衣,这一枪就会落在心脏附近,那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就算没有命中心脏,贯穿肺部的伤也会让她在短时间内迅速死亡。
不过好在防弹衣救了她一命。
贝尔摩德不能确定她的具体伤势,那样强的冲击力很可能让胸骨骨裂。但自己刚才按压受伤位置时,水无怜奈并没有表现出疼痛难忍的感觉,想来伤势应该并不算太严重,最好的情况就是打出淤青,修养几天就好了。
“没事吧?慢慢呼吸,别逞强。”她轻抚基尔的后背,再给她把拉链拉到锁骨位置,让脖颈暴露在外,缓解她呼吸的压力。
“……没问题。”水无怜奈的脑袋还有点昏沉,但还是扶着贝尔摩德的手臂踉跄起身,她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肺里也仿佛被凝胶所填满,无论如何深呼吸都无法摄取足够多的氧气。
贝尔摩德没说什么,沉默地垂眸看着她。
“为什么不去追威廉?”在抓着贝尔摩德的胳膊缓了一会儿后,水无怜奈终于能够站直了身子,她伸手指向面前那翻到在地的钱箱,“……这次他可没有带追踪器了,过去了多久?他该跑远了。”
威廉之前说的那些话,一方面确实让水无怜奈对他口中的情报充满好奇,但同样的,掌握了这些情报的威廉不可能会被组织允许活下去。就算组织放过了他,贝尔摩德也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没关系,总会捉到的。”贝尔摩德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她轻轻地抚摸基尔衣服胸口处的那弹孔,“你没事就好了。”
“没事的。”水无怜奈从喉咙里挤出这样一句话,她不太明白贝尔摩德这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在担心自己吗?贝尔摩德有这么好心?
没有理由的,贝尔摩德没有任何理由担心自己。
和自己不一样,自己会担心贝尔摩德是否受伤,那是因为贝尔摩德的性命是和自己的卧底身份绑定在一起的……
但贝尔摩德呢?如果自己受伤了,就算是死了,对贝尔摩德也没有任何影响不是吗?充其量就是少了个能简单操控,呼来喝去的听话傀儡罢了。
而这种人,贝尔摩德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还记得那个与贝尔摩德的约定,如果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回答自己的两个问题。
想来也只能如此了。
水无怜奈挣脱了贝尔摩德的手臂,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手枪,转过身对着贝尔摩德轻轻笑了笑:“如果你是想放跑威廉,以此做条件拒绝我们之前的约定的话……不好意思,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水无怜奈的步伐还有些踉跄,虽然对付威廉已经足够,但还是明显能看出她的体能已经逐渐逼近极限了。
爬了那么高的楼,再从楼顶速降下来,又挨了发子弹。
就算是铁人也要有喘息的时间。
但她没说什么,即使自己的初衷并非如此,即使自己从未有过不想去履行和基尔的约定的想法,她也没有说出口。
她本就不是喜欢解释些什么的性格,既然基尔想做,那就让她去做就好。
“抓紧时间吧。”贝尔摩德转身去收那散落一地的绳索,“不早了,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吧。”
她听到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握着绳索,兀自叹了口气。
基尔什么时候才能理解呢?
自己从来就不止是想要利用她这件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从某一个夜晚吧。
那睡着的人不自觉地把额头靠在自己的身边,阖上了平日里好看的冰蓝色眼眸,就连她散发着的冷厉决绝气息都明显收敛了起来。
从见到基尔的第一面就是如此,贝尔摩德总感觉这个女人并不像琴酒嘴里那样,是个和基安蒂差不多的疯子。她总觉得基尔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就算身在组织中,做事滴水不漏,但总觉得她不适合这里。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想。
水无怜奈握着枪,奔跑在崎岖的土路上。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暴雨,这里的土地还有些湿滑泥泞,她取下腰间的手电筒,仔细观察着地面上新鲜脚印的动向。
和她猜想的一样,威廉应该是想在葡萄田里绕一绕,再绕回主路上,去他约了出租车的那个超市门口。
虽然在超市门口守株待兔完全可行,但若是在超市门口开枪杀掉威廉,先不说会不会惊动附近的人,光是处理血污和尸体就非常麻烦。
最好就是把他击毙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葡萄田里。
葡萄田和架子不高,最高的不过到水无怜奈胸口处,葡萄藤蔓攀附而上,在夜里也能看到绿油油的一片。
她很快就跟上了威廉,那个男人喘着粗气,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
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走,他的体力也早已告竭,想要奔跑,身体却无法按照指示行动。
水无怜奈扣动了扳机,威廉的身躯一僵,整个人扑倒在葡萄田里,大声呻吟着。
子弹穿过了他的腿,彻底断绝了他逃跑的可能性。
“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水无怜奈走上前去,枪口直指威廉的额头。
这次她不会再失手了。
威廉拖着那条被子弹击穿的腿,靠坐在高高的葡萄架上,面前的女人正举枪对着自己,身后是皎白的明月与漫天的繁星,在远离城市光污染的郊区,这里的星空美得令人窒息。
他知道,这次已经无路可逃了。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下得了手。”他按住腿上的血洞,试图减缓血液的喷涌,可那也只能让他的生命延长微不足道的几分钟罢了。
“是啊……如果你真的给家人和孩子也买了逃亡的机票,想来我不会这么果断的。”水无怜奈说道。
她有特意调查过。
如果威廉有为自己的妻儿做好逃亡的准备,她不会这么简单地就下定决心。
而事实是,他从来没有想带着妻儿逃跑的准备,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考虑自己如何逃脱组织的追捕。
他当然知道自己如果人间蒸发,组织很可能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家人,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将家人当做诱饵抛弃了。
若是目标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水无怜奈可能会因此而纠结。
但绝不会是对着威廉这种人。
“你会后悔的。”威廉眯着眼睛,“不过我也确实没有想到……贝尔摩德那个女人竟然这么看重你?”他笑了,森白的牙齿被鲜血染红,在黑暗里笑得宛若恶鬼。
“我也没想到你会对那个女人那么感兴趣……哈,不过你觉得她真的会告诉你一切吗?你真的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她那样的人会愿意告诉你她的一切?就算她告诉了你……你又怎么保证她没有欺骗你呢?”
