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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隐事(二十九)
周行 2018-02-09

  

      新帝即位,宪宗皇帝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贬谪王舒文为渝州司马,贬王伾为开州司马,将永贞新政这些人彻底扫出朝堂。他丈母娘升平公主也不知道咋想的,给他献了十五个漂亮姑娘充纳后宫,这不是给自家闺女树情敌么?宪宗皇帝大手一挥,拒之,没过几天,荆南节度使又献龟以示祥寿,再拒之,李纯一看没完没了还,干脆下了一道敕,“珍禽奇兽,皆勿得献”,一切政事回归正常的轨道,各个衙门按部就班各司其职,当初二王和俱文珍那帮阉宦掐得你死我活,群臣也跟着整日起起伏伏,呐喊助威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混水摸鱼者更有之,现在人心都盼着稳,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李纯龙榻还没捂热呼呢又出事了。

      这一天是八月十七,正好赶上海东来休沐,长安无首只要是歇着就一定在舞室陪兰玛珊蒂练舞,这已经是骠国舞姬来到大唐的第四个年头,唐舞、骠国舞、天竺舞,胡舞她可以信手拈来,海东来看她跳看习惯后再参加什么宫廷宴会看那些宫廷乐舞还真有点瞧不上,眼光都让兰玛珊蒂给喂刁了。此刻,舞姬正在练习琵琶舞,只见她时而将琵琶抱于胸前,时而反弹琵琶于脑后,时而高举时而低垂,兰玛珊蒂总说这个舞与她们骠国舞一样拧巴,身体要弯三道弯儿,反臂而弹蹈足而舞,那些动作落在海东来眼中温婉妩媚,以前她跳舞几乎没有表情,清冷而高贵,佛舞的圣洁不容侵犯,现在的兰玛珊蒂起舞时气息既顿挫又连贯,舞姿既有端庄肃穆又有活泼俏皮,虽然没有乐曲伴奏,可是他能准确地捕捉到她舞蹈中想要表达的意思,有时能让他联想到她作为神女时沟通天地酬谢神灵的“使者”,有时又如讲经的佛陀如莲花开,动而不燥,许是他的前半生杀戮太重,自从与兰玛珊蒂在一起后看她跳舞仿佛也成了一种修行,海东来越来越享受这样的日子,他感谢那次“刺杀”给他的生活带来这样一位奇女子……

    “老看着我笑做什么?”舞姬的发问让海东来回过神来,他倒了一碗杏酪推到她面前,“累了吧,趁热喝”,兰玛珊蒂擦擦额头上的汗,将手中的琵琶搁置在案,端起碗一饮而尽,那架势很是豪爽,“老丁的手艺有长进,前几回煮得还略有些苦味儿,这次的好,甘甜润口。”

    “你这就不懂了,以前他用的是苦杏仁,有毒的,不敢多煮,主要是我常年喝这个,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给你用就换了甜杏仁,对了,辜敏的药膳方你也吃了有两个多月,感觉如何?”

    “好吃”,舞姬的脸上漾着笑,眉眼弯弯,她将垂在鬓边的碎发拢了拢,毫不理会长安无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儿。

    “只是好吃?”海东来追问,“就没有别的变化了?我让辜郎中弄这玩意儿是给你调理身体不是让你解馋的。”

   “你想要什么变化?”舞姬故意逗他,辜郎中开的方子肯定是对症的,兰玛珊蒂深有感触,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的月事有规律了,以前不管是在骠国还是到了大唐从没准过,和她一起跳舞的姑娘有不少人都跟她一样所以也没太当回事,而且自那次风寒之后似乎更严重,后来有一次辜郎中说起这个表症才知道这是病,得治。

    “你啊”,长安无首知道她在明知故问,“下回让丁寡做香茅饮和三勒浆,换换口味……”

    “大人,不好了,剑南道出事了”,外面传来尹泰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显是跑着来的。

   “进来说吧”,海东来不爽又无奈,他瞥一眼身旁的女人,舞姬正在练习闭宿手和转花手,眼神追着手势走,尹泰满头大汗地推门而入,“大人,刚得到的消息,韦皋死了!”

   “什么?”

   “一夜暴亡”

   “怎么死的?”

