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某些原因Lofter逐漸變得不適合存放文,所以我趁這個時候換個地方,其他的文也會慢慢放過去,以後要是有新的文也會以那邊為先。現在暫時只放<以妳為名>並保持兩邊更新。那邊的文章底下也會有評論系統(不限字數,不限內容),不過聽說這個評論系統在國內被墻了,如果無法顯示評論框的話請在Lofter告訴我一聲。
-------------------------------------------------------------------------------------------
深夜,研究員們已經離開了研究室好幾個小時,然而研究室裡仍然亮著燈。珠理奈以前幾乎每天都會在這裡尋找能夠喚醒玲奈的方法,後來逐漸變成幾天一次,現在則是每個星期一、兩天。不是她放棄了,而是工作並不允許她只顧著玲奈。
不管是內外,就算只是一個小螺絲,只要能夠換的珠理奈都換過了,即使充電器顯示她的電量正常且已滿,即使藍血也都是全滿的狀態。撇除掉硬件的問題,珠理奈也運行過各種檢查、模擬程式,甚至製作過跟玲奈幾乎一模一樣的仿生人來試驗,結果是試驗的仿生人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而玲奈仍然沒有反應。
珠理奈有時候不禁懷疑會不會是玲奈根本不願意醒來,會不會是對當初的自己太過失望,所以才不想醒來。
「玲奈」
珠理奈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玲奈,閉著雙眼的她沒有任何回應。珠理奈也不覺得很沉悶,甚至會有一種只是回到以前玲奈單純不理她的錯覺。
珠理奈握住玲奈冷冰冰的手,嘗試去給予她一點溫暖,但最終只會讓自己失去溫度。
「如果是你不想醒的話,我是不是應該要放棄比較好?」
珠理奈抱著雙臂,身子往后仰靠在椅子上,有點疲累地閉上雙眼,想著也許今晚又在睡在研究室了。
「連我媽都擔心起來,問我是不是有點過分執著了」
「當然會執著了,你那時候就這樣被帶走了,我甚至連跟你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瑞希也是,總是用我已經沒救的眼光看著我」
「她還說公司已經開始流傳奇怪的謠言,說你是我死去的戀人,而我要用仿生人的身體把你的靈魂召喚回來。還有,說我其實是被你的靈魂附身了,才每晚都在研究如何把你的身體救回來。還有…還有哪個來著?我記得她說了一個很荒謬的…」
珠理奈的語速越說越慢。
「好像有提到前世什麼的…」
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最後在平穩的呼吸聲中睡著。
墻上的秒針還在移動,燈光下的兩人卻靜止了,像時間對她們來說並沒有任何作用。當時針轉了半個圈,原本在睡夢中的珠理奈忽然驚醒,半睜著的眼睛眨了眨,有點疑惑自己的所在。
「啊…又睡著了」
珠理奈站起來打了一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想著先把玲奈放回玻璃櫃中再去沙發上睡覺,然而在視線掃過玲奈的瞬間,珠理奈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停止了流動,連呼吸也停滯。她對上了一雙眼睛,不是那些研究桌上滾來滾去的眼球,也不是瑞希拿來嚇人的道具,而是玲奈的那雙純黑色的眼瞳。
「珠理奈」
珠理奈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珠理奈」
玲奈的嘴巴輕輕張合著,喊出她的名字。
「珠理奈」
「珠理奈!」
珠理奈的身體因為受到驚嚇而抖了一下,意識瞬間抽離美夢,被拉回到現實當中。
研究室中的燈光仍然亮著,墻上的指針卻指向了七點。桑原抱著雙臂站在身旁,而對面的玲奈也還是閉著眼睛。還沒睡夢中完全醒過來的珠理奈喘著氣,現實的失落和夢中的雀躍混雜在一起讓她有點呼吸不過來。
當然是夢了,她記得玲奈的瞳孔是褐色的。
「你要不要在這裡弄一張沙發床算了?」
桑原一邊收拾散落在桌上的研究工具,一邊說著。
「你還不回家梳洗的話,等一下其他人來了到看見你這個模樣,松井社長就要被笑話了喔」
珠理奈這才應了一聲,站起來想要帶玲奈回去玻璃櫃中。
「我來吧」
桑原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大聲地歎了一口氣。
「不行」
「放心,我會很小心地把她放回去,保證不會刮花一點」
「但是…」
「你再不走我以後就不叫醒你,讓員工拍下你睡覺時候的糗樣」
「好好好」
珠理奈舉起雙手投降。
「你記得要小心一點」
倒退著往門口走去的同時還不忘要提醒桑原。
「搬不動的話就留她在那裡等我回來」
「快走啦,囉嗦」