“这些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水无怜奈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把威廉的话听进去一样,搁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内扣。
“……你听说过吗?死去的人都会化为天上的星星。”威廉放弃了按压伤口的动作,双手交叉,搁在身前,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贝尔摩德那样的人可能不会相信……但是你呢?CIA的本堂瑛海小姐?你死去的父母,若是看到这样的事,想来一定会很悲伤的吧?”
他甚至无法从水无怜奈的脸上看到什么变化,甚至无法判断她是否就是情报里所说的那位CIA的卧底。
“看来追上来杀掉你是正确的选择。”
“那就按照你认为的正确去做吧。”他随手抛出一个沾满鲜血的U盘,“……但是记住,每次当你仰望星空的时候,我都会在上面诅咒你的……不要忘记你曾经杀过的那些人……手上沾过的血……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吗?……不会的,我会在地狱等着你的……等着你被信任的人……亲手送下来的那天。”
沉闷的枪声响过,消音器抹去了绝大部分的声音,水无怜奈缓缓垂下手枪,那枪声却仿佛在耳边不断回荡着。
她捡起那枚U盘,随手揣进口袋里,站在威廉的面前,看着这个男人微微后仰的头,和上面那黑色的血洞。
宛若闹剧的谢幕。
她沉默地站在冷风里,任由迎面吹来的风将她的帽子掀飞出去,漫天的繁星此刻仿佛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她,也审判着她。
贝尔摩德说过自己和她是同类,之前的自己还打心底地否认这种说法。
但现在呢?
杀了这么多人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与贝尔摩德割席呢?
引擎的轰鸣声响起,白色的大灯从土路的那边照过来,她抬起手去挡,隐隐约约看到贝尔摩德从车上走了下来,背对着刺目的白色车灯。
“速度还真快,你在我的身上安了追踪器?”水无怜奈将手枪收进枪套,看着女人步步靠近自己,直到与自己并肩而立。
贝尔摩德先是看了一眼靠在葡萄架上的,威廉的尸体,之后才转头望向水无怜奈。
“嗯……毕竟怕你出什么事,他还是带着枪的,被逼到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贝尔摩德给她看了看手机的屏幕,上面蓝色的光点代表的正是站在原地的水无怜奈。
“你们还聊了不少?”
“没有价值的对话。”水无怜奈从口袋里掏出U盘递给贝尔摩德,“他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情报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但你在上交给Boss之前需要确认一下。”
“我知道。”贝尔摩德指了指耳朵上戴着的耳机,刚才的对话早就被她尽收耳中,“组织的人会做好善后工作的,回去吧。”
她转身向着刺目的车灯走去,还没走上几步,却被身后的水无怜奈叫住了。
“贝尔摩德。”
她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水无怜奈捡起了自己被风吹走的黑色棒球帽,站在葡萄架之间,那些插了满地的木质葡萄架仿佛遍野的十字架。水无怜奈站在那里,月光与车灯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她将棒球帽戴好,轻声问道:“死去的人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吗?”
像是在询问贝尔摩德,也像是在询问自己。
沉默片刻后,贝尔摩德缓步向前,基尔的双肩微微下垂着,冰蓝色的双眸中也满是迷茫与困顿。
“你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不是吗?”她安抚似地,将手搁在基尔的肩膀上,沿着柔软的脖颈缓缓向上,轻抚她的脸颊。
水无怜奈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也没有想要移动的意思。
贝尔摩德没有催促她,陪她站在寒风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很喜欢星空吗?”
“……是啊,很喜欢。”
她没想到基尔竟会回答自己,当下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她自言自语。
“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吗?杀了那么多人,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就连自己也早已无法挣脱这黑暗的深渊,所换来的会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父亲做过什么,没有人记得他来过,就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你这问题可算是问错人了。”贝尔摩德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摸了摸她戴着的棒球帽。
她看着基尔沉默地矗立,良久,像是认命一般兀自苦笑出声。
“是啊,贝尔摩德……你又不会相信这种事——若是如此,你的夜空一定满是怨灵吧。”
她们转身走向轰鸣着引擎的汽车,背对着数不清的漫天繁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