   “不清楚,咱们的人还在查”

      兰玛珊蒂不由得停了下来,韦皋她见过,他们当年来大唐献乐,韦皋派人在国境线迎接他们并且在成都亲自设宴款待舒难陀,韦皋精通音律,当年一部《南诏奉圣乐》即出自他手,他们的骠国乐也在成都为韦皋表演过一次,韦皋略微作了一点改动以求更适合唐皇的口味。

      海东来听后沉默了片刻,“韦皋虽说已经六十多岁,可身体一直不错,听说前几年还有个侍妾给他生了个儿子呢,怎么突然就没了?”他用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琵琶的弦,“嗡~”震动了很久,“商州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梁徵说李西华安生得像个老百姓。”

      海东来呵呵一笑,“行了,你回去吧,让他们盯死剑南道,留后会用何人,尤其是韦皋死后川西的布防会有什么变化。”

   “是”

      海东来待尹泰走后在案上铺纸研墨,“你要做甚?”舞姬问道

    “给皇帝上奏折,商州那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他们不动我动,抓”

    “可是永王还没有着落”

    “等不得了,难道由着他们作乱?如此空耗只会助涨其气焰”,海东来挠挠胳膊,最近手臂上的肌肤总是痒,不红不肿的就是痒,他抓了抓不痒了于是落笔开始写奏章,将这两年多的调查言简意赅地陈述出来,话不能说过还要让皇帝看后能毫不犹豫就下旨准他拿人,这里面的深浅不好拿捏,毕竟涉及到皇室宗亲,太子初继位,能拿出多重的手段对付自己的长辈谁知道,所以这道奏疏他写了撕撕了写反反复复折腾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兰玛珊蒂就坐在旁边给他磨墨,一句话也不说,她回忆起深山里的小院和在那里度过的百十来天,心情何其复杂,念其恩感其情又慨叹这里面的阴谋算计,唯有摇头苦笑,海东来虽然在写字却也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怎么,于心不忍?”

   “没有,扯了这么久是该做个了断,为我的族人们。”

   “说起来我年初的时候派人送他们回去,估计现在也应该到了骠国,就是一直没收到那边鸽房的回复,想来不会有大问题,你也算是仁至义尽啦”,海东来将写好的奏疏折起准备明日一早亲手呈递皇帝,“时辰不早了,咱们睡吧”

   “嗯”


会宁殿

      几乎就在海东来知悉剑南道变故的同时,李纯也得到了消息,宪宗皇帝在心里预判着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蜀地人心浮荡,吐蕃蠢蠢欲动,韦皋镇蜀二十一年,服南诏抗吐蕃,总共击破吐蕃军队四十八万,擒杀节度、都督、城主、笼官一千五百余人,斩首五万级,获牛羊二十五万,缴兵器六百三十万,同时代的武将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他是大唐抵御吐蕃入侵的一道坚固的屏障,伴随着赫赫战功的是韦皋在川西的根基日渐庞大和深厚,他在蜀中百姓的心中威望极高,老百姓见了他的画像都要叩拜,还把韦皋尊为土神,家家祀之。这样一个人物突然没了,朝廷该派何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才能填补这个“中空“,让整个川西平稳过渡军队顺利交接……

     李纯苦笑一声,将密报给了身旁的辛公平,待他看过后问了一句话:“你觉得他们拥立的留后会是谁?”

   “不出意外,应该是刘辟”

    李纯点头,“朕该用他吗?”

   “陛下,蜀川是京师的外府,大唐之根本,所以非上将贤相殊勋之人不可为剑南节度使。”

   “嗯,你想说的不是这个”

     辛公平微微一愣后笑了,“陛下一定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宪宗皇帝转头看着他,“说说”

   “南康郡王经营蜀地数十年功绩无人可抹杀,但是说他是割据也不冤枉,重赋敛以事月进,卒致蜀土虚竭,其属下为吏者或有成绩突出的要么奏为属郡刺史,要么署在府幕,多不令他们还朝,说白了他用的都是自己人,剑南东川控扼着自关中、山南、荆南、黔中入蜀的通道,进出西川都要经过东川,韦皋自太上皇在位时就欲兼领三川,若不是太上皇和陛下一直压着,他一只脚恐怕早就迈进了山南西道,河北淮西之地从未安生,运河水路被控制,江南财赋很难被送至关中,如此之下偏居西南的蜀地粮食贡赋就更加重要,韦皋这一去倒成就了个契机,陛下大可以借这个事彻底收回剑南道的实际控制权。”

     辛公平说中了他的心思,让李纯棘手的是派谁去,若是韦皋的部将不服从朝廷的调任又有何人能安抚或者镇压?