確保珠理奈真的離開研究室,而不是躲在門外偷看後桑原才走到玲奈面前,抱著雙臂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
「…改天再去看一眼那個玲奈好了,看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樣」
桑原自言自語完畢,伸出手想扶起玲奈卻發現看似輕飄飄的她居然重得不像話,不管怎麼抬或者拉都只能移動幾分。平常只會擺弄部分身軀的桑原完全忘記自己沒有辦法抬起這具用鐵打造的身體。
「珠理奈那傢伙怎麼抬得這麼輕鬆?」
桑原咬著牙,紮著馬步硬是抱著玲奈的腰部把她拖離椅子。然而在失去了椅子的支撐後,玲奈的重量全都壓在了桑原身上。
「等一下…我會被她壓死吧?誰來救救我…嗚哇!」
在桑原無法撐住的瞬間,玲奈從她的身側滑落,直直地摔向地板,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桑原半張著嘴,雙手僵在半空,瞪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玲奈,腦中浮現珠理奈狂怒的表情。
「糟糕」
桑原連忙蹲下身子想把玲奈扶起來,但從椅子上扶起來都花了那麼多力氣,更何況是在地上。嘗試了幾次還是失敗,桑原放棄了掙扎,坐在地上拿出手機打給維修部。
維修部的人趕來的時候,其他研究室的同事也陸續來上班。他們好奇地盯著維修部的人在為坐在椅子上的玲奈檢查,其中一個跟桑原關係不錯的後輩走到桑原身旁。
「前輩,這不是社長很在意的仿生人嗎?」
「對啊」
桑原緊盯著維修部的人,不敢移開視線。
「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維修部的人在檢查?」
「呃…剛才我來上班的時候,看到她突然摔倒了,想著可能是腿部零件老化,所以就讓維修部的人來看看」
「突然摔倒?」
後輩瞄了一眼完好無缺的玻璃櫃,沒有發現任何玻璃碎。
「但玻璃櫃…」
「沒關好」
「喔…」
「桑原小姐,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零件和外殼都沒有損壞」
負責檢查的維修人員檢查完畢後走過來向桑原匯報結果。
「真的?她倒下的時候很大聲啊,一點傷都沒有?凹痕都沒有?」
桑原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反問。
「可能是這個型號比較特別吧?平常的仿生人這樣子摔應該多多少少都有點刮傷,但她的確是沒有一點損壞」
「好詭異…」
「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先把她放回去了」
「好」
桑原隔著玻璃櫃觀察了很久,確保玲奈真的看上去沒有任何損壞後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祈求珠理奈不會發現。
大概神明真的有聽見桑原的祈求,因為珠理奈在工作閒餘特意來見玲奈的時候也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不過即使是神明,到了晚上也會下班。
「啊----!!」
桑原跟幾個同事吃完晚餐後打算回研究室加班,結果走在最前面的人剛打開燈就突然發出尖叫,嚇了其他人一大跳。
「嚇死人了,你叫----」
桑原循著那人的視線看去,未說完的話在掃了一眼玻璃櫃的瞬間就被驚恐的感覺打斷,其餘的人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那雙躲在玻璃櫃後的褐色眼瞳。深夜的涼風吹過,一股涼意從背後竄起,眾人不約而同地用丹田吼出一句。
「鬼啊------!!!」
珠理奈接到桑原的電話後立刻離開辦公室往研究室跑去。研究室的門很罕見地沒有關上,珠理奈喘著氣衝進去,第一時間往玻璃櫃看去。
玲奈並不在櫃裡,而是坐在平時她睡覺的沙發上,目視前方。她的對面是擠成一團躲在桌子後面的研究室員工們。
「玲奈…」
聽見珠理奈的聲音,玲奈和桑原等人同時向她看去。
「她、她、她來了,走!快走!」
桑原發出指令,眾人揪著彼此後背的衣服,排成一排地往門口衝去。經過珠理奈身邊的時候桑原只丟給珠理奈一句話。
「交給你了」
身後的門被關上,珠理奈緩緩地往玲奈走去。
「玲奈?」
「是」
玲奈理所當然的回應令珠理奈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你、你認得我嗎?」
珠理奈拼命忍住身體的顫抖,小心翼翼地問道。
「身體機能和樣貌有些改變,但你是松井珠理奈」
狂喜的感覺隨著血液一下子從胸口衝向四肢,珠理奈又想笑又想哭
「玲奈…」
「有什麼事嗎?」
玲奈讀不懂珠理奈的情緒,單純回應她的呼喊。
「你真的回應我了…」
珠理奈走到玲奈面前蹲下,眼淚隨著笑容不斷往下掉。
