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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不完美的日子里搬石头的西西弗

  辞职已经有一个月了,投的简历基本都石沉大海。焦虑过,急躁过,但是现在恢复到了一种平静的状态。生活的浪花每天都在拍打着安宁,我没法控制它们,只能不断安抚自己:在生活中等待,而非在等待中生活。

  前一份工作给我留下了一个挺好的习惯:中午吃过饭看几页书再闭上眼休息休息。这两周恰好是雨天,没地方可转悠,我就把躺椅搬到阳台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稀稀落落的雨声,跟书里的主角们游荡于另一个世界。读累了,就放一首音乐,闭目养神。《Pale Blue Eyes》这首歌就是在一个雨天的中午与我相遇。曲调安逸舒心,意外和窗外雨声很搭,我翻看着乐迷们的留言:“今天去看了《完美的日子》,今天真是个完美的日子。”去年年末看到过这部电影的宣传消息,当时没太感兴趣,现在却因为这首歌想找来看看了。恰巧附近的影院有一场排片——后来才知道这是这部电影的告别场。现在想来:有些故事的出现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要是生活能一直保持不变就好了”

  役所广司饰演的平山是一名东京涩谷的公共厕所清洁工,除去休息日,他每天都在重复一模一样的生活轨迹:听着街道的扫地声从黑白的梦中醒来、刷牙洗脸浇花、一一拿取门架上的物件、上车前买一听咖啡、经过晴空塔后播放音乐磁带、开始一天的清扫工作、结束工作、来到公园吃午饭、给同一棵树拍一张胶片、下午回到家换一身衣服去浴场洗澡、骑车去地铁站喝一杯酒、看书看到困了就睡觉、做梦、再听着扫地声从梦中醒来......如此,“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电影的第一部份完整地记录了平山的工作日,看到这儿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工作日里的平山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六点半的闹钟唤醒熟睡中的我、把被子叠三叠放在床的右边、拉帘开窗看天气、刷牙洗脸做早饭、取出前一晚做好的饭菜放进包里、穿鞋戴手套出门,哦,对了!出门前我还必须掂量下书包,确保听到钥匙声才敢关门。扫一辆共享单车、在十字路口与闪闪发光的树对视微笑、工作、吃饭、午休、工作、下班、做饭、运动、洗澡、看书、睡觉,再听着闹钟声开启“新”的一天。

  上学时读过加缪的那本书《西西弗神话》:西西弗,一个被众神惩罚、每天都要推一块巨石上山,刚到山顶巨石滚落,他不得不再次走下山去,重新在山脚推起这块巨石上山,巨石滚落、西西弗下山、推石上山、巨石再滚落、西西弗再下山、推石上山......。当时我在想:西西弗下山不生气吗?他会想些什么呢?结果毕了业还没到一年,我就成了故事里的“西西弗”。当生活随着时间演变成一条单程直线时,贪婪的我总想要生活中多一些不规则点,使得这条直线弯曲、波动。可如果最终生活还是成了一滩死水,那我大概率就是一个跳船的逃兵,大吸一口气,从中游出,出逃上岸。可上岸没多久,又觉身处孤岛,无聊烦躁......渴望生活永远处于变动中的我扪心自问一下:我想要的难道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平静与安宁吗?


“那棵大树是你的朋友吗?”

  平山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也埋藏着惊喜:帮走失的孩子找到妈妈、被有着同样音乐喜好的小彩(阿隆的女友)偷亲脸颊、在公共厕所里发现一张五子棋草纸、离家出走的侄女尼可的造访、江边与已经身患癌症的老板娘前夫喝酒、踩影子......这些瞬间都是平山直线日子里的庆祝时刻,他从来不是为这些瞬间而活着,反倒是因为活着才能看到这些瞬间。

  “瞬间”的不确定性与偶发性某一程度上会衬托出生活的无聊,而为了抵抗这种无聊,我们会试着去创造“瞬间”。

  平山最大的一个兴趣就是在工作服口袋里揣一台胶片机,午饭时抬头看看树,给树拍上一张胶片。等到休息日,他再把用完的胶片带去胶片店冲洗,换上一盒新的胶片。冲洗出来的照片按照月份分类收藏。他有他的固执:只将那棵树的照片留下,其他的一律撕毁。电影里离家出走的侄女尼克和平山一起坐在那棵树下,她问舅舅:“那棵大树是你的朋友吗?”

  在我眼里,平山就是那棵树,他以观察同一棵树来观察自己,树的成长与变化提醒着他:生活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他自己也正在热烈而努力地活着。这种创造出来的“瞬间”少了些惊喜感,但多了些期待。刚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带着微单上下班,企图用这台小小的机子记录下四季的变化:八月彩色的晚霞、十月梧桐树的枯黄、十二月冷冽但干净的清晨......原来每天同样的时间点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音乐、书籍、电影、照片、骑行等等,这些是重复日日子的裂缝,以温和的方式刺挠着我疲惫的双眼,让我去好奇,去观察,去思考,去生活。这样,它们就都变成了我的朋友。


“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不同的世界”

  才二十三岁,我骄傲固执,自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于是我为生命中的每一个肯定欢呼;

  才二十三岁,我自卑胆怯,自认为世界没有一个落脚之处,于是我为现实中的每一个否定颤抖。

  二十二岁之后的日子都很奇怪,被什么推着走,小时候以为的“一手遮天”到头来成了“一叶障目”,既可笑又可悲。看完电影后,我迫不及待地编辑了一条动态:“我讨厌一切情绪,不过幸好我能感受到它们。”一切好的坏的盘旋起来,共同编织着我的生命轨迹,组成身体里的DNA,于是,我得以是我。

  如果我把平山的故事讲述给我身边的大人甚至是正在高考的小孩们,估计观看者大都摇头叹气: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呢?我很好奇,这样是哪样?

  电影里有两处情节让我思考“工作到底是什么”:第一是平山帮走失的孩子找到妈妈,妈妈一看孩子被公共厕所清洁工拉着,一把扯过孩子,边用湿巾擦拭他的手边一脸警惕地瞥着平山。第二是平山的妹妹来接离家出走的女儿尼可,趁着尼可上楼收拾行李的空当,妹妹尴尬地跟平山寒暄聊天,她带着同情、怜悯的眼神询问平山:“你最近在做清洁厕所的工作?”“嗯。”平山情绪崩溃大哭。

  有一年过年,舅妈一家请吃饭,她爱借大场面说小事。指着成绩不好的表弟,她来了这么一句:“以后你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就当这饭店的服务员。”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印在我脑子里很久。长大后有了工作,主要负责视频剪辑,但同时也会涉及到一些创意策划。我非常喜欢联想型的工作,所以面对每一次策划会,我都认真积极地投入其中,收集案例,做思维导图,可会后同行们却话里有话:“你也太卷了吧?做这么认真是要去考研吗?”前有社会对于各行各业的分级定位,后有同行从业者的冷嘲热讽。辞职焦虑的那段日子里,我看清楚了一件事:我既是这偏见的受害者,同时也是这偏见的支持者。我在寻觅自己感兴趣的工作时,发现无路可走,于是想着:要不先脱下“长衫”去做一份体力工作?比如咖啡师、书店营业员、花店助理......可哪有什么“长衫”之说,工作无非是我出力,公司给钱,天天把“长衫”挂在嘴边的我们又何尝不是换一种漂亮说法来掩盖心里的偏见?真正的“长衫”理应是一种面对生活的态度:平静、容忍、前进。


下次是下次,

下次重回山脚搬运石头是下次;

现在是现在,

现在平稳地呼吸、在不完美的日子里感受完美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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