   “陛下怎么忘了渤海郡王?”

   “高崇文?”

      李纯长吁一口气,这员老将他还真没想起来,此人长年戍边,积粟练兵广修战备,贞元五年大破吐蕃于宁州佛堂原,熟悉大唐这个老对手,现在代韩全义掌夏、绥、银、宥四州行营节度留务,调他去西川可行,不过如此一来夏绥那边就空了,杨惠琳若要闹事就调严绶的河东军和关内道的天德军共击之,李纯在心里这样想着,如此安排,稍稍心安了些。

   “陛下,若是启用高崇文,不要设监军,给老将军全权”,辛公平进一步说道,“蜀地险峻,易守难攻,刘辟要是听话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不过我看那人心气狂傲又憨直无谋,必不会顺从朝廷”

   “不”,李纯一摆手,“任命袁滋为剑南东西川山南西道安抚使”

   “陛下还是信不过高老将军?”

   “不是”,李纯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看了辛公平一眼,“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就像你说的,能不打就别打”

  “陛下”

  “就这么定了”,宪宗皇帝冲一直侍立在侧的吐突承璀招招手,那位机灵的内侍走上前,“传召,宣袁滋进宫”

   “是”

     辛公平不再说话,此时已近戌时,皇帝要就寝,掖庭局的人早已准备好了侍寝的宫嫔,今天是十七,按规矩轮到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夫人侍寝,这四个人,一个他想睡的都没有,为啥?他的正妻郭氏只得了个贵妃的衔儿并没有坐上皇后的宝座,整个郭家都对李纯这个举动议论纷纷,一向火爆脾气的郭钊这个时候反倒是缄默不语,他们兄妹俩和李纯算得上是一同长大,没想到如今却多了几分疏远尴尬,李纯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看着等候在侧的掖庭局的人悻悻地说道:“让她们都撤了吧”,他又看了看吐突承璀:“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吐突承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站在这里又能站在哪里?

   “我不是让你去宣袁滋进宫吗?!”

   “奴婢遵旨”,吐突承璀恍然大悟,立马折身出了会宁殿,辛公平望着李纯的背影拱手执礼,“陛下,微臣告退”

   “下去吧,若没有重要的事情这几日你不必过来了,你只做一件事,继续查刺客”

   “臣明白”

     韦皋报丧的正式文牒送至长安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了,朝廷自然又有一番人事变动,果不其然支度副使刘辟自命为西川留后,宪宗皇帝马上任命袁滋为西川节度使,这一来全天下的蕃镇都将目光对准了长安和成都,这就像掰腕子看谁能压过谁。


海府

      尹泰从总院过来刚迈进大门就迎面碰上了出去买肉的丁寡,“老尹,大人在总院吗?”

    “在,朗州沅江发大水淹了几万户人家,陛下命潘孟阳去安抚江淮”

    “这关内卫什么事?”

    “嗨,潘孟阳这个人讲气派好游乐,喜欢大场面。这不,才出了长安城就让人给告了,转头御史那边就把这案子扔给咱们,大人不光应了还挺重视,正在总院安排人手呢。”

    “哎,老尹,你这脸咋了?”丁寡眼尖,看尹泰的脸有几道划痕,像是被指甲划伤的,“跟婆娘干仗了?”他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尹泰赶紧捂住脸抬眼向四周看了看,想说什么没说出口,低头叹气,“老婆和老娘,哪个我也惹不起。”

    “噢”,丁寡一听这个没好意思多问,他自己光棍一条想找这样的麻烦都寻不到,可是光看笑话不仗义,怎么着也得宽慰几句,于是说道:“自古都是婆媳矛盾多,没听说过谁家姑爷和老丈人看不对眼的,女人家就是小心眼子……”

    “啊~”,突然一声惨叫从兰玛珊蒂的房间里传出,把尹泰和丁寡惊得都愣了一下,两人迅速地跑向那边,他俩再快也快不过海东来,也不知道长安无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等他俩冲进屋子的时候只见海东来拉着兰玛珊蒂,书案上摆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盒盖已经打开,里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入目!

