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是我接触安德烈·纪德的第一本书。扪心自问,刚看完没有多大的感触,因为爱情于我而言,更重要的好像是去拥有它。我不懂所谓的“拥有就是失去的开始”这句话其意义何在,我只知道面对人与人之间除去亲情、友情之外的这份迷人、奇妙的感情,需要的就是“此时此刻”。如果用这种看法去观察小说里的阿莉莎和杰罗姆的感情线,我想“疑惑”与“不解”就会很自然地伴随我整个阅读过程——他们的爱情总是悬于现实之上,总是在向着别的什么靠近着。
老阅读方法——看完原作后,我会找一篇相关论文读一读,帮助消化。搜索引擎里的第一篇论文标题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直接揭开了我所有的疑问:对,没错!他们两个人都是在通过爱情证明自我的存在。(论文标题《确证自我存在的爱欲——以<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和<窄门>为例》)
论文提出了一个观点:杰罗姆对阿莉莎的爱情更多的是将其当作寻找自我、安放自我的自我感动式手段。简言之,纯粹的爱情原本就是需要混杂着原始肉欲,属于原始动物的那份野性很大程度上是爱情纯粹的标志。生理性喜欢往往粗野,但是直接简单啊。杰罗姆的让步(其实我看到的更多的是阿莉莎的让步)反而让这份爱情变得复杂化了。第八章的书信从阿莉莎的视角重新阐述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那这里更多体现的就是阿莉莎的矛盾:少女单纯的爱恋与面对杰罗姆理想化情感的处理相互对冲,导致阿莉莎在面对面与杰罗姆交流时有着很大的压力。
杰罗姆、阿莉莎的爱情都是以理想化为出发点,他们都把彼此放置在一个完全美好的形象上,即小说里一直提到的“美德”二字。但凡出现破坏美好形象的争吵,他们就会止步于沉默而非化解矛盾向前走。他们为了守护这份虚假的美好而虚假地相爱着。偶然的具象把他们心中的理想爱情实体化了,可是在这之后,他们就自动屏蔽掉真正的现实,一直坠落、坠落,直至沉溺于各自的自我爱情观中,彼此都不让步。这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沉迷于自我幻想式的爱情如果再遇上个距离分隔,那就只会愈演愈烈,幻想和痛苦便成为了这种感情最大的价值来源。
论文里提到了两个学者的爱情观点。阿里斯托芬与苏格拉底的爱情观分别为:前者持半球人观点,即人的自我是不完整的,有一部分自我是必须要建立在爱情对象身上。后者则持善好观点,即寻找一个比自我更美好的参照物来追求。在我看来,阿里斯托芬的观点将恋爱对象都放置在了平等的地位来对待,那是一种相互救赎、相互成长的恋爱状态;而苏格拉底的观点则本身就有一种隐形的高低之分。这样一想,杰罗姆的恋爱心灵历程就是论文撰写者概括出来的三个阶段:偶像崇拜→追求痛感→献身精神。从仰视到平视,最终接受不了理想形象的倒塌,于是自我毁灭。这里面的第二阶段,即追求痛感是我很感兴趣的点。
相比于玛丽苏电视剧里一味追求甜蜜的爱情,以寻求自我为出发点的爱情更痛苦一点,有点像最近刘亦菲主演的《玫瑰的故事》里所呈现出来的恋爱史:恋爱只是自我寻求的一个手段罢了,这一过程里的痛苦是自我意识不断在做抵抗、挣扎的有力表现,即越痛越沉迷越爱。这个心理的有趣点就在于:这群自私的求爱者亲手制作的痛苦同时也是他们快乐的来源,即拉康的快乐理论。上半年的台剧《不够善良的我们》里的一句台词当时我还听不懂,现在翻出来再看大概能明白了:“快乐其实是用痛苦累计来的……我们真正热爱的很可能是痛苦。”毕竟痛苦可以证明自我还存在。
我只能说是凑巧了:杰罗姆对待爱情的理想化处理方式把阿莉莎当作了具象化对象,前者自己骗自己爱得深情,后者明白一切却自甘沉沦,直至献身自我。这种爱情需要距离上的远离,有点像soulmate,灵魂伴侣——彼此远离现实,给予各自理想化感情的幻想需求,惦念总比见面好。这么说,两个都是挺自私的人,哈哈哈。
还是去爱具象的人吧,抽象的爱太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