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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
那些沸腾的情绪在佐助闭上眼后，或者说，在佐助提到曾经之后，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鸣人将灯关闭之后抱着佐助冰冷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来给佐助取暖。
昏暗的房间里，血色的月光铺满了地面，鸣人安静的坐在床上，体会到了久违的宁静。
以前没有佐助的日子，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他看着佐助沉睡的侧颜，思维开始发散。
他似乎已经不太能够记起没有佐助的日子了，记忆中那些属于他和别人的时光都开始模糊不清，好像也有开心过，可又好像没有。
或者说是他不愿意去记得。
就像不愿意记得和佐助之间不愉快的事情。
仿佛这样就能够当做一切都还好。
他没有过情绪失控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当做，那些暴走的异能者与他没有了关系。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呢？
鸣人握着佐助冰冷的手，似乎察觉不到他流失的体温，缓慢到不正常的心跳，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以及被淡色血液浸湿的胸口。
那是他造就的伤口。
他很疼。他在痛苦的承受着。
鸣人指尖颤抖了一下，正当他想要触碰佐助的伤口时，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在宁静到极致的夜里，那声音如同凄厉的哀鸣，震耳欲聋。
鸣人烦躁的接通设备，耳边传来小樱低声又惊慌的话语。
“鸣人，第二基地沦陷了，这几天丧尸的攻击都是佯攻，就为了等着这一刻…在我们都放松下来的时候，拿下第二基地！”
“具体情况？”鸣人松开了佐助，从床上缓缓站起，已经三天不曾休息，此刻却也依旧不觉得疲惫。
“他们要交换。”小樱似乎是偷着与鸣人联系，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但都很小声。“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的，第二基地里住着大部分异能者的家属，有一个守卫逃了出来…不，是他们故意放他出来送信，他们要求用第二基地的人换取佐助。”
站在窗边的鸣人回过头来，佐助依旧在沉睡着。
“如果不答应的话，第二基地的人都会死…鸣人，我的父母也在那里。”
“他们没有资格威胁…”
“鸣人！”小樱打断了鸣人的话，“逃出来的守卫还送来了一封信，要求只给你看，但我已经打开了。上面说的，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鸣人沉默了下来，眉头皱起。
“信上说，你知道佐助是末世的关键，但你们毕竟是人类，拥有着太多的顾虑，他可以帮你。”小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说他可以帮你杀了宇智波佐助，终结末世，只要佐助死了，他也能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且因为你的存在，因为曾经已经有过一个佐助，他对我们所有人的威胁都不会更大。”
“只要把佐助送过去，一切都能结束了。”
“你信吗？”
“我不知道…他说他是宇智波鼬，而我们确实没能找到他的尸体。如果说还有谁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佐助确实被你藏起来了对吗？”
“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吗？”
“我信你，所以才悄悄联系了你，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我说是呢？”
“鸣人，我父母还在那里。”小樱顿了顿，“这段时间死去的异能者们，无论是异能失控的，还是因为丧尸死去的，因为临终前得到了你的承诺，都走的很安详。我们，他们，所有人都相信着你。即使你确实越来越异常了，我们也都还是相信着你，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他不是要终结末世，只是为了得到佐助的力量，如果如他所愿，或许只会得到更糟糕的结果，我们对此都了解的太少了不是吗？小樱，相信我，我会尽最大可能保护所有人，选择权在我们手上…比落在那些失去人性的怪物上更稳妥不是吗？”
通讯器的另一端，小樱久久沉默了下来，她望着血色的天空，脑海里略过了无数人死去的场景。有被丧尸啃噬殆尽的，有因为异能暴走而撕裂自己的，有因为饥饿寒冷在痛苦中渐渐死去的。
可是后来，他们有了鸣人，伤亡的人数每一天都在减少，大家的脸上也逐渐拥有了笑容。
她应该去相信他，而不是相信那些从地狱中复生的人。
但首先，她必须要确保鸣人是正常的。
“我可以帮你，所有的消息都不会再有别人知道。我也相信你，我的父母就交给你了。”小樱慎重的说着，“但我要见一见佐助，或许见到了佐助，根据我的异能能够得出一些结论。我也向你保证，我会替你保护好他。”
