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夫们将李忠的棺材移至现搭的草棚内,李江氏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材,双手默默地攥紧衣袖,心中扑通跳得厉害。皓都特意瞟了一眼李江氏,嘴角微微一笑。而魏叔玉心中自是为皓都此举捏了把汗,手心里都是汗。
“魏叔玉,你害怕了?”皓都能感受到握着魏叔玉的手沁出的汗。
“怎会不怕!”魏叔玉叹了一口气。
皓都不禁笑了笑,看着魏叔玉:“若是我就此被罢了官,你当如何?”
“我?我定会被你连累,丢了主簿一职。”魏叔玉见皓都还能嬉皮笑脸,不禁瞪了他一眼。
“你这是怨我?”皓都问道。
“官职于我倒是次要,只是你好不容易调进京内,却因此丢了职,坐了牢。总是替你不值。”
“魏叔玉,为何每次我问你的事,你总是不回答的干脆些。我问你,你是否怨我?”皓都再次问道。
魏叔玉面对皓都的逼问有些无奈,他说的这些就是在回答,他不怨皓都。而皓都却要他直接回答,怎么让他觉出孩子气的意味。
“我不怨你。”
“可若我丢了官,那便要劳烦魏郎君接济了。以后吃的穿的,都要魏郎君费心。不过,郎君也莫要担心,我这个人很是随意,我与郎君同卧一榻即可。”皓都语气暧昧,几乎是贴着魏叔玉的耳朵说的。
魏叔玉避免被人看出,故作镇静,干咳了一声。
“皓都,你莫要如此。”
皓都看着魏叔玉脸红得像蜜桃一般,羞羞答答的样子像是在故意招惹他,便哪里肯放过他,于是又贴着耳朵道:
“魏叔玉,若是此时没了旁人,我定会再做那日的事。”
皓都口中说的“那日的事”便是趁着魏叔玉熟睡时,偷偷亲他的事。魏叔玉似乎也明白,顿时将手抽了回来,脸红欲滴。皓都见状自是得意地笑着。
苏礼站在一旁,见皓都二人你来我去偷偷说话,心中的好奇自是压不住,便来到二人身后。
“大人和魏郎君在说什么呢?”
皓都和魏叔玉见苏礼出现,便都敛起笑容,背对着拉开距离。
“不是吧!”苏礼泄气,耷拉着脑袋闪人。
“大人,棺材已经安放妥当,是否现在就要开棺?”县大爷过来问道。
“嗯,那边开棺吧。”皓都点头回道。
“皓都,你是否还要再考虑一下?”魏叔玉拦住皓都,担心问道。
皓都似乎很喜欢看着魏叔玉,不论是他一颦一笑,一怒一悲,他总是看不够。
县大爷见状也附和道:“是啊,大人。若是开棺之后,一切照旧,你我这官便是做到了头。”
皓都听后哼笑了一声,转头看着县大爷道:“你莫要担心,只管做你应该做的,若是真出了事,也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无关。”
县大爷要听的便是皓都这句话,心中顿时舒了口气。而皓都也知道这县令是为了自保,不过说回来他若是真的出了事,倒也和县令无关。
李江氏此时忽而跪在地上,向着各位父老乡亲磕头哭诉道:
“各位叔伯大爷,民妇李江氏是那李忠的未亡人,在此想恳请各位做个证。那大理寺来的少卿非认定是民妇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那可是我的亲丈夫,一生的所托之人,我怎么会害死我他!呜呜呜……”
“是啊,这可怜的人,没了丈夫还要被构陷,真是可怜!”
“可不。兴许是那大人判错了。”
李江氏这一来,周围的百姓纷纷议论开,几乎都在为她抱不平,认为她不是杀害李忠的凶手。
李江氏也将众人的言论听了进去,心中自是欣喜,便想再努把力,继而又哭天抢地道:
“各位叔伯婶子,民妇想请各位做个证,若真是民妇所为,便认了即可便去地下给我亡夫赔罪。若是,若是……”
说着李江氏忽而转头恶狠狠地瞪着皓都,颤抖的手指着皓都。
“若是并非枉死,而是暴病而亡。请各位叔伯婶子在请愿书上写下名字,民妇定要将这状告到御前,让圣上为民妇做主!若是不将他法办,我夫难瞑目啊!”
果然,李江氏这一闹,舆论优势自是倒向她这一边。而皓都他倒是没有一丝慌乱,曾经有人告诉他若是想搞清楚案件,没有比检查验证更要紧的,而检验更重要的便是于细微处见真章。当时听到根生等人描述李忠死状,他便有些生疑,这死状他倒是在当差那几年中见过。
当时皓都还未进到县衙门内当差,而是跟着当地一名老仵作当帮徒。本地有一妇人突然身亡,照例要老仵作前去勘验方可入殓。于是老仵作便带着皓都前去,那是一户富贵人家,妇人的父母生前为其招赘婿,名为举人宋文。而入堂时,老仵作默不作声看了半晌赘婿,才为妇人检验。
撩开遮着的白布,老仵作见到妇人死状心中已经是明白个七八分。于是便在妇人头部一寸寸的仔细寻找,片刻老仵作笑容一露,随即拿出镊夹和小刀片在妇人头顶处夹出一枚长钉。
经过县衙查探,最终是那宋文为了谋取家产,迎娶她人而害死原配。
而那妇人的死状与所述李忠死状,如出一辙。当下皓都便决心要复验李忠尸身,而复验却并非皓都的全部初衷。
还未等皓都说话,魏叔玉开口冲那李江氏喝道:
“若是你没有谋害李忠,自有唐律定我等的罪。若是你所为,不说你逃不过律法,那冤死的李忠也会日日向你来索命!”
李江氏听得“索命”二字,心中登时一惊。那李忠坟前闹鬼之事她并非没听说,那几日她也是胆战心惊,吃不下,睡不着。可是后来,逼急了,她心中一横道,即便是化作冤魂来向她索命,她也会让李忠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