    “这是谁送来的?”海东来压抑着怒气,用红伞挑开覆盖在头面上污秽凌乱的头发,人头通红面目模糊,看起来像是被蒸煮过,嘴里还叼着一块红布,那样子说不出的诡异和阴森。海东来两眼微觑,人头额前眉间似有一道线,这是血痕,他心下了然,暗道:“画蛇添足”

    “狼牙族长……”,舞姬颤抖着声音,她走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被海东来拽住手腕动弹不得。

     丁寡也吓傻了,“大人,今天没人来过咱们府上。”

   “看不清五官,你怎么就认出是狼牙?”他转过头问舞姬。

   “这里”,舞姬推开他的手,站得近了些,她指着人头的下颌,“蛇是我们部落的圣物,族长要亲手饲养,有一年冬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蛇突然发狂,那时候我还小,族长为了救我被咬伤,这是被毒牙咬过留下的疤”,兰玛珊蒂也注意到那痕血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很像你的手法”

     海东来秒懂,“你信?”

   “不,这么明显的嫁祸”

   “尹泰,马上给骠国那边发消息“,他又指了指那颗首级,“这个带走”

     尹泰赶忙上前将盒盖扣住,双手抱起,海东来双眉紧锁,放一颗人头在他的海府,自打他入长安还没有人敢这么做,如此赤裸裸地挑衅和示威,海东来突然好想笑,这是对方也等不下去了么?

   “大人,属下这就去查是何人送来此物?”

  “不必了”,海东来反而抬手拦住他,是谁送的真不重要,“盒子留下”

  “啊?”尹泰不解

     长安无首看着舞姬,“你的族人,你来善后吧,仇我会替你报。”

   “有首无身,这是大忌,神灵都不会护佑他,族长为部落操持了一辈子,不该是如此结果。”

   “我找人做副身子,装殓好送回骠国”

   “罢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何必再费那个事儿,不知道其他族人是不是也……”,兰玛珊蒂状似平静,可她的声音充满了悲凉和疲惫。

     是啊,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被卷进这个旋涡,海东来伸出手臂轻轻地将她揽进怀中,“该结束了……”



会宁殿

      辛公平手拿一份密奏脚步匆匆地走进大殿,看到吐突承璀正跪在宪宗皇帝面前磕头谢恩。

    “左神策中尉,承璀,朕从杨志廉那里夺下这个可不容易,好好干”,皇帝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奴婢定不负圣恩”

    “俱文珍同意把左神策军的指挥权让出来如同割肉,你若是稍有不检点不规矩被他们拿捏住,翻身都难,朕都不一定救得了你。”

    “奴婢明白”

      李纯点头,他扫了一眼辛公平手里的密奏,对吐突承璀说道:“你去吧,到军营里看看他们给你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奴婢领的是皇命,宁折性命,不辱皇命!”吐突承璀再一次叩头,起身出了大殿,李纯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他不想像他的爷爷父亲那样临了被宦官所辖制,吐突承璀是他一手提拔起来从潜邸时就跟着他,论忠心他从不怀疑,可毕竟也是个宦官,给他军权是权宜之策,最终还是要把内侍剔出禁军和神策军,阉人掌军后患无穷(注:宪宗皇帝想得挺好,但终其一生都没能将宦官集团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最后还死在宦官手里)。李纯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把目光收回,在御案旁坐下,“说吧”

    “陛下,一个叫罗令则的山人,从长安到了秦州,秘密向陇西经略使刘澭请兵,他说有太上皇的诏令,刘澭现已抓了此人及其党羽送至长安,这是详细的奏报”,辛公平说罢将一沓信笺双手奉上。

     李纯有些意外,他愣了一瞬,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颤抖的信纸暴露了此刻这位天子的情绪,“朕这个皇帝当得不好么?为什么还有人如此做?”

   “陛下,不是您做得不好,而是您即位挡了别人的路”,辛公平说话总是不快不慢地,“不管是太上皇还是舒王,在他们的身后不知站着多少指望靠着政变发家的投机客。”

     李纯侧过头看着他,双眼微觑,烛光在他脸上投下了一抹阴影,“辛公平,你就不怕朕治你个诛心之罪?”