***
因为鸣人的事先提醒，小樱特意封闭了自己的一些感官，以免在接触到佐助的时候失控。她顺着打开的房门走了进去，床上少年沉睡的侧脸沐浴在阳光中，晶莹剔透的如同于是雕刻而成。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手方才触碰到佐助的手腕，所反馈而来的信息就让她忍不住惊讶。
那极低的体温和脉搏，仿佛一个已经濒临死亡的人，亦或是正在死去。
他会感到痛苦吗？会觉得冷吗？还是迟钝的已经体会不到那些正在到来的东西，麻木不仁的安静等待着吗？
小樱刚刚想要收回手，鼻翼间就嗅到了极淡的血腥味，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像是远处飘来的花香，空气中残留着的味道。
小樱轻柔的掀起了佐助身上的被子，把他胸口的伤暴露了出来。
不算太长的伤口，血肉朝两边狰狞的翻开来，中间的位置夹杂这一条猩红的血线，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撕裂着伤口。
——那是属于鸣人的血液，裹挟着暴怒的气息。
小樱猛地回过头看向鸣人。
“你的血在阻止他伤口愈合？为什么？这伤口看起来已经很久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应该早就能够愈合了才对…”小樱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去看，待仔细观察了之后才有些迟疑的问道，“佐助的血…一直都是这么淡的吗？”
“我可以抑制他的异能，我需要这么做，现在的他不应该出去…否则就像黑夜里唯一的光亮，会被黑暗吞没的。”鸣人有些冷硬的把视线挪开，“他的血、颜色一直在变淡，大概…”
“你是他这段时间来最亲近的人了吧？你没有注意到吗？他的体温、脉搏和所有不正常的地方？”
小樱给佐助重新盖好了被子，走到鸣人身边，神情严肃的告诫着：
“他正在死去，鸣人，而你的血就是在加速他的死亡！”
“不！你根本就不了解！”鸣人反驳道，“佐助他不会死，他根本不可能会死！”
小樱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少年，内心依旧坚信着自己的结论，却因为知晓的确实太少，而停止了争论。
“好吧，鸣人，我会多观察一段时间的。待会佐助应该就会醒了，我先去做点饭，你应该收拾一下…别耽误基地那边的事。”
“嗯。”
鸣人胸口在砰砰的跳着，内心有声音在叫嚣着小樱说的其实没错，可又觉得…那实在太过荒谬。
——只要麒麟还存在，佐助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本来…就是死而复生的人不是吗？
***
“鸣人？你收拾好了？”小樱端着热腾腾的汤放到餐桌上，随口问着坐在客厅的鸣人。
“啊…我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只是在找一些能用的上的东西。”
小樱凑了过去，发现鸣人脚下是个箱子，装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而鸣人正巧伸手拿起一面满是灰尘的镜子。
“这是什么？”小樱好奇的问了一句。
“哈…”鸣人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把镜子抬起对准小樱，“你看看就知道了。”
小樱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镜子里她年轻姣好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片刻后，一个粉白色头发，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浮现了。
小樱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看到了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发现鸣人探着脑袋想凑过来看，立刻一把抢过镜子顺便给了鸣人脑袋上一下。
“喂！就是看一眼嘛！”
“有什么好看的！”小樱怒气冲冲的吼道。
“哈哈…别那么生气嘛，这有什么啊，以前自来也…老师送我的时候，还说我跟我爸长的很像，说不准照出来的就是我爸老了的样子。”鸣人声音低沉了一下，“只是一个玩具而已，别生气了。”
看出了鸣人的失落，小樱走了过去，把镜子还给鸣人。
“那你现在再看看？”
鸣人接了过来，缓缓举起，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被清晰的倒映出来后，又慢慢模糊起来，接着变作老去的样子。
他似乎又听到了自来也老师说的话，他说还是他比较帅，老了也那么帅，总有一天能被美女环绕，让人嫉妒。
鸣人看着看着，镜子里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面孔，是醒来听到客厅动静前来查看的佐助。
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没能幸免，在镜子的照耀下，也转瞬间变成了灰发苍苍的老头。