玲奈視線也隨著珠理奈移動。
「為什麼你要哭?犯了什麼事嗎?」
因為這一句問話,珠理奈笑得更厲害。
「硬要說的話,也算是有…你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麼?」
「我被警察關閉了電源」
「那麼被關閉電源的那一天,你可以跟我說一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
玲奈沉默。珠理奈皺了皺眉,下一秒才想起以前兩人是如何溝通的。
「如果有個罪犯---」
「松井小姐早上跟我說,你今天有運動會,希望我能去保護你,因為那裡也許有罪案發生」
珠理奈見玲奈不需要特定條件就開口,連忙閉上嘴聽她說。
「我到達運動會,看到你笑著跑了過來,渾身是汗地抱著我。然後你去短跑比賽,按照速度推測會是第一個衝線。比賽到了一半,有個男人觀眾席上對著帶了仿生人的家庭大罵,罵完之後就走了。他的犯罪指數不斷上升,於是我跟著他;走了一段路後,他發現了我的行動,根據我的反應推測到我是仿生人而開始大罵。他的犯罪指數逐漸升高,你突然出現擋住了我,在他的犯罪指數上升到接近臨界點的時候,我對他出了手。他中了一拳,倒下了。之後我繼續出手,直到他---」
「好、好了」
珠理奈握住玲奈的手,停止她匯報式的回憶。
「然後你的記憶就是警察趕到現場,把你的電源關閉?」
「沒錯,如果確認了姓名和編號,應配合工作」
「那麼之後就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嗎?怎麼離開和怎麼到達這裡?你認為從那天開始到今天,時間過了多久?」
「沒有其他記憶。以我的系統記錄,只過了幾分鐘」
「對不起,玲奈」
玲奈看著珠理奈那佈滿悲傷的臉,找不到她道歉的原因。
「為什麼要道歉?」
「我沒有辦法把你留下」
「我應該要被銷毀的」
「不…應該有其他的處理---」
「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不,你不是最後一個,你活了下來」
兩人同時沉默,玲奈沒有反駁的意思,珠理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玲奈想知道那個人去世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玲奈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但珠理奈還是自顧自地說下去。
「他的家人得到模擬公司一大筆的賠償金,所以也就沒有追究下去。幾年之後,電視台做了一個採訪叫『被仿生人影響了人生的人們』,也有採訪到那家人。那個男人的妻子說當年那個男人被公司解僱後就不停家暴她和孩子,雖然他的死法並不體面,但至少不是孩子死在他的拳頭下。我看完採訪的時候就在想,到底我們算是阻止了犯罪還是製造了犯罪?會不會其實我們在阻止犯罪的同時也犯下了罪?」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誒?」
「預防犯罪,並解決罪案重複發生」
「…」
珠理奈總覺得這句話很耳熟,想了好久才驚覺那是自己說過的話。那個很久遠之前,某個家常的飯桌上說的話。
「雖、雖然我是這麼說過,但我並不是想用這種解決方法」
「我的程式裡只有這種」
「我見過你對用刀的搶劫犯也只是用壓制的方法」
一般來說,刀比拳頭致命。所以玲奈理應不會用到那樣子的解決方法。
說到這裡,玲奈又沉默了。即使接觸過那麼多仿生人,珠理奈還是無法從看懂玲奈的想法,只好獨自思考著箇中因由。
「玲奈你剛才說那個男人的犯罪指數上升到接近臨界點;那就是他還沒超過,也的確沒有打到我。為什麼你會選擇先出手?」
「你說想要預防犯罪」
「但玲奈你的程式不是遵守發生罪案才進行阻止嗎?」
「是」
「那…你為什麼先出手了?」
「你說想要預防犯罪」
「…」
話題又繞了回來。
「因為我說想要預防犯罪而先出手…下手卻比制止搶劫犯的時候狠…」
珠理奈盯著玲奈,喃喃自語。腦中有幾個猜測忽隱忽現地,差一點就可以抓住其中一個。可惜玲奈的表情從來不會透露任何一點方向。
「難道說…」
珠理奈拋棄差點衝口而出的唐突想法,換了一個。
「難道說…玲奈你是因為我的話而產生了個人意識嗎?所以才有不符合程式的選擇?」
「…也許是」
玲奈自我運行了一次模擬實驗,發現自己的確如珠理奈所說的,並沒有嚴格遵守程式的要求。
珠理奈在玲奈承認的瞬間不禁竊喜,她知道玲奈並沒有對自己產生什麼感覺,但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獨自享受起這個時刻。
「為什麼要笑?」
「不、不,沒有什麼特別原因」
珠理奈一邊否認,一邊笑得更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