   “陛下,臣如此说绝不是危言耸听,只要太上皇活着,他就是一面旗帜,一个随时都可以被利用的活靶子……”

     辛公平话未说完,只见李纯突然起身“唰”地一声拔出挂在旁侧的宝剑,剑尖直抵辛公平的心口,辛公平跪了下来,挺着胸膛受这一剑,而李纯就这么用剑抵着他,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僵持着,或者说辛公平在等待他的主子正视现实,一山不容二虎,太上皇也是“皇”!

     大殿里安静得出奇,辛公平进来之前就已经屏退了殿内的侍从,李纯的手臂慢慢垂下,还剑归鞘,“你把人带走”

   “不交大理寺审了么?”

   “有什么好审的?!全部杖毙!”李纯话音里带着不可遏的怒火,“重赏刘澭”

   “是”

    

     杜况自入了皇宫,凭着敏捷的身手和不俗的样貌在千牛卫里混得是风生水起,当然他还是有所隐藏并没有暴露自己的全部实力,每日在这宫中巡逻宿卫,日子久了也是无聊得紧,他一直不清楚自己干嘛进宫,没有人给他透过任何消息,毫无目标的等待很折磨人,杜况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他所驻防巡视的路线是前往延英殿的必经之路,所以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李纯,年轻的新帝每日都是行色匆匆,身边除了一位年轻的宦官好像也看不到别人,每日批阅的奏表文牒足有好几大箱子,政事堂的那几位宰相他都认全了,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他觉得需要注意的就是裴度,杜况耳力好,如果他站在殿外值勤里面人的谈话他是可以听到的,有好几次他都听到了李纯和裴度在商讨如何剿灭那些桀骜的藩镇,拿谁开刀拿谁立威,裴度有些话说得非常直接和尖锐,而这些显然是从那些老迈保守的宰相们嘴里说不出来的,李纯灭藩镇的心很强烈,强烈到杜况都能感受到这位皇帝超出年龄的魄力和他所承受的压力,杜况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永王成了事,以他八九十岁的高龄是否有能力掌控这个天下,再接下去帝位会传给谁?那个曾孙李諝他见过,绣花枕头一个根本不是坐江山的料,想完了又觉得很可笑,自己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侠士,杀手而已,担心那些干嘛,上面给活儿就接着,完成任务才是对这些年培养过帮助过他的人最好的报答。

      这一天轮岗又轮到他去殿外执守,刚刚在位置上站好就看到海东来正往延英殿这边走来,杜况心中一凛,这个时候避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下意识地摸摸脸,还好易了容,想他海东来也认不出,杜况调息吐纳让自己的内力都收控在体内,海东来是何等样人,哪怕发出一点点他都得露馅,杜况执刀就站在大殿的门口,海东来不疾不徐地经过他身旁,这个时候刚下早朝,皇帝还未曾到达内卫总统领就早早地候在这里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杜况的目光虽然平视着对面的同僚,可是海东来在殿内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而海东来呢,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本来背对着的身子突然转过来瞥了一眼门口然后又转回去,杜况不敢妄动,这时宪宗皇帝大步在前,他的内侍吐突承璀紧紧跟随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延英殿。

   “臣  海东来参见陛下”

   “海大人,什么事你早朝不奏,偏要在这里?”

     杜况听着两人的对话,其间似乎有纸张摩擦的声音,想来是在向皇帝递奏章之类的东西,海东来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听不大清楚,不由得将身体向大殿的方向微微倾侧,突然就听到李纯一声大喝:“什么?”

     这个动静一下子警醒了杜况,不管自己进宫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决不是刺探消息来的,刚才的身形仪态显然已不是宿卫警戒的样子,在这重重大内中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他赶紧正回身体挺直腰杆顺便瞄了一眼对面的千牛卫,那人面无表情的,也许也在开小差,这时候杜况又听到李纯在问:“海大人,这个事情你查了多久?”

     海东来回复了什么杜况实在是听不到,显然长安无首耍了点小手段,只听到李纯又问:“你能给朕保证全部清除一个不留么?”

      海东来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对于皇帝的反应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如此决绝甚至连细问都没有,同时奉上的还有先帝那道遗诏,皇帝也看了,李纯这个态度海东来其实是赞同的,保全李璘的性命实属妇人之仁,他躬身回复,“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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