“原来你变老了那么丑啊…哈。”鸣人盯着镜子里的佐助，不知为何有些模糊了，“嘴角都下垂了。”
“这是什么？”佐助不甚在意的回望，自然也看到了变老的鸣人，顺口就说道，“总比某人眼睛都没了要好。”
鸣人思绪还停留在过去无法自拔，他想起了他们相遇之后斗嘴的场景，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鸣人喃喃着说道，“现在又好像想起来了一些。”
就像是丢了的东西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一样。
“该吃饭了。”
小樱清脆的声音响起，鸣人把镜子放了下来。
“佐助，这几天基地有事情，我要去几天，小樱——不知道你还记得吗？你们应该小时候有见过，总之…我不在的这几天，她会照顾你。她的医术也很不错，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都可以和她说。”
“嗯，我会帮你的，佐助。”
佐助看了一眼小樱鸣人，视线缓缓垂落下来。
“好。”
***
饭后鸣人就离开了，小樱开始和佐助沟通，想了解更多关于佐助的事情。
“…总而言之，你现在身体的情况我觉得很不好，但鸣人却坚持认为你有麒麟，是不会…有太多问题的。”
佐助沉默着没有回应。
“佐助…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已经知道了末日的关键是你，或者说是你身上的麒麟，鸣人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我想，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帮你，我们可以一起去尝试？”
“不用了。”佐助唇角勾勒出一个笑，有些淡漠的样子，“你已经检查过了，就应该知道，我快死了。”
小樱咬了咬唇瓣。
“我确实快死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顺其自然没什么不好的，一切都快结束了。”
“活着是人的本能，佐助。”小樱忍不住抓住了佐助的手，有些急切的说道，“没有人会真的甘心等死，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过，对病人来说…可怕的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而是放弃了生的希望。”
佐助第一次，认真直视着小樱的眼睛，那双翠色的瞳。它们充满着怜悯，希望，是即使身处黑暗之中，也能够绽放光彩的模样。
像极了曾经的鸣人。
“你甘心吗佐助？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为什么非要以你的死亡来结束？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不是吗？我想，只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再好好的去寻找一下，一定、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自己真的甘心吗？如果还能有其他的办法…
“而且你也不希望让你所憎恨的人如愿吧？”
佐助有些疑惑的看着小樱。
“宇智波鼬。”小樱想了想，认为目前的情况没有必要忙着佐助，甚至于他原本就是最有权力知道发生什么的人，“宇智波鼬——在你杀了他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复活了，现在他占领着第二基地逼迫鸣人交出你。”
“他想要杀了你，以此去获得什么——或许是力量或许是你体内的麒麟，总而言之，我和鸣人都不相信他，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我们一定会选择你。”
佐助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似乎是想要握起拳来，却又缓缓松开。耳边小樱的声音依旧在絮絮叨叨说着近来的情况，开解着佐助，可佐助却已经不太能够听得清了。
他不知怎地，忆起了曾经带土略有些疲惫的声音。
他说已经够了，佐助。放过鼬吧。
佐助忽然觉得一切既荒唐又可笑，在这一刻他竟然生出了后悔的念头来，缠绕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过往的画面一幕幕掠过，快到让他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段记忆，耳边渐渐充斥起嘈杂的声音，眼前也开始模糊不清。
佐助咳嗽了起来，喉管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慌不择路的推开了小樱冲进了卫生间，方才吃下去的午餐被统统吐了出来。
没有粘稠的胃液，只有淡淡的鲜血。
他恍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没办法再接受正常的食物了。
他正在改变。
变得僵硬，冰冷。
如同玉石。
冲水的声音震耳欲聋，佐助听到了自己缓慢而无力的心跳，他背靠着冰冷的墙面滑坐在地，直至耳边的声响统统都熄灭下来。
脑海里终于一片空白。
